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在了莫須有的罪名下——將軍府通敵叛國,江貴妃穢亂後宮。
後來將軍府罪名平反,皇帝落了幾滴淚,又封加各種賞賜名號後,此事便不了了之。
想及此,我身子瞬間僵硬。
上輩子那些不知為何被遺忘的事情重又想了起來,我一時如墜冰窖。
而此時江岫白正低著頭問我:「大姐不能出宮,所以讓人送了一些小玩意和布匹到府上。如今已經送到我院子裡了,我帶你去——」
「江岫白!」
我突然抓住江岫白的手臂,可話到了嘴邊卻又說不出口。
我在害怕。
害怕說出那些話之後我會被當成是妖邪——
我曾見過村子裡一個死而復生的人被其他人硬生生架著用火燒死。
但事實上,所謂的死而復生不過是那大夫誤診了。
「怎麼了?」江岫白偏頭看我,目光是一如既往的平和。
於是我突然安靜了下來。
我告訴自己,這是我欠了很多恩情的江岫白。
這裡是對我極好極好的將軍府。
於是我聽到我開口,嗓音有些艱澀:「我……我曾經做過一個夢。」
14
我還是不敢同江岫白說我是死而復生之人。我只能編造了一個夢,然後絞盡腦汁想著那年到底發生了什麼。起因是江將軍手下一個副官叛變,誣告將軍府通敵叛國。
江貴妃盛寵不下,江將軍手握重兵又深得民心,將軍府功高震主,早就是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將軍府的衰敗是必然的。
這是一個快要死的老嬤嬤同我講的。
那副官還是由沈時季親自綁著帶過去的。
我當時為了去見沈時季,遠遠瞧見過一眼。「那人、那人左臉上有一個傷疤,下巴上有一個很大的黑痣。他姓張。」
我努力把那個所謂的夢描述得更為詳細:「還有江貴妃身邊那個叫蓮心的侍女,她不是個好的。她是皇后的人,後來又汙衊江貴妃同人——」
話說到一半,我突然頓住。
我好像說太多了,說得都不像是一個夢了。
於是我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眼江岫白:「雖然只是一個夢,可我覺得、可我覺得就好像快要發生那樣……」
聲音有些發虛。
我不知道江岫白會不會信我。
於是我胡思亂想著,如果江岫白不信我,我又該如何解決這未來的危機。「我知道了。」
可江岫白「嗯」了聲,然後抬手摸了摸我的腦袋:「我會去調查這些人,你在府上等我的消息便是。」
這下輪到我一愣:「你、你信我?」
「我當然信你。」
江岫白突然笑開,又像開玩笑般嘆著氣:「我若是不信你,那你該多辛苦啊。」
只這麼一句話卻讓我驀地紅了眼眶。
有那麼一瞬間,我想如果上輩子我一開始遇到的就是江岫白該有多好。
他會信我。而我亦不會落得那般下場。「怎麼還哭了?」
江岫白突然手忙腳亂了起來。
他慌裡慌張地想找著帕子,手足無措地和我解釋:「我、我就是那麼一說,你要是不愛聽那我就不說了。」
聲音越說越低。
最後江岫白乾脆就閉上嘴,拿出隨身帶的零嘴袋子,小心翼翼地問我:「吃嗎?」
不知何時起,江岫白會隨身帶著一些甜的吃食。
他說,身邊跟著的護衛瘦瘦小小的,連帶著他這個主人都要被看不起。
我點了點頭,可眼眶卻還是紅著。
一時間也說不清是因著害怕被發現,還是因著江岫白的那句話。可江岫白卻鬆了口氣。
他躺在躺椅上,雙手枕在腦後,安安靜靜地看著天。
等我吃完了那份吃食,他還保持著那個動作不曾變過。
「木頭,」他叫我,偏頭看我時眼底盛滿了細碎的笑意:「我其實還挺想回家的。」
「你現在就在將軍府。」
「不是這裡的家。」
江岫白笑著指了下天:「我的家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或許我這輩子都回不去。」
我一愣,一句話脫口而出:「莫非你是仙人?」
江岫白被我逗得捂著肚子大笑。
「真要這麼說也沒錯,」他歪頭:「畢竟我們那裡的人能上天也能入海,對你們來說的確算是仙人。」
「我們是一樣的。」
江岫白站起來。
他似乎想捏我的臉,卻又想起了什麼手指蜷縮了下。
最後只是俯下身,用冰涼的手背輕碰了我的臉以示安慰。
又認真地看著我,極為輕聲:「所以貓兒,別怕。」
江岫白總說我是只貓兒。
一隻瘦弱膽小、但其實異常嬌氣的貓兒。
還是木頭做的。
15
江岫白消失了一段時間。
等他回來的時候,我便聽說軍營里有個副官被斬首了。
通敵叛國,證據確鑿。
「大姐那邊事情有些難辦,畢竟是皇后那邊的人。」江岫白捏了捏眉心,又安慰我,「不過你放心,我也會多注意大姐那邊的。」
我放下心來。
「木頭,是你救了我們。」
江岫白笑,一雙眸子亮晶晶的。
瞧得我難得生出了幾分不好意思。
後來他開始變得忙了起來,又不願意帶著我。
於是江二姐姐便帶著我出府玩。
然後我看到了蘇鳶。
這是我重生後第一次看到她。有關那個千嬌萬寵又雍容華貴的新朝皇后的記憶逐漸淡去,如今的蘇鳶渾身氣息陰鬱。
她看到了我,目光陰冷得滲人。
可這次我並未同沈時季回去,蘇鳶不應當認得我的。
不知為什麼,我突然心慌了起來。而蘇鳶突然笑了起來。
她站在那,一字一句無聲地做著口型:「原來是你啊。」
16
當晚,我做了個夢。確切來說,這不應當只是一個夢。我看到沈時季又返回那死人堆不斷翻找著我的屍體。他找了很久,找到雙手鮮血淋漓也不曾停下來過。
直到蘇鳶來尋他,問他找什麼。沈時季沉默了許久。
長身玉立的年輕太傅袖口都沾滿了污泥,鮮血順著掌心緩緩流下。
「沒什麼,」半晌後,他低低開口,「我好像不小心弄丟了一樣東西。」
「丟了便丟了。」
蘇鳶聞言鬆了口氣。
她想去拉沈時季,卻被他身上的氣味勸退,只能嬌笑著說:「微之哥哥想要什麼,阿鳶都會替你尋來的。」
沈時季說「好」。
可我分明看到這人眼底洶湧而又壓抑的恨意。他在恨誰?
後來我便知道了,沈時季恨蘇鳶。
但更恨自己。
他一步步算計著蘇鳶,讓她從高高在上的皇后淪為萬人騎的娼妓。
然後在蘇鳶滿懷希望地等待他出現時,又狠狠讓她再度陷入了絕望。
他斷了蘇鳶的手腳,把她關在暗無天日的地牢里。
那是沈時季曾經對我做過的,如今都一一落在了蘇鳶的身上。
蘇鳶一開始還會求他,說自己是有苦衷的,等到了後面就是瘋狂地咒罵。
她嘲笑沈時季:「你如今是在替她報仇嗎?可是沈時季,即便是我當初算計了你,難道你就沒有錯嗎?
「是你奉了狗皇帝的命去找她,又把她送進了皇宮!是你讓她成為狗皇帝的藥人,以此來保住你在侯府的地位!
「沈時季,我只是遞給了你一把刀,可真正殺死她的卻是你啊!如今你反倒來說你愛慕她,便是那傻子聽到了也會覺得噁心吧!」
我安靜地聽著,然後恍然大悟。
原來,沈時季一直都知道我的身份啊。難怪他那時問我:「阿奺以後也會這般幫我的,對嗎?」
沈時季只是安靜地聽著。只在聽到那句「噁心」時,他才面色陡然蒼白了下來。
「阿奺不會噁心的。」他低低地說著,也不知是在說給誰聽,「她什麼都不知道,我也不會讓她知道——」
「可她已經死了!」蘇鳶尖叫出聲,「是你親手殺了她!甚至讓她屍骨無存!」
「是啊。」
沈時季突然笑了起來。
他低著頭,極為輕聲:「所以,我亦不會放過我自己。」
沈時季瘋了。
我突然想起那日沈時季被我打斷的話,後知後覺。
哦,原來他是想我看到這些啊。
17
江岫白回來了。
分明只是一段時間不見,可我卻覺得過了許久。
我一直跟在他身邊,跟到江岫白調侃一般問:「你莫不是看上我了吧?」
我沒吭聲,只安靜地看著江岫白。
看著他一點一點收斂了臉上的笑意,被曬黑的臉上突然浮現一片紅意。
他抓了抓頭髮,磕磕絆絆地開口:「你、你真喜歡上我了啊?」
還沒等我回答,這人又自言自語了起來。
「其實你喜歡我也是正常的。畢竟我生得好看,性格又好,品行也信得過,是塊木頭也能看上我。」
說到後面的時候,江岫白語氣裡帶上了幾分沾沾自喜。
若不是他的臉愈發紅的話。
可我不知何為喜歡。
於是我問江岫白:「怎樣才算是喜歡呢?」
沈時季說他心悅我。一次是在我死後。一次是在重生後。可他殺了我。
他的心悅我只會讓我聽了更加難受。
江岫白敏感地察覺到了不對,立馬警惕:「有人同你說這種話了?」
我不想騙江岫白,於是「嗯」了聲。
「哪個小兔崽子趁著小爺我不在的時候挖牆腳?」
江岫白氣得擼起袖子,罵罵咧咧:「被小爺我抓到了,定要掛城牆上曬三四天!」
他那模樣很是滑稽,驅散了我先前因著那夢帶來的所有不好情緒。
於是我忍不住彎了彎眸子。
「那你覺得他是喜歡你的嗎?」江岫白跟著笑,又問。
我覺得?
我仔細想了想,又搖了搖頭:「他害得我差點死去,又同我說他錯了,說他其實是心悅我的。」
「那定然不是喜歡。」
江岫白幾乎是脫口而出。
大概是怕我不明白,他又說:「長生很喜歡你。這臭小子平日裡都不愛搭理人,卻偏偏在你面前賣乖討巧,說這樣你才會更喜歡他。」
長生是江家二姐姐的孩子。
江岫白冷哼了聲,卻又忍不住笑開:「那日二姐夫給他和二姐帶回來了芙蓉樓的糕點。
他覺著那糕點好吃,於是便偷摸著藏了一塊,就等著送給你吃。」
我想起那日長生給我帶來糕點,卻在小心翼翼打開帕子發現糕點被碾碎時哭得委屈的小模樣,也忍不住笑彎了眸子。
「你看,連小孩子都知曉喜歡一個人便是要留著最好吃的糕點,要想著法子討喜歡的人的歡心。這世上不存在因為誤會不懂事所以會傷害自己喜歡的人,但凡你受到一點傷害,那便都不算是真正的愛你。」
江岫白撐著膝蓋直視著我,眉眼彎彎:「小木頭你記住,若是連你自己都不曾感受到那份情意,那便稱不上是喜歡。」
我看著江岫白淺色眼眸中那個小小的倒影。
看著那張無比熟悉的臉上不自覺中帶上了從未有過的輕鬆笑意。
於是我難得侷促地避開了目光,半晌後低聲才告訴江岫白:「我沒有名字。」
18
同江岫白一樣,我幼時差點活不下去。但我遠沒有他這般好運。
只因我是臘月十九出生,於是阿娘便隨意地叫我「十九」。
連名字都不曾取。因為她覺得我活不長久,也沒必要再去取個名。
後來我入了宮。
本就是一個尋來替皇帝當藥人的女兒,更不必浪費心思再去取一個名字。
於是我叫時玖。
自始至終,我都不曾有一個屬於我自己的名字。
江岫白一愣,似乎是沒反應過來我為何要說這個。
直到我又小心翼翼地問他:「所以江岫白,你可以不可以幫我取一個名字啊?」
他張了張嘴。
我又自顧自說:「其實我覺得江這個姓就很好聽。」
我看著江岫白,語氣裡帶上了一分自己都不曾發覺的希冀。
「可以嗎?」
江岫白深吸了一口氣。
他直起身,調侃道:「你可想好了?這要是冠了小爺我的姓,可就是小爺我的人了!」
他似乎重又恢復成先前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可嗓音卻隱隱顫抖。
我茫然:「我難道不是你的護衛嗎?」
護衛難道就不是他的人了嗎?
「果真是塊木頭!」
江岫白呼吸一窒,半晌後低低地笑罵了句。
於是他拍了拍我的腦袋,哄道:「行,這差事小爺我就領下了。但取名字這種大事,我得同阿爹阿娘還有阿姐商量下,畢竟以後得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
我瞬間亮了眼睛,而後抿著唇笑。我有了家。也等到了接我回家的人。
19
可我還是沒等到江岫白給我取的名字。一封聖旨入了將軍府,而我被接入了皇宮。
皇帝落了幾滴淚,抓著我的手假裝心疼說這些年讓我受了委屈。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上輩子。
可明明,我已經很努力想要避開了。
我被困在了皇宮,然後開始喝那些苦到要命的藥。
當朝皇帝追求長生。
他怕死,所以需要一個試藥的人。
那術士說試藥人條件苛刻,還得是他的血脈。
一皇宮的皇子公主,卻偏偏只有我才是最合適的那個試藥人。
於是我叫時玖。
可明明,我差一點就要有屬於自己的名字了。
江貴妃來看我。她和江岫白生得極像,尤其是在投喂我這方面。「好不容易讓我家養出的這點肉都讓那混蛋給糟蹋了!」
江貴妃捏著我的臉,咬牙切齒了一瞬後又心疼哄著我:「再多吃一塊,你瞧你都瘦成什麼樣了。」
她並不知道試藥的事情,只當我是習慣不了皇宮裡的生活。
又安慰我:「等過些日子你的公主府邸定下了,我就讓青雀兒去陪你。」
大概是擔心生出事端,皇帝命人看我看得緊,連江貴妃都只偶爾幾次才能來看我。
於是我朝著江貴妃笑了笑,點頭:「好。」
再等等。我告訴自己。等到出了宮就好了。
上輩子也是這樣過來的,再忍忍就好了。
我這般想著,卻又忍不住覺得那些藥苦澀到難以入口。
分明我應該是習慣的。
可我想起了那些藏在吃食里的藥。
想起了江岫白隨身帶著的蜜餞袋子。
我想,我還是想江岫白的。很想很想。
20
我數著出宮的日子。
可隨著一天天過去,皇帝絲毫沒有鬆口讓我去公主府的意思。
而江貴妃也被困於碎江殿中不得出。
每日送來的藥量也愈來愈多。
皇帝似乎愈發急迫了。
這種變故讓我不安。
直到後宮裡新來了一位正值盛寵的蘇貴人,我才知曉了這種不安的來源。是蘇鳶。
於是我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蘇鳶應當是知曉我身份的。
畢竟她曾是沈時季最為信任的人。
蘇鳶來見我那日,我才被灌下兩碗藥,渾身疼得厲害。「真是可憐。」
她看著我,眼底帶著一抹我看不懂的憐憫:「沈時季不曾來找你,那位將軍府上的小公子也進不來。你瞧,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人吶,還是得靠自己。」
我並不太想理蘇鳶。但我得承認,她最後一句話說得極對。
於是我摔碎了碗,將瓷片狠狠刺入到蘇鳶的心口。「我確實得靠自己。」
我低聲:「所以這仇,我得親自報。」
可那藥傷身。
於是我用盡了力氣,也只是讓蘇鳶受了皮外傷,流了一點血。
「你這個瘋子!」
她疼得大叫。
宮人們慌忙把我拉開。
我歪頭看著蘇鳶披頭散髮一身狼狽,全然沒有先前那般高高在上時,突然笑了起來。
我想果然還是因為江岫白。
我如今膽子都大了不少。
這樣很好。
21
皇宮亂了。皇帝突然病重,太子之位懸空已久,幾位皇子明里暗裡爭鬥著那位置。
這是前世不曾發生過的事情。
沒過多久三皇子逼宮。宮變那日,沈時季找到了我。那是我自入京以來第一次看到他。素來君子端方的沈小侯爺如今渾身帶著凜冽殺意,卻在看到我時又陡然轉變成我熟悉的溫和笑意。
「阿奺,」他朝我伸出手,小心翼翼,「我來帶你走。」
我坐在那,安靜地看著沈時季。
看著他手指縮了下,又侷促地叫著我「阿奺」。
「這裡不安全,」沈時季嗓音艱澀,眼眶又紅得厲害,「我先帶你走。等此事過去,我便送你回去。」
他頓了下,一字一句說得極其艱難:「——隨你想去哪兒。」
「可我不想同你走。」
我搖了搖頭,又說:「江岫白說過,他會接我回家的。我信他,所以我要等他。」
「可分明這次是我先尋到你的!」沈時季上前了幾步,聲音哽咽,「阿奺,人都是會犯錯的。你總不能連一個讓我補償你的機會都不給吧?這對我何其殘忍!」
於是我想,江岫白先前說的那些話果然是有道理的。
他就不會因著犯錯來傷害我。
「可如果江岫白尋不到我,那對他多殘忍啊。」
沈時季身子猛地僵硬。
我又朝著他笑了笑:「你別叫我阿奺了。我不叫時奺,我有自己的名字啦!」
「名字?」
沈時季低低問。
「是啊,我叫——」
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
我懊惱地想起來,我入宮前,江岫白還沒把名字告訴我呢。
但下一秒,一道含笑的嗓音接過我的話。「尋暖。
「她叫江尋暖。」
22
江岫白果真來接我了。「我不過是去拿了解藥,倒是被你搶了先。」
江岫白挑了挑眉,朝我抬下巴:「愣著幹嗎?還不快過來?」
於是我近乎雀躍地朝他小跑去,卻又被沈時季拉住。
我下意識想抽出手,可沈時季握得極緊。「阿奺。」
他執拗地叫著那個稱呼,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我:「連你也不要我了嗎?」
帶著哀哀乞求。
他身上也有著傷口,嚴重到入骨。
我覺得我應該恨沈時季的。
可我此時卻覺得他極為可憐。
於是我想了想說:「我聽到你說,你心悅我。」
沈時季身子一僵,抓著我的手隱隱鬆開了一些。
我又說:「可又有人同我講,若連我自己都感覺不到那份情意,那就只是你並不是真的心悅我。你救過我,哪怕你當初救我也是因著你自己。可你讓我活了下來,還讓我習武。至少在那一段日子裡,我曾經很開心過。但沈時季,我還是想殺你。」
「但你殺不了他,畢竟他現在可是二皇子身邊的大紅人。」
三皇子逼宮造反,二皇子救駕有功。
一出大戲。江岫白笑著走過來,狠狠捏住沈時季的手迫使他放開。
我聽到骨頭斷裂的聲音。
沈時季悶哼了聲,最後手臂無力地垂下。
我可惜:「那還是算了。」
「我快死了。」這個時候的沈時季冷靜了下來。
他深深地看著我,突然揚起笑容:「不會髒了你的手。」
於是我又有些茫然。他怎麼又要死了呢?
「他替二皇子擋了一箭。那箭頭上滲了毒,無藥可解。」
江岫白捏了捏我的手,又垂眸看我:「雖然很不想說,但我必須告訴你,他用這條命替你在二皇子面前求了一世的平安喜樂。」
「我以為你不會說。」
沈時季扯了扯嘴角。
江岫白冷笑,目露挑釁:「我和你可不同。」
這下輪到沈時季沉默了下來。「可我不會感激你。」
我扭頭看向沈時季,小聲地說:「雖然你救了我,但你也殺了我。我怕疼,但你一直在讓我疼。」
「這樣就好——」
沈時季重重咳嗽了起來,捂著的袖子上全是斑駁的血跡。
他愣愣地看著我笑:「這樣便很好。」
我別過目光,扯了扯江岫白的袖子就想往外走。
又問他:「你先前說的解藥是什麼?」
「真是笨木頭!」
江岫白恨鐵不成鋼地拍了下我的腦袋,又遞給我一個瓷瓶:「你被試藥那麼久,都不曉得吃了多少毒藥進去,可不得要解藥?喏,吃了。」
我「哦」了聲。
沒有想像中的苦澀,那解藥甜甜的,就跟糖丸一樣。
這是我這段時間以來吃得最甜的,於是我又忍不住貪心了一點。
「還有嗎?」
我扭頭問江岫白,可入目卻是一片紅。
我愣愣地低頭,這才發現那個瓷瓶上也有著暗紅的血跡。
只是血跡和瓶子顏色相近,我一時間沒有察覺。
「怎的這般貪吃?木頭貓變成小饞貓了?」
江岫白還在笑,可口鼻處卻不斷溢出鮮血。
我站在原地,一陣寒意猛地躥上心頭。
「江岫白。」
我顫抖著聲音,眼前視線逐漸模糊了起來。
我問他:「你為什麼流血了啊?」
23
江岫白說是天熱乾燥導致的上火。他胡亂地擦了擦臉上的血,安慰我:「沒事,等我回去吃些清熱解毒的就好。」
「那術士沒有解藥。」沈時季從殿內走了出來。
他看了眼江岫白,垂眸:「他不過是一點一點試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後重新替你配出了解藥。」
「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江岫白翻了個白眼,又在低頭看我時放緩語氣,「你別哭,我又死不了。再說了,我配過一次解藥,我還能再配第二次啊!」
他想替我擦眼淚,可瞧見自己一手血時只能悻悻地收回了手。
最後手足無措地哄我:「別哭了,哭得我心都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