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會上,他望著我無名指上的戒指嗤笑:
「有空把老公帶出來,我瞧瞧你喜歡的是什麼類型。」
我回:「他在國外。」
後來,他堵住我。
「聽說你找了個我的替身,正品回來了,什麼時候離婚?」
我:「不離。」
再後來,他哭紅了眼:
「喬伊,我到底算什麼?」
「我很好哄,叫聲哥哥就原諒你。」
1
30 歲的同學聚會上,梁琛在一群發福的人群中,很是惹眼。
儘管坐在離他最遠的角落,他還是一眼看到了我。
視線交匯的瞬間,我心裡莫名一陣慌亂。
我望著他褪去年少青澀,陌生而又熟悉的臉,恍如隔世。
八年了,再次相遇,
一切都是那麼猝不及防。
他望著我無名指上的戒指,笑得雲淡風輕。
「結婚了?」
我垂眸無語,同學們紛紛打趣:
「咱們班也就剩你梁總這個黃金單身漢了。」
「不過聽說要和某領導的千金結婚了,提前恭喜了!」
一陣觥籌交錯的寒暄後,人群中不知誰提了一句:
「喬伊,要是當年你倆沒分手,現在這豪門闊太可就是你啦!」
「是呀是呀,你就不後悔麼?」
一陣安靜後,大家紛紛看向我。
我忍住心酸,假裝無所謂笑笑:
「當年年輕不懂事,都是玩鬧而已。」
梁琛輕輕晃著酒杯,眼神經過我身上時,嘴角扯起一絲戲謔的笑:
「有空把老公帶出來,讓我瞧瞧你喜歡的是什麼類型。」
他嘲諷地笑,我忍住難堪,卻不知如何開口。
畢竟當年分手,是我甩的他,理由是:「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一別經年,這些年,就連夢裡,他都很少出現了。
我以為,我與梁琛,這輩子也就如此了。
眾人一副看熱鬧的表情。
「喬伊什麼時候結的婚啊,怎麼誰都沒有通知啊?」
我淡淡回:「畢業後。」
「怎麼也沒見你朋友圈曬過老公啊,藏那麼緊啊?」
「別不是長得又老又丑,拿不出手?」
「你這老公實力也不行啊,鑽戒買這麼小的。」
我握緊拳頭,指甲嵌進肉里,傳來絲絲的痛感,我深呼一口氣:
「他在國外。」
眾人皆是一副幸災樂禍的局外看戲人的姿態。
大家都知道,當年我與梁琛分手,鬧得很不體面。
他在我宿舍樓下守了一天一夜求復合,我硬是狠心沒有見他。
而如今,他功成名就歸來,就如同無聲地打臉,大家自然趨炎附勢都想來添一把火。
「聽說梁琛收購了喬伊任職的公司,這以後就是你領導了,可要好好表現。」
一時眾人起鬨:
「喬經理,還不敬梁總一杯!」
我在一片起鬨聲中起身,斟滿了酒,仰頭一飲而盡,酒精微微上頭,我紅了眼睛。
「梁總,以後請多關照。」
梁琛不置可否地笑了一聲:
「自然,畢竟我與喬經理,私交那麼深。」
他將最後一個字咬得很重,對上他諱莫如深的眸子,我心裡忽而一緊。
「失陪,去趟洗手間。」
2
我藉口溜出了包廂,洗手間水龍頭冰涼的水打在手上,我抬眸間,怔怔看著鏡子裡 30 歲的自己。
「你看喬伊,還跟 20 出頭的小姑娘一樣,這沒生孩子就是不一樣啊。」
隔壁衛生間裡,傳出來幾聲談笑。
「切,誰知道她是不是真結婚了呢,30 了連個孩子都沒有,老公也沒曬過,我看啊,八成是給有錢人當了三兒。」
「背的香奈兒,開的奧迪 a6,據說還在市區買了房,她一個人能買得起這些?」
「那這金主實力也一般啊,要是當年跟了梁琛,現在可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得了吧!她那種出身的,混成這樣已經算不錯了,梁家能看上她?」
「也是,真不知道他倆當年怎麼會在一起。」
「而且還是喬伊甩的梁琛,現在估計悔得腸子都青了吧。」
……
我苦笑一聲,靜靜走出了衛生間。
後悔麼?我問自己。
不後悔吧。
人總要跟握不住的東西說再見。
我從來都知道梁琛會有今天的成就,因為他一直都是閃閃發光的存在。
無論是十年前還是十年後,他都過著人人羨慕的人生。
18 歲時,是家境優渥的校草。
30 歲時,是榮耀歸國的海歸博士。
當別人都在挑燈夜戰奮戰高考時,他的父母早為其鋪好了國外名校的路。
當自己為能在擁擠的城市買下一個小房子,拿著 50 萬年薪,而沾沾自喜時。
人家早已是身家過億的年輕企業家,坐擁多棟別墅豪宅。
如果十年前,梁琛是我的人間理想。
那麼現在,便是人間妄想了。
我從沒想過還會有再見的一天,畢竟這些年,他一直在國外,從未參加過同學聚會。
更沒想到,收購公司的集團梁董的兒子,竟然是梁琛。
前任搖身一變成了自己的領導,我想了想每月的房貸車貸帳單,硬生生壓下了寫辭職報告的衝動。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分手八年了,可能人家早就不當回事了。
我打開手機,在線預約了代駕,邁出大門,寒冬的風吹來,額頭一陣刺骨的寒。
我跺跺腳,裹緊身上的外套。
卻始終等不到代駕接單,直到一輛藍色勞斯萊斯幻影緩緩停在門口,司機下車打開后座車門,恭敬喊了聲:「梁總。」
我才看到身後走來的梁琛,一身高定西裝,勾勒出修長的身型,滿身矜貴之氣。
他似有若無地看了我一眼,又抬腕看了眼表,語氣極為平淡:
「送你回去吧,這地太偏。」
我忙推脫:「謝謝,不用了……」
「怎麼,怕我舊情難忘?喬伊,八年了,我會那麼沒出息到為一個 30 歲的已婚女人,為愛做三?」
他唇角勾起,冷冽的眸底染上一絲輕笑:
「路上彙報一下公司情況。」
3
再推脫就顯得矯情了,我侷促上了車。
「梁……梁總,我任項目二部經理,目前項目部由三個部門組成,預計年後增設一個新的團隊,公司現由馮祥源馮總主要管理……」
「嗯……」梁琛淡淡回應。
「二部團隊組建於三年前,目前績效中心排名第一,明年我們會再接再厲……」
「嗯。」他依舊沒什麼反應。
「明天……明天我給您發一份詳細的工作總結。」
我又悶聲補了句。
梁琛沒有應聲。
長久的沉默後,他忽然開口問道:
「今年的健康文化節,你策劃的?」
「嗯……」
又是長久的沉默。
「我計劃公司進行人事調整,喬經理以為如何?」
公司被上市集團收購,自然是鍍了個金邊。
但更是有人歡喜有人愁。
喜的是,員工發展空間不必多說;愁的是,傳說要進行人員調整,許多人擔心被裁員。
「領導的決策自然是充分考量後有益於公司發展的,我們員工只配合做好執行便好。」
我只得硬著頭皮回答。
他眸色微深,忽然漫不經心輕笑了一聲:
「倒是不一樣了,連說話都圓滑了。」
我壓抑著內心的情緒,淡淡回道:
「人都會成長的,梁總如今也成熟多了。」
「呵……」
他轉過頭,眼眸微眯,低低的笑聲,在壓抑的氛圍中漾開。
似是笑我多年的變化。
是呢,我變了好多。
我學會了仰頭走路,學會了自信發光。
學會了曲意逢迎,也學會了世故圓滑。
我不再自卑,不再貧窮。
但梁琛的一聲神色不明的笑,瞬間讓我又想起那段卑微到塵埃的歲月。
4
我從未見過自己的親媽,據說,她生下我,嫌家裡太窮就跑了。
我爸也不要我,直接將我丟給奶奶,自己跑出去和別的女人鬼混。
後來,欠了一身債,去搶劫被抓,便進了監獄。
這些年,是奶奶撿廢品將我養大的。
我這樣的人,生在爛泥里,長在爛泥里。
而梁琛不同,他像天上的雲。
雲泥之別,本不該有交集的。
第一次遇見梁琛時,我 16 歲。
我和奶奶在他家別墅旁撿垃圾,我穿著開膠的鞋子,套著鬆鬆垮垮的校服,怯怯跟在她身後。
梁琛的媽媽見我們可憐,衝著院子喊:
「兒子,家裡還有沒有沒用的紙箱子和塑料瓶?快拿下來。」
那時,他穿著一身家居服,頭髮濕漉漉的,小跑過來,像漫畫里的男主角一樣。
他將幾個紙箱遞給我,我慌張接過,忙低下頭。
看到自己開膠的鞋子和洗得發白的校服後,又自卑地紅了臉。
「謝……謝……哥哥……」
「你等著,還有,我去給你拿!」
他又忽然快速跑開。
梁琛媽媽似是看出了我的窘迫,她親切地撫了撫我的頭髮:
「小姑娘,好好學習,以後的生活會越來越好的。」
我瞬間紅了眼眶,而梁琛卻很快復返,抱下來一大堆紙箱和瓶子。
那時,很感動,也很難堪。
而我也是從那時暗暗發誓,一定要拚命學習,改變自己的人生。
我憧憬著,或許 30 歲時,我也能住上這樣的大房子。
而現實總會讓你頓悟,當年太傻太天真。
尤其此刻,我坐在梁琛的豪車裡,望著璀璨幽藍的星空頂。
更加明白,火車跑得再快,也趕不上飛機的速度。
同樣是 30 歲,我開奧迪 a6,人家開勞斯萊斯。
我戴浪琴,人家戴百達翡麗。
18 歲時,我曾天真地相信,條條大路通羅馬。
殊不知,有些人一出生就在羅馬。
你奮鬥半生可能只夠到了羅馬郊區。
而人家,卻是從羅馬二環搬到了一環。
5
「喬小姐,您家到了。」
司機的提醒,將我的思緒拉回。
「麻煩梁總了,太晚了就不請您上去坐了。」
我戴上職業微笑,禮貌道謝。
「喬經理家教還挺嚴啊?」
梁琛扯起一絲譏笑,打趣我。
我一時語塞,不知如何開口,只輕聲回:
「梁總再見。」
拉開車門的一瞬間,冷風趁機鑽了進來:
「喬伊,這些年,過得還好嗎?」
梁琛低沉的聲音,伴著冬日的冷風,吹到我的耳邊。
不知為何,一句「過得還好嗎」,讓忍了一天的情緒差點破防。
我忍住眼眶的淚,淡淡回:
「挺好的。」
伸手將車門徹底推開,我深呼一口氣,從車裡邁下。
在關門的一瞬,轉頭與他的視線,彙集到了一條線,我望著他的臉,心裡忽地重重跳了一下。
「他……對你好嗎?」
梁琛沙啞開口。
「挺好的。」
「那就好。」
我忍住心酸,慌亂間差點崴了腳,抬腳欲離去,身後又響起了他的聲音。
「喬伊,就不問問我這些年過得怎麼樣?」
我忍住腳踝的酸痛,緩緩轉頭,對上樑琛在夜色下的那張曾在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臉。
腦中突然出現一個詞:一眼萬年。
「梁琛,那……這些年過得還好嗎?」
他逆著光,淡淡笑了笑:
「也好,也不好。」
深邃的眼神看向我,嘴角微微扯起一絲弧度:
「我要結婚了,你會祝福我嗎?」
「當然……祝你新婚快樂,白頭……到老……」
我裝得極其淡然,揚起笑。
梁琛,那就祝你我,都有個好結局吧。
眼睛蒙上一層水霧,梁琛逆著光的身影,愈發模糊不清。
轉身的瞬間,情緒再也繃不住。
八年了,明明已經放下了,為何情緒還是會這麼不堪一擊。
早知如此絆人心,不若當初不相識。
短暫的陪伴,到底是獎勵,還是懲罰呢?
那場青春中無疾而終的戀愛。
很喜歡,很短暫,也很遺憾。
6
高三那年,班裡轉來一個新同學。
他站在講台上做自我介紹,很多女生窸窸窣窣地議論說好帥。
我偷偷抬頭望了一眼,他似是比兩年前還要高了一些。
老師問他想坐在哪裡,他說希望挨著個學習好、話又少的同學。
於是,他成了我的同桌。
沒有欣喜和激動,只有緊張、窘迫甚至是難堪。
那一瞬間,很怕他認出,我是當年那個在他家別墅外撿垃圾的女孩。
「嗨!我叫梁琛,你好同桌。」
「你好……我叫喬……喬……伊。」
我一時緊張,不知如何開口。
「喬小伊?」他笑著打趣我。
我不好意思低下頭:「喬伊。」
「你好,喬小伊。」
從那以後,他總是喊我喬小伊。
「喬小伊,你有什麼愛好啊?」
「喬小伊,你喜歡吃什麼啊?」
「喬小伊,你有沒有愛聽的歌?」
「喬小伊,你學習怎麼這麼厲害?」
很多時候,都是他在一旁不停地說,我低頭不語。
梁琛性格很好,對人又禮貌,長得又極討人喜歡。
一時成了班裡很多女生明戀暗戀的對象,許多女生會托我轉交情書給他。
自卑慢熱如我,每次都要做好久的思想準備才敢將東西給他,仿佛寫信的是自己一樣。
「梁琛,這……這是××給你的信。」
可他卻說:「可是我有喜歡的人了啊。」
「哎,我喜歡的人什麼時候能給我寫情書啊……」
他自顧自地嘆了口氣,忽而轉頭看向我:
「喬小伊,如果你給喜歡的人寫情書,會寫什麼啊?」
我瞬間紅了臉,咬緊嘴唇,最後小聲支支吾吾回他:
「梁琛……高中不能早戀……」
他撲哧一聲笑了:
「那就等畢業後唄。」他笑得極其燦爛,又忍不住打趣我。
「喬小伊,你怎麼這麼容易臉紅啊?」
「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啊?」
我只得佯裝看書,心卻早已慌亂至極。
「沒……沒有。」
那天晚上睡覺前,我卻思考了好久那個問題,假如我向喜歡的人告白,會給他情書里寫什麼?
我想到了舒婷的《致橡樹》。
「我如果愛你,絕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愛你,絕不學痴情的鳥兒,為綠蔭重複單調的歌曲;
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你有你的銅枝鐵干,像刀,像劍,也像戟;
我有我紅碩的花朵,像沉重的嘆息,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想要的是比肩而立、相互獨立又深情相對的愛情。
?7
可是當年的自己,陷在原生家庭的泥沼里,太過卑微。
貧窮、怯懦、自卑,讓自己抬不起頭。
25 塊錢一雙的打折斷碼帆布鞋,我穿了兩年。
鞋子是 37 號的,我的腳是 38 號。
開膠了,便拿 502 膠水粘一遍,鞋面發黃了,便拿白粉筆偷偷塗一遍。
路過商場嶄新的運動鞋,一次又一次,偷偷看了一眼又一眼。
那雙鞋子 88 塊錢。
不是什麼品牌的,但是很新,穿上會很合腳,跑步會很輕鬆。
但是 88 塊錢,需要奶奶撿很久的廢品,她腿腳不好,每次看她扶著腰走路,我都會硬生生壓下自己的物慾。
直到那雙鞋,被一個媽媽買給了自己的女兒。
她溫柔地笑著幫女兒穿上新鞋,按著鞋尖問擠不擠腳。
我想,假如我有媽媽,是不是也會這樣對我。
可惜,我從未見過她。
體育課,老師要求大家穿運動鞋,只有我沒有。他看見我的鞋,很是不悅:
「不是告訴你們穿運動鞋嗎?喬伊,你穿這鞋怎麼跑步?」
我在一眾的目光中,頭低得不能再低。
只得扯著慌,說自己忘了。
後來有一天放學後,梁琛突然從我身後躥出,大聲喊道:
「喬小伊,生日快樂!」
他笑得露出潔白的牙齒,細碎的頭髮趴在額前,在夕陽的餘光下,閃著金色的光。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我偷偷看你身份證了,知道你今天過生日。」
我一時震驚,又不知如何是好。
「給!生日禮物!」
他從背後變出一個手提袋,塞到我手上:
「別嫌棄哈!免費的鞋,買一送一的。」
他抬了抬自己的腳,腳上一雙嶄新的黑色運動鞋。
我打開盒子,是一雙同款式的白色的。
那個牌子的鞋很貴,只有高檔的商場才有賣。
「謝謝,可是……梁琛,這個我不能收。」
「怎麼?嫌是免費的?」他問。
「不……不是……太貴了,我真的不能收……」
我慌亂,小聲解釋著。
「真的沒花錢,你看!」
他拿出結帳的小票,指著售價零元的單子給我看。
「對不起……我真的,不能收……」
我反覆推脫,他最後有點急了:
「喬小伊,咱們同桌這麼久,你不拿我當朋友?」
「不……不是的……」
我慌忙解釋。
他又軟下語氣:
「這鞋可不是白送你的,算是我的拜師禮。」
「我要考托福,可英語太爛了,考不過會被我媽罵死的,幫幫我唄。」
見我低頭不言語,他便在我身旁打轉:
「求求你啦喬小伊,外面家教一小時都要一百塊,是我占你便宜了。」
「我……」我不知如何處理。
他直接打斷我:「好了,就這樣愉快決定啦!」
那天,他撫了下我的頭髮,像安慰又像鼓勵。
他對我說:「喬小伊,會越來越好的。」
我想起兩年前在他家別墅前,梁琛的媽媽也是這樣,撫著我的頭,對我說:
「小姑娘,好好學習,以後生活會越來越好的。」
他們都是那樣溫柔的人,看穿了我的窘迫,
卻又照顧著我那可憐的自尊心。
那天,梁琛站在漫天綻放的晚霞下,逆著光,格外好看。
我背著書包走在路上,他面對著我,倒退著走著。
他對我說:「灰姑娘穿上水晶鞋就會變成公主。」
「喬小伊,等以後我送你一雙水晶鞋。」
漫天緋紅的晚霞下,梁琛整個人,似乎都帶著光。
忽然之間,我想起《大話西遊》的那段台詞:
我的意中人是一位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身披金甲聖衣、駕著七彩祥雲來娶我。
可我不是紫霞仙子,也不是灰姑娘。
8
從那之後,我每天放學後都會給梁琛補習一小時的英語,他成績不錯,腦子又靈活,很多知識一點即通。
也是那時我才知道,很多有錢人家的孩子,都會去國外留學。
別人拚命在高考中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他的父母早已為其鋪好了國外名校的康莊大道。
據說,一年的學費就要大幾十萬。
對於我來說,就像天文數字。
因為那年,我因為一千二百塊錢,差點輟學。
那年,高三生突然加收兩千元的學費,家裡只湊了八百塊錢。
剩下的錢,奶奶愁得一宿沒睡著。
我鼓足了很大的勇氣,問班主任,能不能緩緩再交,家裡實在太窮。
班主任看我家庭實在困難,在班裡發起了募捐。
那年,同學們交上來的零花錢,有十塊的,二十的,五十的……
他們看我的眼光裡帶著同情,我站在講台上,對著他們一個個鞠躬致謝。
那種自尊心散落一地的感覺,真的很難形容。
最後,是梁琛氣沖沖地將我拉到了台下,霸道專橫地將大家捐的錢如數還了回去後,又將剩餘的學費幫我補齊了。
「喬伊,你缺錢了為什麼不跟我說?」
他將我堵在角落,怒氣沖沖盯著我。
「我……」
我不知道如何開口,我不想要他的憐憫,不想欠他的人情。
我希望,我們是平等的。
可我不知如何開口,最後只悶悶地說:
「錢我會儘快還你,謝謝你梁琛。」
我向他深深鞠了一躬。
那年寒假,我找了個郊縣的漁具廠打工,工作內容是給魚竿上漆。
因為漆味太刺鼻,都說做久了會得肺癌,很多人對這個工作避之不及,可是一天能拿 80 塊錢,還是有不少被生活所迫之人,去掙那個拿命換來的錢。
那個寒假過後,我終於把錢還給了梁琛。
他表情有點冰冷。
「喬伊,你就這麼不想欠我的?」
我準備了很多話,曾寫過滿分作文的自己從沒想過會有詞窮的時候,可是當時,千言萬語只化成了一句:
「對……」
自從那件事過後,班裡便開始議論紛紛,很多人都說梁琛喜歡我,也有人說是他可憐我。
我有點慌,更有些怕。
要問我是否喜歡梁琛,我只能說不敢想,更不敢去喜歡。
我深知我與他,雲泥之別,更不會有以後。
我開始刻意疏遠他,他心裡似乎也是壓著火。
直到有一天,坐在我後桌的男生,故意解開了我脖子後的蝴蝶結。
我一時又氣又羞,那個男生卻毫不在乎地說:
「開個玩笑而已!」
梁琛的火最終在此刻爆發,他將拳頭惡狠狠揮向了那個男生。
「她跟你熟嗎?你跟她開玩笑!」
「我他媽的把你褲子扒了,跟你開個玩笑?」
那是我第一次見梁琛失控,如狂風暴雨般的憤怒。
最後,他們兩個人被叫了家長。
9
也就是在那一天,梁琛的媽媽找到了我,她依舊美麗溫柔。
「你就是我兒子的小同桌呀。」
「梁琛最近突然鬧著在國內讀大學,你知道是因為什麼嗎?」
我只得默默搖頭。
「喜歡應該是相互成就,而不是放棄。」
「小姑娘你幫阿姨勸勸他,要為自己的前途考慮。」
後來,我猶豫了很久,鼓足了勇氣,主動找到了梁琛。
「梁琛,你去國外讀大學吧。」
他有些意外,又有些失望,他問我:
「喬小伊,你真的希望我去嗎?」
我紅著臉,猶豫了很久後,小聲開口:
「嗯……你替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
心裡的千頭萬緒,說出口的不過寥寥數語。
「我……我也會努力的……」
我想成為橡樹旁的木棉,莫欺少年窮。
我們各自發光,或許,也會有頂峰相見的那天。
「好,我答應你。」
「但我們還像以前一樣,你不能再躲著我了!」
「好……」
他抬手撫了下我的頭,跟我說:
「喬小伊,一切都會好的!」
10
從那以後,我與梁琛的關係,好像更近了一些。
他喜歡跟我天南海北地聊天,雖然很多時候都是他在講,我在聽。
偶爾側頭對上他毫不掩飾的目光,我下意識低下頭躲避。
他輕輕地低笑,我紅著臉提醒他:「聽課呀梁琛……」
距離太近,我的難堪也總是被他碰上。
生理期弄髒了褲子渾然不知,放學時,他突然脫下自己的校服外套系在了我的腰間。
反應過來時,害羞又窘迫。
他紅著臉從便利店買來一堆衛生巾:
「這……這麼多牌子,長得也不一樣,不……不知道你用哪個。」
他抓了抓頭髮,不好意思解釋著。
見我遲遲不肯接,他又摸摸我的頭說:
「生理期,女孩子嘛,很正常,不用覺得難堪啊喬小伊。」
他說著,又從身上變出了一杯奶茶:
「聽說女孩來事,應該多喝熱水。」
他將奶茶放到我手上,那時候還是周杰倫代言的優樂美。
「喬小伊,你說周杰倫的那句『你是我的優樂美』是什麼意思啊?」
他歪頭問我,我低聲說我不知道……
他笑我:「語文 135 分的學霸連這都不知道?」
我沒理他,我自然知道是何意。
因為甜膩的廣告詞里後面還有一段話:
「原來我是奶茶啊?」
「這樣我就可以把你捧在手心裡了。」
梁琛站在夕陽下,揚著頭對我說:
「喬小伊,哥給你唱首歌,舒緩一下心情。」
他望著我的眼睛,緩緩開口:
「從前從前,有個人愛你很久……」
我本一直在陰霾里獨行,那一刻,突然看到了,我的晴天。
「好聽嗎?」他問我。
我說:「很好聽。」
梁琛擺了擺手,他臭屁地說:
「今天就是隨便發揮一下,有機會給你展示一把真正的實力。」
11
高考倒計時的時間越來越少,分別的時刻也越來越近。
畢業晚會上,梁琛身著一身正裝,彈著鋼琴,又唱了一遍《晴天》。
「從前從前有個人愛你很久,
但偏偏風漸漸把距離吹得好遠,
好不容易又能再多愛一天,
但故事的最後你好像還是說了再見......」
故事的最後是再見,但有些再見,便笑著說吧。
台下掌聲尖叫聲此起彼伏,我靜靜坐著,梁琛轉頭望向台下,
心照不宣的目光相聚,他揚起嘴角,笑了笑。
我面不改色,卻早已心潮起伏。
多年後,我才知道,他望向我那一瞬的感覺,叫心動。
那年的夏天,我在梁琛的英語課本背面,寫下了那首《致橡樹》。
他幫我申請了 qq 號,密碼是 lcqy123626,他說怕我以後忘了他,要把他的名字和生日放進我的密碼。
後來,我的很多帳號都是這個密碼,他的帳號也改成了同樣的。
彼此藏著心照不宣的秘密。
畢業那天的聚會,我沒有去。
因為 AA 制,一人一百塊錢,我捨不得。
梁琛找到我時,我剛從電子廠下班。
沒辦法,學費太貴,我要打工掙錢。
他說他過幾天就要走了。
我沉默了好久,說祝他一路順風。
他一臉無奈地笑著說:「喬小伊,坐飛機不能祝一路順風不知道?」
「對……對不起,我沒坐過……」
他笑笑摸了摸我的頭:
「沒關係啊,以後有的是機會。你這麼聰明,以後絕對是億萬富婆。」
他總是小心翼翼地保護著我的自尊心。
我從兜里取出放了好多天的一個阿狸掛件,當年流行十字繡,我每天晚上空出一點時間來,一點點地繡,終於完成了。
只是,總沒有勇氣送出去。
它既廉價,又很普通。
「這個送給你吧,你……你別嫌棄……」
「你自己做的?」梁琛一時震驚。
我不好意思點點頭。
「這也太棒了!這可是全世界獨一無二的,我一定會好好珍藏的。」
其實我沒有告訴梁琛,那個阿狸的掛件是一對,另一個,在我這裡。
最後,梁琛敞開懷抱,對我說:「抱一下吧,喬小伊。」
我聞著他身上陽光的味道,想到了那首《晴天》。
他抱著我在我耳邊對我說:
「喬小伊,一切都會好的。」
後來,我們各自奔向自己的世界。
我們在地球的兩端,各自安好。
12
我想,如果故事結束在這該有多好。
朋友之上,戀人未滿的狀態,不敢宣之於口的喜歡,
我們做過最親密的事,不過是分別前的那一個擁抱。
沒有後面的歇斯底里和決絕,回憶里應該都是甜甜的。
等到三十歲時,再遇見梁琛,他和我說他要結婚了,
我可能會開心地給他包個大紅包說:
「梁琛啊,祝你新婚快樂,多謝當年的照顧,現在有點小錢啦,給你包個大紅包!」
可能,我也會開句玩笑:
「老同學,想當年我還喜歡過你呢!」
而不是現在,我裝得開心隨意,去祝他白頭到老。
轉頭卻早已泣不成聲。
哭過之後默默擦乾眼淚,告訴自己:
沒關係,今晚早點睡,第二天醒來就好了。
戴好面具,走出電梯,去那個人們稱為家的房子。
「幹嗎去了回來這麼晚?知不知道你老子等了你好幾個鐘頭!」
門口坐著一個人,喬志海,我的親生父親。
一年前,警察聯繫到我,說我父親刑滿釋放了。
父親這個詞我只在課本里見過,書中寫父愛如山。
可並不是全天下所有父親都是那樣的。
我這輩子,見他的次數屈指可數。
小時候鄰居都說我媽生下我嫌家裡窮,扔下我便走了。
我爸常年在外面混,只有偶爾幾次過年,他回過家。
追債的追到家門口,他偷了奶奶給我攢下的學費,還罵我是賠錢貨。
再後來,因為攔路搶劫,故意傷人,被判了 15 年。
我本以為,監獄 15 年的改造,會改變他。
但是,有些人,真的是從骨子裡就是惡的,這輩子都變不好。
沒完沒了地糾纏,就算報警,警察也無可奈何。
畢竟他是我的父親,我對他有贍養義務。
「我最近找到你後媽了,她說要 30 萬才肯讓你弟弟認我,給我 30 萬。」
他像個無賴一樣,堵在門口。
「我憑什麼要給你錢?30 萬?你給我花過三塊錢嗎?」
「憑我是你親爹,憑你姓喬!要是沒有我娘當年供你上學,你現在能混得這麼好?」
「我老了,得有兒子養老送終,你把錢給我,我以後不來煩你。」
「我沒錢,有錢也不會再給你。」
「行,反正我沒有臉,你要不嫌丟人,我就在這一直待著,讓街坊四鄰都來瞧瞧你這個不孝女!」
……
一次又一次的騷擾,就像甩不掉的臭蟲。
這一地雞毛的生活,有時逼得我想發瘋。
我戴上耳塞,撫摸著初一白軟的毛,感受著呼嚕聲帶來的震動。
初一是我六年前撿的流浪貓,一隻白色的銀漸層。
當時它滿身皮膚病,還瘸著腿,嘴裡發著奄奄一息的叫聲。
大年初一的晚上,它凍得瑟瑟發抖。
「你也在流浪啊,要不我們在一起吧,這樣我們就都不是沒人要的小孩了。」
我帶它治了好久的病,最後終於康復了,這些年越長越圓,只是腿還是瘸著。
每天下班回家,無論多晚,初一都會一拐一拐地喵喵迎接我。
睡覺時,我聽著它的呼嚕聲,無論白天經歷了多少不如意,都感覺被治癒了。
這些年,它陪著我從出租屋到新房子,從便宜貓糧到進口罐頭。
我們一步步地過著我們的生活。
13
新官上任三把火,梁琛初來公司,便開始大刀闊斧進行人事改革。
最先遭殃的是後勤部門的一些閒職,一夕之間很多人失了業。
一時人人自危,卻也成了辦公室八卦中心的主題。
「哎,新來的梁總可真帥,年輕多金又帥氣,絕了。」
「別想了,沒看前一陣的財經新聞梁董的採訪麼,人家要結婚了。」
「哎,我看之前梁總的採訪,他說自己喜歡短頭髮大眼睛的女生……」
「不說了,下班就去剪短髮……」
一個老同事突然插嘴道:
「我怎麼感覺之前見過梁總呢?」
眾人紛紛取笑她:「人家之前一直在國外,你夢裡見過吧!」
「不是……真的特眼熟……」
我揉了揉腦袋,敲敲桌子:
「行了,都幹活去。」
她看著我,突然一拍桌子:
「想起來了!伊姐,伊姐老公!」
「我這人對帥哥過目不忘,之前看過伊姐老公照片,長得和梁總簡直一模一樣!」
「不過伊姐老公是陽光小鮮肉型的,梁總是成熟精英型的,伊姐,你老公是不是梁總的親弟弟呀?」
眾人一時恍然大悟:
「好像是啊,經理,你再讓我們看看姐夫照片唄,瞧瞧是不是梁總失散多年的弟弟。」
我一時有些慌亂:
「換手機了,這個手機上沒有存……」
「那姐夫什麼時候回國呀?」
……
我找了個藉口,逃出了辦公室。
望著無名指的戒指,一時出神。
其實並沒有什麼老公,戒指是我自己買的。
謊稱自己已婚,一是為了躲避各種善意的撮合和窮追不捨的示好,
二是職場中經常要面對酒桌文化,可笑的是,單身女性一出現在酒桌之上,經常會收到各種摸不清道不明的示意和騷擾。
後來索性稱自己已婚,讓麻煩少一些,反正這輩子,也不會走進婚姻了。
後來同事一直好奇打聽,便謊稱老公在國外。
大家總是起鬨要看照片,當時手機里,只有當年梁琛的照片。
13
這些天,公司里突然出現了好多「櫻桃小丸子」,還真有不少女孩聽說梁總喜歡短髮女孩,就去換了髮型。
短髮的白月光?
我只在十五六歲的時候留過短髮,後來一直是長頭髮。
也不知後來是誰,驚艷了他的歲月,使他難以釋懷。
那個女孩應該很漂亮吧。
「喬經理,你快來前台,有個自稱是你父親的人,在公司前台鬧呢!」
人事經理電話里語氣極為焦急。
我放下電話慌忙跑向前台,前台已聚滿了圍觀群眾,很多人拿著手機拍照錄像。
喬志海像個農村潑婦一樣,坐在地上,聲淚俱下。
「我閨女喬伊,辛辛苦苦供她讀書,現在她出息了,就不管自己親爹了,大家給評評理!」
「她每天光鮮亮麗,吃香喝辣,卻捨不得給自己親爹一分錢,有這樣的孩子麼?」
人群中也開始竊竊私語。
「沒想到喬經理是這樣的人,平常看著挺好的,沒想到連自己親爹都不管……」
「是呢,真是人不可貌相,連父母都不孝順的人,人品能有多好?」
部門領導馮總見我來了,忙招呼我:
「小喬你可算來了,你看看這是什麼事?你爸怎麼能鬧到公司來!」
「這影響多不好,你趕緊解決了!」
看熱鬧的人聞聲紛紛看向我,喬志海見狀哭喊得又高了一度。
一時間,仿佛回到了高中的那節體育課,我沒有錢買運動鞋。
同學們異樣的目光打量著我破舊的帆布鞋的那種感覺。
18 歲時的那種難堪,我以為不會再有了。
可是 30 歲的時候,我依舊沒有擺脫。
而且,還在喜歡的人面前。
「馮總,大家是工作太閒了嗎?」
梁琛的聲音擲地有聲,馮總見狀忙疏散了人群。
喬志海見人散了有點不知所措,只大聲罵著:
「喬伊,你這個不孝女,不管你爸,讓你們同事領導都看看你是多麼沒良心!」
我咬著牙,手指顫抖著,面對他瘋癲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呵……我倒不知道喬伊還有個爸。」
梁琛居高臨下望著喬志海,眼神冰冷。
「你……你是誰?」
「我是她領導,有事跟我說。」
梁琛示意秘書:
「把他帶到辦公室,把法務叫過來。」
他抬頭望了一眼我,神色不明。
「你別去,外面待會。」
我不知梁琛與喬志海說了什麼,我總覺得他那種惡人,要不到錢,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他……他要錢了麼?我把錢轉給您,梁總。」
總裁辦公室,我站在柔軟的地毯上,臉上卻是窘迫的火辣辣的熱。
「已經解決了,他如果再騷擾你,跟我說。」
梁琛頭也沒抬。
「謝謝……梁總。」
我垂著眼,侷促開口。
「謝?喬經理想怎麼謝?用什麼謝?」
梁琛抬頭,漫不經心地笑著,審視著我。
我垂眸無語,是啊,我有什麼能謝他的。
「這樣吧,我的婚禮交給喬經理策劃吧,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可……可我沒有策劃婚禮的經驗。」
「健康文化節上萬人的活動喬經理都能駕輕就熟,一個婚禮而已。」
他不以為意道:
「況且,我的喜好,喬經理應該最清楚了,交給你,我放心。」
他意味深長的薄唇輕抿著。
「好……」
14
第二天,我見到了梁琛的女朋友。
很年輕,很漂亮,據說是某領導的千金,國外名校碩士。
與梁琛,各方面,都般配得很。
「姐姐你好,我叫陳歲。」
她主動打招呼,性格很是開朗。
「陳小姐您好,我是負責您和梁總婚禮的策劃,喬伊。」
我微笑著,禮貌回復。
「姐姐麻煩幫我倒杯水好麼,師兄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急把人叫過來。」
她嘟起嘴,不開心地瞪了身旁的梁琛一眼。
「好的,您稍等。」
我剛起身,就聽到梁琛不耐煩的聲音:
「趙秘書,送杯水進來。」
陳歲眼睛轉了轉,又偷偷瞄了梁琛一眼,挺可愛的樣子。
「陳小姐,您對婚禮有什麼要求,可以具體跟我說,我給您出具體備選方案。」
陳歲指了指自己:「我?」
「我沒什麼要求,怎麼著都行。」
我一時訝然,沉默幾秒,看向梁琛:
「那梁總有什麼具體要求呢?」
梁琛眸色微深,浸著笑意的眸子望向我:
「會場就鋪滿鮮花吧。」
「婚禮音樂麼,就用周杰倫的《晴天》吧。」
「喬經理覺得如何?」
當年,他曾說過,我們的婚禮,要鋪滿鮮花。
他還說,在婚禮上,要再為我唱一遍《晴天》。
如今,他沒有忘,只是主角不是我。
我忍住心酸,啞聲回道:
「挺好的,我馬上落實。」
「好,至於其他的,喬經理慢慢構思,我還有會。」
他揚起一絲譏笑,抬腕看了眼表,離開了辦公室。
「呵……奇奇怪怪。」
陳歲望著梁琛的背影小聲嘀咕。
「姐姐,我們去吃飯吧,我餓了。」
她轉頭看向我,眼睛忽閃忽閃的。
「好,陳小姐想吃什麼?」
「嗯,我知道個地方……」
然後,陳歲帶我去了一家路邊攤麻辣燙。
這……
「陳小姐,您確定要吃這個?」
「姐姐你要吃不下就等我一會,我想他家都想了兩年了。」
我忍俊不禁:「也不是,他家我以前也經常來的,只是沒想到,您會來這種地方。」
她自顧自地大快朵頤:
「你不知道,國外的飯跟豬食一樣,這家麻辣燙好多年了,以前我哥總是不讓我多吃,我經常背著他偷偷來。」
「陳小姐,您對婚禮真的沒什麼要求嗎?」
我忍不住問,畢竟每個女孩都應該憧憬有場夢幻般的婚禮。
「姐姐,我們是商業聯姻。」
「你……你不喜歡梁琛嗎?」我又忍不住問。
「我為什麼要喜歡他呀?」陳歲無所謂地回答。
「只是覺得你們蠻合適的,是我唐突了,抱歉。」
我不好意思笑笑。
「是呀,梁琛哪哪都好,家庭好,會掙錢,顏值高,學歷好。那姐姐你喜歡他嗎?」
陳歲忽然看向我,眼裡噙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