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生完整後續

2025-02-25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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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在了最愛他的那一年。

幾億身家,他說扔下就扔下了。

陪著我葬身火海。

再睜眼,我回到了十年前。

我們剛結婚,我最討厭他的時候。

我跑去了他的公司,見到他的第一面,哽咽道:「時淮序,對不起。」

他短暫的愣怔後,神色寂然,「說吧,這次又要怎麼折磨我?」

1

最後那場爆炸發生的時候,我記得,時淮序是沒有出來的。

向來乾淨整潔的他,跪在我身邊,說:「桑寧,別怕,我來陪你。」

那年他 38 歲。

幾個億的身家,說扔下就扔下了。

陪著我葬身火海。

……

仲夏傍晚,窗外殘陽似血。

悶熱的風吹進室內。

我從夢裡醒來,坐在床上發獃。

牆角的鬧鐘滴答作響,日曆台靜靜躺在桌面上。

「夫人,時先生剛才打來電話,說晚上不回來了。」

劉媽的聲音從客廳里傳來,平靜祥和。

我低頭,看著無名指上嶄新的婚戒。

閉了閉眼。

竟然回到了十年前。

死前漫天的大火,和溫暖結實的懷抱,是那麼真實。

最後一刻,時淮序還在跟我說:「桑寧不怕,這輩子我等了你太久,下輩子,一定早早來找我。」

這到底是夢,還是現實?

我掐了自己一把,鈍痛感自大腿傳來。

窗外的汽笛聲將我混沌的思緒驚醒。

震驚過後,一股綿延不絕的心痛和酸澀隨之而來。

一場人為製造的誤會,讓我恨了時淮序很多年。

這期間,他的競爭對手用盡手段打壓他。

讓他喘不過氣來。

家中,是我對他的冷待,所以他也不總回家。

時淮序父母早亡,也沒什麼親人。

空守著一座商業帝國,過了小半輩子。

後來,誤會解開。

我們有了小半年的幸福時光,甚至還有了一個孩子。

只不過還沒來得及告訴他懷孕的消息,就死於非命。

……

「夫人,花送到了,您要出發嗎?」

劉媽進來問我。

「什麼?」

我的思維還處於混亂的狀態。

「花,您不是要去看宋先生嗎?」

宋衍……

驟然聽到這個名字,我怔住了。

一團亂麻里突然有了個線頭。

原來是這一天。

2

宋衍是我的青梅竹馬。

也是個很有天賦的演員。

可惜……一場「事故」,他全身重度燒傷,需要長期住在醫院裡。

前世這一天,我抱著一束花去了醫院。

陪宋衍過完生日,從醫院出來,看見時淮序坐在車裡,指尖的煙燃到了末端,卻全然不覺。我並不想解釋什麼,甚至不想看見他。

「寧寧。」

時淮序發現了我,摁滅煙頭,下車,語氣落寞。

「……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停住腳,回頭冷冷地望著他,「所以呢?」

時淮序黝黑的眸子望著我,一言不發。

我說:「今天也是宋衍的生日。為了跟我結婚,你不擇手段,毀了他的臉,斷了他的前途,你還要我怎麼對你?」

時淮序張了張嘴,徒勞地說:「那只是一場意外……」

「如果你那天沒有邀請他,他不至於現在還躺在醫院裡。你讓我怎麼相信那是意外?」

時淮序沉默了,最後,跟我說:「對不起。」

從那天起,我和時淮序的關係,急轉直下。

開始了漫長又煎熬的冷戰。

後來,我才知道,那場就連時淮序都以為的「意外」,只不過是某些人用以離間我和他的陰謀。

3

「東西已經幫您放到車上了,過會再走就堵車了。」

劉媽折回來喊我。

窗外,夕陽半落,光線暗沉。

我回過神,有些慌亂地穿上外套,坐進車裡。

因為我突然意識到,這是十年前,一切都還來得及。

司機開車匯入了車流,「去醫院的這條路已經堵了,您要不給宋先生打個電話,讓他等等……」

「不去醫院。」我望著窗外不停變換的紅綠燈,改口道:「去公司。」

……

其實我對時淮序的公司,沒多少印象。

年輕的時候討厭他,一次沒來。

後來愛他,卻又遇上他被仇家針對,身邊危險重重,不敢去找他。

以至於此刻,我站在林立的寫字樓下,有些茫然。

到底哪個是他的辦公樓?

來來往往的行人好奇地打量著我:手捧巨大花束,穿著精緻,化了妝,像個準備告白的女孩子。

我不自在地掏出手機,調出時淮序的電話。

連名帶姓三個字。

連個緊急聯繫人都不是。

我摁下電話,本以為要等很久。

可是短暫的兩聲之後,就被接起來。

清冷疏離的聲線自聽筒里傳來:「有事?」

再次聽見他的聲音,我眼眶突然有些發熱,聲音都不自覺哽咽起來。

「時淮序,你辦公室在哪啊?我找不到了……」

路人看我的眼神更奇怪了。

一個找不到老公辦公室的女子,站在馬路牙子上,嚎啕大哭。

時淮序那邊好像正在開會,他略微一頓,說了句:「今天先到這裡。」

然後就對我說:「去人行道上站著,我下去。」

幾分鐘後,時淮序走出寫字樓。

高大的身影將霓虹光割裂開來,西裝革履,清貴自持。

反觀鏡子裡的我,眼線順著眼淚躺下來,像孤兒怨里的女主角。

媽的,全毀了。

「你怎麼來了?」

語氣很淡,近乎冰冷。

我一回頭。

高大帥氣的男人正冷淡地看著我,瞳孔倒映著我鬼畫符一般的臉,表情微微一僵。

無論什麼時候,時淮序都是妥帖完美的。

像一朵盛開在懸崖上的花,一塵不染。

「對不起,」我低著頭,不敢看他,「打擾你了……」

「今天……」他就說了兩個字,沒再繼續。

我知道他想說什麼。

今天我應該陪宋衍過生日,而不是出現在這裡。

這倒是提醒了我。

我把花往他懷裡一塞,含糊咕噥了句:「生日快樂。」

長久的沉默。

我偷偷看了眼他,發現他盯著那束花,並沒有很高興。

良久,他挑起一抹苦澀的諷笑,「桑寧,是他不要的,對嗎?」

「什麼?」

我意識到他情緒不對,視線突然落在花束上,心裡一沉。

壞了!

碎冰藍玫瑰。

花語是:送你星辰與大海。

宋衍最喜歡的,也是星辰大海。

甦醒時記憶過於混亂,我一門心思只想找到時淮序,卻忽略了這些細節。

「對不起,我——」

「謝謝你的生日禮物。」時淮序的語氣近乎生硬,「時間不早了,讓司機送你回家吧。」

他轉身就走。

我眼疾手快地拽住他的下擺,「等等!」

時淮序也沒料到我會有此舉動,沒收住腳,拽得我一個踉蹌,狠狠撞在他後背上。

高定西裝的後背開了五彩花。

時淮序回頭,盯著我的手指,沉默了很久。

我犯了擰,固執地說,「時淮序,我不回去。」

他神色寂然,「桑寧,這次又要怎麼折磨我?」

4

這句話,真的很難回答。

記憶里,這時候我和時淮序剛結婚不久,我正在跟他鬧矛盾。

我 23,他 28。

吵架,幾乎是我單方面地輸出。

什麼話難聽說什麼,就連過節送他禮物,都是專門往他心上捅刀子。

我就像個放羊的孩子,狼來了喊多了之後,他就再也不信我了。

想起前世誤會解開後,我的手段比較直接粗暴,把他撲倒就夠了。

這個男人,看著高冷,卻意外的好哄。

可是這個方法,眼下未必好使。

而且,時淮序受了太多的折磨和委屈,我也想彌補些什麼。

思來想去,我說:「我請你吃飯吧。」

時淮序垂下眼,冷冷道:「不必了,我今晚還有工作。」

「那就點外賣!」我厚著臉皮,跟在他屁股後面,「給你點個長壽麵。」

時淮序沒有說話,甚至理都不理我。

那束花,還被他緊緊攥在手裡。

路過垃圾桶,我以為他會毫不猶豫地扔進去,可是他沒有。

一路跟著,進了他的辦公室。

空空蕩蕩。

辦公桌上扔著一份發涼的盒飯。

還沒有動筷。

他今晚,是想這麼對付過去?

心裡沒由來的一陣心疼,我打開手機,給他點了份長壽麵。

清湯,少鹽,不要蔥花。

配菜要的番茄牛腩,還有幾個素菜,都是不辣的。

從前,時淮序為了遷就我,點餐每次都很重口。

直到後來我才知道,他胃不好,太辣太油太鹹的都不能吃。

點完餐,我坐在沙發上,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似乎說什麼,都不太好。

時淮序正在把花的包裝袋解開,打算放進花瓶里。

碎冰藍玫瑰刺痛了我的眼。

我想也不想地走過去,一把奪過,扔進了垃圾箱。

他一愣,看著拇指被扎出的血珠,疲憊嘆道:「桑寧,你鬧夠了沒有?」

「沒有。」

我忍著心裡的悶氣,氣他為什麼像個泥人似的,沒有脾氣。

「不要了,你不喜歡,我給你買別的。」

時淮序抽出紙巾,壓住傷口,一雙眸子微微垂下,自棄道:「算了。」

我沒有理會他,拎起垃圾,丟下句:「你在這裡等著。」

然後匆匆出門。

夏季的傍晚,路邊停滿了賣花的小販。

只不過比起花店裡動輒幾百幾千的花束,品質要差上一些。

我跑遍幾個攤子,買下了所有的紅玫瑰,用簡陋的包裝紙簡單紮成一束。

剛好外賣到了,就這樣大包小包地拎上了樓。

19 層比剛才來的時候,更清冷。

少有的幾個加班的員工已經離開了。

只有時淮序的辦公室,開了一盞小燈。

我放輕了腳步,推開門進去。

他就背對著我,站在落地窗前,背影落寞。

這種感覺,像是被人拋棄的流浪犬。

沉重的花束和外賣撞得大門咚一聲響。

時淮序背影一僵,赫然回頭,看見差點被壓垮的我。

「喂,你愣著幹什麼,幫我一把!」我氣喘吁吁。

他似乎沒想到我還能回來,短暫的錯愕後,快步走來,單手接過花束和外賣,另一隻手穿過我的腋下,架到沙發上。

我緩了口氣,頭上出了汗,但還是笑眯眯地說:「送你的,街上所有的玫瑰花,都被我買下來了。」

時淮序那張俊臉上,出現了短暫的空白。

完了,現在的他似乎不太能適應我對待他的方式。

難道非得……罵他才行?

見他還打算回去啃冷掉的盒飯,我哎喲了聲。

時淮序瞬間望過來,被我捕捉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緊張。

我往沙發上一靠,揚著下巴,不耐煩道:「你就不能吃點熱乎的?我看著你吃盒飯就煩。」

時淮序:「……」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辦公室里不斷響起我的抱怨。

「你會不會吃飯啊?」

「那麼大塊牛肉你看不見?」

「不吃菜嗎?這麼大了還挑食?」

「你吸面啊,我買來讓你擺著看的?」

經過我費盡心思地鞭策,一碗熱騰騰的面見了底。

我怕時淮序不夠吃,還加了兩個小花捲,並把給自己帶的桂花糕也給了他。

天天這麼勸,我還活不活了?

我說得自己口乾舌燥的。

突然面前遞來一杯水。

抬頭,見時淮序盯著我,「先潤潤喉嚨再罵。」

他神色緩和了很多,雖然眼神依舊是沉寂無光的,但至少,也沒有了冷冰冰的戒備。

我克制住擁抱他的衝動,說:「時淮序,以後,咱們好好過日子。」

他聞言,移開目光,沉默著收拾了碗筷,並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穿好衣服,我讓司機送你回家。」

「可是我才來啊……」

他動作迅速地推開門出去,更像在逃離什麼。

畢竟收垃圾這樣的事情,不需要他一個大總裁做。

說不失落是假的。

重生一次,怎麼感覺這個男人,哄起來更棘手了呢……

我坐在沙發上,制定下一步策略。

是直接撲倒,還是互訴衷腸後再撲倒呢?

一陣手機鈴聲突兀地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心不在焉地接起。

電話那頭,是一個久遠卻熟悉的聲音。

「寧寧,你在哪兒?」

我原本歡騰的心緒,驟然回落谷底,記起還有這麼個人。

「是你啊……」

我的語氣算不得特別熱切。

宋衍聲音溫柔,「我等你很久了,不是說好,要跟我一起過生日的嗎?」

想起前世發生的一切,我手指一點一點收緊,直至骨節發白。

「宋衍,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對吧?」

宋衍察覺到了我的不對,糾正我:「寧寧,我們是親人。」

「親人。」我重複著兩個字,突然問:「你……沒什麼要跟我說的嗎?」

他一頓,嘆了口氣,「對不起,我不該瞞著你偷吃蛋糕。」

看吧,為什麼被關心的人,可以肆無忌憚地騙人、提要求、開玩笑。

而時淮序,就要永遠站在身後,承受一切?

我渾身冰冷,連笑都笑不出來了,「我今天還有事,就不過去了。祝你生日快樂。」

掛掉電話,我深吸一口氣,心裡發悶。

想起被綁架前,宋衍打給我的那通電話,問我在哪。

我陷入了沉思。

他是我最信任的人,可倘若從一開始,那場爆炸,就是熟人作案呢?

一抬眼,看見時淮序站在門口,側臉隱在暗影里,看不清表情。

我猶豫半天,問:「你……都聽見了?」

「嗯。」

「我——」

「走吧。」他語氣帶著一種極力壓抑後的平靜,「車在樓下了。」

我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未來會發生的事。

怕他把我當瘋子。

我跟著他,走出門,愧疚的情緒翻湧。

「時淮序。」

他只是步子稍微慢了慢,卻沒有回頭。

「剛才是宋衍給我打的電話,」我語速飛快,「昨天我確實答應幫他過生日的,可是今天的我不一樣了,我是從未來——」

時淮序驟然剎住,轉身,眼底蓄著一層冰,「夠了。」

他閉了閉眼,壓平情緒,說:「今天的飯,很好吃,我也很高興你能陪我過生日。」

我緊緊盯著他,看見他深埋在眼底的痛色。

時淮序唇色很淺,每個字,都像一個痛到極致的人,顫抖著吐出來的,

「所以最後,你要去找宋衍,我認。因為這就是代價。」

前世,時淮序曾經跟我說過,那時候,我每給予他一點好,都要用更多的痛苦來換,所以他從不敢奢求什麼,也做好了我隨時離開的準備。

這段話,如今像一把刀子,扎進我的心裡。

攪得我生疼。

前世的這一天,我不在的時候,他的晚餐,就是一盒冷透的盒飯。

沒有人跟他說一句生日快樂。

所以他才去醫院門口等我,是嗎?

時淮序只想聽我說一聲「生日快樂」,我卻讓他別多管閒事,離我越遠越好。

遲來的真相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他移開目光,「對不起,是我失言了。天黑了不安全,要去醫院就趕緊——」

我猛地拽住時淮序的手,強硬地,得寸進尺地,與他五指交握。

他渾身僵住了,卻沒有抽走,而是聲音低啞地問我,「桑寧,你想幹什麼?你還嫌我不夠難堪嗎?」

我抬起頭,突然拽住他的領帶,拉低下來。

「老公,別動。」

短短四個字,像一個封印,將他徹底禁錮。

我踮起腳,吻住了時淮序冰涼的唇。

優雅的松木香被我毫無章法地四沖亂撞。

我摟住他的脖子,順勢把他推在了牆上,小心翼翼地安撫……

他從最先的僵硬,到震驚,最後,再到繳械投降,頹然閉上眼,任我「蹂躪羞辱」。

一塵不染的襯衣,變成皺巴巴一團。

他不知不覺扣住了我的腰,漸漸收緊,直至貪婪地按住我的後背,讓倆人緊緊貼在一起。

頭頂的燈光亮了又滅,最終,我們在黑暗中分開,抵額喘息。

「寧寧,」時淮序語氣低沉,艱澀道,「別這樣……」

「你不喜歡?」

「不是。」他沉默了很久,才說:「別引誘我,趁我還有理智,去找他。」

「你捨得?」我輕輕在他耳邊吹了口氣,委屈巴巴道,「不嫉妒?不生氣?捨得我親別人——」

時淮序似乎被刺激到了,猛地低頭,堵住我的嘴,反客為主,將我抱起來,扔回沙發。

不等我反應,大手扣住了我的後腦勺,他泄憤般,重新吻住……

我唇角勾了勾,不下點猛藥,他還挺能忍。

只是後續發展有點超出我的掌控。

「時淮序!」

我突然警惕起來,「你……哎……你你幹什麼……我的意思是回家再……」

只聽他聲音溫醇:「我給過你機會,你不走。」

「現在,機會沒有了。」

話落,我被掉了個個兒,趴在沙發背上。

身後的男聲輕輕飄進我的耳朵,性感惑人,「桑寧,你等死吧。」

5

我以為,以時淮序的性格,做不來太出格的事。

可是我忘了,前世,他就是個敢殉情的瘋子。

骨子裡,是有點野蠻在裡面的。

「你……你——」

我低弱的告饒聲淹沒在唇齒間,最後只能無力地攬著他的脖子,喊:「時淮序……你心疼心疼我呀……」

他好像正在生氣,並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

我咬著牙,緊緊抱著他,鼻子發酸,眼淚吧嗒落在他肩膀上。

時淮序渾身一僵,小心翼翼地停住,「對不起。」

我下巴墊在他肩上,仰頭,就能看見窗外明亮的月光。

「時淮序,我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前世想了很久呢,一直沒告訴他。

「寧寧,別說。」他聲音沙啞,輕輕呢喃。

「你不相信嗎?」

回應我的,是無邊的沉默。

他怕是不敢奢望,我們能有一個孩子。

我說,「男孩子一個,女孩子一個,小名就留給你——」

殊不知,剛才好恢復理智的人,又掉回失控的大網。

時淮序沒再給我說話的機會,抱著丟了半個魂的我走進了辦公室一側的小門。

門輕輕關合。

風在落地窗外徘徊。

月色澄明。

一門之隔,是絮絮低語。

?

到了後半夜,我小性子上來,就踹他,說不要他了。

時淮序一言不發地把我拖回去,問:「不要我,你想要誰?」

他問得很認真。

我面紅耳赤,「反正不要你!」

「嗯。」他悶頭,「你說了不算。」

這一晚的夢裡,有時淮序的糾纏,也有漫天的大火。

我躺在血泊里,身上綁滿炸藥。

時淮序衝進火場,將我抱起來,渾身都在抖。

我看見他在哭,只能無力地抬手,去推他,「滾啊……」

「時淮序,我讓你滾……別碰我,求你……」

夢境被哭聲撞得四分五裂。

溫熱的觸感頃刻間消散。

我墜回黑暗中,猛地睜眼,臉頰一片濕熱。

做夢了。

回神後,才發現時淮序已經被我推到了床沿。

從他的表情來看,我說夢話了。

他遞來紙巾,卻始終坐在離我一段距離的地方。

指尖也避開了我的觸碰。

我心一沉。

他還是誤會了。

「時淮序。」我試著開口,「我剛才做夢了。」

他真的很認真在聽我講話。

我帶了哭腔,「我在大火里,身上綁了炸藥,你要陪我一起死。」

「所以,我才喊的那句話,你別誤會。」

時淮序的眼睛只是短暫地亮了一下,就像是想明白什麼似的,歸於死寂。

「好,我信。」

說完,替我掖好被子,拿起枕頭,往外走。

「時淮序!」我叫住他,對著他的背影,說,「你騙人。」

他沒說話。

我抄起枕頭,狠狠砸在他後背上,「行,你走吧,我渾身酸得要死,你個翻臉不認帳的混蛋,就放我在這裡自生自滅吧!」

說完,也不看他,背對著蜷成蝦仁,鑽進被子裡。

怪不得都說年輕人脾氣犟。

年輕了十歲的時淮序認死理,一點都不可愛。

好一陣沉默後,背後床向下一陷,時淮序嘆了口氣,「睡吧。」

「要抱著睡。」

他聽話地把我撈過去,圈進了懷裡。

夜還很長,我卻盯著看不見邊界的夜色,沒有了睡意。

重生以來,太多的信息在我腦子裡攪成一團。

綁架我的人,曾經跟時淮序有過交集,是個公司倒閉的老闆。

當年發生在宋衍身上的那場事故,卻是我二叔為了離間我和時淮序的陰謀。

這些都是我前世最後一年,知道的事情。

我的行蹤一向被時淮序保護得很好,而我,卻是在去醫院做產檢的路上,被人劫持了。

對方是從哪裡得知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宋衍打給我的那通電話。

包括死前最後一刻,時淮序曾經說過:「謝謝宋衍,沒有他,我就找不到你了。」

當局者迷,如今回過頭來看,我最信任的,相伴了十多年的青梅竹馬,宋衍,到底在這裡面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

由於昨晚失眠,第二天早上,我頭跟炸了一樣。

「時淮序,我起不來!哪有你這樣的!」

他挨了我幾腳,無奈道:「起來吃早飯。」

「不吃。」

真是有原則得過分。

我惱恨道:「你一點也不喜歡年輕的你。」

他頓了會兒,好脾氣的反問:「年輕的我?」

「對!」我兇巴巴地從他手裡拽出被子,給自己捲起來,「我喜歡老十歲的!你去老吧,別打擾我睡覺。」

我蠕動到最暖和的位置,舒服地伸展四肢,感覺全身都是時淮序身上的味。

回籠覺睡到了下午。

顯然他想到了我被餓醒的可能,午餐整齊地碼在桌子上。

屋內極度整潔,一切都井然有序。

而我的大床,是在秩序之內,開闢的另一方天地。

亂成一團了。

因為我昨夜瞎胡鬧,床單被扯成了條,全招呼到時淮序身上了。

該說不說,28 歲的時淮序和 38 歲的時淮序相比,簡直純情得可以。

我晃了晃頭,把那些臉紅心跳的畫面從腦子裡晃走。

簡單洗漱後,吃掉早飯,掏出時淮序的襯衣裹在身上,打開門探出個頭。

辦公室里靜悄悄的。

電腦正開著視頻會議。

夕陽偏斜,柔和的光暈自落地窗照進來,落在西裝革履的時淮序身上。

很好地中和了他身上與生俱來的清冷疏離。

我心一顫……

不自覺地紅了耳根。

時淮序的洞察力向來敏銳,幾乎開門的瞬間,就抬眼望過來。

看見我的穿著,突然愣住。

我不自在地輕輕咳嗽了幾聲,斷定沒人,才紅著臉走出去,坐在時淮序對面。

打開手機,發現宋衍給我打了五個電話,發了十幾條簡訊。

都是深夜。

那會兒,我應該已經意識模糊了,卻沒被鈴聲驚醒。

難道是……

我若有所思地盯著時淮序。

他目光專注,似乎不曾發現我的存在。

就裝吧。

我蹺起腿,就在他視野的餘光里晃來晃去,也不在意自己是不是走光。

時淮序說話的聲音突然卡了殼,短暫的停頓後,「今天就到這裡。」

說完,結束了會議。

他輕輕靠在老闆椅里,蹙蹙眉,「桑寧。」

「喲,昨晚還喊寧寧,現在就是桑寧了?」

瞧那副道貌岸然,吃干抹凈不認帳的樣子,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是個多正經的人呢。

我蹭了蹭他藏在桌下的小腿,「時總,昨晚我手機響過嗎?」

時淮序平靜地垂下眼睛,「不太清楚。」

「是嗎?」

我越過辦公桌,揪住他的領帶,拉近。

縱使他掩飾很好,對我來說,也不過是個年輕人罷了。

「桑寧,這是上班時間。」

他一本正經地提醒我,如果不是略微紊亂的呼吸,我還真的以為,他清心寡欲呢。

「哦。」我輕輕吻了吻他,「還要嗎?」

他沉默了會兒,直白地說:「……要。」

我又親了一口,「我在隔壁,等你下班,一起回家。」

6

回到房間後,我再次接到宋衍的電話。

「寧寧,我出院了。」

電話那頭,聲音沙啞,鼻音濃重,似乎一晚上沒睡好。

我一愣,「你怎麼出院了?」

「不治了。」他語氣低落,「如果一直修復不了,我選擇放棄。我想跟你一起過平靜的生活。」

我皺起眉,「我們早就沒可能了,而且,我結婚了。」

「那我怎麼辦呢?」宋衍說,「你把我們的承諾當作什麼了?是不是因為我臉毀了,你就不喜歡我了?」

我欲言又止,「是你說只有分手,公司才能捧你,你才能走得更遠。」

「可是你答應過會等我的,」

「那我要等多久呢?」我嘆了口氣,「你明明有無數次機會,卻讓我一直等。」

我二叔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爸媽自我出生後,就將我拋在桑家,各自移居海外組建了新家庭。

我就是桑家的一顆棋子。

宋衍在大熒幕上賺得滿堂彩時,我卻已經被二叔逼得無路可走。

那晚,我給他打了一晚上電話,他摁掉了。

第二天,我看著他的熒幕初吻,心灰意冷地接受了二叔的提議。

此時,宋衍在電話里問我:「你……是不是喜歡上他了?」

我沒有任何猶豫,「我愛他。」

之後的幾天,宋衍再也沒有給我發來消息。

我想了很多,要想抓前世害我的兇手,得藉助時淮序的力量。

第一步,讓他接受我重生的事實。

以免他給我關進精神病院。

「……這個嫡女重生後呀,就開始查上輩子害自家滅門的兇手,有信息差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你難道不好奇她後來是怎麼反敗為勝的嗎?」

我支著胳膊,趴在時淮序面前,講得熱火朝天。

這已經是這個月,我給他讀的第三本重生小說了。

時淮序聽得認真,「你要是喜歡,我可以投資,拍成電視劇。」

「不是我喜歡,重點是你喜不喜歡?」

他看著被我穿得起皺的襯衣,嘆了口氣,「你喜歡的,我就喜歡。」

我不依不饒,攥成拳頭充當話筒,「那你說說感想。」

時淮序:「……」

最近我和他的相處,融洽了許多。

他十分遷就我,幾乎是百依百順。

可就是總感覺,隔著什麼。

「時淮序,」我拖近凳子,坐在他面前,表情嚴肅,「我覺得是時候告訴你了。」

他放下筷子,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態。

「你說。」

我苦大仇深地開口,「其實,我也是重生的。」

沉默。

長久的沉默。

時淮序微微挑了下眉,唇緊緊抿起。

他想笑。

我指著他,「哦豁,你果然不信!」

「繼續,寧寧。」他唇角勾了勾,又被強行壓下去,「我信。」

我索性豁出去了,把前世發生的事,都講了一遍。

起先,他像看小孩兒講故事一樣,聽著。

以為是我新學的把戲。

漸漸地,蹙起眉。

我知道我說對了。

「……那個捅我的人,姓方,應該是你公司的員工,後來出去自立門戶了。當然現在是十年前,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還有就是,我二叔也有參與,最後要注意宋——」

話還沒說完,被一陣刺耳的鈴聲打斷。

我和時淮序同時看見了手機螢幕上顯示的名字。

「阿衍。」

由於我的疏忽,宋衍的備註還沒有改成全名。

時淮序表情一收,又恢復了冷淡的姿態,起身,端起盤子,「我去洗碗……」

那種感覺又來了。

是刻意迴避。

他還是在怕。

我咬咬牙,抓起手機,尾隨他到廚房。

他背對門口,打開水龍頭。

我摁下了免提鍵。

宋衍熟悉的聲音從揚聲器里傳來。

「寧寧,也許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打電話了。」

除了人聲,還有呼嘯的風聲。

我立刻緊張起來,「你在哪?」

「高中教學樓的天台。」他聲音很輕,「寧寧,還記得嗎?父母離開我的那天,你說,桑家也沒有真心待你的,以後我們可以做家人。」

「18 歲那年,我本想從天台上跳下去,是你阻止了我。」他聲音很輕,帶著一些遺憾,「現在,你不要我了,我感覺,沒有什麼活著的必要了。」

「宋衍,你別衝動。」我腦子嗡的一聲,轉身抓起衣服,套在身上,「你等我!我馬上到!」

掛掉電話,我一扭頭,發現時淮序仍舊背對我,站在水池旁。

似乎什麼都沒聽見,只剩水嘩嘩地淌。

我急了,衝進去,「喂,你傻了!不換衣服幹什麼啊!」

他被我拽得一個踉蹌,暗沉沉的眼睛盯著我,「換衣服?」

「我自己去多不合適啊……我都結婚了。」

我煩躁地掏出手機,語速飛快,「時淮序,我給你十秒鐘,把圍裙脫下來。我這就報警,瘋了,孩子們還沒下晚自習,他當著人面跳下去算怎麼回事?」

「換好了。」

時淮序已經乾乾淨淨地站在門口。

我一愣,「你動作挺快啊……」

幸好時淮序會開車,才免了等司機的麻煩。

警察已經趕到現場了。

並告知我不要再與宋衍有任何通話。

有這麼一絲希望吊著,他一時半刻做不出什麼危險的舉動。

而這個時間,剛好可以把學校的同學疏散。

時淮序在安全的範圍內,把車開到了最快。

我們很快到達了現場。

天台上,風很大。

吹不散暑熱。

校園死寂無聲,警察在宋衍五米開外的位置,不敢靠近。

我被警察拽到了天台上,「姑娘,他非得見你,你給我們拖延一會兒時間,救援人員馬上就到。」

我看了時淮序一眼,他被攔在警戒線外,對著我點了點頭。

我深吸一口氣,爬上台階,叫了聲,「宋衍。」

那個坐在天台邊緣的人影動了動,回過頭。

露出張被燒毀的側臉。

「寧寧,你來了。」

看著他,我一陣恍惚。

我似乎很久沒見過他了。

前世和時淮序解開誤會後,我們去看過他幾次,宋衍表現得很抗拒。

大概是一個恨了很多年的人,某一日突然發現兇手不是他,也很難放下仇恨。

再加上後來,時淮序腹背受敵,局勢緊張,我便在家裡待著,不敢出門了。

前世今生加起來,應該有一年多沒見了。

「宋衍,先下來好嗎?」

宋衍沒理我,而是就這麼看著我,「對不起。」

他的視線望向站在人群外,等我的時淮序,說:

「你說得對,是我太偏激了。你明明在結婚前,就跟我說過的,以後只跟我做家人。是我太貪心。」

我想起那些年我和宋衍相互扶持,撐下來的日子。

被小混混欺負,是他護著我,替我挨打。

我被二叔趕出來,他連夜冒著大雨,給我送傘,帶我回家。

一時間,竟有些動搖。

他真的是害死我的兇手嗎?

宋衍笑了笑,「你答應要每年都陪我過生日的,你唱一首生日歌,我就下來。」

「好,我唱。」

風聲漸漸靜下去,生日歌在天台的夜色里徐徐飄蕩。

可是唱這首歌的時候,我竟然在想,那天好像沒有給時淮序唱,回去給他補上。

一曲終了,宋衍從天台上站起來,面對著我。

「謝謝,好多年沒聽你唱過了,很好聽。」

「我想再問你一個問題,」他聲音很淡。

「你問。」

「你還愛我嗎?」

我沉默了,很久之後,才說,「你是我的家人。」

從他站在舞台上的那一刻,就是了。

宋衍幽深的眸子望向人群,似乎在跟時淮序對視。

天台的風吹得我有點冷,我說:「我們回去好不好?」

宋衍收回目光,對著我微微一笑,「寧寧,我愛你。」

說完,張開手臂,往後,倒向無邊無際的夜色。

那一刻,時間仿佛靜止了。

我渾身血液被凍結成冰,下一刻猛地朝天台撲過去,「宋衍!」

卻撲了個空。

漆黑的地面像巨獸張開的血盆大口。

宋衍就這麼消失在深淵裡。

我怔怔望著黑漆漆的地面,大腦一片空白。

似乎聽到一聲鈍響,腿一軟,跪倒在地。

宋衍,就這麼死了?

是我錯怪他了嗎?

都說人是敏銳的。

我和他認識這麼多年,宋衍察覺到我對他的疏遠,所以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是不是就代表著,是我把他害死的?

我渾身冰涼,呆呆坐著,身子止不住地發抖。

突然,我落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熟悉的味道在此刻,宛若救命稻草,我緊緊抓住時淮序的袖子,說:「我把他害死了……」

他抱著我,「我在,不怕……」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該怎麼做……」

我哭出聲,抱住時淮序,語無倫次,「對不起……」

他摸著我的頭髮,「他沒死,不哭。」

他抵在我耳邊,溫柔耳語,「警察在下面撐了充氣床,把他接住了。」

我閉著眼,眼淚浸濕了他的襯衣,下一刻,放聲大哭。

當一個人真的因為你的行為而死時,自責會像大山一樣,將人壓垮。

時淮序語氣艱澀,「只是一些擦傷,被送去了醫院,如果……你想去,我可以送——」

「不要。」

我聲音嘶啞,「我想跟你待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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