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欺負後,同學宋明月故作可憐兮兮的和我道歉:「助學金的名額我真的不是故意占了你的,我也不知道最後怎麼是我評上了。」
「肖燕,我知道你家裡條件也不好,媽媽坐牢,爸爸去世,年邁的奶奶白天撿垃圾,晚上擺攤賣紅薯。」
「但是沒關係,肖燕,我爸爸是市局的,你有什麼困難就講出來,能幫的我一定幫。」
她仗著有她爸撐腰,眼神輕蔑,笑得輕狂。
不知道在市區評文明城市的節骨眼上,我餓死在市局門口,她這位偉大的領導爸爸會不會管我?
於是一中某學生遭受長期欺負被餓暈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
文明辦的負責人,教育局的領導,全都怒不可遏。
全國文明城市的評選不光事關所謂榮譽,而更是一道實實在在的政績考核。
1
我討厭上學。
異樣的眼光,揶揄的視線還有不懷好意的調侃像虱子一樣密密麻麻。
這些時刻都在提醒著我。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似乎淪為了全班的笑柄。
他們玩笑打鬧,總是能那麼巧合撞倒我桌子上的書。
他們假裝幫我撿書,卻故意你一腳我一腳的踩來踩去。
踩到我的書和本子上都是腳印,才笑嘻嘻的丟下一句『對不起』揚長而去。
後排的同學喜歡在上課時踢我的凳子。
踢倒凳子,看我摔在地上,大家就會哄堂大笑。
踢不倒凳子,他下課就會四處宣揚,說我是肉裝坦克。
他還喜歡拽我的校服,扯來扯去。
等到我忍不住側身時,老師就會大聲呵斥我,讓我滾到教室後面罰站。
而好好交到課代表手裡的作業,現在莫名其妙又回到了我的桌子裡。
我毫不知情。
最後全班只有我一個人沒交作業。
班主任在講台上大發雷霆,指著我的鼻子罵來罵去,「我反覆強調了無數遍,這次的作業是要送上去給領導檢查,務必給我認真對待!」
「全班都交了,為什麼只有你沒交?」
「看你平時就不老實,關鍵時候還要給我使絆子,你是不是看我不痛快,存心要找我麻煩?」
我站在那裡。
他們都在看我,一雙雙眼睛,齊刷刷的盯著我。
他們捂著嘴偷笑,小聲嬉笑,互相打趣。
「宋肖燕是你老婆。」
「去你的,你老婆。」
「坦克怎麼老是干這種沒腦子的事,我真受不了她。」
「她是不是放屁了?怎麼一站起來就這麼臭。」
……
賤人。
這群只有靠著肆意編排別人好像才能獲得存在感,來滿足自己可憐虛榮心的蠢貨。
剛剛我才發現,我本該交上去的作業現在就躺在我桌子裡。
可我知道,此刻無論我是拿出來還是不拿出來都很完蛋。
拿出來會被扣上故意作對的帽子。
拿不出來也會被罵沒腦子和不長記性。
我已經被逼到了進退兩難的地步,這個時候任何理由都會顯得蹩腳可笑。
而我,突然覺得不想再忍了。
於是我沒有回答班主任,我直接問起課代表的宋明月。
「宋明月,我把作業交給你了嗎?」
一直低著頭翻書的宋明月突然被我叫到,看了一眼老師,下意識的站了起來。
她有些茫然,「沒有吧,老師不是說收上去的作業沒有你的。」
我覺得有些好笑。
又問她,「收作業你都不點數嗎?」
「少幾本,少了誰的,去催去要,這不是你當課代表的責任嗎?」
窸窸窣窣的聲音戛然而止,他們紛紛轉頭看向了宋明月。
宋明月愣了一下,表情難看。
她明明氣得要死,已經咬牙切齒,卻偏偏還要裝出來一副懵然無知的單純樣子。
她對著班主任解釋:「對不起老師,我可能點錯數了。」
她又和我說:「肖燕,我確實沒見過你的作業,是不是你自己放哪裡忘記了?」
「其實…你沒寫完的話可以和老師說的,快點補起來交上去也沒有什麼。」
我說:「我交了,早自習之前就放在你桌上。」
她好像第一次聽說一樣難以置信,脫口而出,「肖燕,你為什麼要說謊…」
話只說了半句,剩下的被她憋回了肚子裡。
她垂下眼睛,自責反省。
「算了,是我不好,是我沒收齊,我有錯在先,老師您別說肖燕。」
她一這樣,別人就都開始幫著她說話。
他們捶胸頓足,同仇敵愾,為宋明月打抱不平。
「又來了,她又在這扯謊!」
「這算什麼?宋肖燕自己沒交為什麼要怪明月?」
「我真吐了,就算明月忘記收她的,她自己沒手沒腳不會自己去辦公室交嗎?」
就連班主任也在說:「找不見就再好好找,明月,你也留意一下。」
「宋肖燕,你的作業你自己要負責,別人沒有義務幫你交,如果讓我查出來是你自己沒寫或者沒交,你到時候最好能和我的課代表好好道歉。」
道歉?
做夢去吧。
2
我沒交作業的事鬧了一上午。
這場警察抓小偷的遊戲,大家玩的樂此不疲。
人人都是警察,人人都在聲討我這個賊。
午休時,宋明月蔫蔫的趴在桌子上,語氣裡帶了哭腔,「桌子裡我找了好多遍,我是真的沒見過呀。」
「怎麼辦,我好像弄丟了肖燕的作業…」
她身邊圍了一小圈人,都在七嘴八舌的安慰她。
「明月!到現在你還覺得她真的放你桌子上了嗎?作業又不能長翅膀自己飛走,你還真信她說的交給你了!」
「也就只有你還這樣幫著她說話,要換了是我,我早就扇她幾十個巴掌了。」
「她就是沒寫故意這樣說,你什麼人她什麼人,我們難道心裡還沒點數?」
「她媽就是詐騙犯蹲大牢去了,說謊這種基因是會遺傳的,她說的哪句話能信?」
……
有幾個人憤憤不平的找上我,一個勁的敲我的桌子,讓我把作業拿出來。
我踹開桌子,指著桌兜,「來搜。」
帶頭的白江抱著胳膊和他們相視而笑。
白江語氣譏諷,「你都藏好了,我們上哪搜去?」
「現在你把作業拿出來,我們就算扯平。」
人不該落入自證清白的陷阱里。
他們說我錯了,不應該我來證明我沒錯。
而是要他們來證明我有錯。
我說:「白江,這話應該我來問你,麻煩你把我的作業還給我。」
白江愣了一下,被我潑髒水,他馬上惱火起來,「你瘋了你?你哪隻眼睛看見是我拿的?」
我又說:「我早晨看到你在宋明月的位子上鬼鬼祟祟。」
「我確實交了,既然宋明月說她沒見過,那就是你拿了。」
他漲紅了臉,狠狠的拍上我的桌子,「放你的屁,你胡說八道什麼?」
「我嫌你噁心都來不及,我碰你的作業我都怕我得病。」
我若有所思,「這樣啊,那讓我搜一下你的桌子好了。」
他慌得六神無主,叫著喊著說不行。
我問他,「我只是懷疑而已,你破防什麼?」
他的臉一陣白一陣紅。
他桌子裡藏著什麼,他自己清楚。
什麼年代了,還寫老掉牙的情書。
他喜歡宋明月。
喜歡誰不好?
偏偏喜歡宋明月這樣的賤人。
宋明月每天都在備忘錄里把他當傻子笑,罵他的話加起來能湊幾萬字。
他偷偷放進宋明月桌子裡的櫻桃。
宋明月恨不得當場跳起來踩個稀巴爛,最後也只能忍著笑一笑分給別人吃。
也是。
被白江這樣每天只知道挖鼻屎扯褲襠,像個智力發育障礙的腦殘一樣喜歡上,換了誰都要跳腳的。
白江不敢讓我翻桌子,他支支吾吾好半天,最後夾著屁股走了。
宋明月也不敢讓我翻白江的桌子。
要是讓所有人知道白江喜歡她,那她還不如直接去死來得痛快。
於是宋明月又開始替我說話,一臉生氣的埋怨白江,「大家都是同學,你怎麼不能好好說話?」
「肖燕作業找不到,她已經很著急了。」
白江抓耳撓腮向她道歉,她瞪著眼睛鼓著腮幫。
我突然覺得他們兩個好般配。
癩蛤蟆和癩蛤蟆,本來就是絕配。
晚自習時,班主任大發雷霆。
我的作業找了一天沒找到,全校就差我們班送上去檢查的作業沒收齊。
她大概是挨了領導的罵,於是現在也對著我罵。
可不管她怎麼罵我,我都一口咬定我交給了宋明月。
宋明月則一臉無辜,說壓根沒有,還轉頭問同桌。
這事推來推去,所有人都在說沒見過、不知道。
班主任的火氣越來越大,然後一股腦都發泄在了我身上。
她把我喊到講台上,一把拽掉我胸口的名牌就丟在地上。
她讓我蹲下去撿,撿起來她再丟。
像耍狗一樣當著所有人的面耍我。
她罵我,「你自己的事你為什麼不操心,你要讓所有人都來給你擦屁股?」
「你還要不要臉?」
她不喜歡我,甚至很討厭我。
但是我一直都想不通為什麼。
之前上課是他們一直踢我凳子和我說話,最後她卻要用書打我的頭。
跑操時我被他們踩開了鞋帶差點摔跤,最後她卻要把我單獨拎出來到跑道外罰做深蹲。
我說我沒有,我說是他們的錯。
全校學生跑操都從我身邊經過,都聽到了她罵我一個巴掌拍不響。
她耍夠了我,讓全班現在都翻桌子找。
掘地三尺也要掘出來我的那本作業。
大家怨聲載道,身體卻聽話的很,埋在桌子裡、書包里翻翻找找。
宋明月也跟著翻。
她本來漫不經心,全心全意把眼珠子都放在我身上。
生怕錯過我哪一刻的出醜瞬間,不能親眼目睹而追悔莫及。
可她翻來翻去,身體突然頓住了。
難以置信的表情在她臉上不停地放大。
她在書包夾層里翻到了一本髒兮兮的作業。
上面寫著我的大名。
3
宋明月咬著牙,因為翻找而弓起的脊背在不停的發抖。
我站在講台上,死死的盯著宋明月。
我很高興。
我在想,萬幸啊萬幸。
宋明月,你除了是萬中無一的賤人,更是萬中無一的蠢貨。
我那本曾經被踩來踩去的作業,現在代替我,朝她抽了一記響亮的耳光。
她拿著我的作業,像握著一個燙手山芋。
直到她下定決心站起來,舉手示意老師時,她都是懵的。
她臉上的血色肉眼可見的褪了個一乾二淨,從牙縫裡擠出來幾個字,「老師…宋肖燕的作業在我這。」
她慌亂為自己辯白,「我明明都找過了,我、我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會在我書包里。」
她的臉色不好看,班主任的臉色就更難看了。
班主任一言不發,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兩步走下講台,從她手裡一把奪過作業本就摔門而去。
宋明月後知後覺,隔著那些窸窸窣窣的腦袋和我對視。
她漂亮的眼睛裡燒著怒火,還帶著點渾然天成的蔑視和鄙夷。
我把名牌別在胸口,整理衣領,一字一句的對她說:「宋明月,原來是你在說謊。」
高中的第一年,我就被霸凌了。
九月開學,我和宋明月分在一個宿舍。
剛見面時宋明月對我很熱情,她說,我姓宋,她也姓宋,我們很有緣。
她開朗漂亮,喜歡細聲細語說話,喜歡不動聲色的打扮自己。
她喜歡刷長睫毛,喜歡塗亮晶晶的唇膏,喜歡照著小鏡子整理劉海。
她會小聲提醒弄髒了褲子的女生,還會幹脆的脫下自己的外套,系在對方腰間。
大家都不想上黑板默寫,她會主動舉手,哪怕她自己都寫的磕磕絆絆。
她會主動分享自己買的水果零食,還會和老師提議在晚自習放電影。
我清楚自己的性格,不善言辭更不善交際。
我只想安心念書,考一個像樣的大學,為自己和奶奶謀一個像樣的出路。
宋肖燕和宋明月生來就不會是一路人。
燕子總是飛來飛去那麼多,可明月高懸只此一輪。
於是我習慣性的避開她,在宿舍也很少講話。
但一開始我並不是形單影隻,也有兩三個朋友可以一起去吃飯聊天。
我說不上來是哪一天開始,大家對我的眼神開始變得奇怪。
我媽詐騙坐牢的事情是我爛在肚子裡的秘密,可卻在一夜之間傳得人盡皆知。
漸漸地又有許多我從沒聽說過的事被冠上我的名義。
『小偷』、『撒謊精』,還有『坦克』,各種外號像是雨後一夜之間冒出的筍尖。
他們拍了很多我的丑照,做成各色各樣的表情包發在班級群,翻來覆去的發,不停的發。
我每次上廁所經過他們的位置,那一片全都會突然沉默。
詭異的安靜,一雙雙眼睛齊刷刷的看著我,沉默不語。
我走遠了,他們又開始鬨笑。
甚至是我在課間睡著,再睜眼起來,就發現所有人都在看我。
一雙雙眼睛,齊刷刷的,都在盯著我的臉瞧。
那些眼神里充滿了嫌棄、嘲笑和鄙夷。
嘴角濕漉漉,我一抹,才發現自己只是流了點口水。
居然只是因為掛在我嘴角的那一點口水而已。
我都還沒感到尷尬,宋明月就先替我著急,她誇張了抽了七八張紙,邊笑邊示意我快點擦。
她的眼尾上揚,「肖燕,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對不起啊,你睡得太香了,我不好意思叫醒你,快擦一下吧,別人都在看,很尷尬的。」
我拒絕她遞來的紙巾,執意用袖子擦掉口水。
於是她開始笑,說著什麼不幹凈,還好心提醒我放在宿舍的襪子沒有洗。
他們又嬉笑著說『你老婆』。
你看他們真的很無聊。
無聊到一件不起眼的事情,也可以成為他們取樂的中心。
宋明月還會故意摘掉我的眼鏡,誇張又大聲的說:「肖燕!你不戴眼鏡真的很漂亮!」
「天,拜託你自信一點,你素顏都這麼好看了。」
她笑著,睜著大大的眼睛,大聲的說著我的玩笑話。
如果她是用那種惡劣一點的表情,對我發出這種嘲諷,我可能都會有力量去正大光明的回擊。
但她偏偏要笑得那麼無害的來說這句話,就好像這些真的都只是一句無傷大雅的玩笑。
因為她臉上的笑,就讓我失去了一切回擊的立場。
可最讓我害怕的是,這種看不見的霸凌就連反擊的那根紅線我都抓不住。
沒有人打我罵我,沒有人對我敲詐勒索、威脅恐嚇。
這算霸凌嗎?
有時候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它在我心裡留下陰影,而我卻無法證明它來過。
4
作業的事情不了了之。
白江替宋明月背了鍋。
他吊兒郎當的和老師主動認錯,說自己早自習前隨便在宋明月桌上抽了本作業抄,抄完了卻忘了放回去。
老師不痛不癢的罵了他兩句,雷聲大雨點小。
宿舍熄燈之後,我才會一個人抱著盆去洗漱。
離奇的是,本來應該躺在床上玩手機的宋明月也來了。
洗漱間的燈昏昏沉沉,四下無人,我拿著牙刷在杯子裡翻攪。
叮叮咚咚,是牙刷撞在杯子上的聲音,然後宋明月就來了。
她把洗臉盆摔在我旁邊,擰開水龍頭自顧自的說:「我說你,怎麼突然就長腦子了。」
「好厲害呀,居然還敢把作業偷偷塞回來,我真後悔沒直接給你扔垃圾桶里。」
「本來只想逗你一下,不過這回我記住了,你走著瞧,我整你的機會多得是。」
她慢條斯理的擠好牙膏,卻不急著塞進嘴裡。
她彎下腰看我,十分認真的評價道:「你這樣真的很沒意思。」
「你現在是不是很開心?開心的像一條搖著尾巴的狗。」
我吐掉嘴裡的水,「誰說的,我一點也不開心。」
她抬起眼皮,聽著我的後半句。
「真生氣啊,宋明月,我好生氣,你怎麼還沒去死呢。」
我故意惹她生氣,期待她能說出點出格的髒話,又期待她能氣急敗壞扇我一巴掌。
似乎這樣我就能用更髒的話回擊她,用成百上千的拳頭還給她。
但她只是愣了一下,輕狂的大笑出聲。
她又說:「那你為什麼又生氣呢?覺得我在欺負你?針對你?」
「人窮就是疑心多,兩句玩笑話,誰知道你居然會當真。」
她突然又開始一臉委屈的道歉,「對不起啊肖燕,我那天不是故意在廁所隔間聽你打電話的。」
「你媽媽居然是詐騙犯…不過她的事和你沒關係,你一定要堅強起來。」
「是我不小心告訴甜甜的,誰知道她會四處亂說,我替她和你道歉,她沒那個意思。」
她演的起勁,顧不得我這個觀眾愛看不愛看。
她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可憐兮兮的又說:「助學金的名額我真的不是故意占了你的,我也不知道最後怎麼是我評上了。」
「肖燕,我知道你家裡條件也不好,媽媽坐牢,爸爸去世,年邁的奶奶白天撿垃圾,晚上擺攤賣紅薯。」
「但是沒關係,肖燕,我爸爸是警察,你有什麼困難就講出來,能幫的我一定幫。」
她說完,話音剛落,自己都沒忍住笑出了聲。
賤人。
我端著盆離開。
我一個字也反駁不出來。
因為這個賤人說的都是真的。
晚上我躺在床上睡不著,腦袋不受控制的開始浮想聯翩。
我想起我的奶奶。
我爸去世之後,我媽就頭也不回的跑了,她把我丟給已經七十歲的奶奶。
本來應該養老的年紀,卻要背負起養活我這個累贅的責任。
她沒了兒子,我沒了爸爸,我們應該好好抱頭痛哭一場。
可我們誰也沒時間哭,生活的重擔壓得我們喘不上氣。
低保的一千多塊根本不夠我們生活。
鄰居可憐我們,卻也能力有限,默許放假我去他們的飯店裡幫工。
奶奶不敢去,當然也沒人敢要她。
她要是一口氣沒上來,死在哪裡,那就是那裡的責任。
當初我考上這個高中,就是因為學校特招了一批家庭困難的學生。
學費、書本費、住宿費…所有費用全免,甚至每個月飯卡還有二百塊的補助。
特招的錄取線比普招生高二十分,好在我考上了。
考上之後我並沒能放鬆,神經反而更加緊繃。
住校之後我和奶奶就少了一份幫工的收入。
而且沒了我照顧奶奶,她哪裡病痛也不會開口。
我更需要錢了。
我要錢。
第一年我沒能評上助學金。
因為別人比我慘。
哪怕我已經恬不知恥說自己吃不起飯,可別人不是山洪把全家指著吃飯的莊稼地淹了,就是自己父母負債幾百萬。
我大開眼界。
我實在沒料想到連吃了一口雞腿就嫌膩把整盤飯丟掉的人,居然說家裡地沒了,爸爸腿瘸了,媽媽發燒了,家裡揭不開鍋了。
我更是沒料想到一雙鞋就要八千多塊的人,居然說自己父母欠債幾百萬,全家都走投無路了。
原來我還是不夠恬不知恥。
獎學金第一年我成績不夠年級前十,沒評上。
頭懸樑錐刺股學了一年,恨不得把書吃進肚子裡,最後考了第十一。
考場上,宋明月正正好好坐在我前一個位子上。
我也正正好好看清楚了她是怎麼從襪子裡翻出來縮印的小抄,又是怎麼踢前面那人的凳子。
我突然覺得這些都是狗屎。
看似公平的東西都被明碼標價,一點都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