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郎今天找到夫人了嗎完整後續

2025-03-05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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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地上,腿腳軟得站不起來。

一方手帕出現在我眼前。

「姑娘可有受傷?」

我眨落眼淚,忽然發覺這道溫和的聲音極為耳熟。

抬眼看過去,是一張稍顯病弱的臉。

我怔了半晌,瞬間別開頭,接過那方手帕擦拭自己的臉。

「無事,大人不必擔心。」

「姑娘也是好運,我家大人赴任,剛好途經此處,才能救得了你們。」

有一個官差這麼說。

我垂著眸子道謝。

李秀才也考上了?

我悄悄打量,他對我微微頷首。

看樣子並沒有認出我。

我鬆了口氣,看來這幾年養尊處優沒有白養。

「姑娘要去哪裡,若是順路,不妨與我一道,你一女子在外,太過危險。」

我看向臉上毫無血色的夏生,點了點頭。

李鳴滄分了一個官差替我駕車。

到了鄰鎮,李鳴滄前往府衙,我將夏生送進醫館,找角落裡的乞兒散布山匪攔路殺了一個年輕女商的傳言。

這個鎮子離繡坊沒有很遠,或早或晚,這個消息能傳到那邊去。

將事情辦妥後,我回到醫館,伏在夏生的床頭,疲憊地睡過去。

我從未見過這樣血腥的場景,一日的驚嚇讓我一直想要嘔吐,額角也脹痛得厲害。

醒來後嗓子干啞得厲害,頭疼欲裂,渾身酸痛。

我躺在床上,醫女在給我把脈。

「姑娘受驚起熱,憂思過多,好生歇著吧。」

我道謝後閉上眼睛,頭疼得很,不僅是身體上的痛苦,還要思慮以後。

夏生為我擋刀,命懸一線,我不能丟下他不管。

李鳴滄成為這裡的父母官,保險起見,我也不能在這裡逗留。

還要去換新的身份,再去找娘。

樁樁件件,最終在我昏沉的腦海里形成怨念的一句話——

凌衍,你找我幹什麼?

16

病中睡不安穩,盜汗多夢。

我好像夢見了風雪中的凌衍,他一步一步向我走過來。

走過之處,雪地上留下一串血腳印。

他向我伸手:「雨姝,我終於找到你了。」

我於夢中驚醒,醒來心跳得厲害。

我捂著心口平復,腦海中還能隱約浮現凌衍幽深的視線。

緩了一會兒,我拍了拍臉清醒,醫女進來跟我說,夏生醒了。

我拖著病體去看他,身上無力得很。

他趴著,後背纏著厚厚的紗布,還能隱約看見血色。

他的視線緊緊盯著我:「小姐,你受傷了嗎?臉色為什麼這麼差?」

我坐到他的床頭,無奈地笑了:「你差點就沒命了,還有心關注我臉色差不差?」

他蒼白的唇抿緊,臉上儘是懊悔:「我沒有保護好小姐。」

大夫說虧得夏生體格健壯,那一刀若是落在別人身上,沒因流血而死,也逃不過發炎起熱。

我倒了杯溫水給他。

當初只是給了他一條去路,對我而言只是一句話的事,哪裡想到會讓他以命相報。

「現在你已經不是我的夥計了,我的命是命,你的命也是啊。」

他握緊了水杯,聲音低不可聞:「我命如草芥,不值一提。」

我的喉間一緊,抓緊了膝頭的衣服。

「胡說,你命如頑石,風雨不能摧,不要再讓我聽到這樣自輕自賤的話。」

若生在困境,心裡沒有活著的念頭,尋死太簡單了。

我垂眸看著夏生,他慢慢地喝著那杯水,面色蒼白,神情麻木。

恍然間,我又看見了那個怯懦的少年。

「夏生,我還缺一個護衛,你好好養傷,日後才能保護我。」

他喝水的動作停滯,愣愣地眨了一下眼,抬眸望著我,眼珠不動一下。

「小姐,你……」

「我是說,你以後跟著我。」

17

我也不知道,我這一時的心軟是對還是不對。

只是有一個瞬間,在他身上看見了當初在蘇府煎熬掙扎的我。

暗無天日的日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過去,睜開眼睛便意味著迎接痛苦。

夏生的臉上有了喜色,大夫說他的傷情恢復得很好。

我的病去如抽絲,但也一天好過一天。

李鳴滄來醫館看過我們一回,新官上任,他的事情很多,匆匆坐了一下就走了。

聽這裡的議論,李鳴滄是被貶謫到這裡的,赴任幾天,為鄉民處理雞毛蒜皮的事情,無一不盡心。

在夏生能下地之後,我又雇了鏢師上路。

輾轉四五個地方,每個地方停一小段時間,讓夏生養傷,將身份辦好,才準備去找娘。

夏生雖然疑惑我的行動路線,卻沒有多問什麼。

再見到娘已經五個月以後。

娘坐在院子裡洗菜。

我靜悄悄站在院子前,她一點也沒注意到我。

是夏生在我身後發出了聲響,聲音無比僵硬:「小姐,那好像……」

我對著他點了點頭:「對,我回娘家啊,不早跟你說了嗎?」

他不能理解死而復生。

呆滯在原地。

娘聽到聲音,丟開手裡的菜,淚水盈盈地向我過來:「姝兒。」

我的鼻頭也是一酸,張開手臂想要撲進娘的懷裡。

夏生一擋,站在我身前,結結巴巴開口:

「小……小姐,有鬼,快跑。」

這個憨包。

「大白天的哪來的鬼?」

我從他身後繞出來抱住娘,好在摸著沒有瘦。

沒有跟夏生講前因後果,只粗略說了娘假死事出有因。

他沒多問什麼,神色卻嚴肅深沉不少。

我這次選的地方是較為偏僻的地方,人煙少,但是離繡坊的那個縣只有幾日車程。

當時送走娘只能找一個暫時的落腳地,並不安全,我繞了一大圈才回來。

接上娘就啟程離開。

我不信我都這麼周折了,離京城要多遠有多遠,他們還能找到我。

這一番耗費下來,手上積蓄尚足,卻每日減少。

到了蜀地之後,我只開了個小店面,賣點成衣布品。

進帳不如之前多,但讓我感到安穩。

我基本都在店裡,來往皆是女客,聽她們聊一些閒趣事也挺有意思。

聽聞朝廷那邊派了一個欽差去江南巡視,沒用多久將那邊的山匪給平了。

一時間,各地山匪都縮了頭。

大快人心。

巡視欽差已經從江南啟程,西行而來。

蜀地這邊的治安都好了許多。

每日早晚,夏生跟在我和娘身後,往返店鋪和家裡。

他的體格在那裡,這裡的地痞不敢打我們的主意。

唯有一點不好,這裡夏天實在炎熱。

恨不得每日趴在冰塊上才好。

從六月中開始下雨,悶熱暑氣消散不少,但是連綿降雨,一切都是潮濕的。

街道無人,我把店面關了,跟娘待在家中,情緒被這雨天搞得格外煩躁。

大雨沒有漸小的趨勢。

我心裡不安,讓夏生去糧鋪買了很多米麵在家裡放著。

糧鋪趁勢漲價了一番。

傍晚,府衙里的師爺穿著蓑衣冒雨敲門:「都出來,山體落石擋住了欽差大人進來的路,十六以上的男丁,都過來集合。」

夏生去了一晚上沒有回來。

我心裡有點慌,第二天天色剛亮,我跟娘說了一聲,就去山道口找他。

身上的衣裙濺了一身的泥。

我找了根木棍拄著,山上面還有碎土掉落。

男人身上的衣服濕透貼在身上,臉上身上都是泥水。

被擋住的山路已經漸漸被挖開,對面的人也在挖土石。

我來回找了幾遍,都沒有看見夏生。

我攔住一個人,比劃夏生的身高體型:「大哥,你有沒有見過一個塊頭這麼大的男人,他……」

山路被疏通,對面的官差走過來。

幾個朱紅官袍的年輕官員為首,我隨意掃了一眼。

頃刻間被定在原地。

最前面的年輕官員,身量頎長,神情淡漠。

他似有所感,眸光向我掃來。

隔著雨幕,我的耳邊一陣嗡鳴。

欽差是凌衍。

他看見我了。

18

「姑娘,姑娘?」

那位大哥在我耳邊喊我。

我匆匆回神,低下了頭,避開了凌衍的視線。

他沒有認出我,在府衙大人的接引下上了馬車。

從頭到尾只看了我一眼。

山路疏通完成,這裡的人陸陸續續地捶著酸痛的腰背離開。

那個大哥跟我說:「一些年輕力壯的被調去加固堤壩了,你去江邊看看,要小心啊,江水翻騰得厲害,你小心被卷進去。」

我魂不守舍地點了點頭,折了方向。

凌衍找了我這麼久,我站在他面前,他沒有認出我。

我不自覺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心中滋味難以言喻。

慶幸之餘,似乎也不是那麼高興。

早知道他認不出我,我何必那麼大費周章地東躲西藏。

我壓下情緒,回了家一趟,拿了些乾糧,向堤壩走去。

今天的雨也不小,即便我撐著傘,裙擺也濕了徹底。

等我到了江邊,果然如那個大哥所言,江水翻滾,站在岸邊都有可能被卷進去。

我站得遠了些,遠眺看過去,方才還在山道口的幾個官員已經站在了高高的平台上。

我的視線在他們身上掃了一圈,落下來去找夏生的身影。

壯實的男丁腰間系著粗粗的麻繩,繩的另一頭系在岸邊,他們在往堤壩上壘沙土。

「喂!姑娘不要站在那裡,危險,快回去!」

有人衝著我喊。

大多數人的目光都落到我頭上。

我頂著數道目光,壓力倍增。

夏生因這一聲看見我,淌水走過來。

「小姐,這種天你就不要出門了。」

他的胳膊露在外面,上面已經多了大大小小的劃痕。

我把乾糧給他:「你一夜未歸,我放心不下,不知道府衙怎麼給你們安排飯食,我給你帶了些來,吃完了再去幹活。」

夏生接過食盒,對著我笑:「他們安排了粥棚,我們這些來幹活的,每人還有五兩銀子。」

我皺起眉:「你們做的事這麼危險,給你們是應該的。」

他抬手擦了擦臉上的水珠,我拿出手帕給他。

「家裡不缺那五兩,加固堤壩是好事,但最重要的還是你的安危。」

他接過手帕,眼睛有神地望著我:「小姐還需要我,我肯定不會出事。」

我不禁笑了一下,有官差從平台上過來趕人:「這裡不是你們說話的地兒,姑娘趕緊離開,等會兒雨下大了不好回去。」

夏生也說:「對,小姐,你快點回去。」

我衝著他點頭,撐傘離開。

走了一段路之後,回頭望向那個平台。

平台上的人在商議著什麼,並沒有人看向我。

是我的錯覺吧。

19

這裡的縣誌上有洪澇記錄,大水衝垮了堤壩。『

無數農田村莊被淹沒,死傷無數,飢餓、疾病、死亡,又引起了大規模的瘟疫。

這些天的大雨讓堤壩松垮,但加固及時,應當不會出現那時的慘狀。

到了晚上,我心神不定地跟娘在廚房裡包包子,大門被敲響。

娘說:「是夏生回來了吧,去開門。」

我洗了把手,邊開門邊說:「回自己家還敲什麼門……」

抬眸撞進一雙幽深的眼眸里。

心臟霎時間跳得飛快。

有人說:「芸娘是吧?府衙的客房被雨淋透了,不能住人,大人們都給安排到各家了,這位是凌大人。」

在他的目光下,說話好像都變得艱難:「凌大人。」

「你給凌大人收拾間房,千萬不能怠慢了。」

這人的叮囑讓我愣了一下,脫口而出:「不行。」

讓這些官員住進百姓家裡,哪個人才想出來的?難道客棧都空了嗎?

「嘖,這麼不懂事兒啊,這不是特殊關頭嗎?」

凌衍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視線卻從未從我身上離開。

是不是認出我了?

我壓下紛亂的思緒,看向說話的官差:「大人金貴之體,怎麼能住這陋居,不安全,而且,男女有別,傳出去不大好聽。」

官差的臉色難看起來,像是我不識好歹。

凌衍望著我:「我非金貴之體,住得陋室。」

我看向他。

「這住宅很好,也不是陋居。

「我會為自身安危負責,姑娘不必為此擔憂。」

他在耐心地一點一點回應我的話。

「流言我從不聽信,也不在意,只會根據自己所見憑心判斷。

「至於男女有別,房中除了姑娘與令堂之外,還有一位名叫夏生的男子,他跟你並非夫妻,不是嗎?」

雨下大了,官差催促:「芸娘,你別磨嘰了。」

「姑娘還有什麼別的疑慮?」

凌衍定定望著我,好像什麼都看穿了,頓了頓,開口喚我:「芸娘?」

娘從廚房走出來:「怎麼回事啊,這麼久沒動靜。」

官差道:「這位大人要在你們家住幾天。」

娘也蒙了一下,過來把我拉開,請凌衍進來。

娘去收拾客房,我垂頭給凌衍倒茶。

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個手帕,他指了指自己的臉頰:「麵粉。」

我一下窘迫,抬手擦了擦自己的臉,沒有去接手帕。

他頓了一下,把手帕收了回去:「這些年過得好嗎?」

我的寒毛一下豎了起來,抬頭去看他。

20

他抿了一口茶,手指摩挲著杯沿,垂眸看著茶水:「前些年蜀郡換了新的太守,與之前的太守治理風格不同,你們都還適應嗎?」

這是體察民情?

我鬆了口氣,點點頭。

他:「識得多少字了?」

一口氣又提了上來。

「蜀郡一直推行女學,不知推行效果如何。」

「尚可。」

提起的心又落了一點。

「一個人東奔西走不累嗎?」

我的心口一顫。

他輕笑一聲:「聽聞芸娘開著一家布料店,東奔西走找貨商比價談價,實在厲害。」

我這口氣還沒有放下,他放下茶杯,忽而抬眼看著我:「你在怕什麼呢?」

「你……」

你是不是已經認出我了?

我沒有說出來,院子裡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夏生渾身濕漉漉地進來:「小姐,我回來了。」

他看見了屋內的凌衍,目露疑惑。

我拉著他往外走:「大人來這裡暫住,熱水我已經燒好了,你回房去洗個熱水澡換身衣服,不要著涼。」

夏生進了他的房間,我飛快思索。

凌衍八成認出了我,逗弄貓狗似的沒有戳破。

我在檐下轉身,外面的雨連成雨幕。

凌衍不知何時出來,站在了門口,神情隱在昏暗中。

「他跟你,是什麼關係?」

21

我穩住心神,沒有直面回答:「凌大人很關心我的家事,這也是體恤民情嗎?」

他既然不戳破,那我更不會。

我從他身邊經過:「包子快蒸好了,凌大人舟車勞頓,先休息片刻,我去廚房看看。」

手腕被抓住了。

我停下來,低頭看了一眼。

聽見凌衍深吸了一口氣,他輕輕放開了我的手腕。

我把手收到身前,與他擦肩而過。

男丁去加固堤壩,女眷被召集設棚放粥。

京城裡來的官員並沒有特殊行事,每日一道在簡陋棚子裡喝粥吃小菜。

飯時他們有人閒聊:「下游都是村莊農田,這裡堤壩至關重要,先臨時加固,待雨停了動工重建。」

「陛下有意如此,已經派工部的人來勘察地形,就是不知派的是誰。」

我隨意聽了一耳朵,變故突生。

「有人掉進江里了!」

頃刻間,所有人向江邊跑去,卻連個人影都沒有看見。

只有洶湧的江面在泛著波濤。

這種情況下找到人救人難於登天。

「所有人沿江救人。」

凌衍看著江水,飛快地吩咐。

但心裡都清楚,這個掉進水裡的人多半救不回來了。

夜幕降臨,在下遊河岸,找到了一具屍體。

家人來認領時情緒失控,隨後抓起身邊的石頭砸向官員。

「為什麼是他出事,你們一點事都沒有!」

凌衍的額角多了一道深紅血痕。

他撫上受傷的地方,神情沒有什麼變化,制止官差向前,淡聲說:「重金撫慰。」

入夜回到家,他頭上的傷口也沒有處理。

我去找了藥箱,他坐在椅子上闔著眼眸,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自他來到蜀郡,就已經遭遇了幾波刺殺,都被他的暗衛擋住,入夜之後,我都不讓娘跟夏生出門了。

我抿了抿唇,將藥箱放到他身邊的桌子上。

從裡面取出藥瓶,低頭給他清理傷口。

「為什麼要走?」

我的手頓住,沒有聽清。

「什麼?」

他睜開眼,眼底泛著血絲,眸如幽潭,比五年前更加難以琢磨。

「你今天看見了嗎,生者見所愛亡故有多痛苦。」

他的聲音低啞緩慢。

我的心竟然抽疼了一下。

「亡者已逝,生者也須向前看。」

凌衍動了動唇角,輕笑一聲:「焉知不是日日活在連綿陰雨中。」

22

他還有這樣感傷的時候。

蘇雨嫣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死了嗎?

我抿唇給他的額頭上藥,包紮好紗布,低聲說了一句:

「節哀。」

凌衍蹙起眉看我,眉頭不自覺地抽動了一下,他抬手按著,閉上眼睛深深吐出一口氣。

雨連著下了一個月,暴雨突至那天,凌衍在外一日未歸。

待到雨勢小了,堤壩安然無恙,他才一身狼狽地回來。

一向光風霽月的人滿身泥濘。

進到屋裡就一頭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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