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聲說:「你遇到我時,我的意氣全然消磨殆盡。你曾問我,倘若我母親去後,我該如何自處。那時我想,大不了也同她一起去。」
我立刻說:「不可以!」
他看著我笑了,說:「你救了我。」
深宮中長久困居的少年,在日復一日的等待中,磨光了所有的銳氣。
看不見盡頭的苦楚與欺凌之下,支撐他活下去的,只是病榻上的母親。
母親病重得快死了,他跪在大雪之中求醫。
他聽見佛堂里傳來的經文聲音,也聞見一縷檀香。
他絕望地想:【菩薩,倘若你看得見,我願以命易命。】
他沒有等來菩薩。
卻等來了一個姑娘。
那雙眼睛中閃爍著由衷的信任與愛護。
為他鋪路,為他謀劃。
他不知情何所起,卻因這份真心,重新燃起希望。
初雪日,天大寒。
冷宮中的五皇子,重獲新生。
長日盡處,四方漫霞。
顧九淵站在天光霞色之中,漆黑的眼眸中倒映著一個我。
他似有千言萬語要說,最後只有鏗鏘一句:
「宋姑娘,為了你,我也該去闖遍刀山火海。」
12
金桂飄香。
太后的壽辰快到了。
各種奇珍異寶送上來,太后唯獨對我的禮物愛不釋手。
那是鎮國寺藏書閣的一冊古籍。
裡面寫佛偈,也寫天象。
最重要的一句話並非經文,而是一句斷言。
【白虹貫日,英豪出世。】
若只有這個,倒也沒什麼。
二月十九,觀世音菩薩誕辰之時,我替太后求到了一支上上籤。
這支簽和古籍一起,成了太后六十大壽的賀禮。
簽文是這樣寫的:
【東方雲上正嬋娟,頃刻雲遮月半邊。莫道圓時還又缺,須教缺處復重圓。】
太后沉思良久,說:「月缺得圓,倒像是要把什麼人救上來似的。」
蘭汀姑姑想了想,說:「宮中諸位皇子皆有母妃照拂,都不是月缺之象。若論月缺得圓,倒像是棲霞宮那位。」
太后點了點頭:「那孩子的母親……是林大將軍的二姑娘吧?從前也是做過將軍的。」
蘭汀姑姑答:「細細想來,那一位恭敬謙卑,蟄居冷宮,從沒有吐露半分怨言。那日他替母妃求醫,竟問我能否以命換命,倒是十分孝順良善。」
太后揉了揉眉心,嘆了口氣。
「不知是不是我老了,越發希望兒孫和睦。那孩子著實可憐,母親也去了,無依無靠的。」
蘭汀姑姑順勢說:「五皇子如今能依靠的,只有您了。」
近日陛下身體不佳,可太子之位懸而未決。
前朝後宮之中,波詭雲譎。
嬪妃皇子便有了連番試探,借著太后壽辰的名義,來求太后的一臂之力。
可太后從來不做錦上添花的事情。
她只喜歡雪中送炭。
一家獨大。
13
佛堂里,除了我,還多了一個顧九淵。
我仍舊誦讀《妙法蓮華經》。
太后卻拿著官員名錄,逐個講給顧九淵聽。
顧九淵恭敬謙卑,聽訓之餘,為太后侍奉湯藥,做一個真正的孝子賢孫。
壽辰那天,太后領著顧九淵坐上了尊位。
滿座譁然。
可陛下也默許了。
我看著顧九淵待人接物極為妥帖。
又看著他舞劍賀壽行雲流水。
少年長得極好,舞劍姿態如踏歌而行,一舉一動又帶著天成的英氣。
我早就知道的,他是一把藏鞘已久的長劍。
一朝得見天日,必然龍嘯震天。
太后看他的眼神甚是滿意。
陛下甚至當庭要他對策。
文韜武略,倚馬千言。
顧九淵對答如流,引得陛下連連點頭。
無論是名門貴女,還是世家子弟,目光都為他聚焦。
我甚至能聽見有人竊竊私語。
「這就是五皇子?怎麼從前沒見過?」
「容貌也太出色了些,可以想見林妃娘娘生前姿容。」
「噓,別讓九公主聽見了,他們的母親是死對頭。」
九公主穿一身鵝黃,坐在右側,面色不愉。
眉眼之間的驕嬌之氣,與前世沒有任何分別。
這是我今生第一次見她。
我入宮為太后誦念佛經後,她幾次約我賞花喝茶。
都被我婉拒了。
她前世給我造成的痛苦太深,我怕我一見到她,就會被仇恨吞沒。
縱然做了充足準備,今天見到她,我依然感覺呼吸不暢。
趁著四下無人注意我,我悄悄出去透氣。
轉到花園處,遇上了裴殊。
仍舊是一身月白,從容俊秀。
一見他,我就想躲。
可他卻喊住了我:
「若慈,我有話對你說。」
14
碧水邊,花開甚艷。
少年的臉色卻有些蒼白。
「你我自小便是青梅竹馬,我便將你對我的好視為理所應當,從未想過原本你也可以有其他選擇。這是我的最大錯處,對嗎?」
前世今生,我終於聽到了裴殊的真心話。
重生之前,因為他,我歷經羞辱與折磨。
九公主一道旨意貶我入破廟。
我便要在數九寒冬里,汲冰水,擦拭佛像。
那時我滿手都是凍瘡,潰爛流膿,再不是從前素手彈琴冠絕都城的侯府千金。
九公主仍舊不肯放過我,在我生日那天,來到破廟。
垂下一道帷幕,要我給貴人彈佛音。
那琴是特製的。
每一道弦,都割著我的手指。
琴音到了最後,我已鮮血淋漓。
風吹起帷幕一角,我看得分明。
聽我彈琴的貴人不是別人,正是裴殊。
裴郎。
你我從小青梅竹馬,學琴在一處,識字也在一處。
你不會聽不出那是我的琴聲,也不會聽不見我忍痛的嗚咽,更不會不記得那天是我的十六歲生辰。
然而在九公主問你琴音如何時,你只是評價:「不及公主半分。」
你把我變成了世上最可笑的姑娘。
而如今我終於知道了你心中所想,原來,我對你的好,成了你可以隨意厭棄我的理由。
我想笑,卻不知怎麼,眼眶濕潤。
而裴殊並沒有發覺。
他說:「若慈,你我青梅竹馬,應是良配。我現在知道錯了,我會改的,若慈,我——」
我只說:「你我只是少時玩伴,不必為我改什麼。裴郎君,請回吧。」
他愣住了,不可置信地要來拉我的手:「你說什麼?」
拉扯之際,我腕上玉鐲跌碎。
他愣住。
我蹲下撿起來,輕聲說:「這是十四歲那年,你送我的生辰禮。」
裴殊訥訥:「若慈,我不是故意的。」
我將碎玉攏在手心,笑了笑:「玉鐲既碎,緣分已盡。裴郎君,請不要再糾纏我了。」
他又驚又怒,伸手拉我:「一個碎了,我可以再送你十個、百個。宋若慈,你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15
他問得真心,我也真心講給他聽。
我隱去前世今生,只說從前我做過大夢一場。
夢裡我祖父被人誣陷,祖母大病不起。
都城無人敢為我家治病,我只好去求未婚夫婿。
而他告訴我:「若慈,今時不同往日,我不能與你家再有瓜葛。」
等到公主對他一見傾心,他便迫不及待與我取消婚約。
後來破廟彈琴,我鮮血淋漓。
又後來御狀告不成,我遊街而歸。
再後來我慘死破廟,裴府上下卻張燈結彩。
裴家二郎要娶公主。
我的性命,就是他給她的聘禮。
裴殊愣住,終於辯駁:「那只是你的夢!」
我笑了:「可九公主對你,的確一見傾心了,不是嗎?」
街頭巷尾傳的謠言,說白石河邊,九公主跌下遊船。
是裴家好兒郎鳧水救了她。
此後宮中常有車馬出入裴府。
九公主名義上是尋裴家姑娘賞花,其實賞的另有其人。
「裴家郎君,你想要娥皇女英在側,可我不願入你的棋局。」
裴殊臉色煞白,拉著我試圖解釋:「不是這樣的,若慈——」
方才鐲子跌碎時,劃傷了我的手腕。
裴殊拽到了我的痛處,讓我痛得快掉淚。
「你放開。」
身後轉出一道頎長的身影,一把將他搡在地上。
顧九淵將我護在身後,居高臨下,語氣冷漠:「宋姑娘讓你滾開,你聽不見嗎?」
16
裴殊失魂落魄地走遠了。
我倉皇拭淚,自嘲:「我是不是挺可笑的?」
卻聽見他說:「宋姑娘待人從來一片真心,很好,很勇敢,是他不配。」
手腕被他拉過去。
那傷處,裴殊沒看見,卻被他看得清楚。
顧九淵拿帕子細心擦拭,又溫柔地包裹好。
然後他掰開我的手心,把碎玉都扔到了地上。
「玉碎了,不要了。」
一隻羊脂玉的鐲子,落入我的掌心。
「換新的,新的好。」
在忠勇侯府生活的這幾個月里,顧九淵得到一塊好的玉料。
他閒暇時光很少,於是總在夜裡對燈雕琢。
他是新手,不善雕刻,一雙手傷痕累累。
祖父見了,說可以拿去玉料鋪子找大師傅雕刻。
顧九淵卻說他要送人,親自雕琢才顯誠心。
我以為他要送給林妃娘娘。
沒想到,他送給了我。
鐲子很輕,卻似重逾千斤。
壓得我心口沉甸甸,快要落淚。
「本來想在你生辰的時候送給你的,可是,我不想看你難過。」
我嘴硬:「我才沒有難過。」
顧九淵慢條斯理地笑了:「是,你沒有難過,是我難過。」
素來冷淡強硬的少年郎,第一次憂愁煩惱。
「你一難過,我更難過。宋姑娘,我是不是生病了?」
我怔怔看他:「你說什麼?」
他凝視著我,眸色溫柔。
「宋姑娘,我說,我心悅於你。」
17
太后壽宴後不久,欽天監正因辦事不力被罰入獄。
新任欽天監正上任第一天,就鄭重聲明,十七年前一則天象解讀有誤。
白虹貫日,主英豪出世。
如今該撥亂反正,昭告天下。
欽天監的斷言意味著什麼,大家都有數。
太后壽宴上的席次安排,也傳入了各家耳中。
棲霞宮裝飾一新,流水般的珍寶送入宮中。
而棲霞宮的主人並不在意那些東西,他仍舊愛往忠勇侯府跑。
這一年,我十五。
距離前世家變,還剩一個月。
我變得有些神經質,夜裡總是做噩夢。
半夜驚醒,我會跑去祖父祖母的房外,確認他們正睡得安穩。
有一日我夢中醒來,窗外漆黑一片。
留置的夜燈,不知何時被風吹滅。
仿佛身處破廟之中。
我連鞋子也來不及穿,翻身下床,跌跌撞撞穿過長廊。
風聲呼嘯,夜雨寒涼。
那長廊竟似沒有盡頭,我怎麼也找不見祖父與祖母的院落。
我凍得發抖,聲音卻被堵住,連嗚咽也發不出來。
身後伸出一雙手,將我緊緊抱在懷裡。
我倉皇仰頭,看見顧九淵心痛的神情。
「若慈,你怎麼了?!」
我死死抓住他的衣襟,語無倫次:「我祖父祖母沒了,我……顧九淵,你去救他們,你……」
院落燈火亮起。
祖父的侍從來問:「小姐,可是出了什麼事?」
更遠處,有祖母的聲音:「若慈,怎麼了?」
我如夢初醒。
他們都還好好的。
原來,又是我的夢嗎?
我渾身發軟,說不出話。
顧九淵替我應答:「無事,只是夢魘。」
18
書房裡,燭火幽微。
我仍舊克制不住地戰慄,顧九淵索性脫下狐裘裹住我。
「你的侍女說你近日睡眠不穩,我就想著來看看你。果然……」
他長眉緊皺,垂眸看我:「若慈,你有什麼心事嗎?」
我想了想,仍舊沒有告訴他前世今生的事。
說了他也不會信的。
我只求他替我注意朝堂暗涌,倘若有不利於我祖父的消息,務必要多加小心。
「我祖父年輕時征戰沙場,為糧草、為部下,得罪了許多人。他如今年事已高,兒子們又都埋骨邊關,我只想讓他有個安穩的晚年。」
顧九淵看了我很久。
久到我不敢與他對視。
而他終於應聲:「好。」
這夜他守在我床前。
我很快就睡著了。
難得沒有再做噩夢。
夢裡陽光燦爛,祖母牽著年幼的我,帶我去踏青。
祖父一把將我抱上馬,放聲大笑。
「我的孫女,要在馬背上學會走路!」
他的手掌渾厚有力,握過染血長刀,也為我托起過一整個無憂無慮的童年。
我忍不住握得緊一些,再緊一些。
這樣他就不會離開。
不要離開我。
長夜裡,孤燈一盞。
映出床邊獨坐的人影。
他垂眸看著被緊緊握住的手,眸中是一片濃重墨色。
19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
我恍然發覺,侍女說的話、廚房做的小菜,似乎與前世同一時刻沒有任何區別。
我日日卜卦求籤,卦卦都是絕境,簽簽都是下下籤。
我憂慮得寢食難安。
我向太后告假,以生病請託。
其實也並非虛言。
這段日子,我已經瘦得脫了相。
祖父祖母為我請來各路名醫。
他們都說,貴千金的病,是心病。
心病無藥可醫。
祖母急得快落淚,問我:「若慈,你在煩心什麼?」
我只知道握著她的手。
溫熱的,脈象平穩的。
然後我才能喘息微笑:「我不煩心,有你們在,我不煩心。」
可夜裡我睡不著,仍舊去尋他們。
卻見祖母跪在佛堂里,向菩薩哀求:
「倘若我與夫君註定要去了的,能否保佑我們若慈一生康健無憂?」
在她身後,一貫不信神佛的祖父,竟也跪了下來,再三叩首。
「我知道我這一生,殺業太多。若要應,都應在我一人身上,莫要牽連我的孫女。」
我如遭雷擊。
初雪夜,天大寒。
陽春三月里,做了那一場徹骨寒涼之夢的人,難道不止我一人?
20
顧九淵已經許久沒來找我。
聽說陛下有意給他賜婚,賜的是某位異姓郡主、功臣之後,在西北之地有著極高的權勢。
人人都知道,這是一樁極好的婚事。
一旦婚事締成,顧九淵就會是太子。
而這些都與我沒關係了。
我和顧九淵的關係,從來就只是報答。
他今生如願以償,我就已經實現前世的諾言。
這一年,我十六歲。
再過三日,就是前世家變之日。
擔憂焦慮到了此刻,我心靜如水。
我提筆寫字,寫一封書信,我死後自會有人送給顧九淵。
【殿下親啟。
我幼時不馴,佛前言笑,不信輪迴。
後來報應不爽,我受盡折辱,於淤泥中苦苦掙扎,難覓生機。
有人與我情深似海,當日卻十里紅妝娶新娘。
有人與我素昧平生,當日卻策馬千里來尋我。
殿下,你說你不知我為何要幫你。
其實,我也不知道,破廟之中,那人為何要來幫我。
我的疑問註定得不到答案,我卻不想讓你和我一樣。
殿下,菩提小築的宋若慈,並非如何純良至善。
她幫你,只是因為你幫過她。
殿下,山河錦繡,前途風光無限。
願你安好,萬世太平。】
最後一筆寫完,火漆也封上。
我交給蘭汀姑姑,她卻問我:「你可想好了?」
我沒有回答,只是對她行一個大禮:「宮中夜長,若慈得遇姑姑照拂,是我之幸。」
她摸了摸我的臉頰,低聲說:「你與你母親,實在很像。」
21
最後一日。
宮中來人,祖父被召入宮中。
臨走前他深深看我一眼,卻什麼也沒說。
四個時辰過去了,他仍舊未回。
和前世一模一樣。
我求籤算卦,仍舊是死卦,仍舊是下下籤。
天要亡我。
天色變得陰沉,黑雲翻滾,滿城壓抑。
我站在佛堂里,不跪不拜,只是想笑。
今生我重來一次,機關算盡。
軍中的小人早已被擒拿誅殺。
所謂通敵叛國的證據也被一把火燒得乾淨。
可是仍然抵不過命運的安排。
前世今生的同一天,甚至是同樣的天氣、同樣的時刻、同樣的內侍。
宣讀了同一份旨意,要祖父快快入宮,不得耽誤。
我不再掙扎,穿戴整齊,去尋祖父祖母。
指縫裡藏著毒藥、袖口裡有把匕首。
倘若我做好了能做的一切,仍舊逃不脫命運的安排,那我便要死在折辱之前,用我的性命,做一次螳臂當車的回擊。
祖母卻拉著我的手,要我換上粗布麻衣。
她將我塞進驢車裡,認真告訴我:「西南有祖宅,祖宅以北的第九棵樹,樹下埋著一匣子黃金。你去尋一個姓管的人,他是你奶娘的兒子,他會護著你,給你安穩的一生。」
我拚命搖頭:「不,我不去。」
祖母使勁推我:「若慈,你別犯傻,你一定要去。」
掙扎間,匕首從我的衣袖中掉落。
祖母愣住,彎腰撿起那把匕首,像是瞬間明白了什麼,淚如雨下。
我緊緊握著她的手,字字有聲。
「祖母,忠勇侯府滿門傲骨,孫女不願做逃兵。倘若天命不可變,我也要與它血戰到底!」
22
酉時一刻,烏雲密布。
祖父仍然未歸。
宮內來了內侍,宣讀陛下旨意。
要我和祖母入宮,否則忠勇侯府外的禁軍,即刻焚門。
內侍皮笑肉不笑:「兩位,請吧。」
我上前一步,沒有理他,一把拽出了一個小黃門——
掀了帽子、拔掉發簪。
她一剎神態驚慌,分明是九公主!
滿座譁然。
九公主下意識要反擊,卻被我一把推倒在了地上。
再狠狠踏上一腳,令她動彈不得。
內侍騷動,齊齊要攔。
我家護衛一排擋在我身前,猶如鐵桶,刀槍不入。
領頭的內侍緊張地看向九公主,又冷聲問我:「宋姑娘,你這是做什麼?宮中貴人,豈是你能欺辱的?」
我更重一腳踩上她胸口,慢聲:「今日我便欺辱了。」
九公主在我腳下尖聲怒罵:「宋若慈,我會將你千刀萬剮!」
我垂下頭,與前世今生同一雙刻毒眼眸對視,終於露出了微笑。
「九公主,我等著你的千刀萬剮。」
角落一個內侍見勢不好,腳底抹油,想要出去與禁軍通氣。
祖母使了個眼色,護衛一腳將他踹翻在地,當場擒拿!
大內侍怒聲:「你們是要造反嗎!」
祖母緩緩起身,冷聲:「不正之主,造反又如何?」
我也說:「張公公,去歲冬末,俞妃身邊,我們見過一面的,你不記得了嗎?」
大內侍眸光閃爍,仍在虛張聲勢:「什麼俞妃?我奉的是陛下旨意,爾等抗旨不遵,等著天家降罪吧!」
說著,就想來拉九公主。
想跑?
做夢!
匕首從袖口滑下,落入我掌心。
我一把將九公主拉起來,匕首橫在她頸側。
「你是來看我笑話的?有沒有想過,如果一個人連自己的性命都打算不要了,那她永遠不可能成為笑話。」
她喘息,說:「宋若慈,裴郎以為你是神仙淑女,而你卻是個瘋女人!真該讓他來看看你的真面目!」
裴郎,又是裴郎。
前世因他折辱我還不夠,這輩子還要以同樣的名義羞辱我?
我漠然地將匕首往裡壓一寸,頃刻有血滲出來。
九公主頓時不敢再說話,雙股戰戰,恐懼發抖。
門口卻忽然傳出一陣蓋過一陣的喧譁吵鬧。
不過數息,有轟然的火光躍起,照亮了半邊天空。
祖母猛然站起。
九公主嗬嗬大笑:「宋若慈,你完了。我哥哥與母親見我久不歸,必定來尋我了。宋若慈,我會將你的肉一寸寸割下來,把你的頭顱懸在城門上讓萬人唾罵,我會——」
啪!
祖母一個耳光扇了下去。
這一巴掌用盡了力道,九公主的臉龐頃刻紅腫起來,唇角溢出一絲鮮血。
「你打我?你知不知道我哥哥即將繼承大統,我將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下的——」
啪!
又是一個耳光。
祖母活動了一下手腕,和善道:「我打的就是你這個污言穢語不知所謂的東西。」
她招招手,侍女訓練有素地把抹布塞進了九公主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