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世界裡,程肆是粉絲的,不應該只能一個女人享有。
所以程肆戀情曝光後,她買了大批水軍,動員著粉絲來網暴我。
之後有半年,我沒有工作,程肆又忙,我一個人待在家,在窗邊一坐就是一天。
我是家裡最不受寵的老二,因為超生被送出去過一段時間。
在別人家時是寄人籬下,再回家時,依舊是這樣。
從小我最害怕也最討厭的,就是看著家人的背影外出,齊齊整整的,沒有我的位置。
後來我一次次看著程肆的背影,總在想值得嗎,隨即唾棄自己。
我怎麼能責怪程肆在沒有能力的時候就要公開我呢?
對他來說,這是一個男人的責任,他不能讓我受委屈。
我一度也覺得他很愛我,理智和感性反覆拉扯,直到某次那個女孩找到我往我臉上潑硫酸。
要不是工作人員拉了我一把,我的臉就毀了。
我把她告了,程肆說這件事交給他處理,他最後的處理結果是撤訴。
其實站在程肆的角度,我能理解,她給他花了不少錢,接機宣傳,她永遠不缺席。
那時程肆打著點滴都在瘋狂接戲,二十出頭長了不少白髮,他受的煎熬不比我少,我原諒了他。
但心裡的隔閡一直在,他一遍遍求婚,我一遍遍的告訴自己還不到時候。
現在看來,若是真結婚了,此時面臨的不是程肆感情的游離,而是實實在在的出軌。
「謝承川,對你們男人來說,公開另一半的存在就是一件特別了不起的事了對嗎?」
謝承川慢慢收起了傻笑。
「倪裳,我沒這樣想。」
「我喜歡你,是我哥看出來的,我跟在程肆身邊五年,給他送資源,可以說他現在的成績有我一半的功勞,但我是為了你。」
「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謝承川無奈嘆氣:「你不要把我想的這麼壞。」
「你說過你想看到程肆拿影帝,我只是想你能開心。」
我看著他的眼睛:「謝承川,沒有人能大度到主動讓自己喜歡的人和別人在一起。」
他不反駁,低笑一聲。
「倪裳,我做不出強取豪奪的事。」
「我給過程肆機會了,是他沒把握住。」
「我圖的是你這個人,你想要什麼,我都能給你。」
謝承川一邊說一邊摘下眼鏡,瞳孔漆黑深邃。
「我對喜歡一見鍾情的男人沒好感。」我壓下躁意。
他頂了下腮,嗓音委屈:「不是一見鍾情,是二見鍾情。」
13
「我和成百同時給你遞了情書,你選了他。明明風雨無阻,每天雷打不動去買你煎餅的人是我,你居然選了他!」
「聽到你們分手後,我加快修完了課程從國外回來,當天就看到程肆公布了和你的戀情,我心都碎了。」
「我告訴自己一定要忘掉你,我去面試程肆的經紀人就是想打破自己最後的一絲幻想,結果你選了我,你眼睛看我時我呼吸都停了,那一瞬間我連我們孩子名字都想好了。」
謝承川抹眼淚的畫面在夢裡循環播放。
我醒來後,頭依舊發暈。
為了掙錢,我在大學城擺攤賣過煎餅,烤腸,關東煮,燒烤……
看別人賣什麼賺錢我跟著賣,忙的灰頭土臉,壓根不記得謝承川天天來光顧我,還給我寫了情書,畢竟給我表白的人太多了。
成百的情書我也沒看,他找上我說和他談戀愛,能在學校給我弄個窗口賣東西。
他長得不錯,我也缺錢,沒想多久就答應了。
後來我被星探看上讓我去拍戲,結果沒演戲天賦,又讓我試著做經紀人。
成百是個愛玩的性子,嫌我太冷淡提了分手。
「狗東西,勝之不武!」
謝承川聽完後,受傷地看著我:「你居然一點都不記得我。」
我的沉默讓他眼淚冒了出來。
見哭的可憐我主動把他送回了家。
我點開手機,凌晨三點。
彈出的微博字眼讓我指尖抖了抖。
14
程肆用了我的帳號直播說我們結婚了。
衣櫃里混在一起的衣服,梳妝檯上的護膚品,還有他手上戴著的戒指都出現在了直播間。
最後堵住粉絲嘴巴的,是幾個月前我們拍過的一組照片。
他當時接了個婚禮廣告代言,我陪他一起去的。
攝像師是我朋友,提議我換上婚紗幫我們拍幾組照片。
「為什麼突然結婚了?」
滿屏的彈幕里,程肆只回答了這一個問題。
「一窮二白的時候就想娶她,功成名就後還是只想娶她,今後所有辱罵我妻子的人,我都會送上律師函。」
他說一不二,彈幕里罵我的人他一個都沒有放過。
從十二點起,程肆一共給我打了六個電話。
我們之間不是他一直遷就我,他會哄我,我也會哄他。
吵架時受委屈的那個人情緒總會蔓延的更快。
我們又不能時刻待在彼此身邊。
於是約定,打電話不要一個接著一個,而是隔半個小時再打,給對方緩和的時間。
程肆從來沒有讓我打過第三次電話。
而我每次願意接他電話,就說明他只要哄我兩句,我就會原諒他。
我打過去時,程肆聲音裡帶著明顯的哽咽。
「姐姐,我錯了。」
他的道歉讓我一愣。
「你別不要我。」
「程肆,你不該直播。」
「我就是想告訴你,就算賭上我的事業,我依舊是想娶你的。」
「我也說不清楚之前是為什麼,我突然害怕進入婚姻,害怕今後身邊只能有你一個人,可我試了,房知也好,其他人也好,我對她們有慾望,卻從來沒有和她們相伴一生的想法。」
程肆的坦誠是我願意和他在一起的最大原因。
愛與不愛他都會說的很清楚。
可此刻,我莫名覺得有點可笑。
「所以這段時間,你通過和別的女人嘗試感情來判斷你還愛不愛我?」
「得到了肯定答案,你想回頭了,從始至終你都沒有問過我是否願意。」
程肆在電話里一直重複著「不是,我是愛你的,我只是不確定」。
我平靜地打斷了他:「程肆,但我很確定,我不會再和你在一起了。」
15
「謝承川比我好嗎?」
我長長的嘆了口氣,想到我和程肆的這八年時光,也只能感嘆一句在感情里,時間總是能輕而易舉沖淡許過的海誓山盟。
「我和謝承川沒有什麼。」
在程肆驟然變得急促的呼吸中,我輕諷道:「程肆,八年了,你依舊不了解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帶程肆回過一趟家。
家人不喜歡我,連帶著對他也有意見,那時的他不出名,聽說他是個演員,我媽橫眉冷對:「虧得在外面混了這麼多年,腦子還是轉不過彎。你要做的是趁著年輕找個有錢人嫁了,眼看著你弟也要讀高中了,你給過家裡多少錢?」
「戲子?」我媽用很不禮貌的眼神打量著程肆,看他緊緊握著筷子,額角迸出青筋,直接朝他伸出手。
「你先給我二十萬我就同意你們在一起,要是你以後有錢了,你才能娶她。」
錢自然沒給。
我沒想到我媽能那麼過分,當即掀了飯桌,拉著程肆走了。
我早和他說過我的家庭,他說他不相信會有這樣的父母,他出生在幸福的家庭,吃過最大的苦也就是早些年跑龍套。
所以我們之間註定有很多不一樣的地方。
我權衡利弊,不逃避愛情卻從不沉溺其中。
這麼多年,程肆埋怨過我的冷淡,我的退縮,我的冷靜。
可自詡錢和命最重要的我,最愛程肆的時候,我把他排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位置。
如果不是因為愛,哪會有當初的原諒?
如果不是因為愛,又何必提出結婚來試探他?
程肆比我先掛了電話。
我聯繫到李姐時,她第一時間恭喜我修成正果。
簡單解釋後,她重重嘆了口氣,語氣悵然又帶著些不可置信。
「倪裳,我到現在都還記得我找程肆拍戲,他連片酬都不要只希望我能給你一個工作,我一直以為你們是不可能分手的。」
程肆爆火,我被辭退。
很多公司考慮到我會帶來負面影響都不願意錄用我。
那時李姐公司也剛起步,程肆求了很多人,也只有她給了我一個機會。
「我會讓公司發聲明,但這段時間你可能不能出現在公眾視野了。」
李姐說的委婉,我知道。
程肆再一次的衝動,處理不好的結果,是我再一次的失業。
16
可就在聲明發出去沒多久,一個視頻悄無聲息的在網上傳播開來。
是程肆和謝承川在片場打架的視頻。
他們說的話都一清二楚。
一時間,我背叛程肆的詞條漫天飛,也變相的說明了程肆直播是因為被刺激到了。
結婚的事亦真亦假,我出軌卻被坐實。
程肆的那個粉絲悄悄跟在江南洲的身後,她把他的助理認成了我,一球棒打在了她的腦袋上。
我趕到醫院的時候,程肆也在。
我沒看他,強忍著怒氣,和江南洲確認了人沒有事後,才放下心來對著他的經紀人道了歉。
無妄之災換做誰都難以承受,她冷冷瞥了我一眼。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如果她砸的再重一點,醫生說很可能壓迫到視覺神經導致失明。」
「你需要給予我賠償,而我現在也不想看見你們,請出去。」
我掐著手心,點頭:「對不起,我會賠償,你的醫藥費我也會全部負責。」
她閉上眼睛。
我只好匆忙說完「你好好休息」,轉身出了病房。
「人已經送進去了,這次我不會心軟的,倪裳。」程肆三兩步跟上我,拉住我的手。
「我錯了,我昨晚喝了酒太衝動了,賠償我會付,你能不能和我說幾句話?」
我停下腳步,呼吸間還能聞到程肆身上淡淡的酒味。
他摘下口罩抱住我。
「視頻我已經讓人去處理了,你給我點時間。」
「是房知發的,是嗎?」
程肆腦袋靠在我肩上,嗯了一聲。
「倪裳,她和我太像了,做事衝動,我已經換掉了她的女主,我和她不會有什麼。」
我捏住程肆的下巴,看著他的眼睛。
疲憊,卻又多情。
「程肆,到此為止吧。」
我也累了。
「你不喜歡謝承川,我和房知也什麼都沒有發生,你為什麼不能原諒我?」
「什麼都沒有發生嗎?」我拿出手機放到程肆眼前。
房知坐在他腿上動情的吻他,程肆沒有回應,可這個視頻長達三分鐘,程肆的理智一點點瓦解了。
「房知發給你的?」
程肆慌亂地握住我的手,又低下聲音解釋:「我沒有騙你,我沒碰她。」
是,短暫的親吻後程肆把她推開了。
這視頻也不是房知發給我的,是我找謝承川查的。
程肆說他送房知回家的那晚,他們先是在空包廂嘗試了,程肆沒踏出心裡的那一步。
【視頻還有直播切片都已經處理乾淨了。】
謝承川的消息應時的在螢幕上閃爍,還帶著一個乖巧的表情包。
程肆表情瞬間扭曲:「你為什麼找他,我說了我會處理的?」
「我不信你了,程肆。」
我抬手給了他一巴掌,終於把心底那點怒氣發泄了出去。
程肆的肩膀一點點垮下去,他渾身卸了力,靠在牆上問我:「倪裳,你是不是很後悔和我走過的這八年?」
八年,在人生的跨度不算長,卻是我和程肆彼此的青蔥歲月。
我們一起住過廉價的出租屋,三十幾平的房間裡,互相依偎著吃同一碗泡麵。
我是真的窮到一無所有,程肆不是,他有愛他願意給他兜底的父母,可他卻咬著牙和我一起吃苦,就為了守護我那可憐的自尊心。
程肆也帶我回過家,和我爸媽明面上的厭惡不同,他媽媽笑的無懈可擊,很好的招待了我。
又在離開的時候告訴我:「我們只是普通的家庭,也只想找個普通家庭的兒媳。」
後來程肆火了,或許是他媽媽對他說了什麼,他也沒再帶我回去過。
他為了我和家裡冷戰,謝承川給了他不少資源,可程肆的努力我看在眼裡。
作為回報,他也和謝承川哥哥的公司多次合作,甚至在一檔公益電影里免費出演。
我和程肆之間,從來不是謝承川,也不是房知的問題。
是他,是我,是他感情游離,是我不願再一次原諒。
我搖了搖頭:「程肆,我從來沒後悔過。和你在一起,我享受過所有的情緒,所以我也接受任何一種結果。」
他眨了眨眼,垂下的帽檐擋住掉落的眼淚。
「可是我們——」
說的再多在此時也沒有了意義,我接住他的話頭。
「沒有以後了,程肆,我們就到這了。」
17
「請我吃飯?」
謝承川打著方向盤,前面是紅燈,他停下後歪頭看著我。
我笑著點點頭,輿論的力量不是我能控制的,就連程肆短時間內也壓不下來。
可謝承川能。
「倪裳,雖然在你失戀的時候說這個不合適,但我還是想說你要是想談戀愛了考慮考慮我。」
我突然對他的愛情觀來了興趣,畢竟我做不到只是因為喜歡一個人,默默陪在她身邊五年。
「其實我很多次想過放棄,每次見你的時候我都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面,但下一次我也是這麼想的。」
謝承川笑的彎起眼。
「倪裳,我每次見你你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學習。」
「你是我見過生命力最頑強的人,越了解你一點,我就越愛你一點。」
「如果沒有結果呢?」
我還是不相信,我的話讓謝承川挑了挑眉,卻沒有絲毫猶豫地回答:「執著過程,不執拗結果。」
我盯著他,笑了起來。
他不明所以,也跟著我笑。
綠燈亮起時,他慵懶的打著方向盤進入車流,和我說:「其實我也很卑劣,我知道程肆很愛你,但我還是沒有叫醒他。」
「倪裳,所有人在愛情里都是自私的,我不當小人,可我也不是君子。」
「所以之後,我會緊貼在你身邊,至於結果如何,決定權在你。」
在愛情里大方,我做不到。
程肆明明知道,還是沒忍住。
或許他以為我會和第一次那樣妥協,畢竟八年對一個女孩來說太寶貴了。
但是多年在社會上摸爬打滾的經驗告訴我,把愛情看的太重,往往都沒有好結果。
尤其是女孩,更容易被辜負,也更容易妥協。
我斷了和程肆所有的聯繫。
謝承川也終止了和他的合約。
他來找過我幾次,很多時候他自己提到和房知的那段視頻也沒有話說了。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聽到他的消息都是不停進組。
後來再見是他第二次拿下影帝,完完全全,憑藉他自己。
我在後台遇見他,誠心恭喜。
程肆變了很多,氣質內斂,從前鋒利的眉眼都溫和了下來。
「倪裳,我說錯了,三十歲其實還很年輕。」
我沒想到他說這個,愣了一下。
他從口袋裡拿出兩張電影票。
「謝承川問我要的,說想情人節帶你去看。」
我接過後,微微仰頭,程肆卻猛地轉過腦袋躲開我的目光。
丟下一句「再見」後匆忙離開。
謝承川抱著一件厚外套在門口等我,他把衣服披在我肩上後,順手拿過我手裡的電影票放到自己口袋裡。
然後和我十指相扣,也把手揣進了他的兜里。
電影票蹭在手背,我看了一眼謝承川,面色如常。
當晚卻逼得我眼淚直流:「鬧什麼,不是你問他要的?」
謝承川埋首在我的肩窩裡,聲音悶悶的:「才不是,他騙你的。」
我不禁想到答應和謝承川在一起那晚,他也是這樣一個勁逼問我。
「我還是外人嗎,還是嗎?」
他鬧起脾氣來委委屈屈的,又哭又撒嬌,我失笑,就順著他了。
第二天謝承川心情大好,打扮的花枝招展帶我去了電影院。
我才明白他彆扭的點在哪,程肆的這部電影太像我和他的濃縮了。
不同的是電影里的男女主在時間搓磨後還是在一起了。
謝承川看的比我認真,在親吻片段時,他突然扭頭心疼地看著我:「是不是會很難受?」
難受是肯定的,那時我只好給自己洗腦,都是工作。
電影演了一半,我握住謝承川的手,輕輕在他嘴角吻了吻,小聲問:「回家好不好?」
他迫不及待,在黑暗裡我都能看見他眼睛倏地亮了。
我們起身時,我聽到了身後細微的一聲抽泣。
「牽手到相守再到白頭,是上天最大的恩賜。」電影里的台詞還在繼續。
只是這世間有幾個人,能堅定的握住曾自詡摯愛的手永遠不鬆開呢?
藝術彌補了現實的遺憾。
帷幕下,也不過是黃粱一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