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知道奇怪之處在哪裡了。
自從知道我一直看著的人對我也有不太正常的想法,一切都爽起來了。
前幾天就被奇怪的滿足感包裹。
這一刻更是爽到神經一點點從腦袋傳到四肢。
我輕咳了一聲:「我覺得沒什麼。」
「什麼。」
我繼續往前走:「反正我也是神經病。」
段松陽跟上來,堵住我的出路:「那你喜歡我嗎?」
其實我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對於段松陽的嫉妒是出於真的嫉妒,還是過於喜歡。
我不知道我認為的喜歡是不是喜歡。
於是我沉默了。
段松陽似乎也沒有一定要聽到我的回答的想法,他捧住我的臉,再一次落下一個吻。
我愣了一下,看著段松陽瞳孔里倒映的自己,伸出舌頭輕輕舔舐了一下段松陽被自己咬的快要破皮的下唇。
段松陽的呼吸急切起來,我幾乎要溺死在他的吻里。
無所謂了,都無所謂了。
13
我依然沒去段松陽家裡打工,原因很簡單,我覺得那就是個賣身契。
不過我的心裡其實不太安穩,總有點堵得慌。
因為孫某已經很久沒有來騷擾我了。
我給他的錢他也不收,這不太正常,一定有人做了點什麼。
而要說還有誰能為我做點什麼,只能是段松陽了。
我挑了個周末做了些餅乾,打算去段松陽家給他個驚喜。
然後再提錢的事給他個驚嚇。
他的屋子已經錄進了我的指紋,我走進去。
客廳的燈白晃晃地在頭頂亮著,說明屋子裡有人。
我卻沒看到段松陽。
二樓似乎有人在拍門大喊,嘴裡說著「聽話」「不許鬧」。
我衝上去,剛做的餅乾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段松陽臥室門前杵著兩個人,大概是他父母。
兩個人都皺著眉狠狠地拍段松陽臥室的門,嘴裡的話都很兇。
我走過去抓住段爸爸繼續拍門的手:「叔叔,這算擾民了。」
「你是哪位?」
他的爸爸看上去溫文爾雅,言語確實如此。
可以看出他很不耐煩,卻還是沒說髒話。
「我是他…朋友。」
「哪個朋友?沒見過。」
我如鯁在喉,確實,段松陽的朋友太多。
屋內突然有了動靜,那動靜慌慌張張地,由遠及近。
我身後的門突然被拉開,段松陽伸手攬住我的腰,將我抱進屋子裡。
關門,上鎖,一氣呵成。
房間裡沒開燈,窗簾的縫隙處只能擠進一點點光。
他將頭埋進我的頸窩,深吸了一口,像是活了過來:「你怎麼來了。」
討伐你。
現在他估計不想聽這些,我還是將話咽下去:「想…你了。」
「真的嗎……」
段松陽開始親我的脖頸。
「那和我一直待在這裡,我們不能出去,外面的人要分開我們。」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他們要送我出國。」
段松陽的語氣惡狠狠的:「從小到大沒管過我,為了讓他們的小王子有個更好的環境還要把我搭進去,噁心,太噁心了。」
屋外的段爸爸還在拍門。
「不走可以,你自己找地方住,自己賺錢,自己供自己讀書。」
「自己就自己!」
段松陽大喊了一聲:「反正我從來都是自己!」
屋外沉寂了下來。
段松陽將我也包進他的被子裡,我的下巴被抬起,被迫看著段松陽。
「看著我陶命…只有你會一直看著我……」
我安撫性地抱住他,片刻後,段松陽問我。
「你會一直看著我嗎?」
「如果命運允許,我當然會,我會一直盯著你,從光進入我的眼睛到黑暗降臨,但是很顯然,命運不允許。」
我將他抱得更緊。
「其實出國也好。」
「哪裡好?」
他將我拉開些,睫毛脆弱地眨了一下:「你也要趕我走嗎?」
「我知道你想自由,段松陽。」
我的手指摁上他的眉梢,看著他這張我閉著眼睛都能畫出來的臉。
「但是經濟不獨立就沒辦法自由,你看我,我天天躲債,根本不自由。」
「我已經幫你還清了。」
他說出口之後眼神有些飄忽:「你已經知道了嗎?」
「是啊,你以為你藏得很好嗎?」
我笑起來。
「不過這些是你的家庭帶來的,沒有他們我們只是野鴛鴦。」
段松陽的手緊緊地挎著我。
「是不是沒有我顯赫的家世,你就不會注意到我?」
「如果是以前,那或許吧,但是現在的話,就算沒有那些,你也是個值得我注意的人。」
段松陽吻住我的額頭:「我想一直在你身邊。」
「等我們都自由。」
我湊上去親吻他。
「等我們都學會愛自己,就一直一直,永遠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
回答我的只有沉默和更深的桎梏。
14
話說得很容易。
段松陽真的離開我的那一天,我將他的照片黏滿了我的整間屋子。
抱著他的衣服,用著和他同樣味道的洗衣液才能入睡。
我就是個神經,裝什麼大氣。
早知這樣死都要把他留在這裡。
他就該和我一起擠在這骯髒的小屋子,和我一起還債,一起打工。
他出國的那幾年,我刻意地降低和他聊天的頻率。
我擔心我太依賴他,也擔心我會影響段松陽。
段松陽起初會不開心,後來或許是因為時差,我們都心照不宣地安靜下來。
那幾個月像是夢,我靠著這些夢去過現實。
如此三年過去,我們都沒見面。
雖然我不確定段松陽有沒有偷偷跑過來見我。
但是我幾乎每次放假都會去他的城市,遠遠看他一眼,也很開心。
我大學快要畢業,也搬出了那間破舊的屋子,認了個師父去學了攝影。
再過了兩年,厲害了一些,便去拍模特。
直到有天,在某個攝影棚。
我坐在沙發上等著他們說的那個新晉模特,眼睛卻突然被遮住了。
身後貼上一具溫熱的身體,熟悉的味道蓋住我。
被刻意隱藏的回憶翻起,我的心臟像是要跳出來。
猛地抓住那雙手扯下,往後看。
那個人長著一張和段松陽一模一樣的臉。
眼睛裡的情緒翻湧,我看不太清。
我突然有點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見他的時刻過去太久,我甚至已經不太知道要怎麼面對他了。
「段…」
話還沒說完,卻被一個吻堵住了嘴。
「終於自由了。」
他的話含在唇齒中。
「陶命,這次你的攝像機,可以正大光明地對準我了。」
我的攝像機或許還來不及對準他,他就要因為和我在大庭廣眾之下接吻而涼了,我想。
他的氣味於我而言,像是丟進平靜湖面的一塊碎石。
我的多巴胺瘋狂分泌,腦子一團漿糊,我想不了其他的。
忍不住抬手扣住他的後腦勺,加深這個吻。
隨便吧,大不了世界爆炸。
番外
陶命嫉妒我,我是知道的。
他的恨意太過強烈,強烈到無法忽視,我不明白我哪裡得罪了他。
但是不得不承認,我享受這種恨意。
我明白這種病態源自哪裡,縱使我有個看上去不錯的家庭,但是我知道那不是屬於我的。
我的童年和陶命一樣破破爛爛。
到了初中的時候突然擠進了一個富裕的男人,後來來了一個生來就該幸福的小孩。於是我在某種程度被關在門外了。
從來沒有人的視線能夠一直停留在我身上。
我試過改變自己的觀念,可是陶命出現了。
或許是因為晚上來接我的車太過豪華,或許是我的外在演得太好,朋友太多,成績太好。
他看向我的眼神逐漸從羨慕變成了嫉妒。
有人向我表白的時候,我內心的第一反應是:「你會一直看著我嗎?你的愛會比陶命的恨更長久嗎?」
他的視線滿足了我的需求。
我更加努力是為了感受到他更加強烈的視線。
甚至在某種時刻強烈的占有欲充斥著我。
他一旦看向別人,我的心臟就會跳得很快。
在我十六歲生日那天,從看玻璃窗外的朝陽,到看玻璃上打著的白熾燈。
我置頂的兩個家人都沒說過一句話。
朋友圈裡卻有著兩分鐘前她們剛發的,一家三口爬泰山的視頻。
明明是該習慣的,但還是很難過。
淚水混著蛋糕擠進我的嗓子裡。
那一刻不知道是壓力還是什麼充斥著我,不想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心,達到了巔峰。
我打開背包去找我的安眠藥,卻在書包的底端看到了一顆很小很小的棒棒糖。
糖的外面貼著張紙,上面畫著一個生日蛋糕。
不過那張紙上又隨後用紅筆打了個巨大的叉。
陶命那支紅筆的墨比一般紅筆的要深,我不會認錯。
我沒有和任何人說過我的生日,但是陶命卻知道。
雖然我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的。
從那天開始,我開始看向陶命。
我在他的面前越演越起勁,越來越脫離我自己,越來越害怕他看不到我。
直到兩年後的那天,我的心裡居然響起了陶命的聲音。
「我想要代替段松陽。」
在那一刻我居然開始劇烈地興奮起來。
當然好,當然好,如果交換了身體,羈絆便更深了。
「好啊。」
交換靈魂的那天晚上陶命或許睡得很香,但是我一直在失眠。
我清晰地感受到我的靈魂在上升,飄到了陶命打工的那家快餐店。
我看著陶命那張熟睡的臉,又看著自己的靈魂飄入他的身體。
我不受控制地笑出聲,睜開眼睛輕輕啃咬著陶命的手腕。
彼此糾纏吧陶命。
請一直,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