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曾逼著我發誓,這輩子不會對他有任何違背道德的想法。
我照做了。但他不知道,我們身在PO文。
我攻略失敗了,就會被新的妹妹取代。
1
我是一名過氣的演員。
好不容易爭取到的資源,卻被新人演員葉施爾截胡。
是資方換的角色。
「沒辦法,誰讓人家背後有大佬呢。」經紀人邊開車邊說,「資方是她親哥吧?」
車窗外,大幅的奢侈品廣告牌上,是葉施爾的臉。
那張臉,曾經是我的。
「不是親哥。」我說。
「你怎麼知道?」經紀人問我。
我比誰都清楚。
因為我才是真正的葉施爾。
如果不是攻略失敗的話。
我從小寄養在葉家。
我和名義上的哥哥葉請時之間,沒有尋常兄妹的親近。
我處處小心,生怕被討厭。
他處處防備,生怕被誤會。
他不允許我碰他的東西,近他的身。
他說,沒有血緣,就該有距離。
但他也不允許別人碰我的東西,近我的身。
他會撐著傘站在雨夜裡等我回家。
只因為放學時,瞥見有人塞情書給我。
他眼神漠然,卻繃緊下頜,握著傘柄的指骨格外分明:「回家晚了,妹妹。」
「有同學請我喝奶茶。」
「什麼同學?」
「就……女同學。」
他走近一步,我後退一步。
險些被門上的鐵釘剮蹭到。
他眼明手快,護住了我,手背卻被劃出血痕。
「哥哥……」
我想碰他,他不讓。
他背過手,無視血痕:「你為了他,對哥哥撒謊。」
「我沒有。」
他的手越過我的肩膀,想從我書包里掏出那封情書。
離得太近,太過強硬。
卻沒有任何肢體接觸。
他拿到了,也很快拉遠了我們的距離。
「哥哥不是反對你早戀。」
他指腹撫平情書,語氣冷淡:「只是這種一杯奶茶就想得到你的雜碎,不行。」
從那之後,再沒有人給我送過情書。
我和他之間,還是最安全的客套關係。
在學校,我們從不打招呼。
在家,我們從不對視。
直到下雷雨,爸媽都不在家的那天,我縮在被窩裡看小說。
腦海里突然響起電子機械聲。
【恭喜宿主,解鎖PO文系統。】
2
「他是不可能被我攻略的。」
我當即拒絕系統。
他對誰都有可能,唯獨我不行。
【宿主,你應該去試試。】
系統的機械音響起。
【沒有一對骨科能在PO文中守住道德的底線。】
我是摸黑旋開他房間門的。
葉請時難得愣住。
「有事?」
我背貼著牆,有些慌張:「哥哥,今晚爸媽都不在家。」
「所以呢?」
他神色戒備。
窗外閃電划過。
「我怕打雷。」
他抿唇,定定地看著我。
「葉施爾,」他鮮少直呼我全名,「你從小就不怕打雷。」
葉請時比誰都了解我。
「是,我不怕。」
我抬眼看他:「所以那是藉口,哥哥。」
目光相觸,他讀懂我的意思。
「出去。」他說。
我反手,把房門關上。
斜雨打濕他靠著窗邊的床單。
他臉色愈發沉,起身拉開房門,重複道:「出去。」
「哥哥……」
「葉施爾,」他拽住我的胳膊,「我只當你今晚不清醒。」
我被趕回自己房間。
在空蕩蕩的房間裡,深吸了一口氣。
「你看,我說中了吧。」我對系統說。
【宿主,你可以多試幾次。】
「如果我拒絕呢?」
【如果攻略失敗,你會被取代。】
系統說:【總會有人能攻略成功。】
屋外,又是一陣悶雷。
我也是在這樣的雨夜,從孤兒院被帶回葉家的。
當時,葉請時給了我一床乾淨溫暖的被子。
我從來沒有睡過那麼柔軟的床。
其實,比起愛與欲,我更希望我和他之間是至親血緣。
因為前者易分易散,後者難以斬斷。
我早該明白,所有美好的東西我都留不住。
3
系統說,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
畢竟PO文第一章就該單刀直入。
可那之後的好幾次嘗試,我都沒有在葉請時的臉上看到絲毫情緒的起伏。
他以為我是在玩某種挑釁的遊戲。
我越明知故犯,他越不動聲色。
他只會拉緊我的衣服,調高空調的溫度,漠然地說:「下不為例。」
直到我半夜撬開他房間門。
把他吵醒。
他拉開房門,俯視蹲在地上,拿著扳手的我。
「哥哥……」
他微微側頭,眼神一寸不落地淡淡掃過我全身。
「起來。」
他聲音低沉輕柔,語氣卻十分危險。
我無措地站起身,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下。
他溫柔地接過我手上的扳手,隨手狠狠砸向牆角。
他指了指臥房的床,輕聲說:「自己過去。」
葉請時沒有碰我分毫。
眼神卻一直盯著我一步一步走到床邊。
「坐下。」他說。
我聽話坐下,抬眼看他。
等著他接下來的動作。
「你想要哥哥做什麼?」
他自嘲隱忍的神情黯淡:「爾爾,我又能對你做什麼?」
我握住他的手。
牽引著他,來到最頂上的扣子。
解開。
他垂眼,任由我胡鬧。
可我清楚地看見,他眼裡的厭惡一寸又一寸地加深。
我停下了手。
「怕了?」他問。
「哥哥,你不要討厭我。」
他一怔,別過臉。
「你有沒有想過,今晚如果我任由自己往前一步,以後別人會怎麼議論你?我們又該如何自處?」他對我說,「葉施爾,我不是你一時興起的玩具。」
「哥哥,如果我被某種系統控制了,一定要你對我——」
「永遠都不可能。」他打斷我,「爾爾,我是哥哥。」
「即便我會死?」我問。
他被我的狠話氣極反笑:「那你去死吧。」
話一出口,我和他都沉默了。
「抱歉。」他說。
屋外,雨勢漸小。
我扯出笑意,示軟:「我錯了,哥哥。」
他看著我。
想摸我的頭髮,又收回了手。
「你發誓。」
他像是對我說,又像對自己說:「這輩子對我不會有任何違背道德的想法。」
系統發出強烈警告。
【攻略失敗將會被即刻取代。】
「我發誓。」我說。
話音剛落,房間響起敲門聲。
爸媽回來了。
他們問:「請時,爾爾在你房間裡嗎?」
他的手還是落在我頭髮上,溫柔繾綣至極:「別怕。」
然後,他走了出去,關上房門。
幫我向養父母解釋。
他說:「妹妹怕打雷,所以過來我房間。」
三人在外聊了幾句後,葉請時又重新走回房間。
「回你自己房間吧。」他說。
我沖他甜甜一笑,說了一句:「哥哥最好了。」
他腳步一頓。
眸光深沉地看著坐在他房間床上的我。
「怎麼啦哥哥?」
「沒事。」
外頭雨勢漸微。
屋內一切如故。
只是葉請時不知道,他眼前的妹妹,已經被另一個人取代了。
被替代的那個瞬間,我聽見系統里,另一個女孩的聲音。
「就這?她做不到的,不代表我做不到。」
4
我被系統賦予了全新的身份。
在娛樂圈打工。
從十八線摸爬滾打到如今。
沒有資本,無論我多努力,都很快過氣。
而這些年裡,葉請時的名字在我的生活里被反反覆復地提起。
以一個我再也觸碰不到的身份。
真的如他所願。
我們之間,再無可能。
經紀人說,有個好消息。
導演賞識我,想讓我去試他另一部戲。
「也是葉氏出資的,」經紀人說,「就是尺度有點大。」
我接受了。
因為我缺錢,而且這是個難得一遇的好班底。
我被安排在距離出口很近的角落。
正對著風口。
「真是一群勢利鬼。」經紀人抱怨。
進出的人群匆匆忙忙。
「聽說,葉請時也來了。」
我翻劇本的動作一頓。
「估計是在隔壁探班,順便過來看試鏡的。」經紀人說,「他要求很高,你好好表現。」
「葉施爾在隔壁劇組?」
「是啊。」
其實,我很難想像葉請時會同意自己的妹妹混跡娛樂圈。
以他曾經對我的管教程度,哪怕是牽手的戲份,這部片子都會被封死。
也許,他對她更特別吧。
願意為她打破底線。
她說得對,我做不到的事情,她總能做到。
不過,現在想這些都沒有意義了。
我翻了頁,重新看劇本。
試鏡的部分,是全劇本尺度最大的片段——打算和情人趁夜私奔的妹妹,被哥哥當場攔截。
哥哥的憤怒,讓本就不清白的關係,從親吻到沉淪,逐漸懸溺在世俗的邊界。
「姜存。」
場務喊我名字,我隔幾秒才反應過來。
我合上劇本,往房間裡走去。
當時葉請時死都不願意做的事情,現在居然要當著他的面和別人做。
不知道我這位內斂清貴的哥哥,會是什麼表情?
5
我是最後一個試鏡的。
屋內人心浮躁,都在不耐煩地等著收工。
我只是一名過氣的演員,討了導演的人情才有的試鏡機會,沒人相信我能被選中。
進屋時,我一眼就看見葉請時。
多年未見,他的五官愈發凌厲出眾。
他的助理彎腰同他說著些什麼,他漫不經心地翻著劇本,甚至都沒有抬頭看我。
「開始吧。」導演說。
我進入狀態,走到對戲的男演員葛棋面前。
「你想和他逃到哪裡去?」葛棋拽住我的手腕,「你以為你換了身份喬裝打扮,我就沒辦法找到你嗎?」
我垂眼,並未承接他的怒火。
可我越沉默,他越是無處發泄。
葛棋將我一把甩出去,力氣大得有些脫手。
哐當一聲,我的後腰直接撞在劇組簡陋的鐵藝床上。
疼得我倒吸一口氣。
他欺上來,一邊顫抖著手解開我的襯衫扣子,一邊難聽地罵我。
冷風倒灌,他解扣子的速度很快。
房間裡沒清場,進進出出圍著一群工作人員。
他埋頭,粗暴地蹭著我的脖頸,以此發泄情緒。
我偏過頭默默承受時,不期然地對上葉請時冷淡審視的目光。
陌生得讓人窒息。
葛棋一用力,鐵藝床斷開的縫隙刺得我生理性流淚,我喃喃地喊了一聲:「哥哥。」
「Cut。」
是葛棋叫停的。
「會不會演?」
他煩躁地抹了抹嘴唇:「你怎麼能出聲呢?而且動作還那麼溫柔,你應該被我嚇傻了,強烈反抗才對。」
導演安撫他的情緒,問我為什麼這樣演?
我起身,將肩頭滑落的外衫整理好。
「因為妹妹了解哥哥。」
我解釋道:「平息哥哥怒氣最好的方式,不是反抗,而是示弱。因為哥哥愛她,所以會心疼,會捨不得她難受。」
導演看了葉請時一眼,說:「她的演法確實和前面幾位演員不一樣,您覺得呢?」
葉請時翻了翻我的資料。
「理解得挺到位。」
他用我最熟悉的聲音問我:「你有哥哥嗎?」
我怔住。
看著他那雙曾經無數次回望我的眼睛。
「我……」
話音未落,屋外走進來一個西服男子,快步朝葉請時走去。
「葉小姐在劇組被人潑硫酸。」
此話一出,屋內一陣騷動。
葉請時一改方才散漫的氣質,騰地站起來,面色緊張地往屋外奔。
試鏡終止。
走出房間時,經紀人關心地扶住我,問:「怎麼臉色那麼難看?」
「沒事。」
「這怎麼叫沒事啊?」她一聲驚呼,看向我的後腰,「你這都滲出血了。」
我一摸,掌心抹血。
「是不是舊傷又復發了?之前拍戲讓你用替身,你非要自己上,」經紀人心疼我,「現在好了吧,角色被葉施爾搶走了,你倒是落下病根了。」
我被來往的人推搡了一下肩膀。
人群都跟隨著葉請時去隔壁劇組幫忙。
我望著他慌亂的背影,想起自己方才說的話。
「因為哥哥愛她,所以會心疼。」
原來他真的能被攻略,能愛上自己的妹妹。
只是那個人不是我而已。
6
去醫院換藥的時候,經紀人在外頭皺著眉打電話。
一看我就明白,試鏡又失敗了。
我拿著藥往外走,經紀人掛了電話朝我走來。
這些年來,我無論做什麼都受阻,只有她一直沒放棄我。
她總說,我是她見過最豁得出去的演員,她相信我會有時來運轉的一天。
可這次,她的臉上是從未有過的心灰意冷。
她問我:「你是不是得罪過葉施爾?」
熱搜上,掛著好幾個我的名字。
營銷號爆料,葉施爾在劇組被潑硫酸,是某位過氣女演員因得不到角色,慫恿粉絲蓄意報復。
我的評論區被她的粉絲圍攻,惡評不斷,揚言要將我封殺。
其中不乏理智的路人保持中立,卻被水軍爆出的黑料淹沒。
他們將我的過往翻個遍,不過短短几小時,我就從過氣演員被釘死為劣跡明星。
「我怎麼可能因為一個角色,就幹這種事情?」我不敢置信,「這是犯法的,我不要命了嗎?」
「他們沒有指名道姓,但每個細節都明確指向你,這種黑公關告起來費時又費力。」經紀人說,「現在最快的辦法就是你去找葉施爾,求她幫你證明。」
她會幫我嗎?
我茫然地捏著自己的病歷。
「但是誰都知道她背後是葉家,」經紀人嘆了口氣,「她是葉請時最看重的人,出了這樣的事情,即便她願意幫你,葉請時也未必會放過你。」
葉施爾和我在同一家醫院,只不過她在最頂層的VIP室。
葉請時一向都只給她最好的。
我到她病房門口的時候,房間門從裡面被拉開了。
一個長相帥氣的男醫生,邊整理衣服邊從裡面走出來。
他神色有些慌亂地掠過了我。
凌亂的病床上,葉施爾臉色微紅。
第一次真實地看見自己的臉,感覺有些複雜。
特別是這張臉看清我的時候,眼角是藏不住的輕蔑和得意。
「好久不見啊,葉施爾。」她語氣輕慢,「噢不對,現在該叫你姜存了。」
「你知道我?」
她笑了笑,指腹卷著頭髮,說:「你的身體還挺耐用的。」
我緊緊攥著經紀人讓我帶上的果籃。
「怎麼,你不甘心?」她一寸不落地將我的表情看透,「我的存在代表著什麼,你最清楚不是嗎?成王敗寇,你該恨的難道不是自己沒本事嗎?」
她看起來完好無損,甚至精氣神還挺好。
只是手背的位置貼了一小角創可貼。
「他太在乎我了,」葉施爾察覺到我的目光,「我都說沒事了,就一點小傷而已,他非要我住院觀察,生怕我出事。」
「你今天見到他了吧?」她頂著我的臉,沖我明媚一笑,「我的哥哥。」
我抿了抿唇,她越發起勁。
「叫一下哥哥你就受不了啦?」
她說:「那你要是知道,我有時候還叫他老公,豈不是要氣死?」
「你對我說這些幹什麼?」我語氣冷靜。
「哎喲,急了?」她冷笑,「既然知道自己一定會輸,為什麼還要費盡心機地接近呢?你就那麼喜歡搶別人的東西嗎?」
門外傳來腳步聲。
「你很想和哥哥來個久別重逢是吧?」她一副勝券在握的姿態,「我給你機會,你說啊。你當著他的面說出這一切,你看他信誰?」
話音剛落,門被拉開了。
葉請時身形頎長,一身素色黑西服,右手拎著保溫盒。
他與我對視,眼色一沉。
而後,面無表情地轉向身旁的助理,問:「怎麼隨便什麼人都放進來?」
他輕而易舉的一句話,就讓我和她的這場賭局變得毫無意義。
我從來都是輸家。
葉施爾勾起唇角,甜甜叫了一聲:「哥哥。」
他走過去,將保溫盒打開。
「把粥喝了。」
語氣是從未對我有過的溫柔。
葉施爾接過勺子,慢悠悠地吃了起來,邊喝邊說:「哥哥煮的蛋花粥最好吃了。」
蛋花粥?
我心頭一驚,看向葉請時。
我原身體對雞蛋過敏,一點碰不得。
但葉請時很愛吃,所以家裡經常煮。
小時候,我為了不被養父母討厭,害怕被說挑食,總是假裝自己喜歡,硬生生逼自己吃下去。
直到渾身起疹子,被葉請時發現。
他問我:「為什麼不說?」
我不肯說出緣由。
他冷臉訓斥我說,如果我不講清楚,他就會討厭我。
我被嚇到,憋紅了臉,硬是沒忍住眼淚:「哥哥,不要趕我走。」
「我為什麼要趕你走?」
「因為我和你不一樣,」我哭著說,「我吃不了雞蛋。」
從小流離失所的我深刻明白一個道理,被討厭和被拋棄只需要一個很簡單的理由。
可以是因為我挑食,也可以是因為我貪睡,甚至是某個瞬間笑太開心了,都會被命運當頭一棒。
當時葉請時聽我說完後一愣,不自覺地抱住了我。
那是他第一次抱我。
從那之後,家裡再也沒煮過雞蛋。
可現在,他撩起葉施爾的頭髮,以防掉入粥里,盯著她似笑非笑,輕聲道:「喜歡?明天再給你煮。」
葉施爾吃了幾口,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巴,抬頭看我。
「哥哥,這位是姜存,你認識吧?」
葉請時冷漠地瞥了我一眼。
並沒有回應。
「今天的事情與我無關,」我解釋道,「我從沒有慫恿粉絲潑硫酸。」
他眉頭微皺,說:「姜小姐如果是來道歉的,那就請回吧。」
姜小姐。
對他來說,現在我只是一個陌生人。
「哥哥,不要那麼凶啦。」
葉施爾語氣一軟,拉著他的衣角:「確實是一場誤會,不是姜存乾的。」
他別過眼,摸了摸葉施爾的頭。
「哥哥,姜存說她很羨慕我有一個這麼好的哥哥,她也想要。」
葉施爾的臉撒嬌似挽住他的胳膊,挑釁地看向我,說:「哥哥,要不你也把她當你妹妹吧。」
他停在她頭上的手一頓,說:「我只有一個妹妹。」
7
我被雪藏了。
澄清也沒用。
作品被下架,代言被取消,還面臨高額的賠償。
沒有人有實際證據,但也沒有人願意因為我得罪葉家。
反觀葉施爾,賺了一波路人緣,新劇播出爆火,紅血高奢代言官宣。
一切順風順水得像走在有人專門為她編寫的美好結局一樣。
「她真是投了一手好胎,」經紀人開車送我回家,「葉請時是圈內出了名的內斂得體,唯獨捧起她來像不要命似的,瘋狂砸資源。」
「之前你性子傲,不肯低頭求資源,我能理解你。但現在這種情況,人總會是要吃飯的,沒錢不行啊。」她勸我,「你得找個願意保你的人,雖然不可能像葉請時那樣的金主大佬,但起碼能讓你演些小網劇也好。」
車窗外,悶雷包裹在黑壓壓的雲里。
要下雨了。
我猶豫了一下,對經紀人說:「我想去個地方。」
雨天車堵。
遲了一個小時,車才停在了CBD的江景豪宅前。
經紀人望著大樓外立面,咽了咽口水,說:「說讓你找人,你還就真找人了?」
我下車,對她說:「你先回去,不用等我了。」
「那不行,萬一……」她還是擔心我的。
「沒事,」我笑了笑,「他對任何人都可能有企圖,唯獨對我——絕對沒有。」
這裡的頂層公寓,我在十六歲的時候曾經來過。
那也是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
我撐著傘,一路走了十多公里過來找葉請時。
當時他和父母的關係很差,自己搬出來住了一個暑假。
從小被繼承人這個身份框死的他,步步必須合規合矩,不能有半點差錯。
對待感情更是被嚴格要求,要克制要嚴謹,不能沉溺。
所以,葉父趁他回校考試,送走他奶奶留給他唯一的三花貓。
因為他太喜歡,所以要送走。
他的喜歡,在葉家是一種原罪。
找到他的時候,我半邊衣服已經淋濕了。
他拿了毛巾給我,卻不讓我進屋,滿臉防備地問:「你也是來叫我回家的嗎?」
我搖了搖頭。
「哥哥,我可以和你一起住嗎?」
葉請時在哪,哪裡就是我的家。
然後,他因為我這一句話,搬回了家。
大家都好奇我是怎麼勸說他的,明明之前誰也說不動。
葉請時不說,也沒人敢問。
但我知道,因為他只是想給我一個完整的家,像別的孩子一樣。
隔了這麼多年,我還是能找到那個門房號。
只是大門映照出的臉,是姜存的臉。
按了門鈴,沒人應答。
其實,我也只是猜測。
也許他早不住在這裡了。
他應該和那個葉施爾,住在屬於他們的新家裡了。
那個,我曾經無比嚮往的家。
8
電梯口的腳步聲將我驚醒。
「醫院說,葉小姐的血型和DNA確實和以前一樣,您年年查,今年還要再查嗎?」
葉請時的助理聲音傳來時,我連忙起身。
無奈蹲坐太久腿麻了,直接磕在地上。
葉請時低頭看我,臉上並沒有多少意外的表情,只是昏黑的日落下,他冷白的臉上多了幾分壓迫性的陰沉。
「你回去吧。」他對助理說。
然後無視我,徑直掠過,開門關門。
留我一個人在外面。
我抬手。
摁下了密碼鎖。
這公寓大門的密碼沒變,是十六歲的我設下的。
我開門而入,他眸光一愣。
「現在都流行這麼上位的嗎?」
他倚在玄關處,扯了扯黑色襯衫的領帶,語氣嘲諷:「不怕死?」
他以為我為了撈資源,跟蹤調查他的一切。
連他家的地址和密碼都熟門熟路。
「我想出演那部電影,」我單刀直入,「你說過的,我理解得比其他演員都到位。」
他徑直走到酒櫃,並未看我。
「我可以再試一次戲給你看。」
我說:「葉先生,請給我一次機會。」
「葉先生?」
葉請時學著我的語氣,似笑非笑。
他單手倒入威士忌,琥珀色的光搖晃在昏暗的房間裡。
屋外,日落已經完全吞沒。
「你是理解得透徹,但你不適合。」他說。
「為什麼?」
「因為你太愛哥哥。」
我心頭一緊。
他接著說:「劇本里的妹妹並沒有多愛哥哥,所以才會選擇和情人私奔。
同樣,哥哥也沒有多愛妹妹,才會只為了發泄自己的憤怒,就強制占有她。」
「就好像,他們必須這樣做,只是為了禁忌而做,為了背德而相愛。」他一口飲盡,冷笑,「這算什麼?」
他坐在皮質的吧檯凳上。
最頂上鬆開的兩顆襯衫扣子,讓他整個人被一種酒醉的頹靡包裹著。
「真的哥哥怎麼會捨得毀掉她?」
他笑出聲,又喝了一口。
緊緊捏住杯壁。
不算太清醒。
他眼底微紅,自言自語:「我對她的愛遠超皮肉,又怎麼會因為生氣就強制她?」
「但是我的『什麼都不做』,卻讓她消失了。」他的語氣冷靜克制到有種自毀的傾向,「都是因為我,我什麼也護不住。」
葉請時在說什麼?
他意識到什麼了是嗎?
「哥哥。」我顫抖著手,上前握穩他的酒杯,「是我,我是施爾。」
「系統讓我換了身份。」我氣息不穩,努力讓自己語速不那麼著急慌亂,「因為我攻略失敗了,它把我的身體給了別人,又給了我全新的模樣。我之前不是沒試過找你,但是每次都好像被什麼阻止……」
我說不下去了。
因為他的表情很奇怪。
沒有意外,沒有質疑。
反而,平淡得像早就知道劇情發展一樣。
他不相信我嗎?
「說完了?」
他抽開我的手,臉色晦暗不明:「用不用我再幫你說下去?」
「系統給了你一個娛樂圈打工的身份,讓你從十八線奮鬥到現在,但沒有資源你無論多努力,很快就過氣,一直都在等著哪天和我相遇——我說得沒錯吧,親愛的妹妹?」
我愣住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你不是第一個。」他放下酒杯,聲音清脆,「在你之前,你口中的系統已經派過一個人來了。」
我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我想過很多種他得知後的反應,唯獨沒想過系統會介入其中。
「你的系統都是怎麼告訴你,我和葉施爾之間的故事的?」
他漆黑的眸子深不可測:「我可以完整地講給你聽。」
「7月26日,是我妹妹消失的日子。
「我不明白,我只是出了房間,重新回來的時候,她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我一開始以為是錯覺,我試探著問她關於我們之間過去的細節,可她清清楚楚,每一個都對上了。但我還是覺得不對勁,暗中查了血型、DNA……把所有能查的都查了,可所有證據都指向那個人就是葉施爾。」
他語氣冷靜得讓人發怵,可眼底卻是承載不住的破碎。
「但即便這樣,我還是不相信。他們都說我瘋了,我也覺得自己病了,好像一直活在那個雨夜裡,再也找不到她了。
「後來,我發現這個冒牌貨吃雞蛋竟然不會過敏。因為爾爾根本不是對雞蛋過敏,她是情緒性過敏。她小時候曾經因為挑食被棄養,重新送回孤兒院,所以她看到雞蛋就精神緊張,渾身起蕁麻疹。冒牌貨沒經歷過,自然根本不懂其中的恐懼。
「我確信她不是爾爾,也想起了爾爾曾經說過的『系統』。所以,我想如果我遵循系統,對這個冒牌貨百依百順,是不是他們就能把妹妹還給我?」
「可是沒有。」他臉色冷厲,「這麼多年了,他們只會在察覺到我懷疑的時候,送來了一個長相完全不同的女人,自稱是我的妹妹,說著那些有關替代、系統的話。」
「說著和你一樣的話,」他看向我,眸光沉沉,「可你們都不是我妹妹。」
原來,系統為了防止我和他見面會崩壞故事情節,早就在我出現前,安插了另一個身份與我相同的人,預先說著我會說的話,故意讓他發現那個人是假的。
這樣,即便現在的我再說什麼,他都不會相信了。
落地窗外,夜雨吹打著陽台的小棕櫚樹。
悶雷滾滾。
說完這一切好像耗盡他全部的心力,他的眼神空洞得像冷山彌散的霧氣。
「不是想試戲嗎?」
他嗤笑:「演吧,系統要你怎麼在我面前演,你就演吧。」
「我不是演的。」
他起身走向玄關,拉開門,「也行,不想演就滾。」
他現在認定了我是那個毀掉他妹妹的系統派來的人。
無論我說什麼他都不會聽。
這不是一個解釋的好時機。
我走到玄關處,與他側身而過,握住門把手。
忽然想起,十六歲來找他的那個夜晚,也是在玄關處。
他心疼我冒雨而來,關心則亂:「你這樣一個人亂跑,走丟了怎麼辦?」
「哥哥總會找到我的呀。」
「我也不是萬能的,」他擦著我的頭髮一停,「如果你因為我走丟了,我可能還沒找到你就崩潰了。」
「沒關係,」當時我笑著說,「那我也總能找到哥哥。」
我將門一關,隔絕了回憶。
對上他寫滿戒備的臉。
他說:「你還想玩什麼把戲——」
我拉住他的領帶,迫使他低頭。
他身上烏木沉香的氣息包裹著我,我踮起腳吻他。
屋外,棕櫚樹搖曳。
我終於完成了當年的自己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
原來,他也是愛我的。
早在我愛他之前。
9
他任由我胡鬧。
卻沒有半點反應。
「沒招了?」他冷眼看我,「繼續啊。」
我伸手,抽出他的領帶,一顆一顆解開襯衫扣子。
他捏住我的手腕,制止了我的動作。
「這點學得挺像,和她一樣,只會解人扣子。」
他甩開我的手:「他們把你培養得挺好,至少比冒牌貨像。」
「哥哥,我——」
「別這樣叫我。」
他說:「你走吧,你要的角色我會給你。」
「那天的硫酸不是我弄的。」
「我知道。」他眸光一轉,「那麼沒腦子的栽贓陷害,我還是看得出來的。」
葉請時說到做到,那個角色最終落在我的頭上。
經紀人接到導演電話的時候,久久不敢相信。
她問我:「你到底是找了哪個大佬幫你擺平的?」
「葉請時。」
我實話實說。
她湊上來摸我的額頭:「這也沒發燒啊,怎麼說胡話了呢。」
「真的是他。」
「誰都知道他只捧葉施爾,他要是能幫你,」經紀人想了句最狠的話,「我明天就從婁山跳下去。」
我沒再多解釋,專心讀起劇本。
劇本上滿滿當當的,全是我的批註。
「我昨天還聽導演夸姜老師來著,」劇組的化妝師進來幫我黏頭套,「說您啊,不但能把自己的詞兒背下了,其他人的詞兒也熟悉得很。」
這位化妝師之前我也認識。
只不過當時我不紅,她態度敷衍,粉底都沒給我抹勻。
聽見葉施爾要頂替我的角色,第二天就推脫說太忙,乾脆不來給我化妝了。
但現在,一口一個姜老師地叫我。
我笑了笑,客氣地應付她:「吃這口飯,這是我應該做的。」
「哎喲,可不是每個人都這樣,」她打量了一下周圍,見沒人便小聲說,「隔壁劇組聽說三天兩頭不見女主角,全用的替身。」
我沒搭腔,她接著說:「姜老師,聽說今晚您要和導演去參加資方的聚會啊?」
大家對我突然接到角色的事情很是疑惑,網傳我背後有了新的金主。
猜了無數個人,唯獨沒有人猜到葉請時身上。
經紀人趁著風向轉變,起訴營銷號,澄清了潑硫酸的事情。
「弄好了,姜老師。」
我說了聲謝,提著裙子往房車上走。
劇組中午在發盒飯,離開拍還有一段時間。
走到房車邊上時,隔著圍欄,我聽見隔壁劇組的房車裡,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
很熟悉的——葉施爾的聲音。
我側過身,將自己藏了起來。
那聲音停了。
不一會,有個面容俊美的男人從房車上下來:「我們這樣,不會被你哥發現吧?」
「你害怕了?」葉施爾勾住男人的衣領。
「那可是葉請時,我這是拿命在和你玩。」
她身上綁定的是PO文系統。
我不是沒想過她會拿著我的身體和其他人亂來。
只是親眼見證的時候,我的胃還是不適地翻滾了起來。
那男人走遠了,葉施爾卻沒上車。
她從兜里掏出煙來,熟練地夾在手上,深吸了一口。
而後,她煩躁地皺眉,像是在和誰說話一樣:「我知道,我知道她的身體不抽煙!現在葉請時又不在,我抽一下怎麼了?什麼都要學她,煩死了。」
她在和系統說話。
只是我聽不到系統的聲音。
「葉請時好像又開始懷疑我了。」她的臉上彌散著煙霧,「你為什麼不能直接讓她死掉啊,非得留下她這個禍患?」
空氣里安靜了一下,她在聽系統說話。
「也是,他不會相信她的。我們隨便搞點硫酸的苦肉計,他就心疼到不行。」
她冷笑,說:「只是這些年,他表面上對我百依百順,寵溺到極致,實際上碰都不願意碰我一下,連你也分辨不清我到底有沒有攻略成功。他連我都懷疑,又怎麼會相信一個長相完全不一樣的姜存呢?」
「他遲早會完全相信我的。」
葉施爾將煙頭丟在地上,踩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