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你的方向陽光和煦完整後續

社團聯誼聚會上，我忍著腹痛為宋時燁擋酒。

他卻單獨給同系學妹點了一份小米養胃粥。

我突然覺得這五年多的感情挺沒意思的，回去就提了分手。

他愕然：「就因為一份粥？」

「對，就因為一份粥。」

他笑著走了。「行，我看你這次還要作幾天。」

他不知道，這一次我真的不作了，下個月我就要去英國了。

1

大二下學期，我和宋時燁一起去參加社團聯誼聚會，實際上是社團團長的歡送會。

團長大四了，需要把大部分時間用在畢業設計上，有意向把團長位置交接給宋時燁。

果不其然，待我們到了地方落座，面前就是兩個已經滿上酒的燒酒杯。

我先拿起宋時燁的那杯，站起來對著團長一飲而盡。

「不好意思施學長，我和時燁來晚了，先自罰一杯。時燁他酒精過敏，這杯就由我來代勞吧。」

這次的聯誼對宋時燁來說很重要，如果交接順利，我們科學社團正在研究的一項殘疾人輔助器具的項目將會被宋時燁接手。

項目已經到了中後期，預計再進行一些有效驗證和代碼調整就能順利成型，申請到價格不菲的專利。

酒精自上而下瀰漫開來，小腹隱隱有些疼。

「小宋啊，你女朋友對你也太好了吧，你都快被護成小雛鳥了。」

「是啊，兩位在一起挺久了吧？可是……好事將近？」

不知是酒精作用還是突然想到了宋時燁給我的承諾，我臉上一熱，紅了幾分。

「我們今年……」

宋時燁站起來一把摟過我，拿起我面前的那杯酒塞到我手裡。

「學長，今天的主角可是你，可不能叫我們搶了風頭。至於我們嘛……先保密，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欣欣，我們再一起敬學長一杯好嗎？」

我看著被塞到手裡的滿滿一杯白酒，愣了愣神，再次閉眼仰頭，悉數入喉。

胸口似被火焰灼燒，墜痛感越來越強烈。

「好！學妹好酒量！」

施雲峰帶頭鼓起了掌，我不動聲捂著小腹慢慢坐下了。

所幸兩杯之後，他們沒有再為難我。

我的酒量確實還不錯。宋時燁酒精過敏，一直以來都是我替他擋酒，擋著擋著自然而然就好起來了。

但是今天湊巧來了每月一會面的親戚，兩杯下去，已然吃不消了。

我欲言又止好幾次，想早些回去貼個暖寶寶躺著，可我不想因此駁了宋時燁的面子。

在我準備喊服務員再續一杯開水的時候，宋時燁突然蹭地一下站起來，神色慌張出去了。

他手機忘了帶，我猜測他是想先出去結帳，便準備拿上手機去找他。

觸碰到手機的瞬間，螢幕亮了，他沒有鎖屏。

來不及退出的聊天框映入眼帘。

給對方的備註是：傻裡傻氣小師妹圓子。

我聽宋時燁提起過幾次這個同系的師妹，也曾有過一面之緣。

她是大一新生，剛入社，今天是坐在外圈角落裡的。沒想到倆人隔了兩張桌子，還要互發消息。

【師兄~~人家胃好痛啊，今天的菜也太辣了，吃了幾口就受不了了，哭哭。】

【怎麼又變小哭包了，交給師兄，包解決的！】

【還是師兄最好啦，愛你愛你！】

【好了別貧嘴，我這就去給你單獨點一份小米養胃粥。】

【好哦，人家乖乖等你~小貓親親表情包.jpg】

這個小貓的表情包，前幾天宋時燁給我發過一次。

當時我還在想，平時悶悶的只會回復好、哦、可以、嗯的宋時燁怎麼突然變得這麼活潑？原來啊，出自他的可愛小師妹。

隨手往上翻了翻，除了甜到發膩的對話，其實也沒什麼太過越界的話題。

可我突然就覺得這份感情沒意思透了。

在宋時燁端著一碗熱粥回來的時候，我提上包留下一句「我先走了。」徑直離開了包廂。

2

「哎，小宋，弟妹怎麼了？你不跟上去看看？」

「師兄~~嫂子該不會是生氣了吧？哎呀你快去哄哄，你倆可不能因為我吵架啊。」

「沒事，她平時向來作，今天學長這邊比較重要，等我們散了我再處理。你個小丫頭，不舒服就去那邊老實坐著，乖乖把粥喝了，養養胃。」

身後傳來很多嘈雜的聲音，我並未因此停下腳步。

他的圈子以後都與我無關了。

回到出租屋，我沒有按計劃躺下休息，而是開始收拾我的東西。

在聚會上明明痛到冷汗淋漓，現在卻好像完全感覺不到了。

傷痛的口子轉移到了胸口，撕裂得我喘不過氣。

從衣櫃到儲物箱再到衛生間，不出一個小時我就單獨理出了我所有的東西。

分手後哭著退還一籮筐曾經甜蜜羈絆物品的戲碼，並不會發生在我身上。

我和宋時燁分手，如今只需要上嘴唇碰下嘴皮子，一句話的事。

自從跟著宋時燁一起來理工大學報到，再到和他一起租房子同居。

這兩年我們看似越來越近，實際上連一張拿得出手的合照都沒有。

我把衣物和日用品先堆在衣櫥角落，掏出手機給自己網購了一個 24 寸的行李箱。

後台很安靜，一個未消除的小紅點都沒有，宋時燁既沒有追出來拉我，也沒有給我發消息。

我輕抬手指對著他的頭像打圈，最終選擇點進朋友圈。

十分鐘前，宋時燁置頂了一條新的動態：感謝學長信任，咱們科學社團未來可期！

配圖是宋時燁和幾個學長抱在一起的合照，還有幾張集體大合照。她的小師妹在最後一張照片里順利靠到了他邊上，甜甜地笑著，舉著剪刀手。

挺好的，正好我不在場，省得他以後還要想方設法抹去我的痕跡。

正準備刪掉宋時燁的聯繫方式，一陣鑰匙轉動的聲音，門被用力推開了。

「喬言欣，好端端的，你今天又發什麼瘋？」

「分手吧。」

宋時燁擰著眉心嘆了口氣，走上前摟著我肩膀往他懷裡帶。

「欣欣，怎麼了？你在生氣？」

「你是不是看過我手機了？那你應該更清楚了，我跟她真的沒什麼的。」

「小姑娘大一剛進來人生地不熟的，剛好又是老鄉，我就多幫襯著一點。她今天胃不舒服，我就給她點了一份粥而已，欣欣，不要無理取鬧了好嗎？」

「你要是不喜歡我和她聊天的話，那我就跟她講清楚，好不好？」

我嗤笑一聲，抬頭看著宋時燁好看又陌生的桃花眼，用力推開他的環抱。

「宋時燁，我說，分手吧。」

「好，可以，你最好別哭著回來求我。」

宋時燁用力站起來，風衣下擺帶翻了床頭的星空小夜燈，玻璃外罩重重摔在地上，瞬間分崩離析。

「我不舒服，要睡了。這裡半年的房租都是我付的，你走吧，鑰匙留下，謝謝。」

「行，我看你這次又要作幾天！」

門被重重帶上，宋時燁走得很乾脆，他以為我過幾天就會可憐巴巴去求他回來。

可這次，他再也等不到了。

3

我泡了個腳，換了一床新被單，將自己陷入柔軟。

手機叮咚一下彈出一個消息提示：親愛的公主殿下，今天是您本月月經的第一天！記得不要吃生冷辛辣食物，不飲酒不熬夜，多喝熱水喲！

我自嘲地笑笑，給軟體點了個五星好評。

你看，相處了五年多的男友甚至還不如一個虛擬的 APP。

大一入校後，我只住了一個多月的宿舍。宋時燁撒嬌說都不能每天看到我，很難受，我便出來和他租房子。

高中那會兒，我原本是年級文科前十。

為了能和宋時燁上同一所理工大學，我棄文從理，每天熬夜和元素組合、力學電學做鬥爭，硬生生把自己逼成了全能型六邊戰士。

明明可以上京大的高考成績，我毅然決然放棄，跟著宋時燁來到了這裡。

宋時燁一心撲在社團項目研究上，信誓旦旦一定要在大學期間拿下一個不錯的專利。

為了定期繳房租，我靠著一點語言天賦，只要空了就在校外接一對一輔導。

有時候補課到很晚回去，宋時燁也會給我揉肩按腰，給我打一盆熱水泡腳。

他還會把我緊緊摟在懷裡，下巴擱在我肩膀上，一遍又一遍訴說那個美好的未來。

「欣欣，等我成功拿下專利就和你訂婚，買個大房子，寫你的名字，貸款我來還。」

我等啊等啊，終究還是等不到了。

戀愛五年多，也不是沒鬧過分手，我是他社交圈子裡公認的小作精。

小作精的由來，和狼來了的故事一樣。

系裡面都知道我們從高中就在一起，一起上了同一所大學，活脫脫的模範情侶。

第一次吵架吵到分手，他的男性朋友們甚至都很緊張，挨個來幫著他道歉，勸我不要衝動。這場戰爭最終以宋時燁跪了兩個小時鍵盤結束了。

第二次，已經沒那麼多人信了。只有零星幾個人對我表示了體面的關心，等著我們過幾天自然而然和好。

等到了第三次，學弟們只會輕飄飄說上一句「燁哥，嫂子又鬧脾氣了啊？」

學長們會建議「女孩子嘛，哄哄就好了。」

然後他便像模像樣來哄我。

他給我送花，可他忘了我花粉過敏。

他帶我吃海底撈，親手給我準備醬料碟，卻忘了我不愛吃香菜。

他約我一起定做情侶短袖，卻把我名字的拼音縮寫 qyx 弄錯，印成了 qys。

我不止一次問自己：喬言欣，耗費了整個青春，慣出一個失憶症患者，值得嗎？

現如今，無論答案是什麼，都不重要了。

我打通輔導員電話，告訴他我準備好去帝國理工學院當交換生了。

4

兩天後，我買的行李箱到了。

我把之前整理好的東西提前收進去，不多不少，被撕碎的青春剛剛好夠裝滿一個 24 寸行李箱。

我簡單收拾了下，起身出門去和輔導員交接一下交換生的必要文件和注意事項，順便當面謝謝他。

他知道我家庭條件不太好，雖然只比我大了十歲不到，卻一直像長輩一樣對我多加照顧。

這次如果沒有他的傾囊相助，我未必能成功拿下這個交換生名額。

核對完資料，我沒忍住和他擁抱了一下。

正巧宋時燁帶著他的小師妹，有說有笑走進來，路過我身後，我渾身抖了個激靈。

真是說不出的晦氣。

我和宋時燁是同校同系，但是選了不同學科，我們的導師在一個辦公室。

我沒理他們，跟輔導員道了別就出去了。

剛走到樓梯轉角，手腕被人用力向後一把扯住。

我轉過頭，驀地對上宋時燁慍怒的眸子。

「喬言欣，你要跟我分手，就是因為跟你的導師搞上了？」

「你們什麼時候走這麼近的！是不是趁我不在的時候早就勾搭上了？」

我頓時感覺一股怒火直衝天靈蓋，用力抽回手，反手就給了他一巴掌。

「啊！喬言欣，你幹什麼！」

他的可愛小師妹原本乖乖在後面等著，發覺情況馬上就衝上來挽著宋時燁，擔心地捧著他的臉左看右看。

「師兄，你沒事吧？疼不疼啊？」

任圓嬌滴滴的聲音聽得我很是煩躁。

我上去又重重甩了他兩巴掌，宋時燁被我打得偏過頭去，嘴角沁出一點血絲。

「宋時燁，我可不像你，一見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胳膊，立刻想到全裸體。把你的嘴放乾淨點！」

「欣欣，我……」

看著宋時燁受傷的嘴角，換做以前的我一定心疼壞了吧。

而我現在感覺不到絲毫抱歉，只想讓他趕緊滾出我的視線。

「還有你，誰允許你可以直接喊我名字了？我跟你很熟嗎？」

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其實並不惱，甚至還笑著執起宋時燁的手放到她手心裡。

「不過……還是要感謝你這麼愛護環境啊小師妹，撿了別人丟掉的垃圾。」

任圓垂下頭，當場就紅了眼眶，死死咬著嘴唇，眼淚欲落不落不停打轉。

「欣欣，這件事和圓子沒關係。她不認識導師，我今天帶她來登記一下而已。你不要為難人家小姑娘。」

我抬眼看了一眼宋時燁，只覺得他護著任圓的樣子像個笑話。

明明我諷刺的是他，他卻只指責我為難另一個女孩，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

我實在不想承認，過去五年我都瞎眼盲心愛著這麼一個不是東西的東西。

我用力推開他們，張嘴用唇語對著宋時燁比了個「傻比」，頭也不回快步離開了大樓。

5

回到屋裡，我心情大好，給自己點了一杯平時從來不喝的五分糖奶茶。

宋時燁以前總跟我說甜的喝多了會發胖，到時候他得獎了邀請我上台的話就不好看不上鏡了。

可那是他的領獎台，我好不好看，和他又有什麼關係？

仔細把文件夾里的資料又過了一遍，確認沒什麼問題之後，我把所有資料依次掃描，打包上傳網盤。

直飛英國的航班定在下個月五號，我在國內大概還要待十天。

輔導員已經給我批了一周的假，我決定趁此機會回一趟老家。

我選擇了坐綠皮火車回去，好好感受一次沿途的風景，也跟過去幾年的自己正式道個別。

在微微晃動的車廂里，我把手機每個軟體的角落都翻了個底朝天，刪光了所有和宋時燁相關的內容。

但是我這次回去，還有一個秘密。

家鄉有一棵老槐樹下面還埋著我高中時期單方面給宋時燁寫的情書。

下了火車，我直奔出口，喊了個電動三輪車，幾分鐘搖搖晃晃就到了小鎮上。

路口正在閒聊的幾個婆婆有眼尖的一下就認出了我，問我怎麼一個人回來了，沒帶著宋時燁一起。

我只好打著哈哈說學校分批放假，這次就輪到了我，我想奶奶了，就先回來住幾天。

小鄉鎮的信息網四通八達，鄰里之間幾乎沒有什麼秘密。

他們都默認，我和宋時燁倆人以後肯定是要步入婚姻殿堂的。

我不是不想和大家說清楚我們已經分手了，可這種爆炸性的消息一旦被鄰里知道就會一傳十、十傳百，最後傳到奶奶耳朵里。

她知道後，又該放心不下我了。

至於這個謊言，等我兩年交換生結束後回來，自然會不攻自破。

我憑著零星的記憶轉了好幾遍，終於找到了那棵老槐樹。

當年我力氣小，埋得不是很深，很快就挖到了那個盒子。

四四方方的小鐵盒變得銹跡斑斑，精美的海報印花早已斑駁脫落。

撬開鐵皮蓋子，裡面厚厚一疊的信紙卻新得好像我昨夜剛寫那樣。

我把信紙拿出來，準備燒了，一隻手突然伸到面前扣住我手腕，撞翻了鐵盒，信紙散落一地。

「喬言欣，你告訴我，這是什麼？」

6

一回頭，宋時燁雙眼布滿血絲，目光深沉，死死盯著我。

他竟像個陰濕男鬼，陰魂不散。我前腳回來，他就追過來了。

早知道就不該坐火車，浪費了太多時間。

宋時燁從懷中拿出一張牛皮紙，重重拍在我手臂上。

我粗略掃了幾眼，立刻就明白了。

原來是學校公告板塊更新了，張貼了我們幾個交換生的喜報。

「這上面不是寫得很清楚嗎？你難道不識字？」

宋時燁薄唇緊抿，眼眸微垂，緊緊攥著我的手腕，竟然哽咽著落下淚來。

「欣欣，你不要我了嗎？我們不是說好，等我拿下這個專利，我們就訂婚……」

「宋時燁，我們已經徹底結束了，請你以後不要再來糾纏我。」

我一根一根掰開宋時燁的手指，直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我不要！我不要跟你分手……欣欣，你再給我一次機會，你說什麼我都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