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其後許多天,趙端華惶恐不安地躲在後宮中。
她拚命地解釋,自己太傷心了,太子只是想安慰她,兩人並沒有做什麼。
可母后狠狠給了她一巴掌。
「蠢貨,羅相的門生今日參了太子一本又一本,因為你,太子有了污點,羅相與本宮反目,你還敢說自己什麼都沒有做。」
趙端華捂著臉蒙了。
「姨母,當初若非李南平設計我和太子,羅宸怎會疑心我?我和太子又怎會被人誤會?」
她禍水東引,將我推到了前面。
我緩緩跪了下去,輕聲道:「母后要怪就怪我吧,當初每次我和端華妹妹起衝突的時候,太子哥哥總是護著她,我也想讓太子哥哥護著我一次,再加上中秋那次,我誤會了,才會犯下大錯,求母后懲罰。」
母后後知後覺地想起了什麼,她狠狠瞪了趙端華一眼。
「回去你的相府,以後無詔不得前來宮中,更不得踏入東宮半步。」
趙端華瞪大眼睛,滿眼不敢置信。
「姨母,連您也不相信我了嗎?我爹我娘若是在的話,他們會信我的。」
她哭著跑了出去。
母后心疼地想要追。
我輕輕拽住她的衣袖。
「母后,讓妹妹一個人靜一靜吧!她現在心煩意亂,說什麼都聽不進去,說多了還會再起爭端,畢竟她父母都是為國捐軀,是有功之臣,讓一讓她也是應該的。」
母后深吸幾口氣,強壓下怒氣,可捏著茶杯的手,卻很用力,很用力……
趙端華在宮中住下了。
她和羅宸誰也不肯低頭,陷入膠著。
而太子正焦頭爛額,天天跪在御書房裡被父皇訓斥得面紅耳赤,也顧不上她。
而這個時候,韻娘又有了身孕。
羅宸將韻娘抬為貴妾。
趙端華坐不住了,她匆匆回了相府,想要阻止這一切。
而羅宸這一次沒有給她臉面,不顧趙端華的軟磨硬泡,眼淚哀求,鐵了心地想要懲治趙端華的不忠不貞。
「你若不忿,大可找你的太子哥哥來懲治我。」
「羅宸,我與太子哥哥清清白白,你不要出言汙衊。」
「呵,唇齒相依的清白嗎?」
羅宸冷笑。
趙端華忍無可忍,抬手就要給羅宸一耳光,而這一刻,韻娘沖了上去,接住了這耳光,並側身重重倒在地上,鮮紅的血從她腿間流了出來……
趙端華愣住,直到羅宸劈手一耳光將她打清醒。
「若韻娘有事,我絕不會輕饒了你。」
曾經的愛侶變成怨偶。
我忍不住坐在屋頂上喝了一杯又一杯。
我終於明白「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是何等孤寂。
謝無恙,你泉下有知,還好嗎?
我會一點一點替你討回公道,你一定要保佑我啊!
韻娘休養了三個月。
這三個月,羅宸將她真真兒是放在掌心,我在成衣鋪子裡見到她的時候,她紅光滿面,看起來過得不錯。
她笑道:「補藥都要吃吐了,我要是真掉了孩子,這麼補也都要補過頭了,更何況,還是個假的。不過,能讓趙端華這麼丟臉,我很高興。」
趙端華與羅宸徹底反目,兩人對彼此視而不見。
而母后不再支持趙端華之後,她在相府的日子變得不好過起來,相府夫人恨毒了趙端華給兒子戴的綠帽,她無法找太子的麻煩,便想著法兒折騰趙端華。
而朝堂上,太子的處境越發艱難起來。
他從前有宰相支持,萬事順遂,現在卻步履維艱,做事諸多不順。
然而,他們不知道更不順的事情馬上就要來了。
時隔半年,二皇子從撫州秘密回京了。
他一回京就在父皇面前痛哭流涕。
「父皇,兒臣差點兒不能回來見您了。」
從隨侍口中,父皇得知,二皇子前去撫州以及返程的路上遭遇了多次刺殺,後來不得不改頭換面,偽裝成客商躲避刺殺。
也正是因此,他查知了撫州亂民案的真相:撫州根本沒有土匪暴民,只有被逼得活不下去的可憐百姓。
當年的撫州太守——趙端華的父親為官之時,作威作福,橫徵暴斂,逼得百姓沒有活路,不得不落草為寇。
後來,朝廷派兵剿匪,趙端華的父親殺害良民冒充亂匪,還私自徵調民夫開礦,並將牢里的犯人押送礦場挖礦,導致死傷無數。
再後來,犯人不夠,便從良民里抓,只要犯了雞毛蒜皮的小事,原本可以罰點錢就過去了的,卻硬是被判服刑挖礦。
多少人因此家破人亡。
後來,撫州暴動,眾百姓揭竿而起,殺了趙端華的父親,而他們也付出了生命代價,被當作亂民被朝廷鎮壓。
反而趙端華的父母落得美名,被大力弘揚。
新來的太守知道趙端華是郡主,還得到皇后和太子庇佑,便將錯就錯,任由冤假錯案繼續下去。
29
二皇子說起民生之時,幾度落淚。
他哭道:「父皇,兒臣知道自己說這些話有中傷母后、太子和端華郡主之嫌,但百姓太苦了,撫州的稅賦至今依舊是別處的兩倍之多,家家戶戶賣兒賣女才能活下去,兒臣實在不忍心,求父皇救救撫州百姓吧。」
父皇鐵青著臉,快速發布了幾道聖旨。
打著尋找二皇子的名義,派人前去撫州繼續走訪,一路是明面上的,另一個是暗地裡的。
一個月後,擺在父皇桌案上的奏摺有一人多高,上面寫的都是撫州百姓的冤案、慘案,而那些錢並不是趙端華的父親獨吞了,其中一大部分是孝敬給了皇后和太子。
那一天,父皇拍案而起,卻一陣踉蹌,差點兒倒了下去。
大太監喜公公急忙扶他到榻上。
他阻止喜公公去請皇后,並神色恍惚地問:「這真的是太子乾的嗎?」
喜公公無言以對。
而恰在此時,太子說要為父皇送一件禮物。
那禮物是修建在山崖下的一尊大佛,大佛高三米,坐在高高的蓮花台上,仿照的是父皇的面容,目光慈悲地注視著滔滔江水。
一尊大佛,花費無數。
太子恭聲道:「父皇近日勞碌,兒臣憂慮在心,便修了這尊大佛,只盼父皇福壽綿長,江山永固。」
父皇嘿然冷笑:「福壽綿長?江山永固?」
「是,是啊!」太子發現了不對,遲疑道。
父皇終於怒了,他拿起鎮尺向著太子砸去。
「有你這樣的孽障,朕怎麼福壽綿長?怎麼江山永固?」
太子被軟禁了。
母后被禁足宮中。
而趙端華被提審到宗人府,詳細審問撫州的情況。
趙端華大概料到事情不好,若說自己不知情尚有一絲活路,若自己知情那便是自尋死路。
她咬緊牙關,哪怕宗人府動刑也絕不承認自己知情。
我去天牢里看她,曾經高高在上的貴女如今落魄如喪家之犬。
我靜靜地欣賞著她的模樣。
她終於不再假寐,睜開眼睛怨毒地盯著我。
「你來看我的笑話?」
「是啊,真以為當了郡主就能為所欲為?假的就是假的,再怎麼做也不是真的,這不是一下子就露出真面目了嗎?」
「若非你母親指使,我父母怎會……」她怒氣沖沖,脫口而出,卻又察覺後趕緊閉緊嘴巴,只能對我怒目而視。
我笑道:「你父母該死,一個貪官,一個悍婦,有什麼資格享受朝廷給的尊榮,他們死是因為他們該死,絕不是為了我母后和太子哥哥。
「我母后和太子哥哥對你們的腌臢事毫不知情,他們唯一做錯的就是相信了你們這些惡毒的親戚,以為你們真的奉公守法,為朝廷辦事。
「趙端華,你們會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價,不過,看在親戚一場的份上,等你從牢里出來,太子哥哥會將你接入府中,以後,你就在那裡好好地過吧。」
趙端華似乎終於明白過來。
即便她咬牙不承認,太子和皇后也絕不會放過她,不會允許她繼續活在世上,她再也不會過上從前錦衣玉食的生活了。
她在我走後,呆滯了許久。
在牢門再次響起時,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高聲道:「我有話要說,我要見主審大人,讓我見主審大人。」
趙端華給了母后和太子致命一擊。
她從撫州來京城的時候,其實給自己留了一手,她將一個忠僕連同皇后、太子與她父親的往來書信留在了距離京城五十里的一個村子。
而那個村子正好是我的食邑。
那個僕人在我的村子裡安逸地生活著。
只因為來的路上,趙端華打聽過,皇后生了二子一女,太子殿下睿智聰慧有儲君風姿,三殿下活潑俊秀是人中龍鳳,至於大公主則仁慈溫和,最敦厚不過。
她覺得被眾百姓交口稱讚的人應該不壞。
所以,將僕人留在了那裡。
而在京城見到我本人後,她心裡湧起了瘋狂的嫉妒,嫉妒我果然如傳聞一般仁慈溫和,敦厚善良,還有父母寵愛,長兄守護,幼弟敬愛,更有一個風姿絕倫出身不俗的未婚夫。
而她只有一個骯髒的身世。
她覺得,世道不公啊。
若她能取代我,是不是也能擁有我擁有的幸福?
30
趙端華的供詞和那些往來書信對父皇的打擊很大,他不得不正視,自己多年來看重的愛妻和太子原來有著另一副面孔。
他們心狠手辣,愛錢如命,為了一己私利,奴役百姓,將一個州的百姓都視為自己的私產。
天下能交到他們手中嗎?
他們能善待百姓嗎?
父皇猶豫了三日:下達了廢太子旨意,而皇后被禁足,無詔不得外出。
而我和李承恩也受到了牽連。
我被禁足公主府。
李承恩被封了一個王,趕去封地,而他的封地僅僅彈丸之地,完全配不上他的身份。
他哭哭啼啼地去了封地,路上正好遇上朝廷剿匪。
那些山匪被抓時,看見李承恩,竟然是第一時間向李承恩磕頭,求他饒了自己的性命。
那匪首說,明明說好只要截殺從撫州來的人就保他們一個寨子的人的安全,怎麼現在還有朝廷剿匪?
李承恩矢口否認。
匪首說得斬釘截鐵。
「那個被南平公主撿回去的駙馬就從撫州來的,旁人你還可以否認,但堂堂駙馬爺也能否認嗎?我這裡還有那些人魚符。」
李承恩啞口無言,他剛剛出城不足五十里,就又被剿匪的將軍帶著回了京城。
而這一次,父皇徹底失望了。
他怒道:「查!給朕好好地查,朕要看看,他們到底還瞞了朕哪些事情?」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父皇的雷霆手段下,那些我曾經費盡心思也挖不到的真相一一擺在我眼前。
那年初春,青黃不接,撫州百姓們活不下去,造反的造反,逃難的逃難。
但還有一群人,他們真的憂心百姓,惦記民生,千里迢迢地從撫州來到京城告御狀。
一行一百多人,分成十多隊,男女老幼皆有,一路上經歷了圍追堵截,但真正活著走到京城的只有一個謝無恙。
本以為勝利在望,誰能想到,京郊躲著殺他的劫匪,給了他致命一擊。
而他運氣好,被我撿了回去。
醒來後,便失憶了。
我之所以查不到他的身份,是因為皇后和太子早就抹去了他的來路痕跡。
我也終於明白,那些看似針對我的刺殺,其實根本就是為了殺謝無恙。
失憶的謝無恙不知道。
而深陷京城風波的我,也不知道……
所以,那一次的萬安寺之行,註定是一場赴死的結局。
而殺他的人是母后、太子、趙端華和羅宸。
他們謀劃了這個殺局,就等著謝無恙單獨出行。
而我卻還以為只要我遠離了京城,災難就不會再找上我……
父皇宣我進宮,他看著我,目光充滿悲憫。
我們沉寂地用了一餐飯。
膳後,父皇道:「這些年,你受苦了,你放心,父皇會為你重新選一個好的駙馬,這一次,你選誰都可以。」
選誰都可以嗎?
那讓死去的謝無恙復活行不行……
不是所有感情都能隨隨便便可以替代啊……
但我還是恭順道:「多謝父皇,您讓我想想。」
父皇點頭,便忙於政事。
皇后被廢,太子被廢,李承恩被廢,羅宸、趙端華被流放,只有我這個公主還是公主,沒有受到影響不說,還被賜下八百食邑,成為歷朝歷代食邑最多的公主。
羅宸和趙端華流放的那日,他們身披枷鎖,手戴鐐銬,一步一步地被驅趕著出城。
羅家上下為了避嫌不敢來送,我在城門口看著兩人,內心終於有了一絲滿足。
羅宸面色難堪,低下頭去不停地催促獄卒帶他離開。
獄卒冷聲呵斥他少瞎指揮。
趙端華眸中則迸射出仇恨的光。
「李南平,你贏了又怎樣,你還是個克夫的寡婦,謝無恙死之前還在叫你的名字,他死得可真是慘……啊……」
我伸手捏住趙端華臉頰,逼迫她不得不張開了口。
我命人揪住她的舌頭,硬生生拽了出來,然後將她的舌頭拿剪刀剪開。
她的舌頭分了叉,如同蛇信子。
鮮血立刻迸射出來,她疼得嗚啊亂叫,拚命地搖頭。
我鬆開她,看著她的慘狀,心裡的滿足又多了一點點。
我低聲在她耳邊道:「知道為什麼我不讓你死嗎?因為只有活著你才能好好贖罪啊,還有,我要告訴你,韻娘是我救的,也是我給她錢收買人心,你和太子之所以會忘情親吻,是因為你們香囊的香味合在一起就是一劑春藥……」
她口中啊啊嗚嗚,眸子怨毒地盯著我,撲了過來恨不能生食我肉。
而我所做的是順勢挑斷了她的手筋。
從此,她不能說,不能寫,想必能在流放之地能好好地贖罪了……
而我在羅宸面前,只說了一句:
「韻娘被趙端華強灌了墮胎藥,她生下來的是個死嬰。」
羅宸瘋了。
「不可能,絕不可能,那孩子像我,你休要汙衊韻娘。」
「從育嬰堂上百個嬰兒里挑的,如何能不像你?還要告訴你一件事,韻娘第二次懷孕,其實是假孕,我怎麼捨得她真的為你小產呢?那是我為她準備的血泡,只等著你和趙端華起衝突的時候順勢戳破。」
「你這毒婦,你騙我。絕不可能。」
羅宸發瘋般向我撲來,卻被我的侍衛一腳踢飛,他彎腰縮成了一個蝦米,臉上豆大的汗珠瞬間冒了出來。
我笑了。
「那你就慢慢走,不妨在京郊停留幾天,聽聽來自京城的消息。」
羅宸想到了什麼,驚恐地瞪大眼睛。
他此時才似乎知錯了,想要出聲哀求。
卻被我的侍衛一刀插入口中,割掉了半截舌頭,又順手挑斷了手筋。
我靜靜看著,笑道:「畢竟是夫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瞧瞧你們,像不像天生一對的天殘地缺?」
31
羅宸和趙端華被安頓在京郊養傷,等傷好後繼續出發。
而就在此時,韻娘敲響了登聞鼓,挨了三十大板後,狀告羅宰相貪污受賄,操縱科考。
她奉上了一個個證據,只有一個訴求:帶著孩子一起脫離羅家,做一個普通的小老百姓。
父皇再次震怒,下令徹查。
又一次官場地震來臨了。
消息傳到京郊。
羅宸發了瘋一般地用頭撞牆,撞得血肉模糊。
他口齒不清地喊:「南平,我錯了,饒了我,我不該見異思遷,我不該殺了駙馬……」
獄卒們聽他如此大膽敢攀扯公主,急忙堵住他的嘴,推著他往邊疆苦寒之地去了。
一個月後,羅相被判斬立決。
他的門生故吏一個個自顧不暇,巴不得和他撇清關係。
相府被抄。
曾經高高在上的相府夫人也踏上了流放之路。
不同的是,她和羅宸,一個在南,一個在北,這一生都不會再相見了。
而韻娘抱著孩子也來與我告別。
此時的她臉上洋溢著真心的笑容,溫柔地逗弄著懷裡的兒子。
「多謝公主搭救,您的大恩大德我永誌不忘,但我大概無法報答公主的恩情了,只能銘記在心,此生做個好人,絕不給公主抹黑。」
她倒是坦然。
我若一直是公主,自然用不到她來救。
我若需要她救,那大概我也走到了窮途末路,她也救不了我了。
我笑著推給她一個匣子,裡面有一些銀票珠寶。
我笑道:「杜十娘有百寶箱,何韻娘也該有一個,願你從今後行止由心,萬般如意。」
她紅了眼眶,抱著孩子跪下。
「殿下,我不求這個。」
「拿著吧,開繡莊總要有本錢,孩子長大了也要讀書的。」
她接下寶匣,摘下孩子脖頸的長命鎖:「殿下,我別無所求,只求殿下平安康健,福壽無雙,韻娘在江南會為您祈福的。」
我點頭,目送她離去。
這京城的故人,又少了一個。
回府的路上,我繞道到太子關押的地方。
那裡的守衛看到我,忙來請安。
我問他,太子如何了?
守衛道:「太子整日嚷嚷,希望您來救他出去。還求陛下網開一面,殿下,您要進去嗎?」
我搖搖頭,現在還不是時候。
現在的李承澤還心懷妄想,還沒有對父皇死心,以為自己只要認錯了,父皇就會放他出去。
但我會讓他明白,他註定要失望了。
那時,才是他窮途末路的時候。
到時候,他才會明白,他唯一能指望的人只有我。
「告訴太子殿下,我會努力搭救他的,讓他保重貴體,切勿放棄。」
「是!」
守衛恭聲應答。
我拐個彎兒離開,聽他和另一個人說:「南平公主真是個好人啊!」
我忍不住笑了。
謬讚了。
從前的南平公主或許是個好人,但她早就已經死了。
活在這世間的,只有一個復仇的幽魂。
我去謝無恙的墳上燒紙。
紙錢飛舞在空中,不肯落地。
我站起身,輕聲道:「你不肯收,是因為仇還沒有報徹底嗎?你放心,快完了,一切都快結束了。」
我在一處茶樓里見了二皇子李承年。
他滿臉歡喜,對我躬身行禮。
「多謝皇姐教我,不然我不一定能活著從撫州回來。」
他撫著心口,猶似心有餘悸。
在他出發去撫州前,我便告訴他這一路並不會太平,讓他兵分三路,一路水路,一路陸路,第三路則是他帶著隨從微服私訪。
他本以為微服私訪才是最危險的,可經歷了一波刺殺後,才明白,被人看得到才是最危險的。
他當即換了侍從的衣服趁亂出發,一路上靠著公主府商號的幫助,順利抵達撫州。
這一路艱難險阻自不必說。
而這蠢材進了撫州之後,便放鬆下來,輕信於人,差點兒被賣去做了小倌兒,還是我的人機警將他救了回來。
救下之時,他還問:「怎麼撫州好男風的如此多?」
經歷過混亂的撫州,百姓只求活下去,而權貴則越玩越變態。
這些是在禁宮中養尊處優的皇子不知道的。
後來回程的路,更是歷盡艱辛。
這一路坎坷波折讓我明白,眼前這個人是個十足的廢材。
而只因他皇子的身份,如今竟然是太子最有利的人選。
我不服啊。
這樣的人當政,天下又會有幾個撫州出現呢?父皇真的不知道嗎?
我笑道:「舉手之勞,你也算幫我報了大仇。」
二皇子面色凝重:「皇姐請節哀,姐夫為了撫州百姓出生入死,撫州百姓不會忘了他的恩德的,父皇已經決定下旨為姐夫正名,很快你就可以看到了。」
「如果這樣,那就太好了,日後,你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我儘管說,我會盡心竭力。」
「眼下就有一件,不知皇姐方不方便?」
「什麼事?說來聽聽!」
「我……我該娶妻了,我想娶陳大將軍的女兒陳錦繡為正妃,不知父皇會不會答應。」
二皇子眸子亮晶晶。
我忍不住笑了。
果然人一旦有了權力,就想要更多的權力。
二皇子不例外,我也不例外。
我點頭:「自然可以,我與陳大將軍的女兒從前有過一段交情,她雖出身武將世家,其實喜歡的卻是文采出眾的文人,你若真想贏得她的芳心,不如以辭賦著手。」
「我明白了,多謝皇姐賜教。」
32
二皇子急匆匆去了。
我約了陳錦繡見面,將今日事情當作玩笑一般說了出去。
陳錦繡傲然道:「天下男子總是這般,想贏得女子的芳心,真當女子是物品?被他們贏來贏去。」
她說得對。
但我撫了撫她的後背,她吃痛地躲了一下。
陳將軍重男輕女,只要兒子犯了錯,就會鞭笞女兒,讓兒子長記性。
這是我不能理解的。
誰犯錯,他應該打誰才對啊。
為什么弟弟犯錯要打姐姐呢?
「又挨打了吧?就你嘴巴硬。我若是你,會答允二皇子,到時候,便可以有仇報仇,有冤報冤了。」
「可……可我不喜他。」
陳錦繡白了臉。
她還清澈如水,不似我這般已經黑了心肝。
我笑:「皇子的婚事,從定親到成親快則半年,慢則兩三年,這麼長的時間,什麼變故都有可能發生的,是不是?」
「會發生什麼變故?」陳錦繡緊緊盯著我。
我低聲在她耳邊道:「做一個高貴的寡婦,如何?」
陳錦繡的眸子亮了。
她和我勾了勾手指。
「一言為定,你不要騙我,我雖文采不夠,但公主殿下,你打不過我的。」
她好驕傲。
和我的謝無恙一樣驕傲。
我笑:「是,我打不過你的,陳小將軍。」
她笑得燦爛,我滿懷思念。
我的謝無恙,也曾經這樣傲然地說,我打不過他呢,可他已經不在了啊。
後來,二皇子去將軍府找陳錦繡,卻撞見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正在被她的父親鞭笞,此舉震驚了他許久。
他當即憤然阻止,就此贏得了陳錦繡的芳心。
而陳將軍見狀主動認錯,與二皇子攀談飲酒,相得甚歡。
陳錦繡完成了任務,如釋重負。
她對二皇子許下終身。
二皇子以為自己拯救了她,對她愛護有加。
而她當天回去就揍了她那惹是生非的弟弟一頓,並在陳大將軍橫眉怒目時傲然道:「爹爹,您總說女兒無用,可能攀上皇家的靠的是女兒,不是兒子。
「要知道將來有一日,我成了二皇子妃,肚子裡懷著的會是龍孫,給您帶來榮耀的也會是我和我的兒子。
「弟弟這般為非作歹,是給二皇子拖後腿,您若還想讓我攀上二皇子這個高枝兒,就好好約束著弟弟。」
陳大將軍怒極:「荒謬,若非我是大將軍,二皇子豈能看上你?」
陳錦繡笑了:
「爹爹,那是您不知道枕頭風有多厲害,您這大將軍之位能一直穩穩地坐下去嗎?看看羅相爺一家,如今是什麼下場。」
她正說著,門外便響起了珍寶坊老闆的聲音。
「陳大小姐,有人讓小的送來一個瓔珞,您看看,可否合適,若不合適,小的拿回去再改了給您送來。」
那珠寶碩大,翠玉極綠,震驚了陳大將軍的眼。
他終於閉了嘴,連聲催著陳錦繡快快試戴瓔珞。
後來,陳錦繡對二皇子撒嬌:「殿下,要多謝您又救了我一次,不然,我一定被爹爹打慘了。」
二皇子很焦慮,因為那價值連城的瓔珞根本就不是他送的。
他意識到自己似乎有了一個很富有的競爭者,為免節外生枝,乾脆利落地向父皇求了聖旨。
父皇當時看了他很久很久,久到他頭頂都冒出了虛汗。
最後,父皇同意了。
他滿心歡喜地回去和陳錦繡說起了好消息。
他不知道,就是此舉讓他失去了太子之位。
滿朝文武這段時日紛紛上摺子請父皇封二皇子為太子,父皇很憂慮,他一面覺得二皇子難當大任,一面又覺得二皇子辦成了幾件大事,得了民心。
他正搖擺不定,二皇子卻拉攏朝臣,還是握有兵權的大將軍。
這犯了父皇的大忌。
二皇子的權力可以是父皇給的,卻絕不能是他自己主動去謀求的,因為這意味著狼子野心。
一道賜婚聖旨下達了二皇子府和將軍府,但那一道封二皇子為太子的聖旨,卻永久地壓下了。
二皇子不知,還在痴痴地等。
真傻。
我進宮的次數多了。
不為別的,只為多孝敬父皇。
父皇也默許了我的行為,因為他年歲大了,心愛的髮妻被他打入冷宮,大兒子被廢,二兒子狼子野心,三兒子也被廢了,其餘子女小得讓人看見就頭疼。
如今能陪在他身邊說說話的竟然只有我。
我陪他用完膳,會再陪他散散步,接著他上朝,我會繼續等他下朝回來用晚膳,順便為他捏捏頭,緩解他的頭痛之症。
他問我為何不回公主府。
我愣怔片刻,才道:「父皇,偌大的公主府太冷清了。」
那一刻,他似乎與我感同身受,也滿身孤寂。
我以為我求得了他的憐憫,但很快,禮部便開始為我張羅著尋找夫君。
33
當一個個男兒的畫像擺在我桌案的時候,我沉默了。
那些男兒個個長相出眾,但也只是長相出眾罷了,家世、品性、文采都不過平平。
我在公主府外設了一個考場,對外招駙馬。
若能過三關,便能成為我的駙馬。
來的人很多,闖到第三關的也很多,但第三關是和我打,打過我的一個人都沒有。
父皇認為我胡鬧,說堂堂男兒怎可能打不過一個女子。
直到他微服出巡公主府,看到我一身男裝將一個人高馬大的男子胖揍在地的時候,他似乎終於相信,他一直以為嬌滴滴的女兒很能打,不輸任何一個男兒。
我在台上揮灑汗水,得勝之後歡喜地撲進父皇懷抱。
那一刻,父皇是為我驕傲的。
再後來,我天天男裝入宮,陪父皇用膳。
有大臣參我不守規矩,違背祖制。
我帶了一群兒郎——我招駙馬時的手下敗將,將那大臣的小孫兒堵在了小巷子裡。
我挑起他的下巴警告道:「再哭,就讓你當本宮的面首。」
那小孫兒面色慘白地回了家。
我又將那大臣的小孫女堵在了成衣鋪子裡,逼著她換了一身男裝回家。
大臣氣極,卻終於學會了閉嘴。
而不知為何,京城裡慢慢湧入一股風氣,女子穿男裝出遊竟然多了起來,而那些大臣竟然也不說民風不正了。
嗯……
我很不理解。
給謝無恙燒紙的時候,我問他:「這是什麼道理呢?難道人都敬慕強者嗎?」
又過了許久,一位大臣上朝路上突然昏迷,而他當天有一個極其重要的奏摺。
我將他好不容易救了過來,他拉住我第一件事便是求我快快將奏摺送到宮中。
我第一次闖進金鑾殿,將奏摺給了父皇,然後便恭敬地退了出來。
雖只驚鴻一瞥,但這裡的模樣從此在我心裡種下了種子。
在我男裝第二年的時候,二皇子闖了一個大禍,他和一位侍郎家的庶女有了瓜葛,還被人捉了個正著。
此事被父皇知曉。
父皇震怒,痛批二皇子狼子野心。
「你以為朕只有你一個兒子嗎?你個蠢材,竟敢將朝臣之女當作自己的後宮,隨意采折,你問過朕的意思了嗎?」
二皇子戰戰兢兢,跪地痛哭認錯。
而父皇將那位庶女賜婚為側妃,罰二皇子俸祿並禁足。
此事看起來雖圓滿解決,但我知道,二皇子再也無緣皇位了。
而朝中人聞風而動,請求廢太子復位的人越來越多。
我在這個時候,來見了廢太子。
此時的李承澤和李承恩關在一起,兩個人形容蕭索,再無從前皇天貴胄的瀟洒俊朗模樣。
看見我,激動得如同看見肉的狗。
我稍稍透露喜訊,暗示李承澤復位有望,他便難掩喜色,高興到癲狂。
「皇兄,只需再添些助力,父皇就能放你出來,可我只是一個女子,實在無人可用,若我是個男兒就好了,但皇兄放心,我會拼盡全力,哪怕粉身碎骨。」
我眸色堅定。
李承澤面上神色變幻。
「我手中有一份名單,這是我最後的東西了,南平,你一定要用好,若我能出來,他日我一定封你為護國長公主,讓你一世無憂。」
「我如今才明白,母后說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是什麼意思,沒有皇兄照拂,我的日子的確不好過,皇兄,你一定要出來,母后也盼著你出來救她出冷宮。」
李承澤痛下決心,將名單告知我在何處。
我點頭匆匆離去,果然在李承澤說的地方看到了名單,以及名單上那些人的把柄。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二皇子本以為自己再也無緣皇位,鬱郁不得志的時候,突然遇到了一群極力追捧他,願誓死效忠他的朝臣。
而他又有了一些招兵買馬的錢財,還有陳大將軍做後盾。
父皇登基的第二十五年,一道聖旨下達二皇子府,說宮中有刺客,讓他進宮捉賊。
二皇子帶著兵馬奉旨入宮,雄心勃勃想要借著殺賊的工夫順利篡位。
但他沒想到,他心心念念的准王妃陳錦繡會一身鎧甲將他擒拿,大罵他是亂臣賊子。
34
一場宮廷之變,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當我穿著鎧甲闖入父皇寢宮的時候,父皇驚愕地看著我。
那一刻,他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你鋪墊了這麼多,原來是這樣的野心。」
我單膝跪地。
「父皇,您的兒子死了三個,剩下的還小,我不想手染太多殺孽,該您做決定了。」
「你休想,你是女子,怎能為皇?」
他厲聲呵斥。
我輕聲道:「父皇,您知道廢太子為何貪污嗎?」
父皇很迷茫,這是他怎麼想也想不明白的。
他對廢太子真的是寵愛有加,自幼教導,所以,他始終不明白,為什麼廢太子會貪污,會喪心病狂地鎮壓一城百姓。
我平靜道:「因為他怕您,怕您忌憚他,猜疑他,所以,故意讓自己身上有污點,有瑕疵,如此您才會覺得兒子不如您,還需要您的教導,才不會被您猜忌。只是,他沒想到撫州太守會借著他的名義大肆斂財,他不知道朝廷的一成稅到了民間會被層層追加變成兩成,三成甚至四成五成,所以,才釀成了撫州慘劇。歸根結底,原因在您,父皇,您老了,該做太上皇了。」
父皇愣怔很久,在我等得不耐煩,打算來硬的時。
他喉中嗬然一聲,咚地倒地不起。
父皇中風了。
他瞪大眼睛,一副不甘心的模樣。
我命御醫好好照顧他,轉身出去,接受百官擁護。
父皇不知,其實我並沒有完全把控皇宮。
那些禁衛軍以為我進宮真的是來勤王,才沒有阻攔我。
他的禁衛軍並沒有背叛他,只要他一聲令下,依然有一戰之力。
我不過是賭一把。
沒想到,這一次,天運在我這邊,我賭贏了。
而我也騙了父皇,他的三個兒子還活得好好的,不過,離死也不遠了。
我在百官擁護下,登基為帝,尊父皇為太上皇。
我下旨二皇子與陳錦繡成婚,成婚第二天,二皇子暴斃,陳錦繡如願成了一個有權有勢的寡婦。
因她有從龍之功,我封她為禁軍大將軍,與她的父親陳大將軍分庭抗禮。
她再也不是那個由著父親任意打罵的可憐女孩兒,而是高高在上的王妃,可以逼著陳大將軍行禮,並暴打弟弟的那種。
二皇子死前問我,為何如此恨他,非要置他於死地。
我低聲在他耳邊說了一句。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大罵我毒婦,說國出妖孽,國家要亡了。
我笑著,一點兒也不在乎。
死人,最能保守秘密了。
我下旨賜死廢太子。
廢太子不願相信。
「趙南平,我是你哥哥,你敢殺我?這是弒兄,要被萬人唾罵的。」
「你們合謀殺了謝無恙的時候,心裡有沒有一點兒想著我是你的妹妹,他是你的妹夫呢?」
「你為了一個外人報仇,你瘋了嗎?我是你哥哥,嫡親的哥哥,一母同胞,我們身體里流著同樣的血。」
「你,不是我哥哥,我沒有哥哥。」
他以為我說假話,其實,我說的都是真話,真得不能再真。
廢太子被灌下毒酒,他怒目圓睜,扭曲抽搐。
我在他耳邊同樣低語了一句,他眸中綻放出憤恨的神采,又完全歸於灰暗。
又一個死不瞑目的。
至於李承恩,已經嚇傻了。
「饒命,饒了我,我再也不敢了,我就關在這裡,我一輩子都不出去。」
我嗤笑一聲,轉身走了。
後來,他果真在這裡被關了一輩子,死時享年四十五歲,屍體被抬出時,已經看不出曾經的少年模樣。
李承澤身死,李承恩被囚禁的消息傳入母后的冷宮。
她日日唾罵,夜夜哀號著一定要見我一面。
我冷著她,直到她號啞了嗓子,哭乾了眼淚,才一身帝王冕服肅穆地出現在她面前。
她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亂臣賊子,你竟然真的篡位了,你是女子,你怎能做皇帝,你哥哥呢?弟弟呢?你把他們怎麼了?」
那一刻,我很感慨。
原來,她沒有那麼愛父皇啊。
我以為她第一個要問的是父皇呢!
我並沒有回答,而是將一些東西一樣一樣地擺在她面前。
她疑惑地看著。
「你做什麼裝神弄鬼?」
我喉頭哽咽。
「母后,你好好看看,這是什麼。」
她按下煩躁,仔細地看了一眼又一眼。
地上的是一個繡著金龍的襁褓,一塊繡著芍藥花的帕子,一個龍紋尿布,以及一個金鈴鐺。
鈴鐺上是精緻的鳳凰紋,在底部有一個需要極其仔細才能看清楚的李字。
其餘幾樣東西,母后並不放在眼中。
可那個金鈴鐺,她顫抖著手指拿了起來,越看神情越激動。
她認出來了。
這金鈴鐺是當年她為自己未出生的孩子準備的。
她以為那時太亂,被人順走了。
後來還曾向我抱怨,說宮中手腳不幹凈的人太多,御下一定要嚴,免得出了家賊,被人利用。
可這金鈴鐺又出現了。
她厲聲道:「你從哪裡得來的?金鈴鐺的主人呢?他在哪裡?你將他怎樣了?李南平,你將他怎樣了,即便我對你不住,但他是無辜的。」
她痛哭流涕,一片拳拳愛子之心。
而看我的目光如同一個仇人。
我終於明白了。
她看中的是血緣,有血緣的就是她的孩子,沒有血緣的即便養大了,也可以棄如敝屣。
我冷笑一聲:「他死了啊!」
「你這毒婦,你為什麼殺了他,他是無辜的啊,我好歹將你養大,你在我膝下享了那麼多年的福,為什麼容不下他?」
她哭得再無體面。
我輕聲道:「母后,您不必如此傷心,好歹您和自己的孩子也見過面, 您還說他出身卑賤,是個下賤坯子,竟敢與皇權相抗,實在死不足惜。」
母后哭聲驟停, 滿面驚愕。
我心中充斥著報復的快感。
「母后, 您的兒子, 就是謝無恙啊!我整理他的遺物發現了他的秘密,您沒記錯,我的確沒有月牙胎記,在他死後,我縫補他的屍體,發現了他的胎記, 故意在自己身上也弄了一個,我閉門不出的三個月,都是在養傷。母后,親自下令殺了自己的兒子,您感覺如何?」
母后發出一聲悽厲的慘叫,向牆上撞去。
鮮血飛濺,腥味瀰漫。
我看著這一幕,轉身腳步沉沉地離去。
陽光照耀下,我已經渾身冰寒,刺骨冷意從骨縫裡一點點冒出來,又被陽光蒸騰掉。
我忍不住想, 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人倫慘劇。
若他們當初不趕盡殺絕, 對我有一點點憐憫,這一切是否就不會發生?
萬貴妃臨死時沒有撒謊。
當年她把持後宮時,的確調換了母后的孩兒, 那個孩子流落宮外, 在撫州長大。
他知曉自己的身世, 努力地讀書、練武, 本想著靠本事在金鑾殿上被欽點為狀元,揭開自己的身世秘密。
可惜, 他運氣不好,遇到了撫州知府這個大貪官。
他一路前往京城,既有揭開身世的渴望, 也想為撫州百姓求一個公道。
他本以為可以守得雲開見月明,卻又半路被追殺,失了憶, 最後死在了自己一心想投奔的親人手中。
命運之詭譎離奇,令人無法琢磨。
這是老天對皇后的懲罰嗎?
可若是懲罰, 為什麼會降臨在無辜的人身上?
我不明白。
我怎麼也想不明白。
我在金鑾殿的屋頂上, 等來了晨曦初綻。
晨鐘響起, 萬物甦醒。
新的一天來臨了。
謝無恙,若你投胎,請一定等一等, 等我為你打造一個盛世。
讓你不管投胎在何處,都有書可讀,有衣可穿,有餐飯可食, 有夢想能實現……
等一等我,我會拼盡全力,讓那一天快快到來……
(全文完)
備案號:YXXBvNnvmJyBEvUM93jDBHWL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