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自駕游,偶然遇見了前男友。
看他正在專心下棋,我好心提醒:「你車沒了。」
前男友還沒說話,他的小青梅先嗤笑出聲:
「你有沒有文化?在象棋里那不念車,念 ju!」
行吧。
我嘆口氣,指了指外面:
「你們的山地 ju 讓人偷了,摩托 ju 讓城管拖走了。」
「這裡沒有公交 ju,你們只能露宿街頭了。」
沒成想半夜,我的房車就被敲響。
前男友站在我的車門前,低聲詢問:
「我、我有點發燒,能不能借你的房 ju 睡一覺?」
1
呵,還發燒,我看你是想發 sao!
我盯著宋庭之的臉輕笑一聲:「發燒?不好意思,我 ju 上沒有發燒藥,你燒著吧。」
說罷我嘭的關上門,把宋庭之那張清冷蒼白的臉隔絕在外。
車外安靜下來。
幾秒後,我透過車窗看到宋庭之轉身想走,身形卻趔趄搖晃了一下。
臥槽,不是真燒了吧?
我心下一緊,放在醫藥箱上的手不由攥緊。
雖然我和宋庭之分手鬧得是挺不愉快,但也沒到見死不救的地步。
況且這小子龜毛得很,身上毛病一大堆,普通發燒藥他還會過敏,只能吃幾種特效藥。
宋庭之的身影在黑夜中顯得單薄,我還是狠不下心,打開醫藥箱翻找出藥盒。
剛準備下車,餘光卻看見又一道身影從車邊跑過來,緊緊靠在宋庭之身邊。
是他的小青梅,路青涵。
「庭哥,雲舒姐沒讓你上去嗎?她怎麼這麼狠心啊!」
「我晚上可不想睡在外邊,又髒又冷,我小時候和爸爸媽媽住得筒子樓環境都沒這麼差!」
「庭哥,你再想想辦法嘛~」
2
哦,原來是這對狗男女在發癲。
我面無表情地拉上窗簾,把特效藥扔進了垃圾桶。
睡覺!
剛眯著沒半小時,房車門又被砸響了。
緊接著就是路青涵哭卿卿的聲音:「雲舒姐姐!庭哥在發燒,很嚴重!你下來看看他吧!」
我翻了個身:「有病就去找太醫!朕又不是太醫!」
路青涵還在哭:「露營大廳里太冷了,普通發燒藥庭哥也不能吃,雲舒姐姐你能不能讓他上你房車裡休息一會?」
圖窮匕見了是吧。
我不耐煩極了,拿礦泉水瓶把睡得像豬一樣的表弟砸起來:「滾去趕人!」
表弟本來就有點起床氣,眼下不好沖我發難,只得披上外套氣沖衝去開門——
「雲——你是誰??」
門口,路青涵看到來開門的是個男人,氣勢一弱:「雲舒車上怎麼會有男人?!」
表弟耷拉著眼,一臉不耐:「你特麼管我是誰?再來打擾我們休息,信不信我把你種在後面瓜果園裡?!」
路青涵有點怕了,扭頭求助地看向身後:「庭哥……」
我撐起身,這才看見原來宋庭之就站在不遠處。
露營燈下,他的臉色好像比半小時前更難看了。
難道真的發燒了?
3
我猶豫兩秒還是爬起來,打開窗戶喊他:「喂,姓宋的,你燒死沒?」
宋庭之的目光這才從車門方向移過來,落到我的臉上。
幾秒後,他搖了下頭,輕飄飄喊人:「路青涵,走了。」
路青涵明顯不願意:「可是庭哥——」
「路青涵。」
宋庭之抬眼,神色懨懨,眼神卻很冷:「有點眼力見,別打擾別人。」
呵,在這造謠誰呢?!
我氣笑了,直接把垃圾袋從車窗扔出去,譏諷地一揚下巴:「喏,藥在裡面,你自己找吧,可別再大半夜敲門,說我見死不救。」
接著我沖表弟一招手:「過來,咱們熄燈了。」
表弟抓了抓頭髮,嘭地關上了車門。
露營燈熄滅,車內車外一片安靜死寂。
我閉著眼卻睡不著,心裡煩躁得很。
宋庭之這小子真是狗眼看人低,自己和青梅不清不楚,就看誰都是姦夫淫婦唄?
越想越氣,幾分鐘後我猛地坐起身穿外套。
表弟睡眼朦朧:「姐,你幹啥去?」
我隨手抄起個棒球棒,提著下車:
「忍一時乳腺增生,退一步卵巢囊腫,為了身體健康,老娘今天非錘爆這對狗男女!!」
4
一下車我就被冷風吹得一抖。
別說,今天確實是挺冷的。
表弟不放心,跟在我後面打哈欠:「咦,姐,那垃圾袋沒了,他們不會真撿走了吧?」
我不信:「怎麼可能,就宋庭之那個少爺脾氣,撿垃圾?讓他去死他都不會撿別人丟掉的東西!」
露營大廳就在前面不遠。
十月一來玩的人太多了,客房早就住滿,很多人只能住在車裡或者大廳里。
畢竟這個冷風在外面搭帳篷住真是有點受罪。
我提著棒子在大廳里找了一圈,才在靠近走廊的角落看見宋庭之。
他身高腿長本就很好辨認,更何況他身上穿的那件還是我先前給他買的衝鋒衣。
瞧見熟悉的衣服,我心頭一跳。
不是哥們,這衝鋒衣很薄啊,穿這個不上趕著被凍死嗎!
我還沒說話,身旁表弟先驚訝:「姐!你看他腳邊的袋子,不就是你丟的垃圾袋嗎!」
5
少爺原來這麼怕死啊?
真就從垃圾袋裡找藥啊??
我一時無語又好笑,幾步走過去,用腳踢了下宋庭之的膝蓋:「喂,別裝——宋庭之!!」
宋庭之的身體一晃,毫無預兆地往旁邊倒去!
我一驚,來不及多想,直接一個跪地把人接到懷裡。
臥槽,好燙!
整一個烤地瓜啊!
「宋庭之?!」
我拍拍他的臉:「醒醒!」
「庭哥!」
身後,路青涵拿著毛巾跑過來,眼睛紅紅的:「我都說了庭哥在發燒,你就是不信!」
我趕緊指揮表弟:「把人背車上去!」
表弟應了聲,手掌還沒扶上,宋庭之猛地睜開眼:「別碰我!」
我嚇了一跳,下意識鬆手,卻被宋庭之反手拉住:「抱歉……我不是在說你……」
表弟:……
表弟無語道:「姐,你這前對象真病假病啊?我看他清醒得很。」
我張張嘴還沒說話,懷中宋庭之身子又是一軟,腦袋抵在我的肩膀上:「我沒有騙你,我真的不舒服。」
難得看他如此示弱,我心下更是搖擺不定,正猶豫著,餘光忽然看到他手腕上系的紅繩。
那是我們剛在一起時,去寺廟求得的姻緣繩。
我的那一根在分手那天被我丟進了護城河。
只是沒想到,他居然還一直戴在身上。
幾秒後,我嘆了口氣,扶起他的肩:「走吧,去我車上。」
6
我車上沒有溫度計,但是摸著宋庭之額頭是真的很熱,估計是真燒了。
「吃藥了嗎?」我問他。
宋庭之沉默了。
我真無語:「你不是都把垃圾袋撿走了?不知道藥盒子就在裡面?」
宋庭之低聲道:「我撿走,不是為了藥……」
那還能為了什麼?
看我疑惑,宋庭之緩緩坐起身拉開衝鋒衣,從內里口袋拿出幾張疊得工工整整的包裝紙盒,每一隻紙盒上都有我畫的小塗鴉。
這是我的小習慣,一般拿到這種紙盒包裝的東西我就忍不住往上畫 Q 版畫,宋庭之一直知道。
「不是……」
我一時有些傻眼:「你、你就為了這些?」
「你的每一幅畫我都有保存進畫冊。」
宋庭之垂著眼,聲音似乎有些委屈:「這段時間,我的畫冊已經很久沒有新作品了……」
我一下沉默下來。
幾秒後,我岔開話題:「藥呢?」
宋庭之眼睫垂得更低了:「不知道。」
我無聲嘆了口氣,站起身:「我去找路青涵問問,你先躺著吧。」
7
下車找了一圈,沒看見路青涵人影。
「姐?你怎麼下來了?」
沒找到路青涵,倒是遇見了打水回來的表弟。
我擺擺手:「藥不知道丟哪去了,我想著找路青涵問問。」
表弟指指房車方向:「我剛好像看見她過去了,你倆是不是走岔了?」
也有可能,聞言我便跟著一起往回走。
表弟瞧著我,挺八卦:「姐,你和這倆人……什麼情況啊?」
我神情淡淡:「前男友和第三者,看不出嗎?」
表弟倒吸一口氣:「艾瑪,我就看那女的不像好人!不過這種事也都是破鍋配爛蓋,蒼蠅叮不了無縫蛋!」
「姐!你那個前對象肯定也不是啥好人!」
宋庭之不是什麼好人嗎?
我不知道。
其實平心而論,宋庭之對我是很好的,溫柔體貼予取予求,包容我所有的任性脾氣。
當然,他要是只包容我一個人就好了。
路青涵是他的青梅竹馬,路家父母車禍早逝,路青涵從小就住在宋家,十數年的相處,我怎麼可能比得上?
我們因為路青涵爆發的爭吵太多了。
最後一次,宋庭之終於露出疲憊的神色:
「你為什麼總是跟路青涵過不去?」
「我最多只把她當妹妹,我怕她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會喜歡?」
其實他說的這些我都知道,我也能感覺出宋庭之於路青涵之間的暗涌流動。
那或許不是喜歡,而是更加複雜的情感。
但這恰恰比單純的喜愛更讓人不安。
我又想起三個月前,我的生日,我訂了包廂做了蛋糕打扮得漂漂亮亮想和宋庭之一起度過。
結果卻是我獨自枯等兩個小時。
然後宋庭之打電話告訴我,路青涵生病了,他不能來了。
原本我是相信的。
但當晚我就看到了路青涵發的朋友圈,她穿著小裙子在外灘散步,照片一角是宋庭之的身影。
幫她拎著高跟鞋的宋庭之。
8
「姐?」
表弟在我面前晃晃手:「想什麼呢?」
我回過神,搖搖頭:「沒什麼,太冷了,咱們快點回去吧。」
表弟把外套披到我肩上:「這麼冷你還出來幹啥,要找什麼打電話給我說唄。」
我心下一暖。
「哎姐,那不是那什麼涵嗎?」
正出神著,表弟伸手一指前面:「喏,上房車了!」
我瞧見人影,趕忙也跟著過去。
一路小跑到房車前,車門沒關,依稀能看到路青涵的身影。
她彎著腰,和宋庭之靠得很近。
我心裡有點不舒服,正想上車,卻先聽見路青涵的竊竊私語:
「庭哥,還是你有法子!咱們接下來兩天能不能一直住在車裡,就看你的了!」
9
我盯著兩人的背影,感覺寒風隨著呼吸一齊匯入胸膛。
宋庭之,你確實很有法子啊。
還不等我惱怒,身後跟上來的表弟先忍不住了:「你們兩個要不要臉?我姐冒著冷風在外面找藥,你倆他媽的在這耍人玩?!」
路青涵被驟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下意識就往宋庭之身旁躲:「庭哥……」
宋庭之似乎是想躲開路青涵的觸碰,但房車上空間不大,還是讓路青涵鑽了空子藏到了身後。
表弟見狀輕嗤一聲,滿眼不屑:「裝什麼啊?拿出你們那算計我姐的勁頭來啊!」
宋庭之倉皇開口:「不是你想的……」
「宋庭之。」
我打斷他的話,平靜開口:「我就問一句,你說實話,你到底發沒發燒?」
宋庭之的臉色驟然蒼白下去。
很久,他啞聲開口:
「有一點,不嚴重。」
「我不是故意裝病,我只是想見……」
「那就滾下來。」
我不想聽後面的只是,也不需要後面的解釋了。
我後退一步,讓出車門口的位置,面無波瀾:「帶著你的好妹妹,滾下來。」
10
幾秒的安靜後,宋庭之動了,他緩慢站起身,慢慢從車上走下來。
擦肩而過的瞬間,宋庭之側頭看向我,慘白燈光下,他眼底的紅意很明顯:「雲舒……」
我轉身上車,和他沒有任何交流。
「庭哥……」
路青涵臉色也有些白,想去抓宋庭之的袖口卻被他避開,臉色一下更難看。
但他們之間如何,跟我沒有關係了。
不對。
我忽然想起什麼,回頭:「等一下。」
宋庭之一頓,立刻轉身,眼底升起些許希冀:「雲舒——」
「把你撿的那些破爛還給我。」
我冷嘲道:「雖然都是些垃圾,但是我也不想白白給你。」
宋庭之臉上僅剩的半分血色霎時褪去。
幾秒後,他拉開衝鋒衣的拉鏈,從內里口袋裡拿出那幾張折得工工整整的紙盒,遞過來。
我連接都沒接,沖表弟一揚下巴:「把車上剪子拿過來。」
表弟應了聲,翻箱倒櫃一通,而後一把奪過紙盒,沒有猶豫剪了個稀碎。
我垂下眼沒再看宋庭之的臉,只看見他顫抖的手掌,以及那些碎片中,兩顆已經被剪得七零八落的心。
那是我畫的愛心嗎?
不記得了,也不重要了。
我看著那些被宋庭之整理得很好的 Q 版畫被剪成碎片,這才轉頭,踩著碎片上車去。
11
第二天一早,其他幾個朋友也都準時趕到露營基地,我們一行人背好裝備進山遊玩。
「姐,你還行不?」
表弟湊到我身邊:「我聽你昨晚翻來覆去,都沒怎麼睡吧?」
我打了個哈欠:「昨晚有蚊子在耳邊一直叫,太吵。」
表弟小聲嘀咕:「是有蚊子在耳邊吵,還是有人在心裡吵啊。」
我嘖了聲,掐他:「你膽肥了啊,敢吐槽你姐?」
表弟被我掐著耳朵偷偷回頭瞥:「姐,那倆人也進山了。」
我不在乎:「嗯。」
「姐,那姓宋的一直在看你。」
「嗯。」
「姐,他們一直在跟著咱們。」
「嗯。」
「姐……」
「行了。」我實在不想聽他叨叨,飛快地扒了個橘子塞他嘴裡:「閉嘴!」
…
後山不算高,但山上有個挺火的網紅廟和許願樹。
我們到的時候排隊的人已經很多了,等了大半個小時才進到廟裡去。
「就這小樹啊?」
表弟有點泄氣:「許願能不能靈啊……」
我遞給他一條紅繩:「來都來了。」
表弟撇撇嘴,和朋友找地方系紅繩去了。
我則是盯著許願樹看了會兒,莫名想起了我和宋庭之共同許願求得的那條姻緣繩。
那是很有名的姻緣廟,也有據說很靈驗的許願樹。
規模不是這裡的小廟宇能夠相比的。
但怎麼就不靈驗呢?
出神幾秒,我轉身準備去買根平安繩去去晦氣,但不想剛在攤前站定就被人擠開:「小師傅,這最後一根繩我要了。」
我轉過身,看到路青涵那張嬌柔的臉。
12
她像是才看到我,稍有驚訝:「雲舒姐姐,你也來買紅繩啊。」
我面無表情:「是我先來的,別插隊。」
路青涵撇了下嘴:「雲舒姐姐,你就讓給我唄,反正你也用不到了。」
我壓根懶得理會她的陰陽怪氣,回頭,果然,宋庭之就跟在她身後。
「管好你妹妹。」我淡聲道。
宋庭之皺起眉:「路青涵,你別——」
話沒說完,路青涵就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她捏著繩瞧向宋庭之,神色祈求:「庭哥,我真的很想要這根繩,我已經很久沒戴過了,上次戴紅繩還是小時候爸爸媽媽給我買的呢……」
宋庭之的聲音一下就頓住了。
見狀,我倒不急著走了,微微笑著看向兩人:「宋庭之,如果我也非要這根紅繩呢?」
宋庭之沒說話。
我抱臂站在旁邊,看著宋庭之臉上閃過掙扎的神色,早就落入寒潭的心好像又往下沉了一點。
很多時候,沉默本身就是一種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