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折翼完整後續

2025-06-13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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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姐病死後,我成了她兒女的後娘。

無論我做得多好,丈夫冷心冷清,始終惦記著已逝的嫡姐,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髒物。

婆母一旦跟我有分歧,就抱著兩個孩子哭:「可憐親娘走得早,後娘不上心!」

得知自己要死,我竟覺得鬆了口氣,可我不懂,為什麼他們哭得如此厲害?我不過是個不相干的人罷了!

1

大夫的交代猶在耳旁。

他說我心中鬱結,暴飲暴食。

如今腹痛難忍,嘔血,恐有性命之憂。

……

傍晚,夫君謝聞珽歸來。

他帶來一筐荔枝:「你讓人給各院分一分。」

說完他便徑直離去。

看著荔枝,我才發現,又是一年過去,我嫁過來足足五年了。

嫡姐的夫婿自是一等一的好。

國公府的世子,一表人才。

便是二婚也有萬千女子爭相嫁過來。

嫡姐為了一雙兒女,使了手段,把我硬塞給他。

想到當時,我探望病重的嫡姐,醒來卻躺在姐夫身邊。

稍微一想,就明白過來。

嫡姐苦苦哀求,許下我拒絕不了條件。

我不得不低頭認下覬覦姐夫的罪名。

再由她『寬宏大量』地原諒我。

她拖著病體,懇求他娶我。

謝聞珽忍下對我的厭惡,娶了我。

當時,我沒想到不受丈夫喜愛,會過得如此悽慘。

也沒想到,嫡姐的一雙兒女,會打心底怨恨我,認為是我做出齷齪事,才導致他們母親病情加重,撒手人寰。

也沒想到,我頭一次懷孕,會以那般結果收場。

嫁過來第一年那會,也是一籮筐荔枝。

我按照份額分配,以為原先分到主院的那份是屬於我和謝聞珽的。

二十個荔枝,我吃了五個。

謝奉安沖了進來,雙眼通紅地質問:「誰讓你吃的!」

我不明所以,手裡還抓著荔枝殼。

無措,尷尬,我覺得羞愧,擔心自己做了不妥的事,訥訥地答不上來。

他憤怒地衝過來,一把推開我,推翻桌上的荔枝:「這是我母親的東西,你一個不知廉恥的人,憑什麼吃!」

我沒能站穩,踉蹌間踩到他扔在地上的荔枝,狠狠地摔了一跤。

很痛,溫熱的血淌出。

見我摔倒,大概是我臉色太難看,他嚇得哭鬧起來。

所有人都護著他,直到謝聞珽發現我不對勁,找來大夫。

2

醒來後,沒有溫和地安撫。

反而對上謝聞珽晦暗的審視。

他語氣僵硬:「算起來是那次留下的,這孩子月份不對,來得不是時候,本也不該留,傳出去只會壞了兩家名聲。」

我以為對他無意,應當不會心痛。

不想身體難受時,聽到冷漠的言語,還是控制不住落淚。

他一走,我就失聲痛哭起來。

仿佛叫出聲,就會有人像生母那樣疼惜我,把我抱在懷裡哄一樣。

從那以後,我不碰荔枝。

伺候他之後,必飲避子湯。

這一次也一樣,我讓她們抬下去,按照往年的份額分配。

再把主院那份分給謝奉安那裡去,由他送到祠堂里供奉給他母親。

點數時,碧桃咦了一聲:「夫人,多出十顆?」

我聞言頓住片刻,頭也沒抬:「送老夫人那裡去吧!」

沒想到送過去沒多久,老夫人又讓人把我叫過去。

她脾氣不好,一看到我就罵:「你怎麼回事?都不會動一動腦的嗎?」

我不明所以,習慣先認錯:「芸娘愚鈍!」

孫嬤嬤對上我的視線,輕咳一聲:「老夫人說,這是世子爺特意留給夫人的東西,怎好送到她這裡來。」

我聽到這話不禁失笑:「老夫人不喜歡,那就扔了吧!」

一句話,令屋內所有人都怔住。

我自己也有點回不過神來。

竟然脫口而出了!

老夫人臉色難看。

孫嬤嬤欲言又止:「夫人……」

幾年下來,嫡姐的兒女因為我沒了一個孩子的緣故,對我不再針鋒相對。

婆母給謝聞珽塞女人被拒,朝我撒了兩年氣之後,也逐漸消停。

謝聞珽歇在我這裡的時間逐漸增多,按理來說,我應該算熬到頭了。

可突然得知自己會死,我才終於明白,我一點也不期待是否熬到頭,我更期待的是放下一切,帶著母親和哥哥的牌位,回到她常說的故鄉。

我看著孫嬤嬤笑了下:「還有事嗎?沒有的話,我就不在這裡惹老夫人生氣了。」

孫嬤嬤下意識看向我的身後。

我循著她的視線轉過身,恰好看到謝聞珽領著兩個孩子,不知道站在門口多久了,他臉色冷凝,直直看著我。

3

我與他相顧無言片晌,決定不打擾他們一家聚集在一起用晚膳。

走出兩步,老夫人氣不過的語氣傳來:「該用晚膳了,還去哪裡?」

我頓住步伐看向謝聞珽,他什麼也沒有說,從我身邊走過去扶老夫人。

謝奉安已經十歲,近兩年逐漸沉穩。

他走到我面前,抬手示意:「母親,請!」

謝容個頭嬌小,脾氣也嬌俏,見我一動不動,忍不住嘀咕:「讓你留下,用得著高興得不知反應嗎?」

我回過神來,舉步往外而去。

這一次謝聞珽喊住我:「去哪?」

我步伐不停,不帶任何情緒道:「回屋去用晚膳,在這裡我用不慣。」

身後傳來老夫人沉重的咳嗽聲。

孫嬤嬤連忙勸說,「夫人只是一時想不開,他們小兩口還有一輩子時間開解呢!」

謝聞珽的安撫:「母親無須憂心。」

走遠了,還能聽到兩個孩子討巧賣乖的聲音。

沒有我礙眼,想必他們能更自在。

回到菩提院。

我站在門口,抬頭望著老夫人賜予的牌匾。

不免想起,她在我小產後,特意搬來這個匾額掛上。

孫嬤嬤冷著臉規勸我少作妖,多念經祈福。

說我沒有福分,才會折損孩子。

話里話外是我自己咎由自取,仿佛他們先一步說了,就怨不到她的寶貝孫子頭上去。

仿佛,我是故意折損肚子裡的孩子,藉此恐嚇謝奉安。

我沒頭沒尾地問碧桃:「我看起來很像壞人嗎?」

為什麼他們會以這麼惡毒的想法揣度我?

她看我的眼神略複雜,語氣很輕很溫柔:「不是,夫人你人很好,你悉心照料先夫人的兩個孩子,大家都看在眼裡,早已知道當初都是誤會。」

我舉步進屋,語聲悵然地飄散在空氣里:「可是,好人沒好報!」

碧桃是嫡母安排在我身邊的侍女,生怕我會對嫡姐的一雙兒女做出什麼不妥的事,與嫡姐留給孩子的張嬤嬤一起盯著我。

「你明日去那兩個孩子身邊照顧吧!順便回王家跟夫人提一句,請她履行玉娘和我的約定。」

既然快死了,身邊的人也該做好安排。

碧桃是唯一知道我得胃疾的人。

「夫人,大夫沒說治不好……」

我聽著她低聲啜泣,沒有什麼特別的感受,只是困惑:要死的是我,她哭什麼?

4

我挺想告訴她:沒什麼好難過的,能見到我娘親和阿兄,我心裡其實是快活的。

我的生母是我父親的遠房表妹。

兩家早有婚約,只等我父親高中歸來。

沒想到他會悔婚另娶。

據說是現如今的夫人曾救過他的命。

他得為失去名聲的女子負責。

於是只能負了我的生母。

奈何他的悔婚害我生母嫁不出去。

不得已,他便回鄉納我生母為妾。

可這彌天大謊,終究有撕破的一天。

娘帶我和哥哥一起投河了。

洶湧的河流灌入口中,我喝了很多的河水,胃裡很脹很脹。

娘說:「我找不到回家的路,順著河流我們就能回到家裡了。」

以前我不懂她要回到哪裡去。

直至遭嫡姐算計,嫁入謝家。

我有許多時間去想過去的事。

方才明白,娘不過是幡然醒悟。

什麼報恩,什麼納妾,不過都是我父親的私心罷了。

他捨不得曾經的年少情深,又貪圖榮華富貴。

故而以高門小姐的救命之恩,來為悔婚行為洗白,再用憐惜表妹嫁不出去的理由,納表妹為妾。

幼時,娘會在我贊她吃食做得好吃時,失神地喃喃自語:「以前我也是百家求的好姑娘……」

所以好姑娘怎麼會嫁不出去呢?

無非是有人暗示,才會無人敢娶她。

知道得越多,她越是痛苦。

尤其是父親的正室生下嫡次子,開始覺得我阿兄這個庶長子礙眼,連帶父親對阿兄挑三揀四,阿兄時常被訓得抬不起頭。

娘極為愧疚,她走神的時候越來越多。

總一個人自言自語,自我厭棄。

「要不是我給人做妾,我的兒女本不用低聲下氣,受嫡母磋磨且不說,還無法得到親生父親的疼愛。」

她痛恨一步錯步步錯的人生。

開始頻頻與父親吵架。

父親氣急時痛罵:「要不是我,你只會嫁給粗魯的屠戶,生下兒女如何能穿金戴銀?有福氣也不會享,你這人真是福薄!」

娘說不過他,只能無聲地哭。

在他走後,她才敢小聲說:「我寧可成屠戶妻,也不做薄情郎的妾。」

一語成讖,她真的成了福薄之人。

5

娘牽著我和哥哥出門那會,正好和嫡姐擦肩而過,若不是她覺得不大對勁,喊人過來查看,我怕是早就死了。

除了嫡姐喊人及時。

還有阿兄的支撐,我才能活下來。

可大難不死,留給我的從來不是後福。

「為什麼死的不是你?」

「是你害死了謹言!」

父親得知是年幼的阿兄苦苦撐著我,對得救的我痛恨不已,認為是我害死他的長子。

我這條命很下賤。

沒人覺得我該活。

我的這條命很珍貴。

阿兄認為我值得活下去。

「阿兄,對不住!」

我靠在枕邊無聲垂淚:「我搞砸了……」

嫡姐曾許諾,待她兒女可以獨當一面。

我就能帶母親和兄長回到家鄉。

一家人落葉歸根。

去看娘說的野花,清澈見底的溪流。

去搭建阿兄與我暢想的木屋。

夜裡,我睡得迷迷糊糊,察覺身後一暖,有人摸索著攬我入懷。

謝聞珽回來了!

兩年前,一次他蓄謀已久的醉酒,便再也不睡在他自己的房間。

這還是我為了調養兩個孩子的身體,時常看醫書得知,男人醉過頭是無法成事的。

大概是發熱了,我手腳有點暖不起來,任由著縮進他懷裡,才暖和一些。

他習慣性地在我後頸輕撫:「你今日怎麼了?可是有什麼不高興的事嗎?」

夜裡談話是他的習慣。

輕撫後頸是調情的暗示。

我沉默少頃:「我不想大半夜起來喝藥。」

避子湯儘快喝效果比較好。

天氣還很涼,我不想一身汗。

清理身體也很麻煩。

他親昵地靠近,微涼的薄唇輕觸著我額角:「以後別喝藥了,奉安和容兒長大了,你身體也養得差不多了,我們可以再生一個。」

我推拒的手腕被他握緊。

不待他更進一步,我撐著身子坐起來。

黑暗裡我拉開距離,與他靜默而對。

「你聽不懂嗎?」

「什麼?」

「不想喝藥,意思是不想和你親熱。」

謝聞珽性格冷傲,我以為他會就此打住。

沒料到他會摸索著靠近。

一時不察,被他抓住胳膊。

他耐心哄問:「可是我招惹你生氣了?」

察覺到他靠近的氣息。

我呼吸一窒:「沒有,沒有不高興……」

想說的話還未出口。

大概是我抗拒的次數太多了。

他逐漸不耐煩,語氣忽而加重:「那你為什麼哭?」

我怔住:「什麼?」

他冷淡的言語,剖開我曾經的傷痛。

「五年前,孩子沒了,你哭得很傷心。」

原來他知道我哭得很傷心啊?

我喉嚨仿佛堵住,緩和良久才敷衍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當時太疼了,我不敢也不想要孩子了。」

過去太久,我以為忘得差不多了。

想起來竟還是會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原本這世上我能有個親近的親人。

可它還未出生,便因我的疏忽大意消失了。

一直以來,我怪過五歲的謝奉安,但更加無法原諒的是我自己。

他是小孩不懂事,我一個大人竟沒有注意過自己的情況。

明明說要珍惜自己的身體。

口口聲聲說這是阿兄拿命換來命!

可我始終沒有好好呵護自己,反而任由他人磋磨,總是忘記以自己為先。

謝聞珽聽到我錯亂的話,試圖過來抱抱我:「以前沒有準備,但現在我們會很小心。」

一聽到這話,我情緒激烈起伏。

憑什麼他說生就生。

仿佛過去的事,不曾留下丁點痕跡。

我胡亂地揮著手,抗拒他接近:「你別過來!」

黑暗中,一巴掌揮在他的臉上。

一時間,我和他都呆住了。

他終究是耐心耗盡:「你根本沒想過為我生兒育女,對嗎?」

極盡克制,還是能聽出他發緊的語氣里,藏著隱怒。

我緊繃的心緒驟然一松,張了張嘴,近乎顫抖道:「對,我……我們和離吧!」

6

藏在心裡演練過無數次的話。

一點一點地傾瀉而出。

黑暗裡,謝聞珽許久沒有回應。

他的呼吸聲似乎都消失了。

等待的過程格外漫長。

我的心跳如擂鼓般震動起來。

「你們王家姐妹,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了!」

謝聞珽語聲沙啞地質問。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和離絕無可能,你多年無所出,休書倒是可以給你一封!」

撂下話,他窸窸窣窣下了床,拎起衣衫頭也不回出去。

門扇推拉間,摔得哐當作響。

風聲嗚嗚地穿過走道,拂過懸掛在廊檐的銅鈴。

零落的響動,撞擊著我的心。

閉上陣陣發黑的眼,咽下蔓延而出的酸苦。

我像個從裡面開始潰爛的果子。

一夜過去,竟病得起不來床。

昏昏沉沉地醒過來,已經天光大亮。

一束暖光透過欞格,斜斜地定在半空。

一粒粒細小的塵埃在不斷翻湧。

光芒高高在上,永遠安定。

我試圖告知一切,但他並不在意。

多說無益……

我喚來丫鬟伺候,穿衣時下定決心,明日就去接回娘和阿兄的牌位,不能繼續拖延下去了,我的身體可能等不了太久。

我問:「碧桃回來了嗎?」

侍女搖頭:「還未回來。」

我只能另外派人回去找王老夫人。

只求她能看在我為她照顧外孫的份上。

乾脆一些,把我娘和阿兄的牌位給我。

早膳還未用,榮安堂的孫嬤嬤就過來了。

她語帶責怪:「夫人今日怎麼起得這麼遲,老夫人就喜歡夫人泡得一手好茶,等了許久呢!」

我端著苦澀的湯藥,好半晌沒言語:「府上的泡茶的丫鬟若是不行,那就發賣了,我是國公府世子的續弦,不是負責茶水的丫鬟。」

老夫人派孫嬤嬤過來,說些彆扭的話,不過是表示不在意昨日我的不配合。

我不是聽不懂,可看著深褐色臭不可聞的湯藥,感受著腐朽的病體,我突然提不起力氣附和。

以前,討好老夫人,不過是想要日子能舒坦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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