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而我這裡堆著幾百多本,本本難念。
前一陣子,高三最後一次助學金,明明定好了是我,最後卻評給了宋明月。
兩千塊。
整整兩千塊。
我的低保證明,證明不了我是家庭貧困的學生。
宋明月只要動動嘴皮,掉掉眼淚,她就能偷走我的兩千塊。
所以我突然不想再忍了。
忍來忍去,什麼時候才算是頭?
腦袋昏昏沉沉,我快要睡著了,卻突然聽到床下窸窸窣窣。
宋明月爬起來了,鬼鬼祟祟。
大家都在睡覺,醒著的人,只剩下我和宋明月。
月光從窗簾的縫隙里流了進來。
宋明月不知道把什麼東西塞進了我的書包。
5
是一個很貴的相機。
宋明月說是買的,其實是租的。
從前學校一有什麼活動,她就會專門拿上那台相機。
照片拍完還要洗出來,就貼在教室的後牆上。
他們的模樣都很好看,唯獨只有我一個人是滑稽的。
宋明月真的很狡猾,會不動聲色的做這些小事讓他們來嘲笑我、鄙視我。
我一晚上沒睡。
凌晨四點是她們都睡的最熟的時候。
我在衛生間擺弄宋明月偷偷放在我書包里的那台相機。
螢幕上裂了一大塊,要按原價賠四千塊。
這是她在自己手機里說的。
她和她爸媽要,她爸媽沒給,還把她臭罵了一頓。
翻完了聊天記錄,我又翻備忘錄。
她在裡面罵完了原生家庭的痛,又罵完了我這個突然長腦子的傻帽坑了她一筆。
所以她現在要把這筆帳討回來,讓我做偷了她相機的冤大頭。
我真的很喜歡偷看她的手機。
有種陰溝里的老鼠偷窺別人幸福之餘的牢騷的刺激和興奮。
第二天一早,宋明月還沒洗漱就趴在桌子上哭。
舍友都在安慰她,她哭哭啼啼說自己的相機找不到了。
於是在她說出這句話的下一秒,她們所有人就都把眼珠子瞄準了我。
她們齊心協力按住了我,翻我的書包,翻我的柜子,翻我的床鋪。
甚至連我身上都摸了一遍。
結果一無所獲。
宋明月先是愣住了,又越來越生氣。
到最後她甚至都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她指著我的鼻子尖叫,「怎麼不是你拿的!你知道了是不是!」
要不是自己的嗓門把其他兩個人都嚇了一跳,她差點就要講出髒話來。
最後在她們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剝的視線里,我拎著門口的垃圾走了。
早自習剛過,宋明月丟了相機的事就傳到了所有人耳朵里。
她在眾人的簇擁下哭了又哭,終於下定決心走到了我面前。
她扯著衣角,眼眶通紅,以一種十分委婉的方式質問我。
「肖燕,你是不是缺錢?缺錢我可以借給你。」
「或者你想要別的什麼,我都可以給你買。」
「那個相機賣不了多少錢,就四千塊,我不是在乎這點錢,但它是我過世的叔叔送的,對我來說意義不止這四千塊。」
我研究著卷子上的題目,她講的話我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她見我無動於衷,小心翼翼的扯著我的袖子又懇求道:「你可不可以把相機還給我?」
「或者我出四千塊,當我買回來,好不好?」
窸窸窣窣的聲音四起,他們都在替宋明月聲討我。
我猛地合上書,抬起頭,和她對上視線。
我一字一句的告訴她,「相機我可沒拿。」
「出宿舍門前你們三個就差把我扒光搜一遍了,你該不會現在還覺得相機被我偷了吧?」
「我能藏在哪裡?內褲里嗎?你想看嗎?」
「或者你可以請你的警察爸爸來抓我。」
宋明月臉色難看,剛想要再說點什麼。
我們的那兩個舍友突然捨得說話了。
她們兩個圍了上來,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勸宋明月。
「明月,搞不好這回可能真的不是她,咱們走之前在宿舍全找了一遍,確實沒找到。」
「我們幫你再找找吧,會不會是你放哪裡忘記了。」
宋明月咬牙切齒,腮幫子繃緊。
現在相機真的找不到了。
她親手把相機放進了我的書包,當然知道相機就是我拿的。
但是她不能主動把自己做的齷齪事就這麼昭告天下。
她不能這麼堂而皇之的告訴所有人,『是我把相機放進了她的書包,是我要訛詐她錢』。
於是她什麼都不能說,只能暫且認下這個啞巴虧。
其實如果她現在要翻一翻我的書包,那就真的能找到自己的相機啦。
早晨我把相機從垃圾袋裡拿出來的時候就在想。
我要不要把相機賣掉。
雖然螢幕碎了,但是一定還能賣兩千多。
兩千多。
奶奶說,最近查得很嚴,好多地方都不再允許擺攤。
有了這兩千塊,我們可以解燃眉之急。
我們可以痛痛快快吃上幾頓肉,可以添幾件新衣,可以不用再等天徹底暗下來再開燈。
我們可以做很多事。
6
但是賣掉相機,我就成了真正的小偷。
和我作為詐騙犯的媽媽,沒有任何區別的、真正的小偷。
我討厭成為這樣的人。
我帶著相機回家,給我和奶奶拍了幾張照片。
奶奶覺得新奇,問我相機是從哪來。
我說:「和班上的同學借來的,她們說相機拍的照片好看。」
「你看,顏色就不一樣,拍得你都年輕啦。」
奶奶湊過腦袋和我一起看那塊碎掉的螢幕。
她眉開眼笑,很是高興,「真好看。」
「借來的東西要好好愛護,在學校里多謝謝你的好朋友。」
我張了張嘴,最後什麼也沒說。
是啊。
宋明月,我們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拍好的照片我全都洗了出來貼在牆上。
我還拜託沖洗店的老闆把相機里我拍的東西都刪掉。
周日返校的晚上,我把它扔進了宋明月床底。
重新找到相機的宋明月,終於不用每天焦慮的啃指甲。
她和她爸媽大鬧一通,也終於拿到了相機的賠償。
相機成為了她的東西,她現在可以隨時隨地掏出來擺弄。
宋明月有時候會死死的盯著我的臉瞧。
恨不得用眼神把我的臉燒出一個洞來。
她看起來很窩火。
但是沒關係,我會想方設法哄她開心。
聽說最近市裡要來領導檢查,上操時副校長特地對著全校喊話,嚴查紀律。
市裡在評選全國文明城市的節骨眼上,誰都不能出岔子。
讓我們一個個把眼睛睜大,把耳朵豎起。
他激昂慷慨的演講完,下午就在院辦匿名信箱裡發現了很多照片。
照片全都是我們年級十二班的一個男生。
長得很帥,學播音主持,不常來學校。
宋明月喜歡他。
喜歡的死去活來。
知道他最近要回學校,專門又租了相機來偷偷拍。
我甚至都不需要向別人證明這些照片是出自誰的手筆。
因為宋明月居然還會借來那個男生的學生證,和自己的大臉一起合影。
那張照片上的宋明月抿著嘴巴,紅著耳根,笑得害羞又靦腆。
於是下午的大課間,宋明月和那個男生就一起被喊去了院辦。
暗戀的少女心事就這麼赤裸裸的公之於眾。
宋明月挨了很響亮的一頓罵。
這場批鬥會由副校長親自主辦,加上兩個班的班主任一起。
副校長氣得兩眼發黑,對著宋明月捶胸頓足,「你是這屆畢業生里數一數二的學生,以後是大好的前途!」
「我上午剛說了要嚴查!要嚴查!」
「你們兩個平時再怎麼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這個節骨眼上還不知道收斂?」
我們班的班主任腰杆自始至終就沒抬起來過,十分誠懇的認錯,「也是我的粗心大意,我沒有及時了解學生的情況。」
副校長又說:「我不管你們從前那些個亂七八糟的,從現在開始,你們兩個不許早戀,有什麼畢業之後再說!」
那個男生本來是一臉的事不關己,結果聽到這句,馬上想明白是副校長誤會了什麼。
他迅速澄清,「我們什麼都沒有,我壓根就不認識她。」
「更別提什麼談戀愛喜歡她了。」
這句不認識比不喜歡的殺傷力還強。
宋明月恨不得把腦袋埋進心窩子裡,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
最後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對不起,我以後不會了。」
副校長和兩個班主任這才後知後覺,幾個人面面相覷都覺得尷尬。
副校長丟下句『要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就沒了後文。
誤會解開了。
但這件事卻傳得沸沸揚揚。
宋明月暗戀偷拍別人,鬧到了院辦被點名批評,甚至暗戀還被當場拒絕。
她在衛生間裡躲了一節課,不知道該用哪張臉回來面對班上那群吃瓜都吃撐了的群眾。
她回來時,眼眶又紅又腫,像是狠狠痛哭流涕後的產物。
面對別人的安慰,她故作輕鬆,發表人生哲學的雞湯。
「我覺得喜歡上一個很優秀的人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比起喜歡,更多的是欣賞。」
「我沒覺得有什麼丟人的。」
「哎呀,你們不用安慰我啦,我真的沒有事的。」
她話是那樣說,但是恨不得把我掐死的表情也是真的。
她被人圍著,還要強顏歡笑的樣子真的很可笑。
白江這回離奇沒湊上去和別人安慰宋明月,也不嚷嚷著要替宋明月出頭。
他龜縮在座位上,校服罩在頭頂,像是在睡覺。
當宋明月以為事情告一段落終於能喘口氣的時候。
白江突然很炸裂的表白了。
7
他買了一兜子零食,把那封藏在桌兜里盤的快包漿了的情書塞進了巧克力盒裡。
宋明月當然不會吃他買來的東西,若無其事的和大家分。
巧克力一拆開,那封情書落進了別人手裡,再由別人一臉興奮又緊張的遞給她。
「明月,你看這個。」
他們臉上是難以掩藏的齷齪勁。
茫然接過信的宋明月,展開一瞧,當場就裂開了。
她只匆匆掃了一眼,就像扔炸藥包一樣撕碎丟進了垃圾桶。
她強顏歡笑的解釋,「他惡作劇來著,他就是喜歡胡說。」
她拼了命的想藏。
可白江像個傻缺一樣,恬不知恥四處承認,「是啊,我就是喜歡宋明月,怎麼了?」
被白江這個蠢貨喜歡,他們看宋明月的眼神就變味了。
多了些調侃和戲謔。
他們嬉皮笑臉圍在宋明月身邊,起鬨她快點同意。
宋明月生氣也沒有用。
因為他們從沒見過宋明月生氣,也都不會覺得宋明月會是因為這點小事就生氣的人。
就像宋明月親口說的那樣,這些只是開玩笑而已。
很快這件事就傳到了已經草木皆兵的班主任的耳朵里。
宋明月又一次被叫去辦公室談話。
班主任恨鐵不成鋼,桌子拍了又拍,「宋明月,我一向看你是很優秀的學生。」
「市裡要評選文明城市,領導隔三差五就來檢查,你現在這是又鬧的哪一出?」
宋明月這回可是能理直氣壯的說一句不關自己的事。
她梗著脖子,臉如同鍋底一般黑。
「老師,我一直和白江同學都保持著正常的社交距離,也從來沒有過學習之外的想法。」
「這都是誤會。」
她把腦子轉得飛快,急著解釋,舌頭都要打結。
白江卻吊兒郎當不當回事,揣著褲兜滿不在乎,「老師,宋明月啥都沒做,你別說她。」
「一人做事一人當,我喜歡她是我的事。」
他應該真的覺得自己很帥。
宋明月擠壓了許久的委屈爆發了,腦袋裡繃緊的弦也終於在這一刻斷了。
顧不得老師還在場,宋明月指著白江的鼻子扯著嗓子大喊:「你是不是腦子有病啊?」
她喊完這句摔上辦公室的門跑了。
白江成了小丑,可他厚臉皮最不在乎別人說什麼。
可宋明月就不一樣了。
都這個時候了,他們還敢去開宋明月的玩笑。
宋明月徹底破防沒了好臉色,擰開杯子就衝著起鬨最凶的那個潑了一身水。
她說:「要死嗎?沒完沒了的。」
「你們這種人,唯一的出路就是找個樓跳下去幫你家裡人把房價打下來。」
她再沒了從前那副柔弱可憐的樣子,第一次撕開自己偽善的面具,露出那張令人作嘔的嘴臉和獠牙。
她罵完這句,看著一臉愣怔的他們,抱著胳膊又笑了。
她又說:「你不知道吧?宋肖燕其實喜歡你呢。」
「偷偷拍了你很多照片,每天抱著照片親,說你是她老公。」
那人像是突然被喂了一口屎一樣的表情,難以言喻。
「宋明月,你至於嗎?我就是開玩笑,有必要講話這麼沖嗎?」
宋明月臉上的笑容不減,「哦我記錯了,宋肖燕其實喜歡的是你爸,說要給你爸當小三。」
「去啊,還不快去認你的小媽?」
「怎麼了?你又破防什麼?我也只是開玩笑啊。」
看來宋明月是真的很喜歡我。
我是她嘴裡所有故事的女主角。
那人的臉漲得通紅,最後憋出句有病,回了自己座位上摔摔打打。
他們所有人都沒見過宋明月這樣。
一時間班裡安靜的可怕,沉寂許久,才開始窸窸窣窣。
這種我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再熟悉不過的眼神。
異樣的眼光,揶揄的視線還有不懷好意的調侃像虱子一樣密密麻麻。
他們探著腦袋,捂著嘴巴,一雙雙眼睛在同一個人身上交匯。
但這次的主角不是我。
是宋明月。
我聽到他們在說。
「我去不至於吧,宋明月有必要這麼生氣嗎?」
「因為這點小事就發這麼大脾氣,搞得好像她從前不是這樣一樣,怎麼她開別人玩笑就行,別人開她玩笑就破防?」
「她怎麼突然像變了個人一樣,嚇我一跳,罵的可真髒,沒想到她居然是這種人。」
……
宋明月依舊是人群的焦點,她的一舉一動都像從前的我一樣活在別人的眼皮子下。
她一言不發,安靜的翻書,不知道在想什麼。
但是很快我就知道了。
晚上熄了燈,我一個人在衛生間洗漱。
頭頂的燈昏昏沉沉,忽明忽暗,然後宋明月就來了。
這是她第二次和我一起洗漱。
我們誰也沒先開口說話。
她一個勁的把自己的洗臉盆摔得咚咚響。
我刷完牙把牙刷插進杯子裡的時候,她突然像抽風了一般一把奪過,然後瞄準著開了半扇的窗戶丟了出去。
她的眉毛上揚,語氣輕佻,「刷你媽。」
我一個字也沒說,眼疾手快,也拿走她的刷牙杯也一起扔出窗戶。
她瞪著眼睛,咬著牙,怒火中燒又要罵我時。
我的雙手捧上了她的臉頰。
我無比真摯的和她對視,仔細的打量著她那一雙漂亮的眼睛和睫毛。
我一字一句的說:「從前我就覺得你和白江很般配。」
「他那麼喜歡你,你不是很會體諒照顧別人嗎?你為什麼不幫幫他,和他在一起?」
「被全校知道自己偷拍、表白被拒是什麼感受?」
「你快和我講講,我好想聽。」
她因為羞憤和怒氣燒紅的眼眶很大程度上取悅了我。
她要哭了。
居然只是這樣,她就要哭了!
我的內心狂喜,每一個毛孔都在叫囂著興奮。
我不敢錯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生怕因為漏掉某處細節讓我以後回味起來追悔莫及。
我被她的蠢樣逗笑。
我學著她的樣子,眉毛上揚,語氣輕佻,「宋明月,你真可笑。」
8
總有人喜歡看明月跌落泥潭的戲碼。
可明月就該高懸。
一直高懸。
蜉蝣撼不動大樹,就像我拽不落明月。
所以我要爬上去,架著長長的梯子爬到明月身邊去,親手在她身上塗滿泥巴。
宋明月哭了。
眼睛一眨巴就流下了兩道長長的淚。
她一把甩開我的手,紅著眼眶歇斯底里的哭嚎。
「宋肖燕,你高興了吧?你看我這樣是不是很高興?」
「你這種人就應該去死啊,為什麼要活著折磨別人?你怎麼那麼噁心,噁心到我現在看你一眼就想吐!」
「去死啊你,能不能去死!」
雖然我很想再看一會她崩潰的蠢樣,但是我沒耐心聽她大吐苦水。
我還要去樓下草坪里把我的牙刷和杯子撿回來。
我轉身要走,宋明月卻突然扯上我的衣領。
她兩步擠到我身前,對著我惱了又惱,恨了又恨,最後高高的揚起胳膊,把一切都化作一個大耳光要抽在我臉上。
我的期待變成了現實。
宋明月真的要打我了。
我開心的要死。
奶奶總說,在外面不要給別人惹麻煩,但是受了委屈要和她說。
我怎麼說?
面對七十多歲已經年邁的她,我該怎麼去開口?
我多想痛痛快快扇宋明月一次,多想痛痛快快騎在她身上狠狠打她一次。
但是只要我先動手,那本來就已經在邊緣的我就是錯上加錯。
我不敢想要賠多少錢?我的奶奶要怎樣哀求道歉?我的處分要寫得怎樣慘烈?
我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所以我們能做的只有忍一忍。
忍一忍,告訴自己假裝一切都沒發生過。
忍一忍,告訴自己要原諒別人,要放下一切。
這場淅淅瀝瀝的小雨下了快要三年,把我打濕淹沒,我喘不上氣來,痛苦的想要死去。
我甚至會荒謬的夢到宋明月把我送樓梯上推了下去。
異樣的眼光,揶揄的視線還有不懷好意的調侃像虱子一樣密密麻麻。
她站在神情各異的人群之中,一臉冷漠的看著我。
她的眉梢上揚,眼神輕蔑,一言不發。
沉默的看著我。
我張大了嘴巴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就像這場霸凌一樣,自始至終都沒有聲音。
宋明月的耳光就要落下時,我直接反手一巴掌抽在了她的臉上。
太輕了,重來。
於是我又按著她揚起的胳膊,重新掄圓了胳膊狠狠抽了下去。
清脆的掌摑聲激的我頭皮發麻,連牙根都在暢快的發酸。
宋明月的尖叫把走廊的燈都喊亮了。
我想,我的道德良知都因為宋明月而在這一刻被溟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