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愛你,小擇。」
不合時宜的想起了我喂養的第一隻流浪貓,小小的一隻少了條腿走不穩路,我心疼它一連喂了一個月,後來它皮毛順亮見到我就迎上來,可惜被許逢生髮現。
許逢生那一隻修長的手,捏著小貓脖子時青筋暴出,病態又暴力。
眼下許逢生正掐著我的脖子。
和它不一樣的是,許逢生扣著脖子落下了一個吻。
一個轟轟烈烈不加掩飾的吻,一個恨不得剝開皮肉兩顆心相融的吻。
他舔掉我唇間的血。
「你愛我嗎?」
愛嗎?
「你愛我吧。」
我恐懼地搖頭,眼淚順著未乾淚痕下滑,他半跪在地上那張臉靠近我的,施捨一樣與我額頭相抵。
「小擇,你愛我吧。」
強硬偏執如他,說出的話卻低聲下氣,懇求著愛。
14
許逢生需要愛。
他將最脆弱的心口攤開給我看。
15
許逢生將我關了起來。
暗不見光的地下室里冰冰冷冷的躺著我,許逢生忙完工作就會推開我的門,從身後環著我「這裡很安全,沒人會發現我們。」
許逢生說這裡是最安全的地方,這裡沒有光,可他分明是害怕的,我和他貼在一起,他骨骼深處打著寒顫,上下牙互相碰撞。
他安慰我「小擇,別怕。」
從始至終害怕的是他。
許逢生抱緊我,將我上衣推到胸口,一個接一個的吻落在上面,他動作輕柔我別過頭不去看他,被他掰著下巴正過臉。
他瞳色淺像個矜貴的小狐狸,蠱惑著讓我與他身體契合,他修長的手指抵在我上顎,偏執地問我「小擇,在愛我嗎?」
「小擇,給一點吧。」
給點愛吧。
他反覆在睡夢中驚醒,再小心翼翼地貼近我的心口,聽心臟跳動聲,一遍遍試探不耐其煩。
黑夜過去,許逢生白天去公司,沒人的時候,我時常會懷疑自己有沒有活著。
不然我怎麼什麼也聽不見呢?
我不見了,沈如故會找我嗎?
會。
顧離打開地下室的門,「我就猜他將你藏在這裡。」
我疑惑的看顧離解釋「許伯父伯母都不是什麼好鳥,許逢生生下來後一直扔給保姆帶各玩各的」
「那保姆有精神疾病,發病時就把小許逢生扔在這個地下室里,後來那保姆發了瘋,想帶著許逢生一起死,將許逢生割了腕鎖在地下室里。」
我呼吸一滯。
怨不得他這樣害怕。
童年恐懼如影隨形伴著他,這裡反倒成為他最常來的地方。
許逢生也愛折磨自己。
「你放心告訴你這些不是想讓你對他心軟,許逢生是什麼樣的人我當然知道。」
「你離他越遠越安全。」
顧離打開車門,迎著陽光的笑明艷動人,她對我說「那帥哥等你好久了。」
我順著顧離的指向,看到了陽光下站著的沈如故。
他三步並兩步跑到我面前,接住了我「終於找到你了。」
我失去了力氣,靠在他的懷裡,沈如故一把抱起了我,我又驚又慌,又覺得這個姿勢顯得我太柔弱,我紅了臉去推他。
沈如故掂了掂我的體重「瘦了好多。」
沈如故,是把我當成女人了嗎?
不容我多想,腳步聲在我們身後響起,我聽見了許逢生的聲音。
「我說最近公司怎麼這麼忙,原來是沈公子的手筆。」
沈如故臉色瞬間冷了下來,皺著眉將我抱緊了些。
「非法囚禁,是犯法的,許總是想被進去喝茶嗎?」
他們認識?
許逢生饒有興致的挑了挑眉,嘴角上揚這是他一貫溫和的笑,可偏只有我能看出他此刻帶著惱火。
不是對我,是對我身後的人。
「沈如故,看來你忘了我們的約定。」
我靠在沈如故懷裡,感受到他身體的瞬間僵硬,接著又聽從許逢生手機里傳出來的,他和沈如故的交談。
「許大少爺親自監工?是不放心我嗎?」
沈如故帶著笑的嗓音很撩人,說的話卻薄情。
「我?我怎麼會喜歡上那個小啞巴,我也不是什麼都能吃的下的。」
「許少爺放心,一百萬到位了,人還是你的。」
「到時人送你嘴邊,任你處置。」
許逢生收了手機,饒有興致的目光落在我的臉上「小澤,看吧,這世上只有我真心愛你。」
16
我聽完如墜冰窟,是啊,怎麼就相信了沈如故呢?
好笑,我簡直是個傻子。
這世上哪有不求回報的好意。
「許澤?我,,,」
我推開沈如故,冷冰冰地等著他繼續說下去,說錄音是假的,他帶我回去沒有預謀。
沈如故只是低垂著眼,低聲向我說。
「對不起。」
三個字重重地砸在我身上,我昏頭轉向狠狠推開沈如故,不知道門在哪,但我要離開。
好狼狽。
沒敢看許逢生,他此刻也一定帶著嘲笑看我的笑話。
「小狗。」
我腦子中緊繃的弦在這一刻斷了,委屈和憤怒這麼噴涌而出,我回過神,將沈如故給我的手機狠狠摔在他身旁,全還給他。
沈如故還要再伸手拉著我的手腕,被一旁站著的許逢生攔了下來,沈如故和許逢生作勢扭打在一起,我從未見過沈如故這樣生氣,發狠地一拳又一拳。
許逢生也不掩飾自己的恨意,不留後手地還擊。
「你答應過我,不再靠近他。」
我這樣看著他們下死手的毆打,明明他們才是合作一方,何故撕破臉皮,顏面都不要了,見血見肉。
許逢生得了先手,壓在沈如故上方,一拳要落在他臉上時,我的雙腿似有千斤重,走不動了,好累。
好疼啊。
沈如故紅腫的嘴角流下的血,刺傷了我的眼。
「哥。」
我聽見自己低啞的聲音,嘶啞難聽。許逢生手僵在上空,眼裡未褪去的怒意夾雜著詫異和沈如故同時轉頭看向聲音的來源。
「你別打他。」
是我的錯。
我信錯了人,錯不在他。
這麼多年後第一次開口說話,竟然是對許逢生說,為了給沈如故開脫。
我含著苦笑,看落日餘暉灑進房間裡。
下一刻,失去了意識。
17
做了個好長的夢。
夢見了自己小時候,阿嬤在世時做小竹簍背上背著我,她一步步走著撿柴火,一彎腰我就笑,她問我怎麼這麼愛笑,後來她生病下不了床,我站在凳子上生火做飯,糖錯將鹽灑進去,阿嬤笑著說「乖乖往後日子會一直甜著。」
可是阿嬤,哪來的甜呢?
我這麼懦弱,阿嬤還總誇我是世界上最堅強的小孩。
可是我連她葬在哪都不知道,沒人告訴我,我和她的交集淺顯的可憐,但分明我們才是這世上最親近的人。
後來沒人願意撫養我,我被送進了孤兒院,因我年紀小不愛說話總被人欺負,院裡時常不給我們吃飯,對著孤兒院的來客我一句「院長不給我們吃飯」,讓我在人潮散盡後飽受折磨,這是在那時我才知道。
院長將我綁了起來,他拿著鋒利的剪刀,割破了我舌頭「想活著,就做啞巴。」
我被喉嚨里鮮血嗆地喘不過氣,像被放血的動物,在地上爬來爬去掙扎了一夜。
我知道。
吃飽很艱難,活著很艱難。
想要活下去,第一件就是自斷口舌。
我不再和別人說話,但是阿嬤,為什麼我總能遇上一個又一個圈套。
孤兒院領養是圈套,許家是圈套,如今連沈如故也是圈套。
他們都圖我什麼呢?
18
我再掙開眼時,是在病床上,許逢生趴在我病床邊睡著了。
這個時候他才像外表看起來一樣溫潤,他的睫毛長眼尾很闊看人時總是情深款款。
我這樣認真的打量他,他額發凌亂地散在眉眼處,我伸出手那一瞬間,他毫無防備地睜開了眼睛,我和他目光相接。
一瞬間流光溢彩波光瀲灩都在他眼裡了。
「小擇,你醒了。」
我點了點頭,偏開了眼。
「小擇原來你是會說話的,很好聽我很喜歡。」
只有他才會覺得低啞嘲哳的聲音悅耳。
許逢生一點也不在意我的沉默,額頭貼在我的手背上笑了笑「小擇,我第一次聽見你叫我哥,我好開心。」
他將開口之際,病房門被推開,沈如故走了進來。
「許擇,我來接你回家。」
「給我一個機會好嗎?」
我坐在許逢生的床前看著沈如故說「我很後悔沒有在見你的第一面就帶你私奔。」
「我很愛你。」
許逢生緊緊握著我的手,恨不得將我和他緊緊拴在一起。
他怕什麼呢?
我默不作聲,我懼怕死亡,懼怕被鎖在地下室,更怕自己懦弱屈服。
即使是未知。
因為許逢生我才被選進許家,因為許逢生我喪失了十幾年的自由,又是因為他我說不出來,我心如刀割。
我大都痛苦都是來自於他。
我掙脫開許逢生拉著我的手,給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輕輕柔柔地迎著許逢生的目光道「你該體會我的痛苦。」
許逢生微紅著眼眶,掙扎著起身,要說的話在看到我落淚的瞬間咽了下去。
我的一滴淚滴在了他手背上。
「才有資格說愛我。」
許逢生根本不會愛人。
我承認我在逼他。
我踮起腳,一個吻落在沈如故嘴角,在許逢生盯著手背發獃時道。
「看清楚了嗎?我在愛他。」
19
我跟沈如故回了出租屋,收拾起行李,沈如故倚在門框看了我半天「你也騙了我一回。」
我抱著小貓從他身邊走過,冷冷淡淡地看他「我討厭欺騙。」
「那我愛你呢。」
「不要了。」
我抱著貓在玄關換鞋,燈光打在沈如故臉上,模糊了神情,我只是又聽他說「小擇,你有時真的很像許逢生。」
我回過頭看他,沈如故又點了根煙,沒抽放在指尖夾著。
「往後去哪呢?」
「不如我再陪你演一場。」
20
我還是留在沈如故那,沈如故給我找了個工作,在聾啞學校當助教。
每天我去上班,沈如故睡覺,我下班,沈如故去上班。
我們同在一屋檐下但很少碰面。
直到這次下班遇上了許逢生,許逢生站在學校門後隔著人流遠遠和我對望。
我忘記了行走,是他麼
應該是下班後,他簡簡單單的白襯衣,西裝搭在手臂上,額發被風吹亂落在眉眼上。
怎麼清瘦了怎麼多。
許逢生站在原處,笑著說「瘦了。」
「沈如故也像我這樣混蛋嗎?」
他一直以為我和沈如故在一起。
我心亂了,只能慌張走開。
回來後生了一場病,病里重複做著被許逢生掐著脖子,許逢生在我夢裡是一條艷麗的蛇纏在我脖頸上,讓我別離開他。
沈如故守在我床邊,等我清醒一點他就跟我說點話,我昏睡過去,又感受他的手指觸摸我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