爸爸寵愛私生子,
媽媽就偏心自己的養女。
他們之間在較勁,沒人願意要我。
高考前夕,他們忽然一同相約要見我。
我以為他們終於想起履行父母的職責,想要給我打氣。
卻在到場時,見到他們一人拿出一份自願放棄繼承權的協議。
要我簽字。
原來,他們記得我快要成年了。
可他們只害怕我和他們心愛的子女搶奪家產。
我坐在沙發上,看著父母冷淡的眉眼。
最終只低聲開口:「那你們,能給我錢嗎?」
1
我需要錢,很多很多的錢。
爸媽都早已不撫養我,他們互相以為對方會給我生活費。
從高二開始,從前的積蓄就用完了。
我挨了很多次餓,總是靠白水充飢。
在餓得眼睛發昏的時候。
對錢的渴望超過了愛。
我想要很多很多的錢。
能夠支撐我上完大學,有地方住,也有飯吃。
對此,父母感到非常意外。
尤其是我的母親,她挑挑眉,似乎對我這副市儈的做派很不喜歡。
尤其是在她的身邊,還坐著她心愛的養女傅雲。
那個被我母親用心嬌養了數年,已然像位真正千金的女孩。
伴隨著我的話語落下,傅雲也朝我投來了目光,她的姿態矜持而優雅。
什麼都不用說,只是看著我,我便能感知到她的輕蔑和不屑。
好在母親沒有繼續抓著我不放。
她話題的中心依舊在父親身上,朝著他諷刺開口:
「怎麼,從前不是說許諾是你唯一的小公主嗎?現在還讓你的公主窮困潦倒上了,五十萬,你隨手打發人都不止這點。」
說罷,她又嘖嘖兩聲,嘆道:「許諾一個真正的千金,如今眼界還比不上我家小雲,這都是你這個父親當得盡責。」
母親伸出手拍了拍她身旁的傅雲,朝著父親驕傲地展示著她的傑出作品。
絲毫沒有考慮過作為她的親生女兒,我聽到這些話是否會尷尬。
而爸爸的臉色也難看起來,他身邊還坐著許安,我的私生子弟弟。
這兩年來,母親的養女傅雲無論是在教養上還是成績上都全方位碾壓著許安這名私生子。
每當母親大肆秀出傅雲的優秀時,都是在打他和許安的臉。
此時的父親再度聽懂了她的嘲諷。
憤怒之下冷笑一聲,朝著她一字一句開口:「你肚子裡出來的種,你這個當媽的都能狠心撂下不管,我又何必在乎她。」
「許諾從根上就廢了,我救不了。」母親唇角勾起一抹諷笑,瞪著父親的眼神恨不得將他洞穿,「誰讓她有個會出軌的爹,頂著這樣的血脈,註定好不起來。」
「宋雅晴,你以為你又是什麼好東西?」
「許問舟,睜開你的眼睛看看,我能教養出小雲這麼好的孩子,你卻只能帶出許安這樣的紈絝,說明問題根本不在我身上,說到底,還是你的基因不行,你從底子上就不如傅書與。」
談到最後,壓不住火氣。
當著我的面,兩個人又吵了起來。
我顫抖著,想像從前那樣將頭深深埋下。
可是不行,我知道他們發泄完了之後就會甩手離去。
只將我留在他們造成的爛攤子裡,無人在意。
我不想再挨餓了。
於是用一聲尖叫喊停了這場戰爭。
「你們要吵等把錢給我了出去吵。」我說著,朝他們慢慢伸開手,攤開的掌心還沁著汗,「我要讀大學,你們一人給我五十萬。」
說這話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在抖。
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興奮。
這是我第一次朝著他們抗爭。
我知道,現在不爭取,以後我就都沒有機會去爭取了。
2
爸爸從來都偏愛他的私生子,那是他和自己年少時的白月光出軌的產物。
是個只比我小上半歲的男孩子。
在他的存在曝光之前,我們一直是外人眼中最幸福的三口之家。
父親事業有成,母親溫柔賢淑,女兒天真可愛。
一切變故發生在我十五歲那年。
父親帶著那個叫做許安的男生回家。
也是到了那時,母親才知道,這些年來,父親幾乎已經在外邊置辦了一個新的家。
他時不時就借著出差的名義,去鄰市和他們母子住在一起,過一過一家三口的甜蜜生活。
可是伴隨著許安年紀慢慢長大。
白月光不滿足於自己的孩子只是個私生子。
她想要帶著孩子來海城生活,說是這樣可以離父親近一點,卻被父親拒絕了。
可白月光並不死心,她帶著孩子偷偷跟來了。
卻在半路上出了車禍。
那個女人用自己的命,扣響了許安走進我家的敲門磚。
一開始,父親帶他回來的時候,還不敢看母親的眼睛。
其實他內心深處並不認為自己的錯誤有多離譜,只是以為自己示弱就可以換來體諒。
可向來溫柔善解人意的母親,卻當場發了瘋。
她態度強硬,咒罵著父親和許安,也咒罵著那個當年就差點拆散了她和父親的白月光。
初時,父親還會語氣卑微地哄著母親,他說:「許安的生母已經死了,礙不到你什麼。」
可後來,母親依舊不依不饒,於是他也發了火。
母親被父親一把推倒跌在了地上,他指著她的鼻子罵:「你怎麼這麼無理取鬧!」
這是我有記憶以來,見到的父母第一次吵架,為時一年之久。
到最後也沒有達成共識。
這一年裡,母親越是鬧騰,父親就越是對白月光和許安感到虧欠。
到最後,他僅剩的一絲愧疚被磨平。
站在歇斯底里的母親面前,他平靜地說出那句話:「離婚吧。」
3
這個婚到最後也沒有離成。
這些年來,父母兩家在商業上的牽連甚深,幾乎難分彼此。
父母離婚,會導致兩家兩敗俱傷。
可母親也不甘心咽下這口氣。
於是很快,她也帶回來了一個孩子。
她少時竹馬的女兒。
那個人同時也是母親的初戀,少女時代的母親曾經一度以為自己會順理成章地嫁給她的竹馬。
後來父親出現了,他將那個叫做傅書與的叔叔視作最大的威脅。
兩人關係一直很不好。
甚至父母在一起後,父親也為了那個男人吃了不少的醋。
後來,傅書與也結婚了,只是沒過多久就離婚,女方給他留下了一個孩子。
再之後,他需要出國幾年,可他的女兒傅雲卻還要留在國內參加高考。
我的母親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順理成章將傅雲認作乾女兒,帶回了家裡撫養。
我看過照片,傅雲和傅書與長得很像,同樣的高挑白皙,五官明艷。
而對著那張和傅書與相似的臉龐,父親擺不出好臉色。
母親知道這讓他不開心了,可他越不開心,她就越快樂。
又是一年鈍刀子割肉般的拉鋸。
他們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較勁似地對各自的孩子百般寵愛。
卯足了勁要證明自己教得孩子要更高對方高一等。
可許安實在是不爭氣。
在知道自己親生父親的真實身份其實是名總裁之下,他便不再像從前體貼。
吃穿用度鬧著都要最好的。
不但在家裡耍橫,在學校更是擺少爺架子。
他的人緣和成績一樣差,總是讓生母看笑話。
對此,母親痛快萬分,她說會出軌的男人就是自帶著劣質的基因。
她還咒罵許安,說他是出軌男和小三的兒子,將來註定是個人渣。
父親也不甘示弱,他們是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反擊起來自然知道痛點。
父親笑話她,說傅雲的親生母親尚在人世,她便上趕著給別人當媽,將來那人要是跟傅書與和好了,我的母親註定人財兩空。
於是雙方都受了刺激,又開始新一輪的爭吵。
但其實這個問題一開始是有解的。
我的成績比許安甚至比傅雲更優秀,我為人溫和,友愛同學,學校里的人都很喜歡我。
我也愛著自己的母親,曾經,我想要做這個世界上保護她到最後的人。
可面對著我這個各有他們一半血脈的人,他們默契地選擇了無視。
曾經,我是他們愛的結晶,是兩個人共同呵護在手心的小公主。
如今,他們已不願意再對我好,因為對我好就好像在向對方低頭。
無視,就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所以那半年來,我雖然住在自己的家中。
可我吃不飽,睡不好。
那兩個外來者肆意占有著我所擁有的一切。
我的臥室早就被改成了傅雲的琴房。
許安則吵鬧著不滿我從前比他過得好。
於是曾經父親買給我的禮物,便被一一轉手給了他。
以至於後來我餓得不行,想要變賣一點珠寶充當生活費都沒有。
什麼都沒有,沒有愛,也沒有錢。
如今,他們更是為了各自的寶貝,要我自願簽署放棄繼承權的協議。
分明來之前,我還在心中偷偷藏了期盼,我以為他們終於注意到我了,注意到優秀的成績,還有那顆身為孩子天然愛著他們的心。
高考將至,他們叫我來,或許是想要給我一份驚喜,為我加油打氣。
我在胸口懷揣隱秘的暗喜,將自己收拾一番,走到他們跟前。
等來的,卻是兩份冰冷的協議。
「簽了它。」父母聲音冷漠地下著命令,我則僵在了原地,渾身冷得像是過了冰。
那一瞬間,我想起了很多。
想起了他們曾經對我的愛。
更想起在無數個不為人知的深夜裡,我縮在角落裡獨自哭泣。
淚水打濕了試卷,我咬住鋼筆頭,不讓嗚咽聲逃出口中,直到將委屈全部吞回腹中,再繼續寫我的習題。
這一瞬間,我終於認清了,這個世上曾經會溫柔喊我寶貝,恨不得將世上一切美好捧到我面前的爸媽已經不在了。
我只能自己愛自己,我要一個人往前走,要上大學,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
他們不要我,要許安和傅雲。
那我,也不要他們了。
4
面對我此刻堅定索要金錢的態度。
神色最先鬆動的是媽媽。
她審視著我,想要從我面上看出些端倪。
我便大方會回看她。
面上沒有從前的撒嬌或者之後的乞憐,也不是沒糖吃的孩子故作動靜想要引起大人的注意。
我只是單純地很想要錢。
除了錢,他們我誰都不想。
「你是不是在怨恨我們。」像是才意識到我的存在,媽媽抿了抿唇,竟下意識側過了臉迴避我的眼神。
難得的,她竟然意識到了我作為人也有情緒,竟然願意對著我開口解釋。
「今天這件事對你來說確實有些過分。」她說,「要怪就怪你爸爸,是他先弄出這麼個私生子,現在還要把所有東西都留給他,一分錢都不想給你拿,我這麼做都是逼不得已,你是他的女兒,我如果把財產留給你,一定會被他想辦法套走,小諾,你要理解媽媽。」
坐在對面的父親聞言,拍案而起,指著母親的臉怒罵:「少在女兒面前誣陷我,我留財產好歹還是留給了自己的種,許安怎麼說至少是許諾的親弟弟,你呢,宋清雅,你是拿自家的錢,去貼補外人的女兒,你才是真的昏了頭!」
「怎麼,只准許你照顧白月光的兒子,不允許我照顧初戀的女兒?」母親扯出一抹笑,反唇相譏,「你給那個賤人的兒子花上多少,我就要給傅哥哥的女兒用上多少,當初如果不是你橫插一腳,傅雲就會是從我身上出來的……」
她說到這,忽然噤聲,頗為心虛地朝我這邊瞥來一眼,見我始終面無表情,才偷偷鬆了一口氣。
「我不想聽你們這些沒意義的話,你們要吵之後再吵。」我近乎麻木地開口,「先給錢,之後你們要吵什麼私生子還是野種,都隨便。」
「錢錢錢,你就知道錢,我怎麼生出你這麼個不要臉的東西。」像是被我不屑的態度激到,父親的炮火轉向了我,手指著我的鼻子,不住地發抖。
我不生氣,只一味伸著手:「錢給我,然後你可以當做沒生過我。」
身後傳來了笑聲,是母親,她像是十分快意,拊著掌笑得前仰後合。
她說:「許問舟,你不當人,連你的親生女兒都不認你了,這都是你的報應。」
她笑得很誇張,眼角沁出了淚花。
一旁的傅雲趕緊上去扶她,抽出紙巾擦擦她的眼睛,輕輕喊她一聲:「乾媽?」
隨即,她又轉過身來,對著父親怒目而視:「不准你們欺負她。」
這一聲像是把母親喚醒了,她的神態平靜下來,看向傅雲的眼神中滿是溫柔。
我的視線落在她們交疊的手上,看著母親的手掌輕輕拍了拍傅雲的手背。
從前她哄我的時候,也總是這個動作。
而現在,她用同樣的姿態,去做別人的媽媽了。
5
五十萬對他們來說並不算多。
可他們像是聽不進去我說話,只一味想要戰勝對方。
從前,我還會為他們這樣的爭吵感到擔驚受怕,嚇得哭泣不止。
而現在,我只覺得心煩。
無論是生母和傅雲在那母慈女孝的畫面,還是生父看過來時的滿臉嫌惡。
窗外的天色越來越暗,沒人有進一步的動作。
我有些餓了。
人在餓急了的時候,血性會上涌,人性會降低。
所以,當父親身後的許安探出身子熟練地朝我做起兩手豎中指的手勢後。
我直接打碎了桌上的玻璃杯。
玻璃碎裂的聲音將兩邊的人都嚇了一跳。
而我直接撿起碎片,快步朝著許安走過去。
在許安反應過來之前,玻璃碎片已經抵在了他的頸間。
我很瘦弱,沒有多少力氣可以控制住他。
所以當他想要掙扎的時候,我就直接劃破了他的皮膚。
鮮血汩汩湧出,父親終於冷靜了下來,朝著我嗓音溫柔地開口:「小諾,你先冷靜,不要傷害你弟弟。」
一絲酸澀從心口冒出,可是很快又被肚餓壓了回去,我知道自己的眼眶紅了,卻還是笑著對他開口:「現在就把錢給我,不然我不會簽那份協議,我還會想辦法把你和許安都弄死,繼承你們的財產。」
媽媽見狀,正欲嘲笑,卻被我止住了聲音。
「還有你,你如果想耍賴不給錢的話,我就去學校散播傅雲搶別人媽媽的事跡,讓你嬌養出來的完美千金再也沒法抬起頭做人。」
媽媽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像是沒有料到我對她也有著這麼深的怨氣,那雙眼睛猛然看向我,幾乎是不可置信地開口:「小諾,你是在……威脅媽媽嗎?」
「不然呢?」顫抖的聲音像是從齒縫中抖出,我努力平復著呼吸,卻還是平不下自己的譏諷,我冷笑一聲,「我不信你,給親女兒五十萬買斷繼承權都要磨磨唧唧,你們倆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
最後,我還是拿到了那兩筆錢。
兩張銀行卡,各自五十萬。
許安在我鬆開他的那一刻回頭踹了我一腳。
「賤種。」他朝我狠狠啐下一口。
我吃痛摔倒在地,卻還是第一時間撲過去,將手中的碎玻璃狠狠插進他小腿里。
殺豬般的哭號聲響起,許安疼得倒在地上,抱著小腿,鼻涕混著眼淚一道往外流。
父親趕緊上前帶著他的寶貝兒子離去了,走之前還不忘痛心疾首地罵我兩句:「你跟你媽一樣,都是瘋子。」
我忍著腹痛,平復了幾次呼吸,才顫抖著將掉在一旁的銀行卡牢牢抓回手中。
不管怎麼樣,至少我要到了自己大學四年的學費。
我終於,抓住了一點有關未來的希望。
整個過程,我的生母就在旁邊冷眼看著。
或許是因為剛才那些回懟她的話,她也默認我應該吃一個教訓。
直到見我倒吸著冷氣,好幾次撐著手掌想從地面上爬起來卻失敗後。
她才走到我跟前蹲下,用手帕輕輕擦拭著我狼狽的臉。
見我避開她的手,她的手頓在空中,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
好一會,我才聽見她的聲音:「小諾,你記恨媽媽了,是不是?你想一想,媽媽曾經那麼愛你,怎麼可能真的不管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