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討論的興奮頭卻明顯減弱了,剛剛還在沾沾自喜的卷髮阿姨開始低頭苦吃,時不時說一句菜的味道真好。
那個一中的數學老師一直在皺著眉頭髮消息,我隱約看到她聊天的對面發了一張我的學生卡照片,她嘴角抽了抽,看她女兒的目光更冷了。
「爸爸」笑得合不攏嘴,立刻就給我發了五千塊紅包,「書儀,這是獎勵紅包,買點喜歡的去!」
我看到他火速發了朋友圈,上面是我的成績排名截圖,配文「女兒四市聯考第一!」
我站起身拿書包,沒有給他面子,直接說:「不用了,我不需要你的錢,這錢給媽媽吧。我要回學校上晚自習了。
「還有,沒有人可以忽然出現,然後告訴我,他是我的誰。我的親人,只有媽媽。」
我走出門的時候,傍晚的微風拂面,夕陽把我的影子拉長,我對著地面比了個耶。
我勾了勾嘴角。
現在這一瞬間,我准許自己開心一下。
15.
意料之外地,我在校門口被蕭領叫住了。
他在距離學校不遠的古街,身穿藍白色的校服,正靜靜地看著我。
他的眼角眉梢染上了路燈微黃的光,輪廓也顯得更加溫柔起來。
「孫書儀。」
他似乎剛剛修剪了頭髮,乾淨清爽。
「啊,蕭同學你好。」我微笑著回應。
「你等下放學有空嗎?我想和你聊聊。」
我搖搖頭,「我不想和你聊誒。」
「我和宋小雪分手了。」他看著我,深邃的眼睛第一次用這樣的眼神看我,說實話,有些肉麻。
「哦,然後呢?你找我有什麼事?」我看了眼手錶,還有十分鐘。
「你不高興麼?」
他低垂著眼睛看我,他的睫毛比女生的都要長,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我之前追你追得挺緊的吧?」我笑著說,原主應該真的很喜歡蕭領,導致他現在還自信過了頭。
「你放心,我放棄你了,對一個輸給我的人,我沒興趣。」
16.
我走進教室的時候,大家都很興奮,付磊居然帶頭大叫道:「孫書儀!!八中的神!!!」
大家都很開心,來到八中的很多是中考失利的,一中的學生平時沒少擠對他們,如今第一名花落八中,自然是出了口惡氣。
班主任的嘴角飛上了天,他站在講台上,言辭激動,「我們八中,也是能飛出金鳳凰的!我在這裡給孫書儀同學道歉!之前是老師冤枉了你,我會請示校長,恢復你的月考成績!」
好土的話,可是莫名順耳。
「同學們要向孫書儀同學學習,從全校一千名到四市聯考第一名啊!可稱之為傳奇!」
這時候身後的短髮女生戳了戳我,遞給我一根棒棒糖,「孫書儀,我之前真的對你有誤解,真的很抱歉,以後我有問題能問你嗎?」
「你還說我舔狗,你也是吧!」付磊轉頭嘲諷道,被她一巴掌打到頭。
「下周的升旗儀式,校長已經選定孫書儀同學演講,大家到時候一定要反應熱烈,她可是我們十班出來的呀!」
升旗儀式,我穿上了正裝校服,戴上了學校頒發的特製名牌。
站在高高的主席台俯瞰著下面全校四千多名學生。
我手握著話筒,沉默了一會兒。
「同學們,我是高三十班的孫書儀,也許有人聽說過我,也許沒有。」
……
在我還是林旻的時候,我做過很多次演講,作為學生會主席,作為參賽者,作為學生代表。
可是作為孫書儀,這副身體是第一次。
我沒有辦法控制住熱烈的心跳。
在掌聲雷動的時候,我接過校長給我的嘉獎。
深深地向他鞠了一躬。
17.
因為這次考試,我似乎成了焦點,居然一中還有老師想讓我去他們學校做演講,說說我是怎麼從墊底成為第一的。
我沒有什麼秘訣,秘訣就是我根本不是孫書儀。
不過還有更讓我擔心的事情。
下午就是體測。
我進入這副軀體後就沒有運動過,好在八百米有驚無險地及格了。
跑五十米的時候,我看到周嚴非就在重點班那裡朝我揮手。
他這次的確考進了年級前十,所以我一直在躲著他。
然而發令槍響,我躥出去的時候,一個裝滿了水的瓶子不知道從哪裡飛出來,直中我的腦門。
我眼前一黑,再有意識的時候,我發現我飄在上空,看著孫書儀的身體。
我被一水瓶砸出來了?!
這時候所有人都跑過來,體育老師摸了摸孫書儀的脖子,急得大叫:「快把我手機拿來打 120!沒脈搏了!」
大家臉色唰地都白了。
我看著周嚴非跑過來,他急得滿頭都是汗,「老師我學過急救,我來!」
他開始按壓孫書儀的心臟,重複了幾十次,然後他捏住孫書儀的鼻子,嘴對嘴地送氣進去。
我試著想再次進入那副軀體,可是總是被周嚴非的手彈開。
「能不能讓開,我要進去啊!」
沒人聽見。
「老師,救護車什麼時候能來!?」
「在路上!!」
我看著孫書儀慘白的臉,卻也不忘看看到底怎麼會飛來一個水瓶,大家都圍在這裡沒有人注意,可是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匆匆離去。
來不及多想,靈魂離開肉體三分鐘,肉體就會廢棄,我只能拼了命地擠進去。
我鑽進孫書儀身體的時候,已經筋疲力盡。
所以雖然脈搏恢復了,可還是睜不開眼睛。
直到我感覺到一陣風,我條件反射地捂住了嘴。
睜開眼睛,看到周嚴非泛著水光的眼睛。
他先是睜大了眼睛,然後鬆了一口氣,他的汗水從下巴上滴了下來。
「沒事吧?」耳邊傳來救護車的呼嘯。
我看著少年逆光的臉,他焦急地把我抱起來,咚咚咚咚,他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著。
心臟復甦的確很累,我的肋骨現在也好痛。
可是如果這次我沒能進入她的身體呢?
那我就和孫書儀徹底沒有關係了。
救護車上,我躺得直挺挺的,問周嚴非:「你剛剛是不是親了我?」
「那是心臟復甦,笨蛋。」他移開視線,我卻看到他的喉結明顯地滾動了一下。
18.
本來學校執意要我在家休息幾天,可我還是決定先來。
聽說最近徐傑已經在準備數學競賽的事情。
重點高中一般都有名額,可是八中是普通高中,所以我只能走高考這條路才能再次去到清華。
我似乎漸漸想開了,如果不能離開這具軀體,那就用這具軀體好好生活下去。
我還想走一遍之前的路。
不過驚喜來得很快,班主任說,因為我期中考表現出色,領導特地給了八中兩個名額,決定讓我和蕭領去。
我之前是學過競賽的,進入了省一,可是因為得了闌尾炎手術,放棄了。
這倒是一個好機會。
可是雖說如此,普通高中基本沒有會競賽的老師,所以即便是蕭領,在高二的時候也失利了。
但是我,曾經遇到過很好的老師,所以基本上我對於競賽的知識框架還在。
可是老師執意給我們報了培訓班。
說是很多重點中學的在一起上課。
當一群腦子聰明的人混在一起,准沒好事。
我推開門,果然大部分都是男生。
我找了個角落坐下,他們很多都是高二的學生,大都結伴而來。
以我的經驗來說,他們大多比較自傲,即便是看起來和善的人,也都是這樣的。
能來到這兒的,已經是佼佼者。
可是當集訓老師出現的時候,我的弦啪的一下斷了。
我認識他,我肯定認識他。
他戴著一副無框眼鏡,穿著白襯衣,很年輕,溫文爾雅。
好像在我的腦海里長長久久地存在過。
「我是江既白。」
腦海中忽然一閃而過一句話
「反方一辯,江既白。」
他是我曾經的同學?
也許是我的眼神太過熱烈,也或許是被那句話失了神。
江既白冷冷地提醒了一句:「坐在角落的那位同學,請把你的材料拿出來。來這裡還走神的話,你乾脆回家去算了。」
更大的打擊來自於接下來的小測,因為已經快三年沒有接觸過競賽題。
在這群已經高強度訓練了至少一年的學生中,我一敗塗地,得了倒數第三。
我很明顯地聽到坐在我身邊的眼鏡男用鼻子發出了一聲「哼」。
「你沒接觸過競賽吧?」
「嗯?」
「這東西需要天賦,你可能高考科目不錯,可是數學競賽你沒天賦頂了天也就省二。」
「說實話,你們普高來這裡就是浪費時間。」他戳了戳鼻樑上的眼鏡,「我記得去年八中全校第一就……」
「你應該沒見過我們一中的徐傑吧?他才叫天才,他是我 yyds!」
我嗯嗯地應著,眼神卻在看江既白。
他正在登記著成績。
下課的時候我留下來問他:「老師你是清華的嗎?」
他淡淡地瞥了我一眼,細長的眼睛天生的一股壓迫感,說了句「是」。
可是我總覺得在我的記憶里,看過他好多次笑。
「老師你認識林旻嗎?」
他停下書寫,抬起頭看我:「你知道林旻?」
我點點頭。
他合上記錄本,「我不想談論她,有這個時間,不如把成績提上來。」
「你和她是不是都參加過辯論賽,得了冠軍那一場?」
他似乎想到了那天的場景,怔了怔。
「對。」他垂下眼,「可惜再也不會有了。」
「她去世了,對不對?我想問一下她是怎麼……」
我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孫同學,你一定是對我做了很多的調查。」
他平靜地看著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你會對林旻有興趣,我只能說無可奉告。」
19.
我其實是屬於地府在逃鬼魂,可是我找到了宿主以後,他們就找不到我了,一個蘿蔔一個坑,有宿主就行。
不過每次休息不好精神恍惚的時候我還是覺得我要從孫書儀的身體里脫出了。
回家的時候,我看到了一個生日蛋糕。
破天荒地,媽媽沒有上夜班。
她在廚房裡忙活著,看我回來,說了句:「快來吃飯,我都聽劉老師說了,你要去競賽了?是不是去了就能上清華了?」
我笑笑,「哪這麼容易啊!要得獎才行!」
坐下的時候,媽媽給我端了碗長壽麵。
「生日快樂女兒,媽媽做夢也想不到,我能生出這麼聰明的女兒……祝我女兒長命百歲,快吃了!」
長命百歲……我吃了一口,看到她的眼角已經泛起皺紋,我無法想像,如果我沒有進入這具軀體,如果孫書儀死在了那天晚自習,她會怎麼辦。
「媽……
我怎麼有點頭暈……」
她過來探了探我的額頭,「呀,怎麼這麼燙。我給你拿藥。」
我一轉頭,看到她在家裡掛了一些符咒。
「這是什麼?」
「哦,今天我在路邊看到的,好多人買,說是可以驅邪,還可以讓學生考運亨通呢,我就買了……」
我頭暈得厲害,又不想讓她發現異樣,就說太累了回臥室睡覺。
誰知道這個時候,我看到了孫書儀的魂魄站在了床前。我很虛弱的時候,就能看到這些。
她也沒有往生!
「你是誰?為什麼用我的身體?」
她流著眼淚衝過來,砰的一下,我就被撞了出去。
我又開始成了遊魂。
只有孫書儀能夠看見我。
但是,她很怕我。
在她回到自己身體的一剎那就沖了出去,語無倫次地和媽媽說自己被鬼附身了。
「明明是九月五號,怎麼一下子就十一月了?!媽媽………我怎麼辦……」
「你燒糊塗了,快吃點退燒藥!」
孫媽媽被嚇了一跳,好在孫書儀剛剛回到自己身體,還很虛弱,於是喝了點藥就睡了。
20.
第二天一早,我坐在床頭和她打招呼。
她被我嚇了一跳,立刻眼淚汪汪地說:「我沒有做過壞事,你不要再來附我的身了……」
「你不是死了嗎?怎麼又回來了?」我撐著下巴問她。
「我放不下媽媽……」
真是馬後炮。
「那你是逃出來的?」
她咬著嘴唇點了點頭。
我剛想靠近一點,就被她拿出符咒震出五米遠。
差點就煙消雲散了。
「你不要過來!」
真是忘恩負義,如果不是我,她的肉身早就被火化了。
「你不要靠近我了,我要上學去了!」
她背上書包,我就跟在她的身後。
到了班裡,付磊又開始新一輪的吹捧,「我大哥來啦!大哥求一下昨晚的數學練習!」
靠,這人又開始占便宜。
孫書儀被他嚇了一跳,戰戰兢兢的,都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就把書包遞了過去。
「你……你自己找吧……」
付磊明顯愣住了,「咋了大哥,今天玩復古風嗎?」
孫書儀以為他又在諷刺自己,沖了出去。
卻意外撞到了一個人。
蕭領。
我明顯看到她的臉紅了起來,好像又害羞又覺得丟人。
她低下頭剛想走,就被拉住了手腕。
「孫書儀,你躲我幹什麼?」
少年的眼神有些憂鬱,孫書儀被那雙眼睛看得魂都丟了,支支吾吾地說:
「我……我沒有……我是怕你不想看見我……」
「到底是誰前兩天狠狠拒絕了我?」
我恨鐵不成鋼,可是又不敢靠近。
她已經把符咒貼身攜帶,我根本找不到機會。
「我……我之前家裡有事,所以那時候說過的話都不作數的!」孫書儀抬起頭看了眼蕭領,「你說………你之前向我表白了?」
蕭領似乎有些疑惑,可還是承認說:「我告訴你我和宋小雪分手了,問你高不高興,如果你說高興的話,我就會表白了。」
我看到孫書儀幾乎激動得手足無措,在她幾乎要立馬說出「我願意」的時候,上課鈴響了。
「補習班見。」蕭領朝她一笑,我能感受到孫書儀的心率幾乎突破了一百八。
她卻還傻傻地站在原地。
我飄到她面前。
她退後兩步,「你要幹嘛?」
「放心,我不能靠近你,只是我提醒你一句,他喜歡的不是你,是你的光環。」
「不可能,我哪有什麼光環……」
「那你是覺得,蕭領忽然腦子壞掉了,要來喜歡你嗎?」我看著這副陪了我兩個月的軀體說,「或者你不好奇嗎?為什麼付磊叫你大哥,所有人都對你很討好?」
「你到底做了什麼?」她微微後退,「你是想說,蕭領喜歡的是你,不是我嗎?」
「妹妹,我根本看不上他。」我看著她稚嫩的臉說,「我只是做了你最該做的事,好好讀書,並且不讓任何人欺負自己。」
「我知道你想要我的身體,是為了找到是誰害死了你……」孫書儀忽然說,「可這是我的身體,你不能就這麼拿來用!」
可是我找不到其他合適的身體了。
再拖下去,可能我永遠也不會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我只能時時刻刻地跟著她,尋找合適的機會。
「大哥,這道題……」付磊一如既往地拿著壓軸題來請教我。
「對不起我不會……你別問我了。」
一整天在教室,孫書儀幾乎就沒抬過頭。不僅數學課回答問題支支吾吾什麼也不會,就連公式也一個背不出來。
我在一旁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投影的難題心算,我現在連筆都摸不到了。
下課的時候我聽見付磊和吳清說:「我怎麼覺得孫書儀又回歸從前了?」
「也許靈魂歸位了。」吳清轉著筆,「或者精神分裂。」
「還是小心點,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又變回來把我揍一頓……」
21.
晚自習的數學小測,孫書儀沒有懸念地拿了倒數。我盯著她的試卷髮愣,老師把她叫過去:「書儀啊,最近是不是家裡有什麼事?」
她搖頭,不說話。
「你可是考了四市聯考第一的人,老師相信你有這個實力的。」
孫書儀震驚地看著老師,「我?四市聯考第一?」
「是啊,瞧,這是你那天在全校面前演講的照片,學校都印到八中宣傳冊上了。」
我趴在老師肩膀上看著孫書儀的震驚臉。
「哎呀,脖子怎麼涼颼颼的。」老師起身穿衣服,「書儀啊,有什麼事一定要說,你可是八中最大的活招牌,高考還指望你力壓一中那一群天才呢。」
「好的老師……」她蒙了,應該也是沒想到短短兩個月我幫她乾了這麼多事。
孫書儀出辦公室門的時候,正好迎面碰見了周嚴非,「孫書儀,晚上去網吧麼?徐傑也在?」
他甚至遞過來一盒草莓牛奶,「給你帶的,這個很好喝。」
孫書儀幾乎說不出話來「謝……謝謝……周同學。」
「你吃錯藥了?還是說……你喜歡上我了?」周嚴非明顯被孫書儀的扭捏驚到了,卻不忘低下頭看她的眼睛。
四目相對的時候,孫書儀的臉已經紅透。
「我從沒見過你臉紅。你今天很奇怪。」從高處看周嚴非,他還是很帥,完美比例的身材配上稜角分明的帥臉,賞心悅目。
我對著草莓牛奶深吸了一口氣,是濃郁的草莓味。
「我……我今天有事,就不去網吧了。」孫書儀低下頭,支支吾吾的。
「行。那我走啦!」
周嚴非揉了揉她的頭髮,她沒躲。
22.
晚自習放學後,久違的鄒文又來等孫書儀回家。
只是今天我感受到了鄒文身上滿滿的低氣壓。做鬼的時候,很容易看到別人頭頂是陰雲密布還是清空普照。
面對鄒文,孫書儀似乎放鬆了許多。她說:「你敢相信嗎鄒文,今天蕭領和我表白了!」
「我就說只要堅持,說不定就能成功的!」孫書儀的眼睛亮晶晶的,絲毫沒有覺察到鄒文驟變的眼神。
「我還聽說,周嚴非也喜歡你,是嗎?」鄒文忽然抬頭笑了笑。
「這個我不知道,不過他今天的確給我送草莓牛奶……」
「啊,這樣啊。」鄒文點點頭,可是我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當一個人心中充滿怨念的時候,很容易會被周圍破碎的惡靈氣息盯上,從而引導那個人做出可怕的事情。
「孫書儀,你小心一點。」我提醒道。
孫書儀沒回答我,只是拿出了本來放在衣服裡面的符咒,似乎在警告我。
走到天橋的時候,鄒文忽然想停下來看看風景。
「好漂亮。」孫書儀看著燈火通明的城市說。
「嗯。」鄒文走到台階邊上,「你還記得在這裡我們做過一個標記嗎?」
「哪裡?」孫書儀俯下身去。
「就在這裡啊。」鄒文面無表情地說出這句話,然後一腳踹了過去,可是根本沒有碰到孫書儀,她就因為本能的躲避一腳踩空。
我看著少女茫然無措地伸出手,驚恐的眼神,還沒來得及驚呼出聲,就滾落了下去。
我想要握住她的手,可是我的手穿過她的身體什麼也抓不住。
我跟著孫書儀一路滾下去,感受到她的心跳越來越微弱。直至停止。
第二次死亡,孫書儀的魂魄真正的魂飛魄散了。
我站在天橋的最下方,仰視著站在頂端的鄒文。
她的校服依舊臃腫,眼鏡後的目光,卻透著令人膽寒的光。
這樣殘缺的屍體,我進去,即便我有能力恢復,肯定也得忍受瞬間的劇痛。
我看著鄒文走下來,面無表情地確認孫書儀沒有了呼吸,然後才哭著打了 120。
圍觀群眾聚集起來的時候,我才進入了那具屍體。
劇烈的疼痛席捲而來,脊柱斷裂,肋骨斷裂戳進了肺里。
處處都是致命傷。可我,耗盡元力,讓孫書儀的軀體在救護車來之前就恢復了大半。
我甚至在鄒文要上急救車的時候睜開了眼睛,對她笑了笑。
23.
到了醫院,我已經恢復了很多。
X 光 CT 什麼都做了,最後給出的結論是回家好好休息。
我媽穿著收銀員的工作服滿頭大汗地趕過來,幾乎哭著說:「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醫生說:「真的很幸運,聽她朋友說是不小心從天橋上滾下去的,幾乎沒受傷簡直是奇蹟。」
媽媽今天特地打了車來接我,我看著計價器跳動,有點心疼。
「書儀,你是媽媽的命……如果你有事,我也活不下去的。」
我轉頭望向車窗外。
我會不會也有家人?那我走了以後,他們是不是也很想我?
「我和外公外婆說了你期中考考第一名,說還去了能上清華的競賽,他們可開心了,還寄了自己種的山貨過來。」
我看著媽媽手機里兩張長滿了皺紋的老人的臉,笑得很開心。
第二天我到學校的時候,付磊試探性地叫了聲大哥。
我把書包放好,撐著下巴開始寫作業,並不理他。
這兩天孫書儀就沒寫過作業,我筆速飛快。
語文老師來的時候我已經幾乎都補完了。
24.
我正在想怎麼處置那個殺人兇手的時候,她居然自己找上門來。
她打了飯坐到我的身邊:
「書儀,我不是故意要嚇你的,我根本沒碰到你,我也沒有想到你會摔下去。」
鄒文很認真地解釋,小眼睛裡蓄著淚水,嘴唇抖動,時不時地吸一下鼻子。
「是嘛?」我有一搭沒一搭地夾著菜。
「真的!我們這麼多年的朋友,之前誰也不和你玩,只有我和你在一起玩啊,你都忘了嗎?」
「對哦。」我喝了口湯,抬眼看向她,「你說這些話不覺得虧心嗎?」
她愣住了,不知所措地問,「什麼意思?」
我從口袋裡拿出一根裝進密封袋的圖釘。
「眼熟嗎?」
她一動不動地看著。
「這是宋小雪鞋子裡的圖釘,我本來以為這是她為了誣陷我做的,可是我在你書包里發現了一模一樣的。」
「不……不是的,不可能。」
「這樣的圖釘在校門外就有,那家超市有攝像頭,我想查一下很簡單。」
「而且,她的確受傷了,校醫那裡有她的診斷記錄。扎得挺深的,如果是為了陷害我,這代價是不是太大了?」
「這只是你的猜測……」
「還有那天體測,那瓶水是你扔的,我親眼看見了。」
「不……不是的……」
「你還想抵賴嗎?那天,正好有人帶了相機,班主任讓拍幾張體測的照片,很不巧,你被拍到了。」
我笑著說:「底片就在班主任的相機里。」
「我不信。」她渾身開始抖起來。
「管你信不信。」我端起餐盤站起來,「你完蛋了。」
「你憑什麼這麼說?!」她忽然歇斯底里地吼叫起來。
所有在食堂的人都看向她。
「你現在多高尚,四市第一,所有人都討好你、巴結你,想和你做朋友……不僅蕭領喜歡你,就連……周嚴非也是……我連和他說一句話都做不到……你憑什麼?
「分明你才是那個讓所有人討厭的人……憑什麼現在……
「你以為我為什麼和你玩?我就是為了融入宋小雪她們,告訴她們你的每一條日記,每一句你說的話,我和她們一起罵你!你還被蒙在鼓裡吧?!
「沒錯,圖釘是我放的,水瓶是我砸的,因為我恨!恨一個垃圾女,萬人嫌變成你現在這樣!你知不知道你站在台上演講的時候有多噁心?!我恨不得殺了你!
「所以我故意讓你摔下去,我以為你會死,可是為什麼你什麼事都沒有?連老天都在幫你……!」
我看著她扭曲的面龐,心裡卻只有平靜。
從一開始認為的朋友,到如今。
我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
那些我言之鑿鑿的證據,其實都不存在,是她心虛,崩潰,說出了一切。
我不知道這能否為孫書儀的靈魂做出一些彌補。
可是鄒文還活著,孫書儀卻魂飛魄散,連投胎的機會也沒有了。
25.
聽說高三上學期的期末考試排名是和高考最接近的,所以高三學生再一次進入了地獄模式。
自從我四市聯考搶了一中的風頭。我就成了一中重點班老師口中的「攔路虎」,「程咬金」。
「大哥,他們還老是討論你長什麼樣,我和他們說你貌若天仙,夠意思吧?」
徐傑猛吸了一口咖啡,把物理題給我看。
我和徐傑、周嚴非破天荒地去了圖書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