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姐高義!」
「那陳旭算什麼東西!也敢對不起李小姐!」
「什麼東西?和小後娘勾搭不清的東西唄!」
「說不定人家正急著回家找小後娘喝奶吶!」
各種對陳旭的辱罵接連傳來,其中不乏對陳旭和徐招娣關係的惡意編排。
我在歡呼聲中走到後院,才進門就見林穎滿臉蒼白。
她眼角還掛著淚,怯生生地瞧我:「李、李小姐……陳旭他當真和他那後娘……」
呦,這位魯智深,啊不對,這位林妹妹不會真的有病吧?瞧這小臉白的!
我忙扶她到桌邊坐下,一本正經地反問她:「林小姐覺著陳旭人品如何?」
06
半夏快言快語,張口就道:「自然覺著那禽獸是個正直體貼的好郎君嘍!」
我拍了拍林穎的手,意味深長地嘆氣:「我長你些許,姑且喚你一聲妹妹。林妹妹啊,你就是太單純了。」
第一步,建立認同感,將小姑娘從這段荒唐事裡擇出去。
「陳旭與他那小後娘關係如何我所知不多,便不在背後亂嚼舌根。我單單與你分析分析今日的事。」
第二步,模糊話題重點,順帶告訴小姑娘,我是個好人,所以不會在背後說人壞話。
我若說了壞話,一定是確有其事!
「我與陳旭訂婚,是父母之命。」
所以沒有個人感情,我不是你的情敵,也不會故意誤導你。
「當初陳秀才病重,一服藥五兩銀子,一個月單單是藥錢便要五十兩。」我喝了口茶,接著說,「陳家也是那個時候敗落的。」
「我爹欣賞陳秀才的才學,有意資助,然陳秀才不願白白受人錢財。」我嘆了口氣,才說,「於是便提出兩家結親之事。」
我看向林穎,隨口舉了個例子:「這就相當於你爹資助的學生說不願平白收你爹錢財,為了報恩要做你的夫君——」
「這不是恩將仇報嗎!」
我話還沒說話,林穎又拍裂了我的桌子。
——大理石的!
我眼皮子抖了抖,默默地將搭在她手背上的手收了回來。
——我的骨頭可沒桌子結實!
林穎欲哭無淚:「我、我先寫張欠條行麼……」
我擺擺手:「你我既以姐妹相稱,我這個做姐姐的難道還能要妹妹賠我桌子不成?這張便算了!」
下張還是得賠的!
林穎感動得眼淚汪汪的:「姐姐你真好!」
不得不說,這姑娘梨花帶雨的樣子怪好看的!
「咳,傻妹妹,這算什麼啊!」我擺擺手,接著嘆氣,「我爹實在是欣賞陳秀才,不忍他因病而亡,故而答應了這種不合理的要求。」
第三步,將自己擺在受害者的位置上。
恩將仇報的一定是陳家!而我家只不過是因為好心所以吃了虧而已!
我要告訴眼前這個小丫頭,我是絕世大好人,而壞人從頭到尾都是陳旭!
可實際上,這些都是屁話,我爹只是想要個能當官且好拿捏的女婿而已!
陳家情況簡單,與宗族之間又隔著親,是再好不過的選擇!
只可惜他眼光不太行,選錯了人。
「兩家一直未公布婚事,也是存了有朝一日陳旭平步青雲後退婚的心思,畢竟我是商籍,若陳旭當真成了狀元郎便是我配不上他了。」我又嘆了口氣,一副事事為陳旭著想的模樣。
林穎氣得直哆嗦:「是他配不上姐姐!我爹說了,就他現在的成績考秀才都難!還狀元郎!我呸!」
我垂眸不語,書中陳旭確實是榜首,他有滿腹經綸,可在聖殿之上得皇上賞識。
如此看來,陳旭怕是另有機緣。
「今日他那小後娘又以我是商籍為由鬧上門來,當眾退親,折辱於我……」我嗤笑搖頭,突然朗聲道,「我李笑笑雖然心善,但也不是什麼人都能欺負的!」
林穎雙眼亮晶晶的,就差拍手鼓掌:「姐姐說得好!」
我笑了笑,又嘆息著握住她的手:「如今我手握欠條,倒是不怕陳旭再來,可妹妹,我擔心你啊……」
林穎揮了揮拳頭:「我?沒人能打得過我!」
我聽著她揮拳時傳來的破空聲,驚得心肝肝直顫。
——這是書里的病弱白月光?!!
騙鬼呢!
「可是你太善良了,我怕你再被陳旭騙了去。」我憐惜地看著林穎,伸手梳理著她鬢角的亂髮。
這麼一個魯智深版本的林妹妹,到底是怎麼變成書中那個早死的病癆鬼的?
只怕又是徐招娣和陳旭搞的鬼!
「你想想看,今日若不是我及時攔住你,你豈不是要平白背上四百多兩的欠債?」
林穎遲疑著點頭:「可那是我自願的……我當時沒判斷好情況就沖了上來——」
「你看看,你到現在還為他找理由呢!」我伸手堵住她的嘴,順帶止住她的戀愛腦。
「傻妹妹,你這是被他騙了。」我循循善誘,「這樣,你若不信姐姐,便將今日事說與令尊令堂聽,他們總不會害你吧?」
林穎瑟縮了下,明顯有些害怕。
知道怕就好!
我繼續勸:「今日在場的還有你們書院的學子,你為人強出頭的事必然會傳入林院長的耳朵里。
倒不如你自己說出來,林院長就是生氣,也定會因你誠實而減少責罰。」
林穎猶豫再三,還是咬牙點了點頭。
將她送走前,我又將林穎的錢袋子塞給她。
「櫃檯不值這個價,當時要你賠錢,不過是想幫你脫身而已。」我笑著說,又將早就準備好的匣子遞給林穎,「今日之事將你牽扯進來我也有錯,這是給你的賠禮。」
林穎不肯要,我便板著臉:「不要?那你是不願原諒我?不願認我這個姐姐了?」
她忙搖頭,雖接了匣子,但又將錢袋子塞給我。
「桌子和柜子是我弄壞的,定要賠!我知道這裡的錢不夠,剩下的我會儘快給你。」她高傲地揮拳,「我林穎可不是陳旭那種好占人便宜的小人!」
在武力威懾下,我默默收起錢袋子。
林穎這才笑了,她晃了晃匣子:「那這個就算是咱們義結金蘭的結拜禮好了!我身上沒什麼好東西,等我回去挑份最好的給姐姐送來!」
我瞧著她順著人流遠去,不由得攏了攏袖子。
「真是個好騙的姑娘啊……」
07
匣子裡裝的是癲狂公子所畫的冬雪圖,而林院長搜尋這幅畫已久。
我原本是想借這幅畫為陳旭謀個小灶,可現在麼,我借著林穎的手獻畫,求的是陳旭在書院再無立足之地!
聽聞林院長十分寶貝這個獨女,想來他知道陳旭騙了自己的女兒後,應該會震怒吧?
我正想著,掌柜的喜笑顏開地走來。
「賠了多少?」半夏憨憨地問。
「八折出售,唉……」掌柜的故作愁苦,他偷偷瞧我,見我不為所動才失笑道,「果真瞞不過小姐,咱們今日怕是不會少賺!小姐可要瞧帳冊?」
「明日吧。」我擺擺手,到了傍晚怕是還能再大賣一波,急什麼!
「對了,回頭把我珍藏的那塊墨玉送到林府。」
林穎這姑娘倒是坦率,值得一交。
冬雪圖是借她的手送給林院長的,墨玉才算是我們結為金蘭的結拜禮!
08
如我所料,不出三日,書院那邊便傳出陳旭被開除的消息。
當時還有夫子想為他求情,可林院長卻當眾斥責陳旭背信棄義枉為讀書人!
甚至當眾罵他是讀書人之恥!
陳旭被開除後心裡不平,還找上門來指著我家大門叱責,口口聲聲說我賄賂院長壞他前途。
可惜他連我家大門都沒能進去,就被家丁打了出去。
徐招娣還想狀告我家縱奴傷人。
只惜縣官曾是林院長的學生,他知曉陳旭在我家門前對林院長的汙衊後,直接命衙役將他們亂棍打了出去。
自此總算安生了半月。
未過多久,徐招娣再次出現在鎮子裡,還帶來了一種叫水晶粉的東西賣。
她家攤子就擺在我家門口,擺明了要和我打擂台。
書中我是怎麼做的來著?命人投毒下巴豆,還是找來惡霸搗亂?
我當真想不通,書中的我怎麼會想出這種奇葩的主意?
旁邊的半夏擼袖子:「小姐,我去掀了她的攤子!」
我瞪了她一眼,平靜地告訴她:「生意又不是只有咱們家能做,去,叫人買幾份給廚房那邊送去。」
半夏眼睛一亮,當即點頭稱是。
書中說這東西稀奇美味,加了蜂蜜、白糖水後甚是受夫人小姐的喜愛,而若是加了麻油、細鹽和蒜汁又十分受青年人的喜歡。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這麼神奇。
廚房的老師傅只看了一眼,便失笑道:「這不就是涼粉麼!咱們店裡就有煎粉兒,偶爾賣剩了也會煮出來給小夥計涼調吃。」
省油!
他還有些不服:「小姐若想吃,招呼一聲便是,何必吃那黑心人的東西!要是鬧肚子怎麼辦!」
「怎麼沒見咱們賣過?」
我有點納悶,拌涼粉而已,又不是多稀奇的東西!
既然這麼好賣,怎麼一直沒人做這份生意?
酒樓的掌柜默算了下,哭笑不得地說:「稟小姐,這涼粉做著費力氣。
若照著他們這樣做成涼調的,再放在咱們店裡賣,一碗不過賺一個半個的銅板,委實不值顧。」
掌柜的說得委婉,我在心裡翻譯了下,大概就是:事多,錢少,不值顧折騰。
「那他們呢?」我問。
掌柜遲疑了下,才說:「若不算攤位費和人工,一碗大概能賺上三個半銅板左右。」
半夏想了想:「就方才那麼一會兒,我瞧他們賣了有七八碗哩!」
對於一般家庭來說,算是個不錯的營生了。
可惜,他們把攤子支在了我家酒樓對面。
確切地說,是對面那個我家尚未開門的鋪子的屋檐下。
「找衙役將人趕走。」我擺擺手,「就說他們擋在了我家鋪子門口,占了我們的地方。」
做生意麼,就要去做生意的地方!老老實實地出攤位費!擋人家門口算是怎麼回事?
我想了想,點了點涼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