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遣返的前一個月完整後續

姜知妤又和她男朋友吵架了。

她站在我家門口，渾身濕透。

哭著撲進秦樾懷裡，賭氣道：

「我分手了，你娶我好不好？」

「反正你不是一直喜歡我嗎，我決定嫁給你了，讓那個混蛋後悔去吧。」

我剛想說什麼，秦樾輕搖了下頭。

「先別刺激她了。」

他以為我會像以前那樣大鬧，爭風吃醋。

我靜靜直視他，開口：

「我只是想問，她今天還是要留宿嗎？」

「客房需要提前打掃。」

秦樾一怔。

似是沒想到我會這麼平靜。

他不知道。

一個月後，我將被系統遣返回現實世界。

1

窗外瓢潑大雨。

我正回憶著系統前不久對我的交代。

「距離你被遣返回現實世界還有一個來月。」

「這是我為你爭取到的最長延期了。」

「你好好利用這一個月，把這邊想做的事都做完，再跟朋友道個別什麼的吧。」

「畢竟你走後，這邊世界所有人關於你的記憶都會被自動抹除。」

急促的敲門聲將我從回憶里扯出來。

秦樾恰巧從書房出來。

他離門最近，開門。

一個濕透的身影撲進他懷裡。

姜知妤哭得斷斷續續的。

「秦樾哥，那個混蛋又泡在會所一夜沒回來。」

「我真的受不了了。」

「我要跟他分手，你娶我好不好？反正你不是一直都喜歡我嗎。」

「讓那個混蛋後悔去吧。」

秦樾下意識看了我一眼。

蹙起眉推開姜知妤肩膀，低聲訓她。

「別鬧了妤妤。」

「先進來再說。」

姜知妤沒動，眼眶包著淚。

「你也不要我？」

「你明明說過，會永遠愛護我，永遠把我放在心裡第一位的。」

她紅著眼後退幾步，「你也是騙子。」

說完，她徑直跑進電梯。

窗外的雨愈演愈烈。

伴隨著悶沉的雷聲砸在秦樾心尖。

片刻。

佇立在門口的男人，一言不發追了出去。

我沒有一絲出聲阻攔他的想法。

畢竟，上次干涉他和姜知妤之間的事的後果，還記憶猶新。

那也是個暴雨天。

姜知妤也是突然跑了出去。

但秦樾有個很重要的線上會議馬上到時間了。

我壓抑著低落的情緒，拿起雨傘攔住他。

「我替你去找姜知妤。」

最終是警察先我一步找到她。

姜知妤遇到醉漢，差點被欺負。

秦樾趕到時，看都沒看淋得狼狽不堪的我一眼。

將外套披在女孩身上，抱著她輕聲安撫。

我以為自己已經麻木到不會再難過了。

但沒過兩天，路過秦樾的書房。

我聽到助理在跟他彙報：

「那兩個醉漢跟程厘小姐沒有關係。」

「不是她指使的。」

程厘就是我。

我指尖一顫，不小心推開書房門。

秦樾只錯愕了一秒，便沉靜下來。

「抱歉阿厘。」

「但我很難不懷疑這件事跟你有關。」

「畢竟你看不慣妤妤很久了。」

自那以後。

我再也沒過問，或插手過他們兩人之間的事。

2

門未掩嚴。

深秋的風在暴雨的加持下更顯陰冷。

丸子在窩裡被冷醒。

跑出來，懶洋洋地蹭蹭我的腿。

我回過神，抱起這隻剛一歲的小比熊，走過去將門關嚴。

雨聲是天然的催眠劑。

我抱著丸子回房間，很快入睡。

再不像以前一樣。

為不值得的人，不值得的事心緒煩擾失眠。

這是我成功攻略苦情男二秦樾的第三年。

但在半年前，我們正準備訂婚。

女主姜知妤再次出現了。

她和這個世界的男主人公周覆出現了感情問題。

每次吵架，她都會來向秦樾尋求安慰。

從那時起。

故事線就開始逐漸偏離原本的發展軌跡。

我被遣返的導火索，也是那時埋下的。

3

直到一周前，我和秦樾定好了去最南邊的海島度假。

臨出發。

姜知妤穿著睡衣和拖鞋，眼睛紅腫地出現在我們面前。

「你們要去哪兒？」

「帶上我一起！」

「我要消失幾天，讓周覆找不到我，急死他。」

秦樾第一反應不是她又和周覆吵架了。

也不是考慮帶不帶上她的問題。

而是注意到她穿得太少，把大衣脫下來披在她身上。

我站在冷風裡，聽他對我說：

「妤妤在 A 市除了我，沒其他朋友。」

「現在她沒地方可去。」

「多帶她一個沒太大區別，畢竟我們是自駕。」

那邊的酒店，旅遊路線早已預定好。

我不答應，秦樾也不會去。

他不放心姜知妤，一定會先把她安頓好再考慮其他的。

我垂下眼，動了動唇。

「上車吧。」

姜知妤徑直拉開副駕駛的門坐進去。

我抵住她要關門的動作。

「去後面。」

姜知妤本就剛跟周覆吵完架，氣還沒消。

聞言抬眸瞪著我，聲音又染上哭腔。

「你也故意針對我？」

她最終還是坐到了後排。

秦樾沒太大反應。

但在路中途，姜知妤睡著後。

他把著方向盤，目視前方淡聲道：

「阿厘，別這樣跟她計較。」

「她從小拿我當哥哥，現在受了委屈，下意識來投靠我很正常。」

「妤妤是嬌慣長大的，受不了別人冷言冷語。」

「對她儘量溫和一些。」

我沒回頭，甚至沒動。

安靜地注視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景象。

視線逐漸模糊。

眼淚接連滑落，滴在袖子上。

我僵硬地維持著這個動作，強忍著沒有哭出聲。

4

到海島的第二天，是我的生日。

我以為秦樾記得，特意選的這幾天出來度假。

但那一整天，他都被姜知妤拉著在外面陪她玩。

原來只是湊巧。

好在我也不再對他抱有太多期待。

一個人在海邊逛了逛，回酒店買了個蛋糕給自己慶祝。

秦樾將近 10 點才回來。

他應該是看到垃圾桶里的蛋糕了，走到床邊，撳亮床頭燈。

我被吵醒，臉往被子裡埋了埋。

「幹什麼……」

男人聲音有絲緊繃。

「今天生日怎麼沒給我打電話？」

「你不是跟姜知妤約好了去看海上日落嗎？」

我沒有任何賭氣的意味。

只是在陳述一件事實一樣稀鬆平常。

秦樾肅正道：

「那也沒有陪你過生日重要。」

我沒什麼可說的。

良久，他坐在我床邊，音量放低。

「對不起阿厘，我不該忘了今天的。」

「回家後給你補過好嗎。」

秦樾俯身，是一個吻我額頭的動作。

我不經意翻了個身，避開。

「好睏啊……」

「快睡吧。」

身後的男人許久未動。

5

即將離開海島前，我們遇上離岸流。

我和姜知妤被海浪往深海區拖拽。

秦樾及時游過來。

海水上涌，即將淹過口鼻。

我艱難地朝他伸出手。

「秦樾，我的腿好像被東西纏住了……」

男人頓了一秒，抿緊唇越過我，拉住姜知妤。

他滾了滾喉結，嗓音低啞。

「妤妤怕水，她已經堅持不住了。」

「你再等等我，我很快回來救你。」

冰冷的海浪襲來，我被拍打進海面以下。

再次浮上來時，秦樾和姜知妤的身影已經離我很遠了。

6

秦樾將姜知妤送上岸後，返回來救我了。

但我已經失去意識。

從病床醒來，我聽到朋友正在讚嘆他。

「當時你已經被卷得特別遠了，他游過去救你，基本上就等於跟你一起送死。」

「那麼多人都沒攔住他，他像是瘋了一樣邊往海里游邊叫你的名字。」

「肺部還因為嗆水，留下永久損傷了。」

「嘖嘖嘖，阿厘，你男朋友是真愛你。」

秦樾在另一間病房，依舊昏迷著。

朋友走後，我放空地注視著天花板。

像別人說的那樣。

他的確很愛我，愛到願意豁出性命救我。

但我現在才後知後覺。

他更愛姜知妤，愛得高於一切。

即使男主對姜知妤的感情都變了質。

作為男二的秦樾，卻依然執著而沉默地守護她。

系統就是這個時候重新出現的。

自從我攻略成功，選擇留下陪秦樾後。

系統便開始沉睡。

沒想到，有一天它會甦醒過來。

「嗯……女主對男二的好感值已經有隱隱超越男主的趨勢了。這樣發展下去，秦樾大概會代替周覆，男二上位，和女主在一起。」

「那你的存在就徹底失去意義了。」

「你將被遣返回你原本的世界……」

它怕我捨不得秦樾，繼續開解道：

「回去反而就不那麼痛苦了。」

「起碼，你不用看到秦樾對你越來越厭棄，最終拋棄你和姜知妤幸福生活的畫面了，對吧。」

我以為自己會很難過。

但聽後，只有對個別朋友和丸子的些許不舍。

除此之外再沒其他的了。

我忽地意識到。

這次醒來後，我不愛秦樾了。

7

淅淅瀝瀝的細雨將我的思緒再次拉回。

我沒能睡多久，秦樾和姜知妤就回來了。

兩個人都渾身濕透。

女孩埋在秦樾懷裡，摟著他脖子小聲哭。

「你剛答應我娶我了，不許反悔……」

秦樾應得溫和。

「嗯，答應了。」

她抽泣著，繼續說：

「我們還要辦最盛大的婚禮，第一個就給周覆發請帖。」

「讓那個混蛋親眼看著我嫁給你，氣死他。」

秦樾像在哄小孩。

「好，你說了算。」

我張了張嘴，想說什麼。

秦樾輕搖頭打斷我。

「先別刺激她了。」

我頓了頓，反應過來。

他以為我是不滿姜知妤躲在他懷裡說的這番話。

我靜靜地直視著他，開口：

「我只是想問，她今晚是不是還要留宿？」

「客房需要提前收拾。」

秦樾目光微滯，有一瞬的怔然。

片刻，低低嗯了聲。

8

我徹底沒了睡意。

交代完保姆阿姨收拾客房，索性去書房工作了。

即便是將近 300 平的大平層。

即便秦樾把隔音做到了最好。

也隔不住姜知妤吵架時的分貝。

她應該是在邊在屋子裡來迴轉，邊給周覆打電話。

聲音時大時小的。

我所有思緒被打斷，扔下畫筆推門出去。

姜知妤剛好罵完最後一句掛斷電話。

我敲了敲門框，建議她：

「姜知妤。」

「聲音小點，我在工作。」

「或者你可以回房間打電話。」

她氣得臉頰通紅。

用比剛才更大分貝的聲音沖我吼。

「程厘！我哪有很大聲？你又故意針對我！」

秦樾在另一間書房。

聞聲開門過來。

姜知妤委屈地抱怨：

「你一直看我不順眼，我到底哪裡得罪你了？」

「我們都知道，我說要嫁給秦樾哥那些話都是氣上頭的胡話。」

「我沒有想真的跟你搶他，你能不能別那么小家子氣？！」

秦樾聲音沉下去，裹著絲警告意味。

「姜知妤。」

「別太任性了。」

他工作時有戴無框眼鏡的習慣。

這樣的他，比平時更添幾分清冷。

姜知妤很少被他斥責。

此刻也似乎被嚇到了。

輕哼了聲轉身回了客房。

姜知妤的一番話，徹底讓我失去了在家工作的興致。

我收拾起手稿和平板，打算去公司工作。

秦樾跟了進來，目光鎖住我。

「這麼晚要去哪？」

「公司。」

他倦怠地捏了捏眉心。

語氣中含著絲司空見慣的無奈。

「別鬧了阿厘，外面還在下雨。」

「我替妤妤跟你道歉。」

「她是有口無心的，別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我拉上包的拉鏈，背上才抬頭看他。

「我沒有在賭氣。」

「我是覺得去公司工作氛圍好些。」

「現在剛 9 點不到，沒下班的人還有很多。」

秦樾盯著我。

「幾點忙完，我去接你。」

「不用了。」

「如果太晚，我就在公司附近找個酒店住一晚。」

話音剛落。

周遭空氣仿若一剎那凝滯。

他眸光沉得晦暗。

「阿厘。」

「一定要這樣嗎。」

他認定我是在置氣。

我沒由來地疲憊，放棄了跟他解釋的念頭。

叮囑阿姨照顧好丸子後，背著包出了門。

9

公司的確還有很多人沒下班。

基本上都在忙碌一個月後的服裝秀。

這是我第一次以首席設計師的身份主辦婚紗主題服裝秀。

是我爭取了兩年得到的機會。

離開之前我最重要的願望之一，就是能看到它圓滿舉行。

壓軸的兩件婚紗已經到了最後的修改階段。

我泡了杯咖啡。

抑制住困意，繼續拿起畫筆。

10

凌晨四點，我定好最終稿件，發給製作組。

打開手機，彈出兩條微信。

第一條是一個在雜誌社上班的朋友發的。

「上次秦樾救你那事兒被人拍了照片髮網上了，那帖子還挺有熱度。我們主編想給你們三個當事人做個專訪，你們看方便不？」

我回覆：「白天我問問秦樾。」

第二條信息是秦樾發的。

「忙完工作，記得給我發條信息。」

「忙完了。」

我剛回復完，對面秒回。

「我在樓下停車場。」

直到上了車，我還很驚訝。

「怎麼不在家睡覺？」

他半闔著眼，語調冷淡。

似乎還在芥蒂昨晚的不歡而散。

「睡不著。」

「只想來找你。」

秦樾胳膊支在窗戶邊，單手打著方向盤。

聲音略低了些。

「也不敢上去找你。」

「怕你見到我不開心。」

說完咳嗽了兩聲。

自從出院，秦樾每到夜間會偶爾咳嗽幾聲。

是嗆水留下的後遺症，慢性肺炎。

我知道，這是秦樾在變相哄我。

可事實上，我不難過，也不在意。

他的服軟除了讓我有些詫異和茫然，再沒別的情緒。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沉默半晌，憋出句謝謝。

10

車胎碾過柏油馬路的聲音平穩而規律。

困意緩緩浮上來。

不知不覺，我靠著車窗睡了過去。

半夢半醒間，感覺到車停了下來。

秦樾抱著我進了電梯上樓。

門開的同時，姜知妤的聲音也響起。

「秦樾哥！」

「你終於回來了，我……」

「別吵。」秦樾打斷她。

我意識混沌，下意識往他懷裡鑽，躲避吵鬧的聲源。

秦樾把我往懷裡摁了摁，不容置喙的口吻。

「以後跟阿厘說話注意些。」

「我們打算訂婚了，以後她就是你嫂子。」

「要尊重她。」

姜知妤語調變了好幾個調，像是不情願。

「你還真要跟她結婚啊？」

「那……那以後你有老婆了，我還是你心裡最重要的人嗎？」

秦樾避而不答。

「妤妤，別再問這種問題了。」

「別忘了你還有男朋友。」

「切，問問怎麼啦。」

她不滿地哼唧了聲。

「本來在遇見周覆前，我一直都堅定認為長大會嫁給你。」

「雖然現在我跟周覆在一起了。」

「可你對我來說，一直都是很重要的人。」

「才不像你，有了女朋友忘了妹妹。」

啪嗒啪嗒的拖鞋聲漸遠。

應該是姜知妤回房間了。

不一會兒，我也被秦樾抱進房間，徹底熟睡過去。

11

秦樾和姜知妤都不排斥做專訪這件事。

約定好時間，我們去到朋友所在的公司。

正式錄製之前，一名編輯忽地問秦樾：

「是這樣，我們打算先對您和您女朋友做部分訪談。」

「我們看了您救人的視頻。」

「先救上來的這位，應該是您女朋友吧？」

與此同時，門口響起一道聲音。

「周覆，好好參觀參觀啊。」

「哥們兒新開的雜誌社不錯吧？」

下一秒，周覆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他視線不經意一瞥，定格在姜知妤身上。

姜知妤驀地勾起唇，挽住秦樾胳膊。

搶在他前面，揚高音量回答編輯：

「對啊。」

「我就是他女朋友。」

每次吵架，姜知妤酷愛用這種方式讓周覆吃醋，好證明他一直愛她。

周覆對此已經習慣。

聞言只是置身事外地倚著門框，面無表情地看戲。

而秦樾抬起眼，看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