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騙局完整後續

2025-02-24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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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出身貧民窟的低賤少女。

暗網最有名的《心動攻略》直播中,三名參賽者選中我,比賽誰先讓我心動,並甘願為他們獻上生命。

他們位高權重,英俊瀟洒,演得情深似海。

而我怯弱卑微,對每個人都怦然心動,猶豫不決。

攻略者們勝券在握,直到節目組研發出一款好感度檢測器。

那晚,上千萬的下注者們看到,我對三名攻略者的好感度是:0;0;0。

1

出門前,我狠狠揉了揉臉。

陸景明正捧著一束花在門口等我,陽光為他淺栗的發鍍上一層淺淺的金色,他垂著湛藍的眼眸看向風信子上的露珠。

這一幕宛如油畫,他就像童話中的王子。

看見我,陸景明粲然一笑:「眠眠。」

我也對他露出一個驚喜的笑容,蒼白的臉上被刻意揉出的紅暈尚未散去。

我知道,此時他的身邊浮動著無數的隱形攝像頭,正把我的一舉一動直播給千萬人看。

在這檔暗網最火的《心動攻略》直播里,我是那個無關緊要的賭注。

「今天送的是風信子,喜歡嗎?」陸景明問我。

「嗯!」我重重點頭,接下那束花,「我特意買了個花瓶呢。」

「眠眠,我想你可能要多買幾個花瓶,」他對我笑,眼中映著毫不掩飾的愛意,「因為我每天都會送你花。」

我:「……」

那你不如把每天買花的錢送我。

心裡這麼想,我還是演出了無比感動的神情,隨後抿唇,手指撥動著花瓣,做足了羞怯卑弱的姿態。

一起用過午餐後,陸景明想送我,但我擺手拒絕了。

我行色匆匆地前往打工的咖啡廳,不用回頭,就知道陸景明在我身後會是什麼表情。

一定是褪下了陽光明媚的笑容,有些苦惱又惡劣地笑出虎牙。

「啊哦,又失敗了。」

這是他的口頭禪。

他攻略我已經快兩個月,我還是不肯把工作的地點告訴他,始終保持著忐忑不安的抗拒態度。

這是他攻略生涯里的滑鐵盧,但他只覺得這一切充滿了挑戰性。

他會和觀眾分析,認為我沒對他卸下心防。

暗網的觀眾也這麼認為。

他們甚至興致勃勃地開了賭盤:虞照眠什麼時候才會把陸景明帶到自己的工作地點。

這賭盤的參與人數和「虞照眠什麼時候才會和沈確交換聯繫方式」以及「虞照眠什麼時候才會告訴何迎洲自己家住哪」旗鼓相當。

當然,還是壓不過終極賭盤「虞照眠最終會選擇誰」的熱度。

前三個賭盤我都參加了,把自己為數不多的積蓄投了進去,保證百分百回報率。

至於我會選擇誰,我當然誰都不會選,這不是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嗎?

攻略者都是位高權重的大少爺,把這場直播當成一場遊戲,演戲如此投入,要的就是刺激。

為了配合直播,他們最後會製造各種意外,讓自己看似陷入生命危險,然後看我會選擇誰,甚至為此獻出生命。

這不奇怪,因為上一期直播的女孩,就心甘情願地自殺——因為她想把自己的心臟贈送給那個「恰好」確診心臟病又「恰好」和她配型成功的攻略者。

她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還要接受攻略者滿是調侃的評判。

數千萬的觀眾放肆大笑,把這個脆弱的生命當作談資。

因為她身份低微,出身貧民窟,單純可欺,沒有見識過這樣陰暗卑劣的手段,也沒人在意她的生死。

我不像她那樣傻。

我從小靠撿垃圾為生,見慣人情冷暖,偷雞摸狗的事干過不少。

我知道天上沒有白掉的餡餅,也知道那些光鮮亮麗的上等人沒有理由對我「一見鍾情」。

從第一次見面,我就提起了十分的警惕。

哪怕他們謀劃得再好,在我眼裡也是一場拙劣可笑的騙局。

2

裝修精緻的咖啡店裡,我換上工作服。

果不其然,沈確已經坐在桌角開始工作了。

眉目俊美的男人穿著剪裁得體的西裝,戴了一副銀框眼鏡,垂眼思索的模樣格外引人注目。

他在這家咖啡店連續光顧了一個月,總是一個人坐在靠窗的位置,禮貌地拒絕了每位來搭訕的女士。

可沈確只會和我說話,甚至某天雨夜,我的傘丟了,他遞傘給我,我不好意思地拒絕了,他就這樣撐傘送我回了家。

我們並肩走在雨下,他離我不近,不動聲色地傾下雨傘,我毫髮無損,他卻淋濕了半邊肩膀。

全程毫無僭越,彬彬有禮。

說實話,要不是我知道我那天丟傘就是他乾的,我還真的會以為這是什麼紳士。

總之,沈確毫無疑問是聰明的。

在我這種沒見過什麼世面的打工少女眼裡,他演得就像雲巔之上清冷而高不可攀的神明,斯文禁慾,語氣雖然冷淡,卻一直恪守禮節。

所以我很配合地凝望著他,演出一份呆呆的仰慕姿態。

甚至手忙腳亂地差點弄翻了他的餐盤。

沈確點了一份黑咖啡和布朗尼,等我端上餐盤時,他將那份布朗尼推了過來。

見我微怔地望向他,沈確摘下眼鏡,漆黑如墨的眼眸中浮現了淺淺的笑意。

像是不經意的莞爾。

他的聲音也很好聽,就像是優雅的大提琴:「我看你很喜歡這份甜品,差點端不住它。」

我憋氣幾秒,面紅耳赤地擺手,說不出話來。

「開玩笑的。」他重新戴上眼鏡,表情清冷,仿佛剛剛片刻的溫和只是我的錯覺,「本來就是為你點的。」

「我不用,沈老師。」我愣了幾秒,聲音低若蚊蠅,「謝謝您。」

「你喊我什麼?」沈確揚眉,「我可不是老師。」

「我覺得您很像老師,我是說,我很尊敬您——」我絞盡腦汁組織著語言,不斷否認著自己的前一句話,「也不是,就是您身上有讓我憧憬的氣質……嗯,我沒讀過大學,我覺得您很有學識……」

咖啡的勺子撞擊在杯沿,「叮」一聲,宛如一錘定音。

他若有所思,像是終於明白了我的薄弱點在哪,也明白該怎樣一舉領先。

於是他望向我,眸色溫柔:「你想讀書嗎?」

我有些無措:「可是我沒錢,我要打工,而且我這樣的人,也可以嗎?」

「當然,你既然叫了我老師,我想我應該負起責任。」沈確慢條斯理地說,「別的東西你不用管,我會為你擺平——」

在這一刻,我維持著茫然驚喜,不知道前路幾何的忐忑表情,內心卻毫無波瀾。

賭盤裡我押的是,虞照眠會先和沈確交換聯繫方式。

因為沒人比我更清楚,沈確最能幫助我靠近我想要的東西。

《心動攻略》有自己的規矩,不允許攻略者以暴力手段脅迫我做任何事。

他們是有頭有臉的上流人士,需要表演的美感,需要那種玩弄人心的優雅。

所以我也不擔心自己的性命。

但即便賠上性命又怎麼樣呢?

我有必須做的事情。

3

我的手機振動了一下。

是何迎洲發的消息。

他的話也言簡意賅:「餓了,一起吃飯?」

我回覆:「好,我來找你。」

可是不用我去找他。

街角處,一身衛衣的挺拔青年看向我,琥珀色的眼睛容易讓人聯想到貓科動物。

說實話,我和三名攻略者的初遇,都很浪漫——被精心策劃的浪漫,甚至提前清了場。

遇見陸景明那天,我在公園散步,夕陽下,他在波光粼粼的湖邊拉小提琴。

那天公園沒人,只有我和他。

飛鳥落在他的肩頭,日光為他加冕,他回頭對我一笑。

就像是童話故事中命里註定的一見鍾情。

王子以及灰姑娘。

而遇見沈確那天,他坐在窗邊,推了一份甜品給我。

理由是:你好像喜歡這個。

他高不可攀如山巔之雪,卻心甘情願對我俯身。

我理應神魂顛倒。

至於遇見何迎洲那天——

我下夜班回家,路遇刁難我的混混。

何迎洲忽然出現,一拳一個,利落的身手,英俊的眉眼,在燈光下鍍上一層英雄的光輝。

我興致缺缺地靠在一邊,哪怕看出那群混混就是何迎洲找來的,也還是配合了這齣英雄救美。

無人的小藥店,我為他的傷口消毒,貼上創可貼。

他伸手揩去我憋出來的眼淚,嗤笑一聲:「哭什麼?」

我不好意思地看著他,心想主要是提前準備的辣椒太辣了,眼淚停也停不住。

在出門之前,我低頭看了眼暗網直播。

映入眼帘的卻是一條條彈幕——

【好感度檢測器上線,開個賭盤,虞照眠對他們三個的具體好感度以及好感度排序。】

【其他的不好說,她對何迎洲的好感度沒90我吃屎。】

【那我押沈確第一,虞照眠都被騙得團團轉了。】

我:「……」

好感度檢測器?

這幾年倒是聽過未來製藥這個龐大的生物集團提出過許多有關「多巴胺」的衍生概念,究其根本,心動是被激素控制產生的感覺,而激素的分泌其實也是有跡可循的。

有關好感檢測這種東西,聽起來玄乎,但在未來製藥的藍圖中是提到過的。

甚至有傳言,他們正在研發控制情感的藥物。

只是這種東西未免有悖倫理道德,在公眾之間的輿論導向多是負面,於是暗網,成了未來製藥最好的實驗舞台。

因為這裡沒有底線和律法,是種種罪惡的溫床。

真要用上什麼好感度檢測器,我也並不覺得意外。

只是喜歡可以演戲,激素分泌檢測這種稱得上黑科技的東西,我還沒辦法偽造。

對這三名攻略者,我哪裡談得上喜歡,根本就算得上毫無波瀾,唯一的感情波動就是絲絲縷縷的厭惡。

真到暴露那一天……我雖然並不害怕,但還是需要提前做些準備。

心念陡轉,我的表情卻毫無變化。

何迎洲靜靜站在街角,有路過的女生羞澀地向他要聯繫方式,他抿著唇,冷淡桀驁的面容上毫無溫情,淡淡地搖了搖頭,旋即看向我。

只是一瞬間,那雙琥珀色的瞳眸宛如被點亮了,他微微揚起下顎,喊我的名字。

「虞照眠。」

可即便是直呼其名,他的聲音增添的情愫,還有微微展開的眉眼,就像是情竇初開的少年。

任誰都能看出前後態度的對比,那女孩一愣,看向我後顯然明白了什麼,臉頰微紅,有些失落地離開了。

何迎洲這樣獨狼一樣神秘桀驁的男生,他的偏愛像是穿腸入骨的毒藥。

倘若我是普通的少女,肯定早已為他這份獨一無二的青睞傾倒。

可惜我不是。

「何迎洲。」

夕陽西下,瀲灩波光在我眼中映出某種雀躍和心動,我溫聲喊他的名字,抬眼看他的時候,偏頭笑了笑,是毫無保留的信任和依賴。

他好似驟然一愣,也許只是零點幾秒,又恢復如常。

「走吧。」

4

我們並沒有去什麼高檔次的消費餐廳。

在路邊攤一坐,熱氣騰騰的餛飩端上來,何迎洲掰開筷子,神色自然地替我挑去浮在上面的蔥花。

一邊挑還一邊皺眉懊惱:「忘說了。」

我不愛吃蔥,雖然也沒到不能吃的程度。

和沈確跟陸景明相比,何迎洲更「接地氣」,他會和我一起吃路邊攤,對貧民窟的某些情況十分熟悉,也能自然地融入我的生活,恐怕並不是那種自小接受精英教育的權貴少爺。

可我不關心這些,他的身份如何都不影響他現在在做什麼。

他是《心動攻略》中的攻略者,對自己也下得去手,總會帶些傷出現在我面前,滿不在乎地任由我為他包紮。

我們坐在角落裡度過了數個雨夜,好像從來如此相依為命。

我細心地揩去他的血痕和汗水,任由他消失在夜色中。

我們是這樣默契,我是貧民窟中的落魄少女,他是行蹤不定的狼狽少年,我從不問他那些零碎的傷痕從何而來,他也從不主動詢問我的身世。

我對他彎眼一笑,把碗中的滷雞腿也夾給了他。

他喜歡吃肉,這是特意為他點的。

如果這是一部完美的愛情小說,我們理應相互取暖,互相治癒。

不用看,我猜現在暗網的彈幕密密麻麻,全都是押注何迎洲的賭徒的歡呼。

我的確表現得更親近他。

可惜這不是愛情小說,他心懷鬼胎,我別有所圖。

「何迎洲,我可能要辭職了。」喧囂的夜市中,我擦了擦嘴,輕聲說。

何迎洲的動作頓住。

他抬眼,琥珀色的瞳仁像是捕捉獵物的大型貓科動物,因為獵物的擅自行動浮現不悅,十足的壓迫感湧現而出。

儘管那只是一剎那。

我佯裝不知,全然是滿懷憧憬的少女模樣:「我最近遇見了一個好人,他說要資助我繼續上學……」

沈確行動力十足,輕而易舉就幫我得到了聯邦第一高級學院的學籍,連校園卡和校服都準備好了,還約我明天入校考試。

雖然我心裡清楚,這考試無論我考成什麼樣,入學已經是板上釘釘。

但沈確這種行為其實不算地道。

因為攻略者之間也有限制,為了增添遊戲趣味性,他們被封閉了暗網信息,彼此之間不知道進度,不能在最終階段到來之前互相搗亂,一般也會默契地劃分攻略時段。

可沈確一聲不吭就帶我去讀書,相當於帶我換了個地圖,而且沒和其他人商量。

很明顯,他已經勝券在握。

而我也沒打算替沈確瞞著這些,無比自然地對何迎洲和盤托出。

聽我說完這些,何迎洲垂眼,表情已經收斂好,不輕不重地敲了下我的頭,語氣硬邦邦的:「虞照眠,我發現你真的挺好騙。」

他不悅地皺著眉,流光溢彩的琥珀眼眸都染上了陰鬱的苦咖色。

我茫然地望向他。

「非親非故,你說的那位沈先生憑什麼這麼幫你?」他嗤笑一聲,「而且聽你描述,他應該是那種有頭有臉的人,又怎麼會天天去你工作的咖啡店?」

我當然知道憑什麼。

就憑你倆是一丘之貉。

命運的饋贈早在暗中標定了價碼。

我做出思索的模樣:「可我沒什麼值得被騙的。」

的確,一個無權無勢的貧民窟少女,又有什麼可以失去的。

最珍貴的無非就是自己的生命,可按照常理,我又怎麼會料到,這群翻手為雲,一根指頭就能將我碾死的大人物,會費盡心思要我心甘情願為他們去死——還是打著愛的名義。

我原先確實是想不到的。

十九歲之前我的生活簡單而美好,我的確沒錢,可有人卻幫我抵擋了這塊土地所有的污濁和罪惡。

我不敢相信人性至暗,現實卻給我重重一擊。

「你。」

何迎洲垂眼看我,目光專注,語氣輕描淡寫,好像還有些不自在。

「你自己……就挺值得的。」

周圍往來喧囂,杳杳白霧掩住他眉眼中的情緒,仿佛彰顯著沸騰的熱氣中少年坦蕩無疑的真心。

同樣的,白霧也掩住了我的表情。

我的嗓音被偽裝得乾澀,就像是不知所措的暗戀者。

「何迎洲……」

他的指尖動了動,像是想落在我的臉頰或是額發上。

在觸及我的前半秒,我移開眼,垂下頭低聲說:「可沈先生不是那樣的人。」

他的手指落空了。

那邊的人安靜了片刻,好像很煩躁,卻努力憋著自己胸前的悶氣,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行,虞照眠。」

又過幾秒,他像是敗給了我,嘆一口氣,無比挫敗:「我不放心。」

很顯然,面對上鉤的魚,他妥協了。

我微微勾起唇角,語氣依舊忐忑:「我可能還是會做兼職,也不會住校。

何迎洲,你可以……」

仿佛鼓足了勇氣,我控制著聲線開始顫抖:「送我回家嗎?」

周遭寂靜無聲,我像個傾盡全部身家的賭徒。

「嘖。」

男生雖然輕哼一聲,無可奈何的語氣里卻泛著不明顯的愉悅:「欠你的啊。」

既然和沈確更進一步,又怎麼能厚此薄彼?

沈確確實身居高位,何迎洲卻是最特殊的那一個。

何迎洲啊何迎洲。

我溫柔地看著身側身姿挺拔的青年,看他衛衣帽子上不顯眼的鯨魚標識。

未來製藥的logo就是鯨魚。

這家壟斷了上城區幾乎所有醫療資源的公司由周家把持,周家家主周彥生了雙多情的琥珀眼,年近五十依舊風度翩翩。

周彥身邊忽然出現的何迎洲,你究竟是周彥的得意下屬,還是他流落在外的血脈?

你參加《心動攻略》是抱著測試的任務,又或者這是一場成為周家繼承人之一的考核,還是說其實你也很需要那筆高額的獎金。

出身底層的你,眼中滿是野心的你,曾經吃過那麼苦的你,怎麼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這場遊戲對沈確來說是調劑,對陸景明來說是樂趣,對你來說,卻是不容有失的戰場。

這是你的底牌,也是我的底氣。

我的小屋破舊不堪,我邀請何迎洲進去坐,可小小的空間令人無法舒展軀體。

這環境逼仄,可處處井井有條,窗邊放置著一束鮮花和一個空蕩蕩的相框。

曾經陸景明問我為什麼是空相框,我說以後一定會找到願意和我留下照片的人。

陸景明因此還約好了,要和我一起出門拍照。

「虞照眠。」何迎洲出神地看著被夜風掀起的窗簾。

窗外是貧苦的下城區,是眾所周知的貧民窟。

我們曾肩並肩看過這片污濁土壤最美麗的日出,我把自己全部的積蓄都拿來給他買藥,在他生日那天送了他一身嶄新的衣服。

那時我剛下班,穿著打了補丁的衣服,他輕輕抱住了我,很快又放開。

攝像頭失靈了那幾秒,那個短暫而克制的擁抱,他應該沒想要任何人看見。

「嗯?」

「我們以後會離開這裡的。」

他的語氣毋庸置疑。

我沒說話。

我也看著窗邊,半晌輕輕地笑了。

「好。」

何迎洲回頭看我,目光灼灼,而我也望向他,我們四目相對,我清晰地看見他埋於眼底的,有些沉溺的細碎情愫。

不是演戲,不是偽裝,是刻意想要迴避的複雜情愫。

像是淤泥中開出的純白之花。

這次我是真的笑了,眼睛彎彎。

何迎洲,假戲真做太久,你會忘記自己不能投入真心嗎?

你會忘記這只是一場騙局,你的最終目的是要我心甘情願獻出生命嗎?

真可憐啊,大概是沒被人愛過吧,居然會對一個賭注動心。

5

陸景明敲響我的門的時候,我正在試穿學院服。

聯邦第一高級院校肯定是沒有穿校服的強制校規的,但我也沒有比院服更拿得出手的衣服。

我拉開門,在陽光下對他笑:「你怎麼來了?」

陸景明就怔了幾秒,望著我有些失神。

如果不是我有一張稱得上不錯的臉,也不可能被他們選中。

美貌固然是一種財富,雖然更多時候帶給我的只有苦惱,但某些時刻,比如現在,它很容易提供某些便利。

陸景明應該心情是很不悅的,如果我沒猜錯,他甚至報了幾分興師問罪的心思。

誰讓昨晚我就已經發消息告訴了他,我要上學了,可能不能再和他一起散步,一起養花了。

陸小少爺脾氣本來也稱不上好,被沈確截胡,又被其餘兩個人搶先達成賭盤目標,估計肺都快氣炸了。

但是他同時也是個究極顏控,現在看到我,心情肯定又會好一點。

果然,陸景明的表情柔和起來,好像還有幾分羞澀:「眠眠,你今天真好看。」

我在原地轉了一圈,裙擺像是盛開的花朵。

「可以繼續去上學了,」我盡心盡力地扮演天真爛漫的人設,「你看,這是我們學院發的院服。」

陸景明愣住。

他像是陡然間開始思考從前沒注意過的一些細節,眉宇擰起,若有所思:「你很想去讀書嗎,眠眠?」

我十分用力地點點頭:「資助我讀書的那位先生,我一定會努力報答他的。我知道這件事情的意義太過重大,我可能無法償還他的恩情,但是我並不想放棄這個機會……你會認為我這樣很,很不可理喻嗎?」

說到最後,我仿佛有些不好意思,聲音也輕了下來。

陸景明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困惑。

他垂眼看我,像是終於在這一刻正視起他原本不放在眼裡的玩具。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少爺,傲慢也惡劣的陸家繼承人,骨子裡就貫徹著「何不食肉糜」五個字,將自認足以打動所有女孩的鮮花和珠寶都捧到了我面前。

他送的所有昂貴禮物,我一樣都沒有接受;他想將我接出這種惡劣的居住環境,我還是委婉拒絕;他邀請我去吃名貴的料理和美酒,我表現得毫無樂趣。

他只能送我鮮花,但他似乎逐漸明白,像我這樣為生活奔波勞碌的人,可以對他展現出友善,可以對他報以笑容,可以把他當朋友,卻絕對沒有對他心動。

因為我「識時務」,沒有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他對我的人格無法剖析準確,這也是三分鐘熱度的陸少爺還堅持著在攻略我的原因。

陸景明和暗網的觀眾溝通過,他百無聊賴地揚著眉說:「虞照眠和塊無欲無求的石頭一樣。」

直到現在他發現,原來我不是石頭。

我也有想要的東西。

陸景明的好奇完全發自內心:「你讀書是為了什麼呢?」

在這個時代,勢單力薄的貧民窟少女,怎麼可能用學歷跨越階級。

那我是為了什麼呢?

我逆著光看他,眼神里沒有一絲多餘的情緒,冷漠得像是一片冰湖。

我可以遵循自己的人設,編織出一個足夠讓他產生探求欲的理由,我也可以說些冠冕堂皇的東西,譬如,想要步入知識的殿堂?

想到這裡,我沒忍住輕輕笑了一聲。

於是陸景明再看向我的時候,我說了實話:「因為這是我親人的願望。」

是很親近的、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人。

「我想供你去讀書,因為那個,學校不就是知識的殿堂嗎……你別這麼看著我,人家招生廣告上這麼說的!而且你這麼聰明,一定能拿第一名……」

曾經在耳邊響起的,喋喋不休的教誨。

勸我向陽而生,勸我掙脫出這片泥沼。

「親人?」

大概是回憶起資料中我父母早逝的孤兒身份,陸景明瞭然點頭,沒有多問。

「我希望靠自己走出這裡。」我說,「我親人說讀書可以明智,我不願意一輩子都留在這裡,我總要為自己的未來考慮,我也想在外城區買房子,吃好吃的蛋糕,能夠買一身嶄新的衣服。而且,我現在只能做咖啡店的服務員,但也許我如果認真學了某個專業,也能成為某個領域的科學家?」

即便是說著這樣不切實際的話,我的語氣也還是很平和。

陸景明彎起眼,聲音溫柔又深情:「可是眠眠,你說的,外城區的房子、好吃的蛋糕、嶄新的衣服,甚至你想去哪個領域深造,這些東西我都能給你。」

他說得這樣理所當然。

我不能忽視他眼中的戲謔和輕慢,好像在說:不過如此。

人都有慾望。

他覺得終於看穿了我的真面目。

我很平靜:「陸景明,你給我的,我不想要。」

小少爺唇邊的笑容僵住了。

「你給我的任何東西,我都不會要。」我認真地,一字一句地說,「建立在情感基礎上的贈予,會有被回收的風險——更何況,我和你沒有情感基礎。」

周遭靜悄悄的,陸景明和煦爛漫的面具,就像是被水一點點洗去,他高高在上地睥睨著我。

我知道這是一步險棋,但沈確高深莫測,何迎洲處心積慮,兩個人都太危險,唯一值得我去賭的就只有陸景明。

只有陸景明,連假身份都不屑於用,名字也是真的。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眼裡燃起了一小簇興味般的火花,拉長了尾音:「眠眠——我送你去學校吧。」

他的懸浮車有隱私系統,直播被迫中斷,這是違規行為,要被嚴重警告,扣除一部分酬金的。

陸景明對此卻好像毫不在乎。

他不在乎,我當然也不會在乎,無人駕駛模式開啟,我們並肩坐在柔軟的座椅上,任由他笑盈盈地打量我。

「眠眠,你果然和我想得不一樣,」明明是誇讚的話,語氣卻聽不出任何情緒,「可是你的話真讓我傷心,我們沒有情感基礎嗎?」

我偏頭:「我們有嗎?」

他委屈極了:「我這麼喜歡你,難道不能算是情感?」

「陸景明,我有什麼值得你騙的嗎?」我望著他湛藍的眼眸,露出一個很淺的笑容,「你喜歡我嗎?」

他微微眯眼:「眠眠,那你呢?」

「我一向很崇尚公平。」我很溫柔地看著他,「一點都沒有。」

無論是他,還是我,都沒有對對方付出一點感情。

陸景明的笑容徹底消失了,他像陷入了某種困惑:「所以你之前都在配合我,為什麼?」

「陸景明,我好像沒有拒絕的權利吧。」我提醒他,「況且,我以為你只是閒著無聊,希望有人陪著的大少爺。」

「哦,但我不是啊。」陸景明歪頭,笑出一顆小虎牙,像是完全出於好奇,「眠眠,你現在和我叫板的底氣是什麼呢?」

不能提沈確。

不能暴露我知道這場直播的事情。

這一刻,我的頭腦無比冷靜:「這得問你了,陸景明,你是為什麼接近我的呢?」

我直視著他的眼睛,目光清亮。

他忽而笑了一聲,癱在座椅上打了個哈欠:「原來如此,你篤定我不會對你怎麼樣啊。」

我垂眼:「起碼不可能直接殺了我。」

「你說得對,我怎麼可能捨得殺了你,聰明的眠眠,平時裝得好像啊。」陸景明誇讚了一句,話音一轉,「我沒有什麼特別的目的,一定要說的話,我只是在觀察。」

這句話半真半假。

觀察什麼,無非是「愛」吧。

因為自己沒有這樣的東西,所以出於好奇,想知道這是什麼。

陸家和秦家屬於聯姻,兩家的繼承人都是不近人情的性格,忙於工作,感情不和這件事在上流圈層早已不是秘密,而他們唯一的兒子陸景明,好像也不受太多關注。

體外繁殖的陸家少爺,剔除了劣質基因的成功品,孤獨地在穹頂上醒來的貴族,他俯視眾生,向左看到的是別有用心的討好和諂媚,向右看到的是隱秘不宣的嫉妒和畏懼。

從小到大鉤鉤手指,什麼想要的都能到手,一捧一捧的情書和禮物包圍著他。

他不相信會有人不愛他。

但他同時也覺得那樣的愛太廉價,所以樂此不疲,甚至來參加《心動攻略》,想看看願意為他付出生命的「愛」的模樣。

他只是沒料到,我會不愛他。

甚至一點興趣都沒有。

我猜得對嗎,陸景明?

我很平靜地看著他,不置可否。

陸景明好像認真了起來:「其實真的不用那麼辛苦,虞照眠,我可以保證不收回我饋贈的一切,你想得到的那些,我全都能送給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那代價呢?

狡猾的攻略者,從未想過做什麼慈善。

「陸先生,」我也安然若素地換了稱呼,「我出生在這種地方,我明白,貪婪的人活不長久。

「我想要的東西,我會自己去爭取;我想達到的目標,我會拼盡全力去夠到。但同時,我不是一個好高騖遠的人,我看得清楚自己的本事,所以你送我的一切,我都不要。」

我明明白白地告訴他,我不可能做什麼讓他愛上我的灰姑娘美夢。

所以我會努力和他撇清關係。

噔。

車停下了。

陸景明的表情終於浮現了一絲錯愕。

他長而密的睫毛掩映著一雙清透的碧藍眼眸,嘴唇輕抿,深深地看著我:「小野心家。」

不可否認,這人真的長了一副無可挑剔的皮囊。

「我明白了,」他挪開眼,像是最後賭氣一般說道,「那我送你的花、為你製作的小蛋糕、請你聽的小提琴,你全都不喜歡對吧?」

車門開了,我跨步下車,燦爛的陽光灑下來,一種溫暖自上而下,我回身對他搖了搖頭,莞爾一笑:「陸先生,我畢竟不是演員。

「我很喜歡那些東西,無關我對你的感覺,我只是覺得,生活中忽然多了很多美好的事情,喜歡花是真的,喜歡音樂和甜品也是真的。

「沒有人會拒絕這樣具象的幸福吧?

「所以,有關這些,十分感謝。」

我確保自己的臉頰沐浴著金色的光,彎著眼,很輕地鞠了一躬。

距離太近。

所以長長的髮絲從耳邊滑落,擦過他的袖口和指尖。

垂眼看我的人就在這一刻,呼吸停頓了一拍。

他失神地看著我對他笑的臉頰,指尖不自覺地蜷縮了片刻。

哪怕這瞬間只有半秒,或者一秒,我已經心滿意足,毫不猶豫地退後半步,好整以暇地等著車門自動關閉,隔絕了我和他的視線。

我騙他了,我不是演員,但我的一切情緒都是演的。

人都有慾望。

我也有。

我能從陸景明身上得到什麼呢?

我費盡心思和他周旋,演了這麼一出又一出,其實目的和他也差不多。

我需要他的信任和支持,或者說,愛?

這好像也不重要。

6

聯邦第一高級院校的校門近在咫尺,不乏衣著體面的學生進出。

來到考試地點時,已經有個笑容可掬的監考老師在等我了。

虛擬答題艙的桌子上擺了精緻的甜點和飲品,看上去並不嚴肅,也不正規。

雖然我和這位監考員心知肚明這場入學考試也就是走過場,就算我拿0分也已經是這兒的學生了,但我們還是完成了整個考試流程。

考試有幾門,難度都不高。

等我離開考場的時候,沈確也出現了。

「眠眠。」他戴著一副金絲眼鏡,身著剪裁得體的西裝,看上去剛從哪張談判桌上下來,對我微點下頜,「考得怎麼樣?」

「還可以……」我表現得有些忐忑,「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通過。」

「相信你自己,一定沒什麼問題。」沈確深邃的眼眸含笑望著我,「意向專業呢?」

「醫學。」我說。

「學醫?」沈確有些錯愕,「這很辛苦,不太適合女孩子,能告訴我你的理由嗎?」

「因為我以前身體不好,」我抿唇,「雖然現在好了,但是萬一我以後再得病怎麼辦?所以想學醫。」

「確實有點弱不禁風的樣子,」沈確忍俊不禁,溫和地摸了摸我的頭,「但是眠眠,醫者一般不自醫的。」

我輕聲說:「但是世界上還會有其他病人嘛。」

沈確語調溫柔,仿佛會無條件包容我的一切:「那你好好學,以後有機會,送你去我認識的醫院實習。」

我抬頭看他,眼眶微紅:「沈老師,謝謝你。」

他定定地看著我,像是在研判我眼中情緒有幾分真,只不過一剎那,他就在我面前晃過一個東西。

那是一張教師卡。

隸屬於這所學院的臨時講師資格證,學科是健康心理學,是每個新生都必上的基礎課,俗稱水課。

我眼睛微微瞪大。

「看來你從現在起真的要喊我老師了。」沈確的聲音帶了調侃,「虞同學。」

這人為了攻略,居然真的混進了學院當導師?他這麼閒的嗎?

而且,這件事對他來說這樣輕鬆嗎?

我面上不顯,心裡卻在咬牙切齒:萬惡的天龍人!

沈確卻渾然不覺,而是盡職盡責地帶我逛學院。

吃中飯的時候,他的光腦一震,是考試結果出來了。

沈確看了眼消息,表情明顯出現了一絲訝異。

隨後,他看向我:「眠眠,你之前一直在自學?」

「嗯。」我點頭,「我想讀書。」

「每門都將近滿分,這不是努力就能做到的事情,」他輕輕一笑,語調柔軟幾分,有種不易察覺的親昵,「我們眠眠真聰明。」

他在試探我。

是因為看到我和陸景明的那段直播了,還是發現我的身份有問題了?

其實我也搞不懂,我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

值得沈確這樣的暗網執掌者親自監管?

還是前一次直播出現了問題,所以這一次,需要更大的監管力度。

我心念陡轉,只是露出一個有些羞澀的笑容:「我以前成績也很好。」

這句話沒騙他。

起碼在讀書的時候,我的成績一直很好。

只是後來沒再讀書了,也不是因為別的,只是我的身體狀況太差了。

尤其是還生在貧民窟里,沒錢治病,只能等死。

可後來我還是被救了回來,一直到現在,都還算得上一個能跑能跳的正常人。

那個親自把我從鬼門關拖回來的主治醫師,就是聯邦第一高級學院的教授,叫章獻。

貧民窟分了十二區,我所在的七區附近,唯一一所學院是聯邦第一高級學院。

以沈確的體貼,不會考慮不到這一點。

他只會將我送進這裡。

而我為章獻而來。

當我再次出現在章獻面前時,這老頭的表情有些驚訝,很快就歸為平靜。

「之前不是和你說過,能活著就少折騰,」他用稀鬆平常的語氣說,「不然救你回來也沒用。」

我嫻熟地幫他調試好儀器,聲音很輕:「您之前說過,我如果能進這所學院,您就收我當學生。」

「我說的是考進,我這給你留著貧困生名額,」老頭輕哼一聲,「半路進校,走了邪門歪道吧?」

「我等不了那麼久。」我垂眼,「我有必須做的事情。」

老頭的動作慢下來,表情有幾分複雜。

半晌,他嘆氣:「丫頭,聽我一句勸,沈……給你留了後路,身份也幫你辦好了,就是希望你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可是章老師,」我望著他,眼眶慢慢紅了,「我只是想知道,人在哪裡。」

我曾經得過罕見的基因病。

當今有攻克這項疾病的技術,但是儀器和藥品都被牢牢壟斷在那些大公司手中,下等公民沒有接觸的資格。

這是用一條條人命堆砌起的醫學壁壘。

章獻經常遮著臉去貧民窟行醫,從一區到十二區輪著來。

他每次會帶上不顯眼的儀器,再免費發放一些藥物,但不會救治疑難雜症,因為過程太長,他太忙,這事又不能聲張,否則他面臨的很有可能是上流階級的徹底除名。

只有那麼一次,他被一個人拉住了。

那個人求他:「能不能救救她?」

章獻沒答應,但他最後還是跟著走了,然後救了我。

我問他不怕嗎,他哼了一聲說怕個屁。

我又問為什麼,他奇怪地看我一眼:「你病人都不怕死,我醫生怕什麼。」

對了,因為他是醫生。

這麼多年,行走人間,他習慣救死扶傷。

7

開始讀書後,我的時間越來越少。

但每天還是能見到這三個人。

沈確是臨時講師,陸景明不知道為什麼,也能自由出入學院。

何迎洲雖然白天不會出現,晚上卻會準時到校門口,送我回家。

彈幕的討論方向也逐漸變了。

【這次用什麼方法啊?】

【要不來個綁匪,要虞照眠極限一換一,看她選誰?】

【我說個離譜的,可以要他們假死,然後看誰能誘導虞照眠殉情。】

【確實離譜。】

【要不還是按上次那套路,心臟病那個。】

【太假了……而且這麼老套,沒意思。】

【要我說還是比較好奇她對誰好感度最高。】

【好感度檢測器什麼時候上線啊?】

【快了吧,之前公告說三天,現在又變成兩周了。】

【之前還能猜猜,現在真看不出來。說實話,這一期的攻略者演技太好了吧?】

【何迎洲不用說,眼神都快拉絲了。陸景明也是,演戲漸入佳境,之前有點假,現在不用說,我是男的都快心動了。還有沈確,年紀大的套路就是多……】

【說實話,不像演的,不會真愛上了吧?】

【愛上怎麼了?虞照眠長那麼漂亮,身材又好,直接這麼玩還真有點暴殄天物,能不能來點嗶嗶嗶——】

這條彈幕被屏蔽了。

【還有人在意那天虞照眠和陸景明說了什麼嗎?他媽的這小子直接關攝像頭,這違規了吧?仗著自己是嗶嗶嗶——】

這條涉及陸景明身份的彈幕也被屏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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