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死後，骨灰被我灑在了羊圈完整後續

爸爸養了只薩摩耶叫「貝貝」。媽媽就把它當親兒子。

他們常說：「養兒防老都是騙人的，狗最忠心！」

因此，一塊牛排他們切成小塊喂狗，只有我和奶奶碗里是青菜豆腐。

我夾了塊肉想嘗嘗，爸爸就把盤子端走：「貝貝正長身體，你吃青菜就夠了，老年人也要清淡。」

哪怕奶奶風濕疼得站不起來，媽媽還在給狗煮進口關節藥。

嘴裡還說著：「人老了哪有不疼的？貝貝要是瘸了，我可怎麼活？」

整整十年，奶奶活得不如條狗。

一直到爸媽退休那年，他們雙雙查出癌症。

需要人在病房陪護時，我摸著變形的手腕輕聲開口：

「我的精力只夠照顧一個人，你們競拍吧。」

「出錢少的那個，留給貝貝伺候。」

1

我爸媽是出了名的愛狗人士。

我爸的薩摩耶叫「貝貝」。

下雨天，他寧可自己淋成落湯雞，也要脫下加拿大鵝羽絨服，把貝貝裹得嚴嚴實實，生怕「乖兒子」淋濕一根毛。

我媽天天給貝貝做輔食。

她知道貝貝愛吃胡蘿蔔，又擔心不好消化，於是花上一個小時把胡蘿蔔剁成泥，再用篩子過三遍，生怕「乖兒子」消化不良。

鄰居張嬸總拉著奶奶的手羨慕：「你家老李真孝順，對狗都這麼好，對你肯定更沒話說！」

可只有奶奶知道，我爸的溫柔是給狗的，我媽的細心也是給狗的。

她這個親媽，在他們眼裡，是比不上那隻薩摩耶的。

2

貝貝的一歲生日，是在寵物度假村過的。

充氣城堡、定製蛋糕、專業攝影師，媽媽說這是「狗生最重要的儀式」。

它的到來，讓奶奶的七十歲壽宴徹底成了笑話。

那天早上，奶奶五點就起床燉雞湯。

壽桃饅頭蒸得雪白，她把家裡的老圓桌擦了三遍，等著兒子兒媳回來。

等到下午五點，門鎖終於轉動——他們抱著穿禮服的貝貝回來了。

「媽，你怎麼不早說今天過生日？」媽媽一邊給狗摘領結一邊抱怨，「貝貝在度假村玩了一天，累得腿都軟了。」

爸爸附和：「就是，早知道就不去寵物派對了。」

奶奶想說「我上周就說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餐桌上，雞湯慢慢結了層油膜。

爸爸突然從包里掏出袋東西：「這個給您，貝貝的雞肉乾，人也能吃。」

包裝袋上印著只笑哈哈的薩摩耶，旁邊寫著「純天然無添加」。

奶奶摸著包裝袋，想起三十年前兒子發燒。

她整夜抱著用酒精擦身，天亮時自己凍得直打哆嗦。

現在她的壽桃饅頭就擺在狗蛋糕旁邊，像個多餘的擺設。

「你怎麼不吃？」爸爸啃著狗零食，「這雞肉乾可貴了，五十塊才一小袋。」

媽媽給貝貝喂定製蛋糕：「我們貝貝從小就吃進口的，嘴刁得很。」

奶奶看著他們，你一口我一口喂狗吃蛋糕，突然覺得胃裡一陣翻騰。

她想起兒子小時候，為了給他買生日蛋糕，她省下半個月的菜錢。

現在她的七十歲生日，只配吃狗剩下的零食。

「媽，你也吃啊。」

媽媽把蛋糕推過來，上面還沾著狗舔過的痕跡。

「這奶油是動物奶油，人能吃。」

每一個字都像針，扎得奶奶心口疼。

奶奶默默端起碗，把涼雞湯一口一口往下咽。

眼淚掉進湯里，濺起小小的水花。

原來有些東西真的會變，比如兒子的孝心，現在全給了狗。

3

奶奶心梗發作那天，正在給貝貝煮雞胸肉。

奶奶捂著胸口倒在廚房，鍋里的肉還在咕嘟咕嘟響。

客廳里傳來媽媽打電話的聲音，甜得發膩：「要進口的那種心臟藥，對，最貴的那種……兩千塊？沒問題，我馬上轉！」

救護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

爸爸卻攔在門口不讓進：「等會兒！寵物醫生正在給貝貝做檢查！」

白大褂的寵物醫生正拿著聽診器聽狗的胸口，眉頭緊鎖：「心率有點快，最好做個全面檢查。」

「聽見沒？」爸爸沖醫護人員嚷嚷，「我家貝貝可能有先天性心臟病！人命關天，狗命就不關天了？」

奶奶躺在地上，看著爸爸小心翼翼地把貝貝抱上檢查台，動作溫柔得像對待稀世珍寶。

護士忍不住催促：「病人情況危急，需要立刻送醫院！」

媽媽這才不耐煩地瞥了奶奶一眼："她這是老毛病了，每年都要來這麼一出。"她掏出手機繼續講電話，"對，再訂一盒心臟保健品，預防為主......"

醫院走廊里，繳費單像張死亡判決書。

"三萬八？"爸爸看著奶奶的住院押金單，眉頭擰成個疙瘩，"怎麼這麼貴？我們沒帶這麼多錢。"

轉身卻對寵物醫院的人說：「給貝貝做個全套檢查，B 超、心電圖都要做，不差錢！」

奶奶的輸液瓶和貝貝的體檢報告並排放在長椅上。

就像個笑話。

護士來催了三次費，爸爸每次都說：「明天再交，今天錢不夠。」

可他給貝貝買進口心臟藥時，眼睛都沒眨一下就刷了卡。

「爸，奶奶的藥快沒了……」我小聲提醒。

爸爸卻拿著狗的體檢報告跟醫生討論：「這個進口藥有沒有副作用？要不還是打進口針吧，效果好。」

他頭也不抬地說：「讓護士先換藥，錢的事明天再說。」

那一刻，奶奶突然明白了。

原來在這個家裡，狗的心臟比人的心臟金貴。

她的命，還不如一條狗值錢。

輸液管里的液體一滴一滴往下掉，像奶奶那流不幹的眼淚。

4

奶奶術後需要補充營養。

醫生說每天喝杯鮮牛奶，恢復得快。

這個要求，奶奶跟爸爸提了三次。

反正媽媽是這樣說的。

「牛奶？」媽媽正在給貝貝沖羊奶粉，溫度計卡在 38 度，「人喝的牛奶有乳糖，貝貝喝了會拉肚子。」

冰箱裡塞滿了狗的食物：進口處方糧、冷凍雞胸肉、有機蔬菜泥，專門的寵物牛奶占了整整一層。

「就買一小盒……」奶奶的聲音越來越小。

「買那個幹嘛？」爸爸從書房出來，手裡拿著狗的營養餐譜，「醫生說貝貝要少吃多餐，我特意請教了寵物營養師。」

爸爸指著食譜上的配比：「牛肉 300 克、胡蘿蔔 50 克、西蘭花 20 克，精確到克。」

奶奶看著自己床頭柜上的冷饅頭，胃裡一陣絞痛。

上周貝貝消化不良，父母連夜開車去鄰市請寵物胃腸專家。

而奶奶的複診預約已經被推遲了三次。

「媽你怎麼不吃？」爸爸端著狗盆從廚房出來，裡面是精確配比的肉粥，「醫生說老年人也要清淡，跟貝貝的處方糧原理差不多，你也能吃。」

每一個字都像針，扎得奶奶心口疼。

客廳里傳來父母的對話。

「還是養狗好，」媽媽給貝貝喂零食，「花多少錢都心甘情願。」

爸爸附和：「可不是嘛，伺候老的哪有伺候狗省心？」

「等我們老了，就把房子賣了去住寵物養老院，帶著貝貝一起。」

奶奶端著水杯的手開始發抖。

原來他們早就想好了，養老計劃里根本沒有她這個媽。

奶奶想起年輕時省吃儉用供兒子讀書，現在自己躺在病床上，連杯牛奶都喝不上。

眼淚掉進杯子裡，濺起小小的水花。

奶奶終於明白了，有些偏愛不是偏心，是徹底的不愛。

在這個家裡，她連條狗都不如。

5

那個暴雨夜，雷聲像炸雷一樣響。

奶奶的心臟突然像被一隻手攥住，疼得她蜷縮在沙發上。

奶奶掙扎著爬到茶几旁，摸到手機時，手指抖得按不准號碼。

電話接通的瞬間，奶奶聽見媽媽焦急的聲音：「貝貝被雷嚇到了，一直發抖！我們得去寵物醫院！」

「我……我心臟病犯了……」奶奶的聲音被雷聲劈得七零八落。

「你先叫救護車行嗎？」媽媽打斷她，「貝貝嚇出應激反應就糟了！」

忙音傳來。

奶奶握著發燙的手機，雨點像鞭子一樣抽打著窗戶。

奶奶想起三十年前那個雨天，爸爸發著高燒，是她背著爸爸走了十里山路。

現在她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只聽著外面的暴雨聲。

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長。

奶奶又撥通媽媽的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