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夏完整後續

2025-04-28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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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衍君一下車,那知府就上來與沈衍君勾肩搭背,他拍了拍沈衍君的胸口,調笑道:「沈老弟最近去哪裡瀟洒了,怎麼把手都瀟洒斷了。」

我想我應該去跟他告別的,可他一下馬車就被人拉走了,我站在原地正想著怎麼辦,他的侍衛就來了,說送我去客棧。

我原來在濟州的家已經被變賣了,現在也只能住客棧,反正還有兩日才離開,到時候再好好道別吧。

15.

到客棧我收拾了一下,便提著食盒去了墓地。

墳前墓碑已經被雜草隱去,我放下食盒,拔了墳頭的雜草,點了香,拜了拜。

又端出了食盒裡的飯菜,我爹娘去世時,還不曾吃過我做的飯菜呢。

我念叨了起來,「爹,你最愛吃的焦皮肘子,這是我親手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還有娘最愛吃的桂花蒸糕,我記得娘不喜吃甜,所以我放了很少的糖……」

四下只有窸窸窣窣的風吹過,沒有人回應我。

我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我過得……」我想說我過得挺好,可這一刻,在父母墳前,我不想再騙自己了。

我一垂眼,眼淚就順著臉頰下來了,我輕聲道:「我過得不好,一點都不開心,娘……繡花針扎進手裡真的好疼好疼,油濺到手上的疤也要過了很久才好,我特別想穿好看的衣服,去逛燈會,想吃辣豆花,我特別……想你們。」

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好像許久沒有這樣哭過了,放肆地、不管不顧地哭。

我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臉,繼續道:「顧翎他要娶別人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好累啊,累到了心裡,累到再也不想去經營什麼了。」

我裝模作樣地當了四年大人,終於在這一刻變回了孩子,將軍府里有很多我的長輩,可我只能在這兩座孤墳前變回孩子。

我哭訴了許久,四年的委屈我講了大半天才講完,最後我頂著一雙紅腫的眼睛下山了。

16.

我剛回到客棧,就收到將軍府的來信,顧翎說讓我快些回去,祖母想我了。

我收起了信,並且不打算回信,這些年我在顧家兢兢業業,也算是報答了他們的養育之恩了。

這次回去,我也就打算真的離開了,這些年我省吃儉用,也攢了些銀子,來濟州做個小本買賣也是可以的。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十四歲到十五歲的時候,我很想嫁給顧翎,覺得天底下沒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可是後來他走了,我出去管鋪子,出去跟商戶打交道的時候,我覺得我太狹隘了,我一直在那深宅大院裡,像個井底之蛙。

時間越久,我越覺得自己不是非顧翎不可了,既然他已經覓得良人,我也應該離開了。

我正想著到時候怎麼跟顧翎說,這時候門外響起了嗚咽之聲。

乖乖?我連忙起身去開門。

一開門就看見沈衍君端著一碗辣豆花站在門外,他粲然一笑,然後直接走了進來,「我剛剛在府東河邊吃了這一家的辣豆花,很不錯,你嘗嘗。」

我遲疑地看著他,他又把碗往我面前推了推,「吃啊!今早在馬車上,我看見你吃辣醬了,想來你是喜歡吃辣的吧!」

我有些惶恐不安,從來沒人知道我喜歡吃什麼,可這人稍稍觀察就發現了。

我嘗了嘗,與記憶中的味道一點不差,眼前升起一陣氤氳,我連忙埋下了頭。

想了許久,我低聲問道:「大人那日為何送我花燈?」

沈衍君臉上的笑依然淺淺的,他也想了想,然後道:「我說是因為你父親臨終所託,讓我照顧你,我便給了,你信嗎?」

這有什麼不信的,我茫然地點了點頭。

沈衍君失笑,「男子贈女子花燈,還能是因為什麼,我敢說,就怕你不敢信啊。」

他意味深長地看我一眼,繼續說道:「那天街上華彩流光,姑娘們都是熱熱鬧鬧的樣子,唯獨你冷冷清清地站在寒風中,像十四歲時那樣,你就那麼愛顧翎嗎?」

他聲音很輕,卻像一頓重鼓敲在我心裡。

他負手站到窗前,清冷的月輝落了他滿身,他輕聲道:「喬問夏你才十八歲,要活得熱鬧一些。」

這句話像一根結實的線,把我的心提了起來,我在那四四方方的庭院,見過各式各樣的熱鬧,還是第一次有人告訴我,要熱鬧一些。

很快歸期已至,沈衍君還要在濟州留幾日,不能與我同路了,我去與他告了別,便啟沈回去了。

17.

我緊趕慢趕,還是比原來的歸期晚了一日。

可是剛到上京城外,就看見了顧翎的身影,他竟然來接我了。

他騎著馬,到我的馬車旁來,敲了敲我的車窗,遞進來一包桂花糖,他沒有質問我,為什麼會晚回來。

這倒是讓我很意外,我接過桂花糖,把它放在了小几上,沒有吃,顧翎仍舊騎馬走在我的馬車旁邊。

我趴在車窗上問他:「老祖母可好些了?」

他點了點頭,他今天的一舉一動都很奇怪。

等回到府中我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將軍府已經掛上了紅帳,貼滿了喜字,我怔愣在滿目紅飄前。

一旁的顧翎終於開口了,他說江瑤要比我先進門,她雖然為妾,但是她成婚的排場要按照正妻來,也要比我先入將軍府。

顧翎看起來十分憔悴,他盯著我一字一句道:「不管怎麼說,你都是我的妻子,她永遠都是妾,只是她父兄施壓,所以……」

我平靜地說了一聲「沒事」,他露出了一絲詫異,然後又板著一張臉道:「你為什麼總是沒事,你就不能同我鬧一鬧嗎?」

我把顧翎拉到了房裡,他以為我真要同他鬧了,臉上竟然有幾分喜色。

我還沒開口,他就先開口了,他得意地打開我的衣櫃,然後捧出了一頂鳳冠。

「這冠我早就命人去打了,本想等你自己發現的,可還是忍不住想給你戴上。」

說著他就來給我戴冠了,這還是我第一次見顧翎這樣不穩重,華麗的冠落在了我髮髻上。

他從背後看著我在鏡中的樣子,竟然露出一抹笑,「跟我想的一樣,只是喜服還在趕製,不過總歸是要穿上的。」

我轉過頭去,對上了他的眼睛,他愣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我有事先走了,你勞累了一路,先休息吧!」

「我不成婚了!」在他腳即將邁出門口的時候,我脫口而出。

18.

他像個木頭似的定在門口,冷冷道:「你一定是累著了吧,先好好休息。」

「我不想嫁給你了!」這一次,我一字一句、無比堅定地說道。

顧翎轉過了身,眼中有萬千情緒,「你是不喜我納妾嗎?我可以不納江瑤,今生今世只你一個,只是不納她的話,少了定北侯的勢力,我又要去邊關守一年,我又會晚一年與你成親了。」

我還以為他對江瑤有幾分真心,沒想到我又想錯了。

我看向顧翎,「與江瑤沒關係,我只是不想嫁了而已。」

顧翎頹然在我對面坐下,「那我這些年的努力不就是可笑至極,我步步為營,處心積慮地謀劃,你為何說不嫁就不嫁了?」

我坦然一笑,平靜地說道:「我不知道將軍在謀劃什麼,為了嫁你,我做的努力也夠了。」

「我努力討祖母和夫人歡心,每天累得都要睡著了,還要去伺候夫人和祖母,針線繡工也從未落下。」

「我就像一塊玉石不停被打磨,磨去稜角,切掉瑕疵,可如今我真的覺得累了,我是個人啊,我也會疼!」

顧翎神色愈發陰鷙,「可祖母、母親不是很喜歡你嗎?倘若你不這樣,以你的家世,祖母和母親恐怕會背棄婚約,就算我背再多的軍功,她們也不會讓我娶你。」

喜歡我?

我在心底自嘲了一下,她們喜歡的是,能把將軍府上上下下打理好的人,不讓她們操一點心的人,喜歡一個聽話懂事的人,這樣的人誰不喜歡。

「那便不娶吧,顧翎,我們都做了許多努力,何苦再委屈彼此,人生苦短,我不想再被『賢良淑德』四個字壓著了,而且我討厭吃桂花糖。」

我依然平靜地看著顧翎。

這時候門被推開了,江瑤走了進來,她走到顧翎身邊,軟聲道:「阿翎,你去瞧瞧我的喜服吧!」

顧翎一言不發,只是盯著我。

我摘下了頭上的鳳冠,放到了江瑤頭上,淡淡道:「願你們郎情妾意,恩愛百年。」

19.

說罷我就往外走,可顧翎突然沖了出來,擋在我面前。

「我不會讓你走的,你生是將軍府的人,死是將軍府的鬼,我不會讓你走,你不許走,以後你不想做什麼就不做,好不好!」

他還想說什麼,被一旁的江瑤拽住了,「阿翎!你當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不然江家是不會與顧家罷休的。」

顧翎甩開了她的手,任由江瑤在身後大喊大叫,他也沒有回頭,他沒有再看她,只是走上前來。

「問夏,留下來!你受的委屈,我會一一補償你,那怕是用一輩子,我也甘願。」

我第一次見顧翎如此失控,他從懷裡拿出了那封婚書,神情悲切。

「這婚事,並非我們一早定下的,是你父母去世後,我寫的,來顧家也是我讓你來的。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干里,兩小無嫌猜。

「我喜歡你,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曾經想了許多有你的以後,你不能就這樣走了,那我的喜歡算什麼。」

我無奈地笑了,我們終究是錯過了,在十五歲,我最喜歡他的時候,他拋下我讓我獨自成長。

如今十八歲的時候,我不喜歡他了,他又說喜歡我。

我眼睛有些酸,心中無數情緒翻湧,但都歸於平靜。

我接過那封婚書,確實是他的字,我毫不猶豫地撕了婚書。

我冷冷說道:「我衣櫃頂上,有一個匣子,裡面是我為你求的平安符,你去數一數有多少個,那是我日日夜夜攢下的失望。」

「從十四歲到十八歲,我一輩子最好的時光,都守著你了。」

20.

我走那天,晴空萬里,我從未感覺這樣輕鬆過。

我背著小包袱,穿過四四方方的堂院,走過四四方方的天,老祖母和夫人都不想見我,我依然在門外與她們告別。

大門口依然是周婆婆站在那裡,我以為她會責怪我,沒想到她卻對我笑了,「喬丫頭聰明,在哪裡都能活得好。」

我朝她點了點頭,朝屋外走去,這天我重新穿起了十四歲的顏色,一件明黃色對襟長裙,顧翎則站在門外。

他把江瑤送走了。

這幾天我都沒見著他,他似乎是瘦了,憔悴了。

我沒有向他行禮,他給我準備了一馬車的金銀細軟,臨上車的時候他開口:「為什麼我們這麼努力,也沒有在一塊兒?」

那樣的不甘,我曾經也嘗過,不過我至今也沒有找到答案,所以沒有回答他。

出城的馬車有些顛簸,看來往後我當真是一個人了。

這時外面的車夫驚叫一聲,「啊!哪兒來的狗啊!」

話音未落,乖乖毛茸茸的腦袋就鑽了進來,我欣喜地叫了一聲,一把抱住了它。

與此同時,車窗外面,沈衍君騎著馬跟了上來,他故作驚訝地說道:「喬姑娘,我們還真是有緣,我只是追著狗,都能找到你。」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想必這人早就打探好,我要離開顧家了。

見我不說話,他又開口道:「喬姑娘不知道是不是去濟州,在下正好也是去濟州,姑娘去濟州做什麼?依我看,做生意就很好……」

這人總是這樣聒噪,不過我還挺喜歡這樣的聒噪,感覺很熱鬧。

他一襲俊俏紅衣,在馬上高談闊論,金子似的光落在他臉上,恍惚間讓人覺得他就是太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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