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去相親。為了讓對方知難而退。我胡謅:「我不孕。」
對面帥哥神色驚訝:「呦,巧了,我不育。」
我乾脆脫下外套,露出裡面的旺仔緊身衣。
他挑眉,伸出腳上的黃金切爾西。
我:「......」
遇到對手了。
1.
春天到了。萬物流行復甦。我媽流行催婚。我流行相親走過場。
我媽這人啥都好,就是一點,攀比心太強。
自從她的牌友們相繼當奶奶,我媽表面上不說,暗地裡嘴都急燎泡了。
每天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問我找沒找到對象。
小時候,我想養狗。
我媽:「不准。」
現在,她想抱孫子。
我:「不給。」
我才二十五歲。
就她一周給我安排十次相親的架勢,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五十五歲了。
她是個暴脾氣,我是個驢性子。
為了維護家庭和睦,避免母女非必要性衝突。
每一場相親我都去。
每一次都空手而歸。
真不是我眼光高。
主要是現在的媒婆,對男方是真不挑。
只要錢給到位,死的都能被她說成活的。
嘴裡的每一句話,單拎出來,都算詐騙。
上一次的相親對象,她說:「開公司的,手底下幾萬員工」。
結果一看,是養蜜蜂的。
上上次的,她夸人家「燒得一手好菜」。
結果一看,對方只有一條胳膊。
上上上次的,她說「一米八,愛運動」。
結果本人是個健達奇趣蛋。
她理直氣壯:「雖然他長得只有一米六,但他跳起來有一米八啊!」
我:「......」
你不應該當媒婆,你應該去干傳銷。
更離譜的在後面。
她說「人老實,話不多」。
結果對方是個植物人。
這已經不是話不多了,這是壓根說不出話。
最離譜的一次。
她給我介紹了個殺人犯。
還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證:
「他改好了,現在不殺了,你看來的路上都沒有殺我。」
「......」
綜上所述,媒人的話可信度為零。
但我媽不信邪。
一如既往地給我安排相親。
我前腳還沒出門。
她後腳視頻就打了過來。
笑得意有所指。
「閨女,一定要打扮得好看點,這次絕對是優質男!」
「呵呵。」
我嘴角扯出一抹敷衍的弧度。
你看,先前媒婆還能閉著眼吹兩句。
這次連吹都不好意思吹了。
可想而知,差勁出了天際。
我媽看我這表情,眉頭一緊。
「你手機拿遠點,給我看看今天穿成啥樣。」
鑒於我有直接穿我奶衣服出門、嚇跑男方的前例,她不放心。
我照做。
卡其色風衣,搭配米色小高跟。
我媽滿意地點頭。
我看著掛斷的電話,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
去了可不代表就能成。
勸退對方,我最在行。
伸手攏了攏外套,將扣子扣緊。
隱約露出一抹大紅色。
2.
和對方約在咖啡廳見面。
不為別的,主要是這地我熟,來了七八次了。
咖啡每次都點濃縮的。
這樣我喝的時候看著對方,就不會覺得自己命苦了。
到的時候,距離約定時間還有五分鐘。
對方發消息說他已經到了。
我下意識抬頭往四周看。
根據經驗,能讓媒婆都沒法昧著良心吹的人,就算不是整個店裡最拉胯的,至少也是第二拉胯的。
掃了一圈。
有兩個地中海。
哦莫。
還有一個背影帥哥。
穿著黑色西裝,身材筆挺。
我剛想從倆地中海里挑一個。
手機彈出消息。
相親男 10 號:「在 1 號桌,我穿了黑色衣服。」
1 號桌?
我抬眼往那個方向看去。
就見剛剛的背影帥哥恰好轉過頭。
長得異常精緻,皮膚冷白。
視線碰撞。
他好像確認了什麼,挑起眉梢。
我去。
這麼帥?
好想抓把屎冷靜一下。
我默默走近坐下。
「宋時微。」
他伸出修長勻稱的手,輕握。
衣袖捲起,手臂有幾根分明的青筋。
「陳淮之。」
溫熱的觸感傳來。
我渾身抖了抖。
連忙端起面前的咖啡猛灌。
苦到頭皮發麻。
頓時旖念盡散。
為了讓他知難而退。
甩鍋給對方。
我率先出擊。
做一副打量的模樣。
「什麼學歷?我可不喜歡學歷低的。」
上次那個西裝革履,他說自己研究生差點畢業。
我想著本科也挺好。
結果下一秒他說出了點意外,小學沒畢業。
真是小刀剌屁股,讓我開了眼。
陳淮之嘆了口氣,或許是我的錯覺。
語氣有幾分故作惋惜。
「誒,堪堪博士。」
還順手遞了本畢業證書。
我半信半疑接過。
看到「牛津大學計算機博士」幾個字,默默合上。
「......」
踢到鐵板了。
我轉移話題。
「有幾套房?我家親戚很多,婚後都要住一起的。」
這話夠過分了吧?
我媽聽到都想扇我的程度。
三代單傳,哪來的七大姑八大姨。
「呦,我就喜歡熱鬧,房子太多,平時根本住不完。」
他說著從身後掏出一個塑料袋。
大把的鑰匙嘩嘩響。
頗有種林黛玉騎鬼火的錯亂感。
「......」
算你狠。
我清了清嗓子。
「我只考慮 180 以上的,上次那個說一米八結果還沒我高。」
你虛報個三公分,我還能勉強理解。
結果你的一米八還沒我一米七五高。
秦始皇聽了都得氣得爬起來,重新統一度量衡。
他聞言勾起唇角,狹長的眼裡流露出笑意。
坐姿散漫,偏偏氣質乾淨恣意。
「他有沒有一米八我不太清楚,但是坐在你面前的這個一米八八。」
「......」
不是,媒婆你怎麼回事兒。
咋還改性了。
說是優質男,還真是。
對方身上挑不出毛病。
只能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了。
我咬咬牙,一臉視死如歸。
胡謅道:「實不相瞞,我不孕。」
這夠狠了吧?
誰知他臉上閃過一絲驚訝。
聲調懶散,似笑非笑。
「呦,真巧了,我不育。」
「......」
遇到對手了。
沒辦法,只能放大招。
我閉了閉眼,脫下外套。
露出裡面的旺仔緊身衣。
周圍霎時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我神色自然,聲情並茂:
「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啊,我愛旺仔緊身衣!」
說完我期待地看著他。
這夠變態了吧?
他神情有些古怪,旋即露出一抹帥氣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從桌底默默伸出腳。
一雙金色如船大的開口靴閃閃發光。
朗聲道:
「我也愛黃金切爾西。」
「......」
我徹底繃不住了。
我是裝的,但他看著像真的。
再拼也不能這麼拼吧?
「不是,哥們兒,你就認回輸能怎麼的?」
他似乎極樂於看到我炸毛的樣子,從喉嚨深處溢出不斷的低笑。
戲謔地吐出兩個字:
「不能。」
我握緊拳頭,剛想拿起包就跑,電話響了。
我媽的聲音不用開免提都聽得一清二楚。
「閨女,跟淮之相處得怎麼樣?這孩子可優秀了,配你那是兩個來回還不帶拐彎的。
「你小時候仗著發育早、個高,就愛欺負人家。你演豬八戒,強迫人家演高翠蘭。」
越聽越不對勁。
越聽臉色越差。
聽我媽這口吻,好像認識?
「媽,他不是媒婆介紹的嗎?」
我媽嫌棄道:
「哪能啊?就她那挑人的眼光,我看了都反胃,也難為你見那麼多。
「陳淮之啊,就小時候隔壁你陳阿姨家兒子,剛從國外回來。」
塵封的記憶倒帶。
腦海中的身影漸漸重合。
掛了電話,我不敢置信地抬頭。
恰好闖進一雙玩味的眼睛。
他噙著笑,嘴角的弧度緩緩上揚。
壓低聲音道:
「八戒哥哥。」
久違又陌生的稱呼,讓我兩眼一黑。
3.
沒開玩笑。
要不是親眼所見,我是萬萬不敢相信。
十年的時間能讓一個人的變化這麼大。
從我三歲認識他,到十五歲時分開。
他一直都是一副病懨懨的模樣。
因為是早產兒,個子不高,瘦瘦條條,風一吹就倒。
再加上長得漂亮,皮膚白得過分。
活脫脫就是翻版林黛玉。
我第一次見到他,是在冬天。
那時陳阿姨一家搬到隔壁,我們家終於有了鄰居。
我媽拎著禮物,帶我上門拜訪。
隔著老遠,就看到漂亮阿姨牽著個小糰子。
長得粉雕玉琢,身上披著毛絨絨一看就很暖和的披風。
好像畫里的小仙童。
我下意識脫口而出:
「好漂亮的妹妹。」
妹妹小小的身體微微一顫,神情不可置信。
漂亮阿姨忍俊不禁。
她說陳淮之跟我一樣大,甚至早我兩天。
我瞬間瞪大了眼睛。
她的三歲和我的三歲好像不一樣。
我那麼大一隻。
她那么小一隻。
「阿姨,小孩很貴嗎?為啥手機店就送你這麼點?」
說著我伸出小手指比畫了一下。
有次我惹我媽生氣,她說我是手機店充話費送的。
充得多,就送小孩。
我媽甚至來不及捂我的嘴。
只能原地尬笑。
漂亮阿姨還沒說話,妹妹掙開她的手。
揚起小下巴,輕哼出聲:
「笨蛋,你被騙了,我們明明是垃圾桶里撿的。」
我:「???」
陳阿姨:「......」
我媽:「......」
她們對視一眼,默默轉身捂臉。
我一向對自己很自信。
我這麼聰明,媽媽怎麼可能騙到我。
肯定是妹妹被騙了。
於是我大人不記小人過。
低頭摸了摸她的腦袋,以示安慰。
「沒關係,你還小啦,被大人騙也正常!」
不知道哪句話戳到她痛處。
下一秒,她緊抿著唇,眼眶泛紅,濃密的睫毛上點綴著晶瑩。
我不知所措。
突然想起爸爸平時是怎麼哄媽媽的。
走上前,吧唧往妹妹臉上親了口。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隨即癟嘴,嚎啕大哭。
「嗚嗚嗚,媽媽,她對我耍流氓!」
陳阿姨一邊憋著笑,一邊抱起她哄。
我心虛地看了眼我媽。
她深吸口氣,臉頰抽搐。
我默默捂緊自己的小屁股。
完蛋了。
回家又要挨揍了嗚嗚嗚。
4.
我媽沒揍我。
但她只允許我吃一碗飯。
這還不如揍我一頓。
一碗怎麼能飽!
我平時都要吃三碗的呀!
可能是基因突變。
我比同齡的小朋友都要高一個頭。
去醫院檢查,醫生說我只是生長發育得早,身體沒問題,除了飯量太大。
我媽語重心長:
「閨女啊,聽話,咱少吃點。你這長的速度太嚇人了,說出去誰敢信你只有三歲,五歲還差不多。」
我委屈巴巴:
「可是我餓呀!」
「可是你再吃,就沒有小朋友願意和你耍嘍。」
是哦。
他們覺得我是大朋友,都不跟我玩。
不過沒關係!
現在來了個小妹妹,我跟她耍。
「媽媽,妹妹這麼小,是不是因為她吃得少啊?」
我媽猶豫了下。
早產,也算是母體營養沒吸收足?
「也,也算吧。」
好的,我明白了。
想到妹妹今天還被我弄哭了。
我偷偷到臥室把好朋友豆豆揣懷裡,抱著就往隔壁走。
我們家是養豬的。
豆豆是母豬花花下的崽,出生時差點死掉。
我把它抱了回來,每天給它沖奶粉喝。
現在快一個月了,長得白白壯壯,隨我。
我敲門。
是陸叔叔給我開的門。
我說我來找妹妹玩。
他一開始沒反應過來,愣了幾秒後開始拍腿狂笑。
「哈哈哈哈哈淮之,快出來和姐姐玩哈哈哈哈,讓你小子平時不愛吃飯哈哈哈哈。」
妹妹還在生氣,見到我又開始掉眼淚。
像個水龍頭。
誒。
我用小手揩了揩她臉上的淚。
「妹妹對不起,別哭啦,我把我的好朋友送給你!」
懷裡的豆豆哼唧出聲。
吸引了她的注意,頓時止住眼淚。
我把羽絨服拉鏈拉開,掏出豆豆遞到她手上。
卻忘了豆豆有她一半大。
她一個趔趄,往後退了兩步,搖搖晃晃一屁股坐到地上。
「......」
「......」
她嘴一癟,像個小鴨子,眼看又要哭。
我連忙捂住她的嘴。
向她介紹我的好朋友。
「這是豆豆。」
她抽了抽鼻子,輕輕戳豆豆的尾巴。
「這是你送我的寵物嗎?」
我點頭又搖頭。
「我媽媽說,多吃飯長得快!等它長大了,就可以清蒸、紅燒、燉湯!妹妹,你到時候多吃點。可好吃啦!」
說著我忍不住呲溜了下口水。
她:「......」
拽著豆豆的尾巴,默默往身後藏了藏。
見妹妹收下豆豆。
我歪頭問道:
「你原諒我了嗎?」
她點了點腦袋。
「那我們現在是好朋友了嗎?」
她梗著脖子,別過臉。
「誰,誰要跟你是好朋友!」
啊?
好吧。
我這叫什麼來著。
賠了老婆又折了老公?
「沒關係,我明天再來問你。」
5.
我每天都會去找妹妹。
問她要不要做我的好朋友。
還把媽媽規定我每天只能吃一顆的奶糖送給她吃。
糖,妹妹吃了。
我,妹妹說她考慮考慮。
媽媽笑我從小就有當舔狗的潛質。
我不懂舔狗是什麼意思。
但是爸爸每次都很驕傲地說,當年就是因為他舔得鍥而不捨,最後才娶到媽媽當老婆。
他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舔狗舔到最後,應有盡有。」
所以舔狗是好詞。ýz
我驕傲挺胸:
「謝謝媽媽誇我!」
我媽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我也不懂她在笑什麼。
其實我很聰明的。
妹妹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小朋友。
和她做好朋友,會讓我很有面子!
連著過去一個月。
我像往常一樣,帶著奶糖去找妹妹玩。
問她要不要做我的好朋友。
然而,她邊咽口水,邊擺手拒絕。
捂著嘴,一臉痛心。
「對吧起,窩門早就是好盆友啦,窩不該騙泥的奶糖次,窩的牙好疼,窩麻麻嗦窩再騙你糖次,她就請窩次竹筍炒肉。」
我愣了半天。
「妹妹,你嗦話怎麼漏風啦?」
她不情不願地拿開手,露出漏風的門牙。
「窩次太多糖,蟲蟲把窩牙齒次掉了。」
我倒吸一口涼氣。
好可怕。
幸好比起糖,我更愛吃肉。
「妹妹,竹筍炒肉好吃嗎?」
比起妹妹什麼都不吃的挑食。
我媽說我嘴饞,什麼都吃,甚至連路邊的粑粑都想舔一口嘗嘗味。
妹妹語氣幽幽。
「好次,好次到流眼淚。」
我眼睛亮了起來。
好想嘗嘗。
她小臉皺在一塊。
「泥四笨蛋嗎?那四揍泥的!!!」
「?!」
好的。
那不嘗了。
我知道什麼味了。
和紅燒耳巴子一樣的。
都是屁股開花。
6.
和妹妹成為好朋友之後。
我忍不住想炫耀。
於是帶著妹妹去公園裡找他們。
你們不想和我交朋友。
我還不想跟你們耍呢!
看!!
我的好朋友比你們都可愛!!!
結果。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
他們指著妹妹笑。
「喲,小不點怎麼又出來了?」
他們在欺負我的好朋友!
我繃起臉。
緊緊牽過妹妹的手。
他們見狀後退兩步,指著我一臉不確定地問她:
「原來這個大塊頭就是你說的好朋友嗎?」
妹妹挺著胸,傲氣十足。
「沒綽!」
「如果泥門再欺負窩,她就會次掉泥門!她一頓可以次三個小盆友!」
像極了插畫書里說的狐假虎威。
他們嚇得臉色發白。
我大驚。
我只是一頓吃三碗飯,怎麼就變成吃三個小孩了?!
我上前想要解釋。
他們害怕得抱作一團,大喊:
「啊啊啊別過來,對不起,我們以後不欺負他了。」
然後一溜煙都跑了。
我:「......」
風評被害。
妹妹踮起腳,拍了拍我的後背。
安慰道:
「沒關係,他們不跟泥玩,窩跟泥玩!窩門做一輩子好盆友!」
7.
這天中午,妹妹端著她的小碗找我一起吃飯。
她:「窩門現在四不四好盆友?」
我點頭。
她:「那泥闊不闊以幫我次點飯?」
我:「為什麼呀?」
妹妹的飯看著就很好吃。
我咽了咽口水。
可是又想到媽媽說了,多吃飯才會長得快。
妹妹太矮了,要多吃點。
我好糾結。
她拉著我的手晃了晃。
「窩次不完,太多啦!窩不能浪費糧食!泥是窩的好盆友,泥闊不闊以幫窩分擔一下子?」
媽媽也說了不能浪費糧食。
於是我重重點頭。
埋下腦袋大口扒她的飯。
沒看到妹妹別過臉,捂著漏風的門牙偷笑,一臉得逞。
後來妹妹每天一到飯點,就端著小碗來找我。
我們坐著小板凳。
在院子裡邊曬太陽,邊吃飯。
妹妹每次端著吃光的空碗回去,都被誇。
她開心,我也開心。
媽媽和陳阿姨都很欣慰,說我們很懂事。
終於長大了,可以自己吃飯了。
直到有一天中午。
我正扒著妹妹碗里的飯,她蹲在地上玩螞蟻。
一聲大吼,震得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媽和陳阿姨各拿一根雞毛撣子。
面帶怒容。
我媽:「宋時微,你要死啊!」
她媽:「陳淮之,你要死啊!」
我媽說怪不得我越來越壯,妹妹都快瘦得沒有了。
敢情飯都吃我肚子裡去了。
她們默契對視一眼,把我們各拎回家。
第二天,我和妹妹都捂著被揍的屁股,隔窗巴巴對視。
從此失去吃飯自由。
8.
知道妹妹不是妹妹的那天。
雨下得好大。
我和妹妹在院子裡耍。
沒一會渾身都淋濕了。
陳阿姨牽著妹妹,媽媽牽著我。
一邊說等會就揍我們,一邊要帶我們去洗澡換衣服。
我掙開媽媽的手,抱住陳阿姨大腿。
「我想和妹妹一起洗澡,電視上說好朋友就應該一起做所有的事情!」
妹妹頭搖得像撥浪鼓。
奮力反抗。
「不行不行!我是男孩子,你是女孩子!」
「......」
我不信。
我媽拿著柳條給我解釋了好久,最後我不得不相信我的好朋友原來是男孩子。
我哭得很傷心。
接受不了漂亮妹妹變成了柔弱哥哥。
據我媽說,我平時哭得很煩人,但是那天我哭得悄無聲息,像死了爹媽一樣傷心欲絕。
搞得她想打我,都不好意思下手。
陳阿姨一家都很喜歡我。
見我傷心,陸叔叔讓我以後嫁給陳淮之,就可以一輩子和他在一起玩了。
我爸臉黑了。
我哭得更大聲了。
陳淮之太弱雞了,我不想嫁給他。
「那我嫁給你。」
他用小手擦了擦我的眼角,表情認真。
也行。
我頓時就不哭了。
這次輪到陸叔叔的臉黑了。
我爸在一旁嘎嘎笑。
陳淮之以後會嫁給我,我們還可以永遠做好朋友。
這個認知讓我很開心。
聽說夫妻晚上會去公園裡遛狗。
我拉著陳淮之去公園裡遛圓圓。
圓圓是一隻小花豬。
豆豆上個月剛下的崽。
路上的人看到我們都笑。
有兩個大朋友,說我們是土鱉。
我沒聽過這個詞。
陳淮之也沒有。
但他說他見過鱉。
那是一種很頑強、外殼堅硬的動物。
是好詞。
我:「那我要當土鱉國公主!」
他:「那我就是土鱉國王子。」
路人:「......」
9.
因為體形原因,
我看著像是會欺負人的。
陳淮之看著像被人欺負的。
所以家長都不放心。
我們的幼兒園是在家裡請的私教。
直到小學才去的學校。
離開了父母的視線,陳淮之簡直像是脫韁的野馬。
完全暴露本性。
我的不愛學習是含蓄的。
他就差把不愛學習寫在臉上。
明明是一樣的零花錢。
我文具齊全,他連個書包都沒有。
筆撿同學不要的,橡皮撿我用剩的。
一張草稿紙能用一個星期。
五十八的哈根達斯,天天請我吃,眼都不眨。
五塊八的筆記本,打死不買,看都不看。
主打一個「只要談學習就沒錢」。
那時候流行用本子疊大菠蘿和大炮。
他捨不得買本子。
於是把書都撕了,疊了整整一抽屜。
要不是怕被揍,他還想把我的書也給撕了。
那時候我才深刻明白,陳阿姨為什麼每次罵他人模狗樣了。
他文靜的外貌主要起到一個造型上的作用。
和本人性格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他動腦子,我動武力。
我們趴在大孩子中間玩彈珠、贏卡牌。
玩膩了,就二手賣給別人。
甚至在他的慫恿下,我們逃課去抓蚯蚓,偷偷爬樹、摸魚。
後來,
校長種的發財樹只剩個光杆杆。
養的小金魚也被氣死兩條。
校長說,要不是看他長得太可愛,早就揍他了。
我倆每天的衣服不是髒就是破。
我媽一度懷疑我不是去上學,而是參加特種兵大作戰。
老師找到我倆。
她問我們的父母是幹什麼的。
他:「挖礦的。」
我:「養豬的。」
老師安慰我們勞動最光榮。
她摸了摸陳淮之的頭,拿出兩張貧困申請表。
陳淮之一臉茫然。
「老師,我們家挖的是私人煤礦。」
老師:「......」
她欲言又止,想把表遞給我。
我:「老師,我們家有三十萬頭豬。」
老師:「......」
我們每天在學校不幹正事。
藏得再好,終究因為一張成績單暴露了。
滿分一百。
我考五十,他考二十五。
一開始,陳阿姨和我媽還會到學校開家長會。
次數一多,誰都不肯過來。
互相推託。
陳阿姨說,陳淮之以後是宋家人,讓我媽去。
我媽說,我以後也要喊陳阿姨媽媽,讓她去。
最後她們越想越氣。
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乾脆無差別揍了我們一頓。
10.
上初中時。
學校組織文藝匯演,老師讓我們上台表演才藝。
我學的二胡,陳淮之學的嗩吶。
老師讓換個才藝。
我尋思,也沒別的能拿得上檯面的。
還是演小品吧。
最終定下的主題是「高老莊娶親」。
劇本是我改編的。
關於角色分配問題,我倆起了爭執。
陳淮之打死不樂意演高翠蘭。
我讓他照照鏡子,哪裡和豬八戒沾邊。
「我比你高,比你重,還比你力氣大。」
他氣得眉毛快擰成死結。
「你如果不答應,那我們只能唱《小寡婦上墳》嘍。」
他臉色變了變。
「......行吧。」
當然,他能答應還有另一個原因。
我跟他說,我們只演一個片段。
而實際上是兩個片段。
演出當天。
台上布著假山景。
台下是烏泱泱的人群。
陳淮之飾演的高翠蘭正在被兩個衙役調戲。
就在他驚慌無措之際,
俺老豬,不是。
俺前天蓬元帥從天而降,扛著簸箕打跑了衙役。
我帥氣的身姿,令高翠蘭看我入了痴。
我:「俺叫豬八戒,敢問姑娘何名何姓?家住何方?」
他手捻絲帕,半遮著臉,細聲細語:
「烏斯藏國高老莊,高翠蘭是也。」
「那俺老豬護送姑娘回家。」
他半躺在地,眨眼暗示:
「八戒哥哥,奴家剛剛腳扭了。」
台下傳來一陣大笑。
他藏在衣袖裡的手,羞恥得都快把衣角掐爛了。
私下排練時,他抗拒台詞和原著不相符。
我指責他不懂小品。
看他這個樣子,我沒憋住,一時間演得多少帶了點私人情緒。
弓著腰,興奮搓手。
「嘿嘿,俺老豬力氣大,那俺背著姑娘走!」
輕鬆將他背在背上。
身後響起「噔噔~噔噔噔~」耳熟的音樂。
我繞著舞台轉了兩圈,越轉越帶勁。
四周喝彩聲此起彼伏,充滿了歡樂的氣氛。
他把頭死死埋在我脖頸處,不肯抬起來。
從臉紅到耳根。
聲音帶著羞憤。
「別轉了,快下去!」
我停在幕布後面。
然而,音樂聲沒停。
大螢幕上反而出現了一段旁白。
「高翠蘭對恩公豬八戒一見鍾情,經過相處互定終身,二人於今夜成婚,大擺筵席。誰知豬八戒過於興奮,一時不察喝多了酒,竟在眾人面前露出原形。」
四周的布景也換成喜慶的大紅色。
陳淮之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已經遲了。
我把他強摁在凳子上。
拿過手邊的紅蓋頭。
他僵硬地拉住我的手。
神情是從未有過的慌亂和難以置信。
「你加戲了???我不演!你放我下去!」
我壓低聲音靠近。
「晚了,你也不想讓我們班比賽倒一吧?」
「......」
趁他安靜,我迅速給他蓋上蓋頭。
然後穿上仿製的假肚子,定製的豬頭套。
還順手給自己披了件紅袍。
舞台上的幕布重新拉開。
見到我的裝扮。
台下一陣猛烈的唏噓聲。
此時音樂切成《天上掉下個豬八戒》。
「八戒,八戒,心腸不壞~傻的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