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幫他把掉在地上的東西一件件撿起來,放回袋子裡,再給他放到桌子上。
用的右手,左手始終垂在身側。
陳嶼也注意到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問我,「那個……你的手還是不能拿東西嗎?」
我把左手舉給他看,不刻意控制的話,我的手會不自覺地顫抖。
比如現在。
陳嶼其實很容易心軟,只要我一示弱,他就什麼都妥協了。
不管是之前一次次的哄他上床,還是現在。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現在眼睛裡的心疼藏都藏不住。
我就知道,我哥還是在意我的。
我走近他,把那道猙獰的疤擺在他眼前,他的呼吸慢得都要停止了。
「割的時候很痛,做手術的時候很痛,康復的時候也很痛,可是你都沒來看我一眼。哥,你好狠的心。」
陳嶼閉了閉眼,偏過頭,不看我的手,「別說了。」
「可是我很想你啊。」我抱住他,把臉埋在他的脖頸,「哥,我真的很想你。」
陳嶼的手遲疑地舉了很久,才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背。
15
我賴在我哥的出租屋。
他其實也沒有和媽媽撒謊,他是真的得上班。
白天我待在他的房間裡打遊戲,等他晚上下班了我們再一起吃飯。
我哥的廚藝並沒有什麼長進,在又燒焦一個菜的時候,他把鏟子一扔,說出去吃吧。
對著鍋里一團黑乎乎的東西生氣的他真的很可愛。
我從後面抱住他,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說,「那哥請我吃火鍋。」
他縮了一下,從我的懷抱里溜走,說走吧走吧,餓死了。
嘖,我扯了下褲子,憋死了。
怎麼還是不讓我碰。
臨出門前,我哥給我圍上圍巾。
說我過來也不多帶點衣服,這裡比家那邊要冷。
很熟悉的灰色羊絨,好像是哪一年生日時我送給他的。
把鼻子和下巴埋進圍巾里,呼吸間就全都是我哥的味道。
吃火鍋的時候,他放在桌面的手機響了。
我哥往我的碗里放了顆丸子,才接起電話。
他說話聲音很輕,但是一直在笑。
仿佛電話那頭是什麼很親密的人。
我戳著丸子,瞬間沒有了食慾。
等回了出租屋,那個廉價的門板一闔上,我就忍不住了。
我把我哥壓在門上。
他嚇了一跳,眼睛睜得又大又圓,「怎,怎麼了?」
「剛剛誰給你打電話了?」
「什麼電話?」
又是這樣,只要是關於那個人的,他就顧左右而言他。
「時嘉。」我一字一頓,「剛才我看到來電名字了。」
他恍然大悟,「他給我打電話怎麼了嗎?」
我感覺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他為什麼要給你打電話?你不是拒絕他了嗎?他還要貼上來?」
「陳年,你喝酒了?」
他抬手,捧住我的臉,左右看了一下,「剛才結帳的時候沒有酒錢呀。」
說話奇奇怪怪的。
委屈的情緒來得莫名其妙,眼眶發酸,有水汽慢慢涌了上來。
我抹了把臉,在丟臉之前放開我哥。
「我要回家了,再見哥哥。」
陳嶼嘆了口氣,拽住了圍在我脖子上的圍巾。
「陳年,你不能總是這樣,有什麼事你就說,我不是你肚子裡的蟲子,我猜不著。」
我哥骨子裡就是個無情的人吧,為什麼能對我說出這麼冰冷的話。
我吸了吸鼻子,以堅決不回頭的態度背對他,「你不是說拒絕了那個和你相親的omega嗎?」
「是啊,拒絕了啊。」坦蕩的語氣。
「那為什麼他還一直聯繫你!」
我哥「啊?」了一下,「誰一直聯繫我?」
還在裝傻。
我一把抽回他手裡的圍巾,像個質問老婆為什麼會出軌的無能老公,「你的相親對象!omega!時嘉!吃火鍋的時候還打給你了!你還一直在笑!」
我哥愣了幾秒,隨即一副看傻子的表情,「誰和你說我的相親對象是時嘉了。」
「……」
「所以你又易感期又是把手傷成那樣……就是以為我的相親對象是時嘉,以為我和他舊情復燃?」
一切都說得通了,陳嶼想。
為什麼好好的一個人說瘋就瘋了,雖然之前也沒有多正常。
我像宕機了一樣,只能傻愣在原地。
「那天在咖啡館是碰巧遇見時嘉,他說他要結婚了,我就和他多聊了幾句。」
我哥一邊說,一邊打開門。
「今天他打電話,也是告訴我他生了個寶寶。」
他說著把我往門外推。
他站在門裡,表情看著有點失望,「的確,一開始是你強迫我的,但如果你以為,我在和你上床的時候,還能繼續和別的人曖昧,那你就真的是個混蛋了。」
「這半年沒聯繫你,也是因為我害怕,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爸媽,並不是因為別的。」
「我說完了,你也可以滾了。」
門板拍在我鼻尖前的時候,我才意識到,我好像犯了一個很大的蠢。
我扒著門,哀求我哥,「哥,我錯了,你讓我進去行不行,我跪著和你道歉……」
16
「陳寶珠,你確定這真的有用?」
我對懟到我鼻子底下的小本子表示懷疑。
俗氣的粉色封面,寫著《追愛36計》。
嗤,好老土,好有年代感的東西。
同父異母的妹妹信誓旦旦地點頭,「當然有用了!我同學就是用裡面的方法才追到他女朋友的。」
「你同學?你完了,陳寶珠,我要告訴媽媽你早戀。」
圓臉大眼睛的omega把本子扔我身上,叉著腰指著我罵,「你放屁!我才沒有!我好心幫你,你還要告狀,你這麼壞,活該大哥不理你!」
很好,還真是知道哪裡痛就往哪裡戳。
陳寶珠噼里啪啦一頓說,停下來的時候看我臉色都黑了,意識到自己說錯話,轉身一溜煙跑了。
慫貨。我冷哼一聲,低頭翻看小本子的內容——
追愛是一件需要耐心和技巧的事情,以下是一些建議:
1.真誠相待:愛情的基礎是真誠,只有真誠地對待對方,才能建立起深厚的感情。
2.關心體貼:關注對方的需求和感受,在生活中給予關心和體貼,讓對方感受到你的愛意。
3.尊重對方:尊重對方的意見、選擇和個性,不要試圖改變對方,而是要學會欣賞和接納。
4.溝通交流:保持良好的溝通交流,及時解決問題和矛盾,避免誤會和積怨。
……
嗯,寫得很好,下次別寫了。
我合上本子,把它丟進垃圾桶。
求神拜佛不如靠自己。
17
陳嶼下班的時候發現門又被撬了。
沒開燈,屋裡靜悄悄的。
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和低沉的喘息從床鋪的方向傳來。
他打開燈,燈亮起的瞬間他跟著眨了下眼睛。
傾瀉而下的暖光讓床上的人無所遁形。
陳嶼看到一雙迷離的眼睛。
他的頭髮亂糟糟的,抱著陳嶼的大衣抵在鼻子下面。
像動物在嗅聞氣味。
恍惚間,陳嶼好像看到了十八歲那個晚上。
同一張臉,青澀與成熟重疊。
他們同時開口,說,幫幫我好嗎,哥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