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仰止完整後續

2025-02-26     游啊游     反饋
1/3
我最落魄時,被一個瘸腿少年買回家。

他供我讀書,送我學音樂。

卻在我人生最重要的時刻,為了我鋃鐺入獄。

多年後周仰止出獄,我已紅遍大江南北。

有記者堵住他採訪:

「周小姐說她的成名曲《高山仰止》是為一個很重要的人而寫,請問那人是你嗎?」

他垂在身側的手攥緊又落,最後笑著否認。

「當然不是,我只是她的粉絲而已。」

1

十四歲這年,我被拐進大山。可是。沒有人肯買我。

年約四十的男人抽著旱煙,撇著嘴打量我,「靠,老李,你賣個小孩給我是什麼意思?」

被稱作老李的男人憨笑著:「誰說的,這個成年了,就是長的小了點而已。」

「拉倒吧。」

男人眼光毒辣,「這乾巴身材,一看就不能生,買了也是浪費錢。」

轉遍了村子,也沒人肯買我。

我鬆了一口氣,本以為自己能逃過一劫,卻意外聽見老李和他的同夥低聲商量——

既然沒人買,乾脆就將我弄死,埋在後山的無人地。

我慌得不得了,趁他們不注意,偷偷跑了。

可是,還是沒能跑遠。

慌亂中,我躲進一間破屋,屋裡有人。

是一個瘦削清秀的少年,走起路來,一條腿有些跛。

他比我高上許多,擰眉打量著,問我找誰。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房門便被人一腳踹開。

被抓走之際,那男生忽然詢問,「我想留下她,需要給你們多少錢?」

他沒有用「買」那個字眼。

最後。Ўž

他用五十塊錢買下了我。

五十塊,是他全身上下所有家當。

2

我本就是孤兒,沒有名字。

周仰止買下了我,給我取名周與樂。

與樂。

周與樂。

我悄悄念著這個名字,在心底里開出一朵朵花。

周仰止也是個孤兒,他父親進了監獄,母親多年前和人跑了,是爺爺將他帶大。

可是,一月前,爺爺也因病去世。

我和周仰止就這樣成了彼此的家人。

他不念書了。

儘管,家裡的牆上貼滿了他過去得的獎狀。

可他堅持要讓我上學。

這座大山里沒什麼營生,他靠那幾畝薄田和上山摘采山珍來養我。

我最愛做的事情,就是每天放學後做好飯,然後蹲在門口等他——

看著那道瘦削身影緩緩走下山頭,深一腳淺一腳地踏著夕陽。

3

冬日到了。

山路本就難走,再積了雪,滑濘無比。

周仰止上山采山珍時,不慎跌落山腰,腿傷更嚴重了些。

第二天,趁著周仰止沒醒,我背起他的背簍偷偷上了山。

還好。

一天下來,背簍里幾乎裝滿。

我哼著小曲回家,本想邀功地和周仰止看看我今天的戰果,然而,進門後迎來的卻是周仰止的一巴掌!

「啪!」

我拎著背簍,愣在了原地。

「哥……」

「誰讓你上山的?」

他紅著眼看我,「你知不知道山上很危險?」

他看了我很久,深呼吸。

「去院裡站著,想明白了再進來。」

「好……」

我裹緊外套,默默退去了院子裡。

罰站時,鄰居家的女孩劉多多從隔壁院裡跑來找我。

而我盯著她的腿,怎麼看都覺著奇怪,「多多,你走路的姿勢……怎麼怪怪的?」

聞言,多多臉色驟變。

也分不清她臉上一閃而過的情緒究竟是難過還是難堪,只見她勉強笑了笑,「腳崴了,走路有點不舒服。」

話音剛落,隔壁院牆上忽然冒出了她弟劉之玉那張胖乎的臉。

他笑著,眉梢挑得老高:「姐,該輔導我學習了。」

他故意將「學習」二字咬得極重。

鄰居家祖孫三人,是村裡首富,但劉老頭子重男輕女,孫子胖的流油,多多卻骨瘦如柴,平日裡身上還總帶著傷。

多多表情一變再變,最後,還是囁嚅著應了一聲。

她將從家裡偷來糕點往我懷裡一塞,轉身慢吞吞地朝院外走,走路時兩腿分的很開,姿勢有些彆扭。

不知為何,夕陽籠著她的背影,莫名有種與年齡不相符的落寞。

5

那次之後,周仰止的腿傷更重了,走路時也比過去要更跛了些。

冬月初七那天,周仰止帶我去了一處土墳前。

沒有墓碑,只有一抔黃土。

他蹲下身,拂著墳上落雪,神色溫柔。

我不知裡面埋的是誰,沒敢出聲詢問,直到他主動開口。

他說。

「其實,我有一個妹妹。」

「她很聰明,很黏我,也很好學,在她身上總有一股不服輸的勁,儘管才八歲,可她卻不止一次和我說——」

「哥哥,我一定要努力學習,走出這座大山。」

「可是……」

談到難以啟齒處,他忽然哽咽了起來。

深呼吸過後,他才再次找回自己的聲音。

「有天我感冒,她心疼我,便趁我睡著獨自背著我的背簍上了山,結果,就再沒下來。」

拂了雪,周仰止在墳前席地而坐,掌心在墳土上輕輕拍了拍。

「她被發現時,已葬身狼腹。」

「連個……全屍都沒落下。」

他說得平靜,可細細去聽,每個字的尾音都發著顫。

我也終於明白,那天他發現我獨自上山,為何會氣得厲害。

過了很久,他轉頭看我。

「所以,這也是我為什麼一定要供你讀書的原因。」

「那天你貿然闖進屋裡,我看你的第一眼,就覺著像是小妹回來了。」

周仰止說,我那雙眼和他疼愛的小妹尤為像。

尤其是眼底那股不服輸的勁。

我紅著眼聽完,然後走上前去,跪坐在墳前,緩緩抱住了他。

「哥。」

「我會替妹妹走出這座大山。」

6

十六歲時,我考上了縣裡的重點高中。

不得不面臨的問題是——

山路難走且遙遠,我不得不住校,可學費,住校費,餐費等,這些都是再現實不過的問題。

我不忍心讓周仰止再為我負擔這一切,決定輟學。

可他早就猜到了我的想法。

趕在開學前,他把學費住宿費都交了。

「哥,你……哪來的錢?」

他笑笑,語氣淡淡,「老屋賣了。」

老屋……

那是爺爺留給他的。

他把老屋賣給了隔壁老劉頭,拿了錢,偷偷給我交了學費和住宿費。

老劉頭收房的前一夜,我和周仰止窩在那方土炕上,望著窗外數了一夜的星星。

我一直在默默掉眼淚。

我是不幸的。

這一生,我被拋棄過,被領養過,被拐賣過。

可我又是幸運的,因為我遇見了周仰止。

……

第二天早上,我們收拾東西,搬出了這座山村。

周仰止送我去學校。

他穿上了唯一一件白襯衣,用剪刀將頭髮剪短了些,更顯乾淨利落。

他拎著我的行李走在前方,路過的姑娘都會朝他側目觀望。

儘管,他走路時有一條腿微微跛著。

我走得慢,在後面仔細端詳著他的背影。

那天陽光很好,籠著他周身,為他鍍了一層淡金色的光。

我心裡的花似乎開了。

初開的情竇告訴我,我似乎,再沒辦法很認真地把他看作哥哥。

7

周仰止早已提前找好了工作。

他騙我說,是坐辦公室的,包吃住,工作清閒。

可他每次去看我時,掌心磨出的硬繭,指甲縫裡怎麼洗也洗不盡的淡淡黑跡,無一不在告訴我——

他在騙我。

我很擔心他。

於是,當周五他去學校給我送錢時,我在他走後悄悄跟了上去。

他似乎很疲憊,所以並沒有注意到我。

我一路跟著,跟到了一家工地。

工地上灰很大,塵土飛揚,聞的人直嗆。

可他似乎並不覺著什麼,嫻熟地戴上頭盔,開始幹活。

周仰止腿腳不方便,可他卻半點沒比身邊三四十歲的工友們少干。

我站在工地的角落,死死攥著拳,指甲深嵌掌心,那尖銳的痛意也半點沒能壓下心頭的苦澀。

周仰止他,本來不用這麼拚命的。

他原本可以自己考出那座大山,端坐學堂,迎接他光明的未來。

可是為了我。

他選擇了最辛苦的一種活法。

今天風很大,工地漫天的風沙沒能迷了我的眼。

可我卻還是淚如雨下。

8

我忍著怯,去找了江仰止的老闆,把江仰止給我的錢都塞給了他,求他把錢以獎金的名義交給江仰止。

他聽了我的故事,半晌沒說話。

過了會,他笑著問我,「你就不怕,我把這錢私吞了?」

我搖搖頭,誠實回答,「我覺著您不會。」

「而且,您應該也看不上這點錢。」

那個姓楚的老闆聞言笑了起來。

他年紀也不算大,應該也就二十出頭,也不知他這個年紀,是怎麼混到這個位置的。

「好,放心吧,錢我一定如數轉達。」

我道謝離開,臨走時又被他叫住。

一張名片遞到了我面前,「以後遇見什麼麻煩的話,可以給我打電話。」

猶豫兩秒,我收了名片。Ϋż

「謝謝。」

……

楚老闆的確說到做到,第二天,周仰止便又來了我學校。

他給我買了奶茶,又塞給了我一些錢。

校門口的香樟樹下,他將錢卷作一團,塞進了我口袋,

「哥昨晚發獎金了,這些錢你留著,有什麼想要的就買。」

這錢兜兜轉轉,竟又回到了我這。

我將錢掏出來數了下,五百。

可是,我昨晚塞給楚老闆的,只有兩百塊。

抽出四百塞回周仰止口袋裡,我裝作不經意地問,「你發了多少獎金啊?」

「五百。」

楚老闆竟還自掏腰包補了三百。

在我的堅持下,周仰止拿回了四百塊,那天他難得放假,帶我去河邊玩。

城東有一條河,名為羌河。

河水很清,也不算深,是人們露營避暑的好地方。

周仰止借了工友的電動車載我過去。

路上顛簸,我便壯著膽子,輕輕地環住了他的腰。

周仰止很瘦。

卻並不顯羸弱,手搭在他腰上,能明顯感受到他腹部緊實的觸感。

他身子驟然僵了幾分,卻沒說話。

他騎的並不快,路上微風拂過,我能聞到他身上的味道。

淡淡的汗味與香皂味混合,風再吹,還能聞到一絲極淺的煙味。

工地上幹活很累,周仰止也跟著那些工友學會了抽煙。

但他煙癮似乎並不大,我幾次看見他口袋裡露出的煙盒。

也是市面上最便宜的那一種。

路上,我們誰都沒說話,我悄悄將臉埋在他背上,心裡不禁想著,希望這條路長一些。

再長一些。

可是,再長的路也終有盡頭。

不知過了多久,電動車停下,我一偏頭就看見了清澈的河水。

下午的太陽沒那麼毒辣,我和周仰止在河邊走著,輕聲聊著天。

不知是哪來的勇氣,我忽然問他,「哥,你上班時……有沒有遇見喜歡的女生?」

他愣了下。

「沒有。」

「怎麼忽然問這個?」

我搖搖頭,沒說話,隔了幾秒,卻又聽見周仰止輕聲問我,「你在學校遇見喜歡的男生了?」

我忽然有些心跳加速。

猶豫再猶豫,我還是緩緩點頭。

可是,不是學校里的男生,是他。

其實,班裡並不是沒有追我的男生,還很多,可是,周仰止就像是一座大山擋在我面前,讓我眼裡容不下別人。

有他在,我怎麼可能喜歡上學校里那些正值青春期,心思浮躁的男同學。

我猶豫了很久,卻還是沒敢把那份心思說出口。

直到頭頂一重。

是周仰止落在我發梢的手,他輕輕揉了揉,輕聲說道,

「你長大了,如果喜歡上哪個男同學很正常,但是在考上大學前,還是要把感情放一放,以學業為重,知道嗎?」

我張了張嘴,想要解釋我喜歡的人並不是哪個男同學。

可躊躇了很久,還是沒能說出口。

最後也只能點點頭,輕聲說好。

9

我脫了鞋襪,在剛沒腳踝的小河邊趟水走著。

不遠處一群孩子潑水玩鬧,時不時的有水濺到我們這邊。

很熱鬧。

我看著站在河邊的周仰止,朝他招招手。

「哥,過來。」

他走到我面前時,我忽然捧起一彎水朝他潑去——

水花濺濕了周仰止的發。

可他並沒有生氣,反倒笑了,也撩起水朝我潑來。

我們頭一次無所顧忌的玩鬧。

直到……

我身上衣服濕了些,夕陽一照,單薄的衣服濕漉漉地貼合著身體的曲線,幾乎快要透明。

周仰止看了一眼,愣住,匆忙上岸拿了他搭在車把上的外套,罩在我肩上。

輕咳一聲,他神色像是有些不太自在。

「回去吧。」

天快黑了。

周仰止騎著車載我回學校。

然而。

走到半路,車忽然壞了。

沒辦法,我們只能推著車走,這邊路偏,一路走去只遇見了一輛計程車,還是滿客的狀態。

一路推回,竟已過了學校的門禁時間。

好在今天是周六,周仰止只能給我班主任打了通電話,尋了個藉口請假。

我們沒有住所,他宿舍又是幾個大老爺們混住的,不得已,他只能帶我去了學校附近的小旅店。

周末這裡的住宿費用總是會漲一些,有點貴,為了省錢,我們開了一間。

周仰止從來是個正人君子。

他把衣服鋪在地上,準備席地而睡,被我強行拽上了床。

「地磚太涼了,上床睡吧。」

「又不是沒有睡過同一張炕席。」

周仰止拗不過我,只得上來。

關了燈的房間,他緊貼著床的邊緣,刻意將被子堆在我們中間。

不知為什麼,明明不是第一次同睡一張床,但這次,總覺著格外緊張。

也許是,都長大了吧。

這兩年間,我個頭躥了許多,身體也從過去的乾瘦漸漸變的有了曲線。

周仰止瘦了,也高了些,長期的工地生活使得他褪去幾分清秀,更顯成熟。

似乎,我們都再不是當初小山村裡那對單薄瘦削的兄妹了。

我側著身子,在黑暗中悄悄打量他的側臉。

目光隔空勾勒出他眉眼的輪廓。

好希望,時間能就此停止。

10

「周仰止。」

黑暗中,我輕聲叫他的名字。

這是我第一次對他直呼其名。

他明顯也愣了下,沒惱,反倒笑了,「怎麼了?」

我深吸一口氣,因為緊張,手指不自覺地攥著衣角。

「我有喜歡的人了。」

「是你。」

然而,身側卻久久沒有反應。

很久過去,久到我甚至都以為他睡著了時,身側竟真的傳來極輕的酣睡聲。

周仰止真的睡著了。

我失望,卻又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借著窗外月光,我湊過去,悄悄看他。

周仰止有一張很好看的臉。

清風霽月,每一處輪廓都恰到好處。

我想用手指描摹他眉眼,隔空觸碰,卻始終沒敢將手落下。

看了不知多久。

我鼓足勇氣,雙手按著床面,輕輕地湊身過去。

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蜻蜓點水般,我倉惶結束這個吻,回身躺去了床的另一邊。

他的唇好軟。

心跳久久無法平靜。

我忽然又有些後悔,周仰止曾經說過,他之所以養我,是因為我像極了他妹妹。

他是真的,一直在拿我當妹妹的吧。

可我卻在周仰止不知情的情況下,悄悄玷污了他。

我可真壞。

那天,我躺回床的另一邊,輾轉懊悔了好久才睡去。

半睡半醒間,似乎聽見身旁傳來一道極輕的嘆息聲。

停頓片刻。

他又輕聲笑了。

11

第二天早上,周仰止很早將我叫起床,趁著路上還沒什麼行人,將我送去了校門口。

他將熱乎的小籠包塞到我手裡,還有一杯豆漿,「去教室吃,吃完休息一下就上課了。」

我點頭應著,腦中卻驀地想起了昨晚那一幕。

月色朦朧的夜,狹小逼仄的房間,我偷偷親了他。

臉瞬間紅了。

我拎著包子轉身就跑,跑了兩步,又叮囑他給自己也買些包子吃。

他笑著說好。

可我站在校門口看他轉身進了早餐鋪隔壁的饅頭店,再出來時,手裡只拎著幾個饅頭。

……

教室里,我吃了兩個小籠包,將剩下的藏在書桌抽屜里,準備留到中午吃。

這樣可以省一頓飯錢。

不想浪費時間休息,我拿出英語書開始背單詞,然而,剛背了三個,便有人坐在了我書桌上。

抬頭。

竟是劉之玉。

他家塞錢,也把他安排進了我們這所高中,他就在我隔壁班,因為有錢,又混不吝,所以成了隔壁班一霸。

劉之玉瘦了些,但那張胖乎的圓臉瘦下來也沒好看到哪去。

抬手在我桌上敲了敲,他笑得不懷好意,「怎麼,和你哥從小旅館出來了?」

12

聽見「小旅館」三字時,我腦中嗡地一聲。

幸好,此刻班級里只有我們倆。

將他從桌上推開,我故作淡定,「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劉之玉笑的猥瑣極了。ўz

「怎麼,穿上褲子就不認人了?」

「周與樂,我說你哥那個窮小子怎麼成了大善人,非要掙錢供你讀書,原來是為了床上消遣……」

「啪!」

我再聽不得,一巴掌揮了過去。

人生的前十幾年,我流離失所,一直是順從的,懦弱的,可是自從被周仰止帶回家,我就有了依靠,性子也漸漸堅韌了些。

劉之玉不敢置信的捂著臉,「靠,你敢打我?」

「對。」

我深吸一口氣,「你再不乾不淨的詆毀他,我還打你!」

「他只是我哥,我們什麼都沒發生過,信不信由你,別以為所有人都像你那麼齷齪。」

劉之玉忽然笑了。

「我齷齪?」

他朝前走了一步,挑著眉笑,「我當然齷齪了,這世界上哪個男的不喜歡這種齷齪事?」

「對了,劉多多不是你的好朋友嗎,你有空可以去和她取取經,問她平時是怎麼伺候我的。」

「你!」

我不敢置信的看著他,「你瘋了嗎?劉朵朵是你姐!」

「什麼姐,」他嗤笑,「撿來的,我爺當初撿她回家就是為了給我做媳婦的。」

我忽然想起那個被罰站的雪地里,多多來給我塞糕點時,走路的異樣。

又想起當初和周仰止說後,他眼底的憤慨與無奈。

原來如此。

這個畜生!

我氣的渾身發顫,再想抬手去扇他巴掌時,手腕卻被他牢牢攥住。

劉之玉的力氣比我大了不知多少,他死死按著我,冷笑著說道,

「別給臉不要臉了,你們這種被拐來的女生,賤命一條,還想做什麼反抗?」

「今天放學,小旅館 201 房間來找我。」

「不來的話……」

他冷笑,「那你和你哥上床的事,就等著傳遍全校吧。」

說完,他甩開我的手,轉身出了班級門。

我盯著已空的門口愣了很久。

眼前一閃而過的,是那天雪地里,多多離開時踉蹌的落寞背影。

我趴在桌上,哭了。

哭多多,也不只是哭多多,哭我們這種女生,身如浮萍,飄零不定,一條性命或許還不如富人家養的一條狗值錢。

如果不是周仰止,我的處境絕不會比多多好到哪去。

13

下課時,劉之玉又來找過我。

說的也無非是提醒我放學記得去 201 之類的話,他是隔壁班出了名的刺頭,忽然來找我,旁邊同學都悄悄朝我這邊看著。

也不知道,有沒有人聽見劉之玉低聲和我說的話。

我沒空理他,翻出書來繼續做數學題。

我在學校的每一分鐘都是周仰止流著汗掙來的,我沒資格浪費。

晚上放學,我當然沒有按著劉之玉所說去那個小旅館。

和往常一樣,我去食堂買了一個滿頭,一包榨菜,然後帶回宿舍就著熱水吃下,點燈學習。

一夜平安無事。

然而。

第二天,我照舊早早去班裡學習,卻再次被劉之玉堵在了班級門口。

我不想和他多接觸,轉身下樓,卻被他搶先堵住。

「昨晚我可是在房間裡等了一夜。」

他伸手按牆,以一個自認為很帥氣的姿勢,可實際上,從我的角度剛好能看見他那倔強冒出的幾根鼻毛。

好噁心。

我不敢開口,生怕吐出來。

「不給面子?」

我冷冷看他,「劉之玉,我對你沒興趣,也不可能在高中談戀愛,如果你再糾纏我,我會去找年級主任,如果再來說些不三不四的話,我會報警。」

劉之玉忽然笑了。

「不會在高中談戀愛?說的好像個貞潔烈女,實際上呢?還不是和你哥鑽了小旅館。」

「行啊,我給出你解決辦法了,你不聽,那我就沒辦法替你隱瞞你和你哥那點爛事了……」

不等他說完,我轉身就走。

這種爛人,即便我和他服軟討饒,他也照舊會把謠言傳出去。

反正,清者自清。

14

果然。

謠言瞬間傳開。

短短一上午的時間,班裡同學看我的眼神都變了,戲謔,曖昧,又帶足了嘲諷。

我深吸一口氣,裝作沒看見,繼續低頭學習。

本以為事情會很快平息。

然而。

有著劉之玉的推波助瀾,那些謠言一時間更是甚囂塵上,無論我走到哪,都有人議論紛紛。

我咬牙忍著,儘量讓自己不去聽那些聲音。

反正我在班裡也沒有朋友,都是同學而已,兩年後一畢業,誰還記得誰。

然而,我沒想到,事情會越鬧越大,謠言甚至都傳到了老師耳中。

幾天後,我被班主任叫去了辦公室。

儘管竭力解釋,還是被叫了家長。

我不知道周仰止接到電話的那一刻是什麼心情。

我只知道,從工地到學校二十分鐘的路程,他十幾分鐘就趕到了。

而且。

為了怕給我丟人,他專門換了白襯衣,還颳了鬍子。

進門時,他走得慢,有意掩飾那條腿的缺陷,「劉老師。」

他進去後,我被班主任從辦公室里趕了出來。

他們說了些什麼,我不得而知。

周仰止再出來,已經是二十分鐘後。

他推門出來,臉上隱露疲態,卻在看見我時愣了下,「你怎麼沒回去上課?」

「在等你。」

我走上前,咬咬唇,「哥,對不起。」

他揉了揉我的頭髮,聲音很輕,「你對不起我什麼,你又沒做錯什麼。」

「別亂想了,回去上課。」

他的手在我臉上捏了下。

「放心,有哥呢。」

我回班,落座後,周仰止剛巧從我們班級門口路過。

因為腿傷,他走的很慢,但並沒有朝班裡看過來。

我聽見后座的兩個女生壓低了聲音悄悄議論:「外面那個穿白襯衣的,是我們學校的嗎?好帥!」

「應該不是吧,是挺帥的,就是可惜,走路好像有點跛呀……」

我翻開書,將議論聲拋之腦後。

我要學習。

也只能拚命學習。

15

放學後,我在宿舍啃饅頭時,偶然聽見回來的室友們低聲議論。

「聽說了嗎?隔壁班那個刺頭劉之玉被人打的。」

「真的假的,誰敢打他啊?」

「就在咱們街頭那個小巷裡,聽說,好像對方是一群民工。」

聽見「民工」二字,我抓著饅頭的手瞬間一僵,接著便聽見她們又說——

「也不知道劉之玉怎麼惹著那群人了,帶頭的男生挺年輕的,長的帥,下手又狠,就是好像腿腳有點問題……」

她的話還沒說完,我便已經跑出了宿舍。

小巷口圍了些同學。

我推開人群,一眼就看見了周仰止。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他。

那個始終溫潤如玉的男孩子,此刻單手攥著劉之玉衣領,拳拳到肉,狠著聲警告他別再來找我麻煩。

「哥!」

我跑上去攔他,「別打了!」

打壞了,我們沒有錢賠。

被我攔下,周仰止才停了手,而在他身下,劉之玉被砸出了鼻血,衣服也被扯爛,灰頭土臉,狼狽不堪。

見周仰止停手,他連忙踉蹌地站起身,連個屁都沒敢再放,轉身跑了。

周仰止淡淡看著他的背影,「別再讓我發現你纏著與樂,否則,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劉之玉逃跑的背影一僵,沒敢說話。

我握住他的手,抬起仔細看了看,手背上一片擦紅。

我心疼的厲害,正想帶他去買些藥膏擦一下,周仰止卻忽然抽回了手。

將手背隨意在工服上擦了擦,他後退一步,與我扯開距離。

他笑笑,「來的匆忙,沒換工服。」

「小巷口圍的人多,讓你同學見了,不好。」

說著,他低聲叮囑我按時吃飯後,便帶著工友離開,一副與我不熟的樣子。

周仰止從來都是這樣。

事事為我考慮,永遠將他自己放在末位。

我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

走到巷口,我朝著他的背影喊道:「哥,路上注意安全!」

周仰止離開的背影僵了下。

回身,他笑,「好。」

16

劉之玉從小就是個欺軟怕硬的主。

自從被周仰止帶人在小巷裡打了一通後,他倒也再沒敢來找我麻煩。

那些關於我的極難聽的傳言,也都被漸漸淡忘。

當然。

偶爾也會有人提起,我都當作沒聽見,繼續認真學習。

反正,我獨來獨往慣了。

而且。

我有周仰止就夠了。

我不需要朋友。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了高二,高二開學,班裡轉來了一個女生。

蘇妘。

她走上講台,落落大方的自我介紹,然後,毫不猶豫地走到我身旁的空位,坐下。

我們就這樣成了同桌。

我們性格完全不同。

她熱情,大方,性子活潑,眼裡永遠燃燒著激情。

而我——

沉默,隱忍,無趣,我的世界裡除了學習,就只有學習。

當然。

還有周仰止。

可是這樣的我們,偏偏成為了很好的朋友。

蘇妘經常帶我回家,她媽媽是一名音樂老師,很溫柔,也很熱情。

在她家裡,我第一次接觸到了鋼琴,吉他等樂器。

說不出的喜歡。

我們躲在她的房間裡唱歌,蘇媽媽聽見了,還心血來潮糾正了一些我們的發聲技巧。

那是我第一次直觀的真正接觸音樂。

心裡忽然間被種下一顆種子,悄然開花,與周仰止種在我心頭的那顆,並蒂而生。

之後的日子,我依舊努力學習,不敢有絲毫懈怠。

可是。

在學習之餘,我徹底痴迷上了音樂。

蘇媽媽說,我在音樂上很有天分。

可是。

我沒有錢,也沒有時間去學習音樂。

憑著我那三腳貓的功夫,在高二下學期,我悄悄寫下了一首並不成熟的歌曲。

我為它取名《高山仰止》。

希望有一天,能真的將它製作成曲,唱給周仰止聽。

17

很快。

高中生涯接近尾聲,三年苦讀,終於迎來了改變命運的一場考試。

此刻,距離高考還有十三天。

放了學,我在宿舍吃著包子背英語單詞時,忽然有室友回來轉告,說校門口有人等我。

我本以為是周仰止。

然而,出去一看,卻是劉多多。

她穿了條黑灰色的裙子,扎了馬尾,笑著朝我擺擺手,「與樂,快來!」

我和多多很久沒見了。

周仰止的屋子賣了,我們沒處可回,按多多的境遇,劉老頭也不讓她離開那個小山村。

她拎了兜零食,熱情地塞到了我手裡。

「快吃,這些都是買給你的。」

「你哪裡來的錢?」

多多笑了笑,眼底幾分落寞,「我掙錢買的,現在……我離開了劉家,獨自帶著孩子在縣城打工。」

「孩子?」

我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字眼,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誰的孩子?」

多多仍舊笑著,「我的孩子。」

那一刻,我無法形容心裡究竟是種什麼感覺。

兩年前,劉之玉說起多多如何伺候他時的話語瞬間化為利刃,在這一刻重重插在了我心上。

深呼吸,我輕聲問她,「孩子……是劉之玉的嗎?」

多多愣了下,搖頭。

「是……他爺爺的。」

劉老頭?

他……

畜生!

一家子畜生!

我氣的身子發顫,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多多看我一眼,用手背揩了下眼睛,勉強笑道,

「我在租的房子就在你們學校附近,這會孩子正托鄰居帶著,你晚上有事嗎?去我家裡說吧。」

說著,她伸手抱住了我。

「與樂,我好想你……」

我鼻子一酸,回手抱住了她。

我這一生,無父無母,除了周仰止外,就只有兩個朋友。

後來認識的蘇妘,和這個身世比我更加坎坷些的多多。

這兩年,我經常會想她。

想我們曾在一起玩耍的時光,想她每次有了好吃的,捨不得吃,偷偷省下一半留給我時獻寶般的模樣。

我和多多一路聊著回了她家裡。

我本打算坐一會,看看她生活的環境就回去學習,然而——

房門關上後,我卻看見了床邊坐著的劉之玉。

「他怎麼在這?」

身旁,多多從床上抱起幾月大的寶寶,目光躲閃著不敢看我。

她低聲啜泣,「與樂,對不起……」

「他拿寶寶做威脅,我……對不起……」

她抱著寶寶輕輕晃著,一眼不敢看我。

沒時間與她爭執這些,我轉身就跑。

大晚上的,劉之玉讓多多把我騙來,究竟是安的什麼心思,用腳趾想都知道。

然而。

我還是晚了一步。

明明右手已經按在了門把上,卻還是硬生生被劉之玉拖了回去。

18

巴掌如雨點般落下。

劉之玉明顯是想要先將我打服,斷了我反抗逃跑的心思,可他大概沒想過我會反抗的那麼激烈。

我拚命地掙脫他的桎梏。

手被按住了,就用腳踢,腳也被禁錮,那就用頭去撞。

劉之玉被我弄的很是狼狽。

他將我按倒在地,騰出一隻手去扯我衣服時,我就抄起手邊能抓到的一切東西朝他身上砸著。

屋裡亂作一團。

多多懷裡的孩子被打鬥聲驚到,哭聲嘹亮。

可是……

我的力氣終究還是照劉之玉差了太遠。

儘管我拚命反抗,最後還是被他死死按住,他抄起一旁的煙灰缸,毫不猶豫地砸在了我頭上!

頭部傳來劇痛,我瞬間眼前一黑。

好疼。

有什麼東西流了下來,鮮紅漸漸模糊了視線。

是血……

「怎麼不狂了?」

頭頂傳來劉之玉的冷笑聲,「不是挺能裝的嗎?」

「呸!」

他朝我臉上吐著口水,「什麼東西!兩年前我就說過,老子睡定你了。」

說著,他扔了沾血的煙灰缸,伸手來撕我衣服。

頭好暈。

血一直在流。

我伸手想要阻攔,卻更加沒了力道,再怎麼掙扎,衣服還是被他扯下。

旁邊是多多和孩子的哭聲。

她忽然朝著劉之玉跪了下來,「我求你了,放了與樂吧,她馬上就高考了,她……」

「啪!」

劉之玉隨手扇了一巴掌,罵道:

「有你什麼事?滾!」
1/3
下一頁
溫澤峰 • 716K次觀看
溫澤峰 • 12K次觀看
徐程瀅 • 17K次觀看
徐程瀅 • 45K次觀看
徐程瀅 • 19K次觀看
徐程瀅 • 28K次觀看
溫澤峰 • 12K次觀看
溫澤峰 • 15K次觀看
溫澤峰 • 11K次觀看
溫澤峰 • 13K次觀看
溫澤峰 • 10K次觀看
徐程瀅 • 9K次觀看
徐程瀅 • 15K次觀看
徐程瀅 • 9K次觀看
徐程瀅 • 32K次觀看
喬峰傳 • 24K次觀看
呂純弘 • 21K次觀看
溫澤峰 • 19K次觀看
溫澤峰 • 7K次觀看
溫澤峰 • 8K次觀看
溫澤峰 • 9K次觀看
溫澤峰 • 12K次觀看
溫澤峰 • 19K次觀看
尚娥媛 • 39K次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