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些還不夠。尤其是城市、村鎮,柴得買,得花錢。北京嘉靖年間,一萬斤柴值十五兩銀子,炭值四十五兩,而一個清官全年俸祿也不過二十兩。
柴太貴,燒不起,就得另想辦法。有人燒廢舊家具、拆屋樑,有人燒牛糞、草繩,有人連自家田邊的野草也不放過。柴成了硬通貨,能換布,能換米。
廣州1923年爆發過一次嚴重柴荒,就是因為軍閥陳炯明叛亂,交通斷了。
市面柴價飛漲,一塊大洋買不到30斤柴,民眾哀號,孫中山親自出面干預。這不是幾百年前的事兒,但柴的問題,千年都沒斷過。
火一斷,飯就生了。不是你有糧就能吃。那會兒沒電磁爐,沒煤氣罐,火就是一切。
柴少了,主婦就得想辦法縮時間、縮食材、縮菜式,熬不住的飯就不熬,熱菜改涼拌,乾脆吃冷飯、泡菜、乾糧。
所以,很多窮人的飲食方式,其實不是喜歡吃鹹的、乾的、生的,而是沒得選。
這也解釋了,為什麼那時候那麼多人腌菜、曬乾、做醬,因為這些食物只需要少量加熱,甚至不用加熱,能省柴。做飯成了精打細算的化學實驗,菜得選能快熟的,飯得煮得稀一點。
火力有限,選擇自然變。比如豆芽、生豆腐這類容易熟的,就被偏愛。重口味的燉肉、油炸,想都別想。
火影響飲食結構,限制了菜式選擇,更改了食物處理方式。這些看似「吃法」的習慣,背後其實是貧困和資源短缺逼出來的生存策略。
但要說最讓窮人倚重的,還得是那樣東西:便宜、能存、能替飯吃、能補營養、不挑火候,它就是豆子。
一粒豆子,頂一桌飯
窮人吃得好不好,看桌上有沒有豆子。你別小看這玩意,豆子在古代,那就是窮人家的「口糧之王」。
《詩經》里就提到豆子,古稱「菽」。從西周到漢代,大豆就是主要農作物之一。它耐旱、產量高、易保存,還能一年兩熟。
而豆子的用法,那才叫一個全能。炒豆、磨豆、腌豆、發豆、榨豆,樣樣行。
最早做豆醬的記錄在西漢,《齊民要術》系統寫了「熟腐菽」做醬的方法。那會兒沒人天天吃肉,豆醬就是下飯神器。
到了東漢,人們發現豆子還能「發芽」,生出來的嫩芽有藥效。《神農本草經》記載「豆黃卷」能養胃,治濕熱。
這其實就是今天的豆芽。放點水、找個瓦盆,三天能發一把,既能炒又能拌,省柴快熟。
說到豆腐,那是古人的一大智慧。磨漿、點鹵,壓成塊。一斤豆,能做一斤半豆腐,吃起來滑嫩,有口感,關鍵是便宜。豆腐、豆皮、豆乾,一樣樣的,都是米貴菜荒時的救命食物。
而豆漿,更是一絕。磨漿、過濾、加熱,熱喝頂餓,涼喝清火。宋代街頭巷尾已經開始賣豆漿,成了百姓早餐的主力。做法簡單,口感好,還能替湯喝。
豆子還解決了蛋白問題。古時候不可能天天吃肉,豆腐和豆漿就成了窮人吸收營養的主要來源。一頓豆腐飯,比三口乾飯管得住。
更重要的是,豆子不怕存、不怕霉、不怕搬家。丟地里能發芽,煮熟能吃,釀一釀還能當調料,一種食物頂三個用處。
豆子,在窮人生活里,不只是食材,是底牌。糧荒、柴荒、災年、荒年,別的都斷了,豆子還能種,豆芽還能長,豆漿還能煮。
所以別問古代窮人吃什麼,一粒豆子,頂一桌飯;一壇豆醬,保一冬天;一鍋豆漿,撐一早晨。豆子不是飯桌邊角料,它是主角,是在沒米沒火的日子裡,撐起一日三餐的命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