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被鼻拭子捅了一通天靈蓋,我始終關注著裴曜的狀態,那麼高的鼻子,因為走神配合不好,硬是被戳得一蹦。
醫護人員採樣成功離開後,我們倆大眼瞪小眼,氣氛一度凝滯,聯想到他囤的罐頭和礦泉水(其實這次沒用上,社區有送菜進來),我問他:「你是不是有……PTSD 啊,難道經歷過戰爭嗎?」
「沒有,」他搖頭否定,不願多談,「我從出生以來,一直生活在和平的地區。早餐吃什麼?煎蛋香腸 OK 吧,我去做。」
吃早餐的時候我爭分奪秒在 LSP 群里發微信:「姐妹們,我剛認識一個超帥的小狼狗,結果現在發現他好像有點暴力傾向,怎麼破?」
花妹:「小狼狗?你不是在親戚家隔離嗎?」
老槍:「臥槽你個畜生,你要對親戚下手?收手吧別騷了!」
我:「……我沒在親戚家,在小狼狗家,之前就是和他一起吃飯次密接了。」
花妹:「你個狗東西,有了男人都不告訴姐妹們!絕交絕交!」
鈴子:「絕交是什麼姿勢……」
老槍:「我靠,你們這幫老色批夠了哈,曉珠,來,告訴槍姐,你小狼狗哪兒找的?」
我:「你們都知道的,就是表白牆爆火那個中俄混血弟弟。」
花妹:「……」
鈴子:「……」
老槍:「豬妹,我覺得你可能是沒睡醒,你等夢醒了,小狼狗自然也就沒有了,更不用煩惱他有沒有暴力傾向了。」
……
13.
我雖然有點怕裴曜那個一秒拔刀的氣勢,但他其他方面看起來還是挺正常的,我們倆一起研究遊戲設定也研究得挺合拍,而且隔離十四天日子要照樣過,我就沒有反應過激。
結果我剛把手機撂下,準備好好吃飯,叮鈴一下又出現了一條微信消息:「崔梓言請求添加你為好友。」
崔梓言?
學生會崔會長?
他想幹嘛?他不會真的誤會我需要和他去開會吧,還是生氣我直接被裴曜拉走沒配合給他圓謊?
我這人社恐,最懶得搞人際關係這些破事,人家對你什麼態度還得猜,猜不對了搞不好還會得罪人,最頭疼的是得罪人之後直到被穿了小鞋我都不知道這人我是怎麼得罪的,鬧挺。
但是學生會會長加我我也不能不同意,同意之後我準備給他發個萌萌噠的表情包,結果發表情包的瞬間裴曜狀似無意問了一聲「誰?」,我手一滑,就把一個 LSP 都懂的大尺度表情包發了出去。
我慌不擇路一秒撤回,可是崔會長顯然看到了,因為他給我發來了點點點。
我不活了。
看我像個蝦爬子瘋了似的手舞足蹈滿地轉圈,裴曜湊了過來,看見聊天框頂端的「崔梓言」仨字,臉色一下子就黑透了。
我奪回手機,不給他繼續看,結果手又一滑,誤觸了另一個表情包,
是個小女孩親親動圖。
我正要撤回,崔會長的消息已經發過來了:「我知道你和學弟一起在隔離,只要你結束隔離後回到我身邊,我可以當你們倆之間什麼都沒發生過。」
???
然後,他顯然是看到了那個我誤觸的親親表情包,給我發來了一個自信微笑:「好啦,你的心一直在我這裡,我懂的。」
「???」
我撤回了親親表情包,然後把我滿腦袋的黑人小問號給他發了過去。這人是哪兒來的普信發言?
「還沒猜到嗎?我就是 Dour 啊。」
靠!
14.
我區區不才是個小 V,微博粉絲兩萬多,小紅書一萬多,沒事會發點日常練筆的速寫和插畫,有那麼一點點擁蹴。
而 Dour 就是我在微博認識的行業大 V,粉絲十幾萬,曾經提攜過我,免費幫我轉發過作品,一波就幫我漲粉好幾千。
後來私聊了一下,他說他和我一樣,喜歡畫畫,但因為家裡的原因只能學著與此毫不相關的專業,未來還要去做家裡面安排的工作,還說我畫得很好,比他有天賦,以後一定能闖出一片天,勸我堅持夢想不要放棄。
被人賞識自然是快樂的,不過我也沒和他深聊。
主要是吧,說句實話,
我真覺得我比他畫得好。
他的作品吶,那個透視真的是一塌糊塗,人體結構簡直不忍直視,我也不知道我的粉絲量咋就死活超不過他,可能他是掌握了流量密碼吧。
搞了半天其實崔會長就是 Dour?
我趕緊和他進入商業互吹模式,說崔會長學業有成,還是學生會會長,居然還有時間畫畫,還有這樣的水平,當真不俗。
其實心裡想的是難怪透視那麼爛,人體那麼爛,這人應該是有天賦的,只不過用來畫畫的時間太少,凈混他那個學生會了。
結果他:「幹嘛跟我這麼生分。」
???
我和你什麼時候熟過?
對方甩過來幾張微博私聊截圖:「怎麼,自己說過的話,不想承認嗎?」
15.
草,一種植物。
看著這截圖里對方發來的幾張健身房私照,還有我的微博號發過去的「想在哥哥的腹肌上跳健美操」「想做哥哥一個人的小貓貓」,我的表情已經扭曲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這種老太太吃棒棒糖——就知道舔的消息是哪個奇葩發的?
想起花妹曾經偷玩我 iPad 一段時間,我拍案而起,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我對崔會長說,這是我室友用我的號發的。
對方:「別害羞了。」
我麻了。
微信把截圖發給無恥花妹:「魏雨花!你特麼能不能不要偷用我的號當舔狗?看看你惹的這破事!」
「幫你撩漢沒收費就不錯了,請叫我雷鋒。」
「誰稀罕你撩的這個漢!油膩死了!勞資的混血小奶狼不香嗎!」
花妹直接給我發了一段語音,我本來是想轉換文字的,結果實在是太氣了,手抖,長按沒按好,硬是把語音公放出來了。
「夏曉珠,你現在給姐拍個視頻證明你撩到了混血小奶狼,姐立刻就錄個視頻給你跪地道歉,向所有人證明微博舔 Dour 的其實是我。你敢嗎你?我看你是畫畫畫魔怔了分不清理想和現實了,還以為你畫的帥哥走出螢幕來到現實給你暖床了吧!悶騷老怪,嘴上嫌姐妹幾個去體育館看混血小奶狼打籃球沒意思,背地裡偷偷拿人家的照片當原型畫了一堆澀圖,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饞他身子,你下賤!還嫌我戀愛腦看見帥哥走不動道,呸!」
這段語音放到一半,我試圖收回手機,結果伸出去的手一把被裴曜拍在了當場。
我硬是被按著手聽魏雨花這死丫頭把她的大放厥詞念完,屬實是公開處刑了。
語音放完,我把手機拿了回來,無地自容轉身就要跑,卻被裴曜猛地拉住了胳膊,在慣性作用下整個人被他拽進了懷裡。
我掙扎著想跑,卻被他抵在了桌子上,眉毛微挑:「解釋一下。」
我覺得自己長這麼大都沒這麼丟人過,索性破罐子破摔,給他解釋了一遍 Dour 的事情。
他恍然大悟:「所以你現在只要拍視頻證明自己和我在一起了,就能讓你室友去找崔梓言證明微博撩他的確實不是你嘍?」
……你語文老師是誰,好會抓重點。
「啊?哦那個不用的,我把剛才我和我室友的聊天記錄發給他也是一樣……」
「噓,」他按住了我的嘴唇,「拍個視頻嘛,不寒磣。走,咱們去拍。」
16.
「你有抖音號嗎?」
「有啊。」
「發過視頻嗎?」
「沒發過。」
「你有那麼多畫,生成點發上去嘛。」
「誰看吶……」
「你發就完了。以後這也是咱們遊戲的宣傳陣地,現在該開始經營了。視頻做好後各個視頻平台可以都發一發,流量多少,都是曝光不是。」
他都這麼說了,我覺得有道理,就老老實實搞了一上午視頻。
這些視頻真的很簡陋,擱在以前那就叫「幻燈片」,都是系統自動生成的,再隨便配個音樂。
等我忙完了,肚子咕咕叫了,隨手點開微信,看見魏雨花跟我大放厥詞:「我就知道你不敢,你個 YY 怪,還小奶狼,我信你個鬼。」
死女人氣得我肝疼。
裴曜老神在看了我一眼後,沒多說話,下廚做了三菜一湯。
這幾天我們倆輪流做飯,我一般就烙個雞蛋餅、炒個豆芽菜之類的,可他做的都是硬菜,那個味道嘛,嗝。
別說了,隔離十四天,我肯定得胖幾斤。
吃得滿嘴流油,我正抱著肚子幸福地癱在床上,裴曜忽然跑過來,一手舉著手機,撲上來一把把我摟在了懷裡,猛地叼住了我的脖子,然後衝著鏡頭抬起了頭。
我被驚了一跳,頸部被他輕輕啃咬,全身都酥了,剛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他已經鬆開了我,坐到我身邊剪起了視頻。
他精心剪掉了露我正臉的部分,加了個異域王子特效,最終成品是北方的狼族叼走了只露出一點側臉和一隻耳朵的中原姑娘。
這場景我總覺似曾相識,好像在……夢中見過。
我還在艱難回憶著自己什麼時候做過這樣的夢,卻正好看見了他播放剪好的視頻裡面,最後他咬著我的脖子抬頭的瞬間。
我就這麼斜著看了一眼,就一整個被蠱住了。
這哪是人吶,這簡直是勾人魂魄的妖精啊。
結果我正自感慨,妖精發話了:「我剛看你抖音號粉絲列表是空的,所以沒什麼熟人知道你用這個號吧?」
「沒有……」
「你室友靠得住嗎?」
「啥?」
「靠得住的話,我發了。」
!!!
17.
裴曜不愧是戰鬥民族的混血,心理素質是真好,發布完,手機一放就去繼續搞遊戲了,那叫一個心無旁騖。
而我就跟掉了魂似的,圖層老搞錯,畫了幾筆就暴躁了。
正好手機嘀嘀嘀嘀開始亂響,我拿起來一看,是我們宿舍群里炸了。
老槍在群里發了剛裴曜發的那個視頻,然後所有人一起瘋狂我:「豬妹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花妹負隅頑抗:「我不信,肯定不是她。」
「別扯犢子了,一起住了好幾年,你認不出來豬妹的側臉?」
我想了半天,沒有回覆,反而打開了抖音。
我其實很好奇裴曜那個視頻到底能混多少贊,他的號我看了,也是空號,啥也沒發過,可能……可能就沉了沒人看呢?
但看這幾個女人這麼快反應,我估摸著這視頻至少是個小爆款,幾千贊總有的吧。
開屏第一個視頻就是它,五萬贊!可怕。
更可怕的是我的私信也爆了,一群人問我和 C 大混血小狼狗是不是真的是那種關係,還是只是一起合作炒 CP。還有一堆人質疑我是假號,憑啥不露正臉。
我自己發那些視頻也都小火了一把,多則千贊少則百贊,瞬間就湧入了巨量的流量。
原來他讓我把之前的畫都發一發,是這個意思……
果不其然,他的視頻底下,評論區置頂就是在我,評論內容是,大家不用猜了,她不只是工作搭檔,就是我想共度一生的人,這一次,我不會讓她從我身邊溜走了。
我呆住了。
18.
「那個,裴學弟,你這玩笑開得有點大了吧……」
「我沒有開玩笑。還有,別叫我學弟。」
「???那我叫你什麼?」
「不知道叫什麼的話,可以叫老公。」
「???這不能亂叫好嗎?」
「不想亂叫的話……俄羅斯法定婚齡 14 歲。帝都飛海參崴只要兩個多小時。」
!!!
我驚呆了。
「對不起,」他看到我的表情,嘆息了一聲,順手把手機扔給了我,「是我太心急了。一看到某些人的消息,就在情緒失控的邊緣反覆橫跳。」
點開一看,是崔會長的消息,瘋狂問我抖音裴曜發的視頻里女主角是不是我。
我們倆在一起隔離好嗎,不是我能是誰,他是學生會會長,早就不知道哪裡搞到內部消息了,還問,閒的也是。
我把昨天就截下來的和花妹的聊天記錄發給了他,再次申明他對我真的有一些誤會。
結果他發來一段迷惑信息:「所以你們倆睡了嗎?他什麼都跟你說了?」
???
這人怕不是有那個什麼大病。
「和你有什麼關係?」
發完我就把他刪了,好好一個學生會會長居然腦瓜子有問題。
19.
晚上睡覺的時候,我和裴曜並排躺在床上,他突然說:「珠珠,隔離結束,咱倆去看電影吧。」
我打開貓眼:「怎麼,有什麼特別想看的片子嗎?」
他無奈地笑了:「你沒發現我其實是有場戀愛想和你談嗎?」
啊這……
「你願意嗎?」他轉過頭來,海藍的眼睛定定看著我,「其實我知道你願意,不過流程還是要走一下的。」
我明明心跳如鼓,卻還是勉力翻了個白眼:「不至於自信到這種程度吧。」
他卻笑得別有深意:「不自信會錯過你的。難道你不願意嗎?」
我咬著嘴唇捶了他一拳,緊接著就被他拉到了懷裡狠狠吻了下來,動作溫柔,態度急切,陌生而似曾相識的觸感順著脊椎骨酥酥地爬了上去,讓我手軟腳也軟。
接下來的十天就是難熬,非常難熬。
具體怎麼難熬,懂的都懂,不懂的我就不玷污你純潔的小心靈了。
結果,隔離期滿,我們兩個綠著一雙眼睛衝進便利店,剛買到口香糖旁邊的某盒裝乳膠製品,準備折回他家開封用掉,迎面就走來一人,二話不說撲通一聲就跪在了我面前:「珠珠,我錯了,求你原諒我珠珠!」
???
20.
「崔會長,你……你幹嘛行此大禮啊?」
看著挺正常的一個人,怕不是個精神分裂吧?
他膝行前來欲抱我大腿,嚇得我直接往後一躥,躲在了裴曜背後。
「珠珠,」他狀似癲狂,「他一定和你說了前世的事情,不論他說我什麼壞話,你都不要相信!我……我前世確實是對不住你,不過我都改了!前世你做鬼都不肯放過我,今生我絕不負你,我好好待你,你原諒我好不好?」
什麼亂七八糟的。
裴曜上前一步擋住我的身形,冷冷看著他,本就傲人的身高製造出了強大的壓迫感:「姓崔的,你可真有意思。前生你不過是害死她的一個兇手,要請罪脖子一抹就一了百了了,還『絕不負你,好好待你』,你這是贖罪還是尋仇呢?她做錯了什麼還要跟你這個兇手湊在一起?還擔心我在背後說你壞話,你可真會以己度人,別說編排你的不好了,我連你當真做過的那些腌臢事都沒和珠珠兒說過,只當你是個屁,想把你放了,你倒還有臉自己找上門來了!」
「你……你胡說!珠珠,不要信他,我……我才不是害你的兇手,明明是你姑母!她……她……」
「走吧,別理他,跳樑小丑,莫名其妙。上輩子的事情不要提了,今生好好度過,不要想了。」
「那也不能只有我一個人不知道啊,」我拉住了想拉我走的裴曜,「哪有說半截話的?你們兩個都有前生的記憶嗎?前生你們都認識我?」
「轉世前我在奈何橋上喝孟婆湯時有意灑了一大半,故而保留了一部分前生記憶。我自然認得你,你是我妻子。」
「呸,你別信他,你們雖有婚約,但你抵死不嫁,最後奉詔入宮做了陛下的婕妤,可惜還未得寵,就被鴆殺。前生你一直戀慕我,就是因為我拒絕和她成婚,你最大的願望就是嫁我為妻。你快別被他騙了,今生我來幫你圓夢。」
裴曜一張臉黑如鍋底,閉目長出了一口氣,才說:「你前生確實被這個渣滓蠱惑,傾慕他多年,但他一直吊著你,關鍵時刻就出賣了你。陛下召你入宮的主意,就是他出的,他知你多半會因此而死,卻依舊為了自己的前程這麼乾了。」
「我不知道!我……我只是希望她去進宮享受榮華富貴,這有什麼錯!明明是她那個皇后姑母,那麼狠毒善妒,鴆殺了她!」
我前世喝孟婆湯可能是喝太乾淨了,當真一點都記不起來,雖然聽他們說起心中隱約有悸動,但總覺得一切都很遙遠。
但再怎麼羅生門,從目前崔梓言自己承認的內容來看,這都是個絕世大渣男無疑了。
「崔會長,上輩子的事情我都不記得了,但是我知道現在我想和裴曜在一起,希望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我不需要你的『補償』,再見。」
其他事我還是問裴曜吧,不知道怎麼,我就是更相信他。
崔梓言愣住了,他似乎沒想到我會拒絕他拒絕得這麼乾脆,一時都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就見我拉著裴曜就走。我們沒走出兩步,他就又衝上來拉住我的胳膊:「珠珠,相信我,你真的非常非常愛我,你只是還不知道……」
裴曜一把扯開了他的手,將他推得一個趔趄就倒退了好幾步:「你 TM 是不是聽不懂人話?」
結果這麼一番動作,我揣在褲兜里的小盒乳膠製品,就這麼……掉地上了。
21.
社會性死亡了屬於。
我低頭撿起東西,拉著裴曜就跑,生怕後面崔梓言追上來,一進門就一把甩上了門,靠在門上連呼哧帶喘,心有餘悸。
自崔梓言出現以來臉色一直黑如鍋底的裴曜看我這樣,卻突然笑了。
他一個公主抱把我抱起來,帶到了床上。
乳膠製品終於開了封。
事後我摟著他的脖子,全身軟軟的沒有一點力氣,臉頰埋在他頸窩,問他:「前世,咱們倆到底是什麼關係?」
他似笑非笑地說:「前世啊,前世我是你埋骨的人,結果你恩將仇報,還化做艷鬼來纏我,害我折了二十年陽壽,三十幾歲就戰死沙場。所以今生你可得好好對我。」
我一撇嘴:「切,凈胡說,我害你這麼慘你還來找我,你抖 M 嗎?」
他笑了,揉了揉我的頭:「沒辦法,誰讓你這個艷鬼太勾人,天天勾著我墮落,我總想著要重溫故夢,想得嗓子眼裡都長出手來了。」
我一把拍開他的手:「去去去,沒大沒小,叫姐姐。」
他挑了挑眉,藍眼睛裡閃著危險的光:「我以為經過剛才的事情,你對『大』和『小』,已經有了清晰的認知,看來認知還不夠清晰,來我們重溫一下。」
我的一聲驚呼被他的吻壓下,最終那剛買的一小盒,到底是用了個光。
22.
我以為我回宿舍樓的時候一定會全樓震動,所有人都會出來圍觀混血小狼狗師弟的老學姐女友。作為一個社恐,僅僅是想到這些,我已經在腳趾摳地了。
但是,沒有。
每個人都在過著自己的生活,吃飯,刷題,追劇,打遊戲。
倒顯得我的小心翼翼格外自作多情。
原來網際網路上的幾十萬瀏覽、幾萬贊,稀釋在這人世間,是這麼地不起眼。
不過,進宿舍門的瞬間,還是被我這幾個 LSP 姐妹們按住了。
「說,到底怎麼回事!」
我把除了前世今生以外的一切和盤托出,結果……
「吹吧。」
這是花妹。
「我持保留態度,你要是把人約出來,我就信。」
這是槍姐。
「大嗎?」
這是鈴子。
槍姐看鈴子又不分場合出來污,一巴掌糊在她腦門兒:「你知道是誰,你就問。」
鈴子:「我管他是誰。你們沒發現豬妹今天踮著腳扶著腰走進來的嘛?」
槍姐:「靠!」
幾個女人押著我讓我把人約出來給她們審審,我萬般無奈給裴曜打了個電話,結果他說老家的爺爺突然出事,估計就是這幾天的事了,他要回去見最後一面,疫情原因,回來之後可能還要居家健康監測,最起碼半個月之後才方便見我室友們。
這麼大事我肯定尊重關心加支持,結果幾個 LSP 們很失望,又開始懷疑我泡到的根本不是混血狼狗學弟,而是不知道哪裡撿到的普信男。
我累了,真的。
23.
裴曜不在的這幾天,輔導員說有個特招機會不知道我想不想去,她的建議是不管想不想去都去面一下,長長見識,因為對方是全國知名的女企業家,和大佬們談笑風生對賭十億那種。
那必須去長長見識啊。
面試之前我還做了核酸,對方驗過,確定是陰性,才通知我面試地點,也是很拽酷了。
不過大佬嘛,拽是應該的,這個覺悟我有,但是面試地點定在一個私人會所我就不是很懂了。
這確定是個女性大佬吧?
而且我雖然覺得自己長得不醜,好像還沒閉月羞花到要讓大佬處心積慮想得到的程度吧?除非……對方根本不是什麼大佬?
不對啊,我這種上學三年翹課三年能掛的科都掛了的三五女大學生,難道工作能力就值得大佬給個特邀面試機會嗎?
微博又暴露了?
我方了,會所門口打起了退堂鼓,兩腿打飄想往外面倒騰,結果左右一看,兩排黑西服的保鏢,門忽然在我面前開了,一個氣質清雅的西裝眼鏡男開了門,跟我說「請進」。
有內味兒了。
我依舊是抖著兩條腿進了會所的門。
整個會所裝潢低調,燈光幽暗,禪味很濃,一股難以名狀的貴氣撲面而來。
九拐十八彎之後,來到了一間小會客室,開門先見到影壁,繞過才見大佬真容。
還真是本人!
我瞬間心跳加速,大佬本人看起來比媒體照片上好看多了,目測最多三十多歲,優雅而自知,氣度高華。
傻子一樣盯著她半天,我這才注意到她身旁的沙發上還坐著另外一個人,三四十歲,一身英倫風西服,還佩戴著眼鏡鏈,修著小胡,很雅痞的感覺。
「坐。」
大佬言簡意賅,示意她對面的位置是留給我的。
我哆哆嗦嗦坐下了,她沖我微微一笑:「你相信輪迴嗎?」
啥?
24.
大佬從身邊小几上拿起一杯茶,輕抿了一口:「很抱歉用面試這樣的理由把你找來談這些玄學問題,不過如果你真的需要工作機會,甚至需要一筆融資,我們談好這些問題之後,我都可以幫你。」
我還有點沒反應過來,此時大概看起來仍然像個二傻子,只能點點頭:「哦,好。」
大佬面上波瀾不驚,歪頭示意旁邊的雅痞男開始。
雅痞男問我:「聽說過催眠嗎?」
我點了點頭:「嗯。」
「做過嗎?」
我搖了搖頭。
「介意我給你做一下嗎?」
我哽住了。這地方本來就夠嚇人了……
「你可以把這裡的位置、你來這裡的目的、你在這裡進行的活動統統發給你的家人朋友,如果你在這裡發生任何意外,他們可以立刻報警,也可以發給媒體。」
大佬看我猶豫,淡然道。
既然這樣……
我拿起手機,看到朋友列表里我媽的頭像,頓了頓。她知道了的話一定會很心慌吧……
想了想,我發給了裴曜:「[位置信息]我現在正在這裡面試,有個大佬對我的前世很感興趣,想給我做催眠,如果好長時間過去我還是沒聯繫你或者沒安全回來,你記得幫我報警。」
我又把相同的信息發進了 LSP 群,這幫女的都沒回我,一看就不咋上心。
確定消息發出去之後,我同意了對方將我催眠的要求。
25.
我在催眠中看到了一個穿著訶子裙的少女,她忙忙碌碌跟在一個跟崔會長長得有八九分相似的男子身後嘰嘰喳喳,卻不見裴曜的身影。
某日她父親宣布她將嫁給別人,那個別人是裴家七郎。
她不依,雨夜捶門,卻被和崔會長相似的男子一盆冰水當頭潑下。
她倔強,依然不肯嫁,萬沒想到因此入了宮,更沒想到宮宴上一杯毒酒,送了命。
那宮宴上,明黃錦服的帝王身旁,坐著的正是約我前來的女大佬本人!
而毒死我的那杯酒,就是她請我喝的……
我猛然驚醒。
醒來後,女大佬和雅痞男都坐在我身邊看著我,見我醒來,女大佬輕啟朱唇,一句話就讓我蒙在了當場:「孩子,前生,我是不是殺你的人?」
我一愣,尬笑道:「並沒有這樣的證據……」
「但你知道是我。」
我抿了抿唇,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她恨我嗎?」她轉頭去看旁邊的雅痞男。
雅痞男看了看她,搖了搖頭。
女大佬笑了:「有點意思。」
雅痞男也笑了:「還有更有意思的,她前生死後,還有一段記憶。」
死後?這就是裴曜說的做女鬼時候的事情?
26.
又接受了一次催眠,再醒來,我緩緩睜開了眼睛,看見女大佬翹著腿在一旁沙發上處理工作,助理站在一邊畢恭畢敬。
我的肚子不合時宜地叫了一聲,引來雅痞男一聲輕笑。
門口卻傳來梆梆梆的敲門聲,門開了,會所經理滿臉賠笑:「外面有個男孩來找夏小姐。」
我一怔,然後心猛地跳了一下,連滾帶爬下了理療床,趿拉著一雙拖鞋就往外沖。
經理看我這樣,連忙在前引路,免得我誤入其他貴賓的房間。
七拐八拐之後,我終於在會所大堂看見了那個似乎剛剛認識又似乎已經熟悉了一生的背影,他疲憊地蜷縮在沙發上,下巴頂著膝蓋,聽見我的腳步聲,回過了頭,露出一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
「怎麼不回微……」
我沒等他說完,就像一顆炮彈一樣衝上去抱住了他。
他愣了一下,摸了摸我的背,問我怎麼了。
我說,我都知道了。
我知道你為什麼枕下藏刀,為什麼家中屯糧。
因為你遭遇過無數次夜襲,機警則生,懈怠則死。
因為你因彈盡糧絕含淚殺過戰馬,你見過災荒戰亂之年,人相食。
我知道你為什麼忌憚崔梓言,知道你為什麼想打飛滴到海參崴和我登記結婚——原來前世我是個誤把魚目當珍珠的傻子,一雙眼裡只看見一個崔九郎,卻不見你,你耗了二十年陽壽,也未和我真正做過一天夫妻,只給我編織了一場完美的幻夢。
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說「我知道你願意」。
那是你用二十年壽命編織出的幻夢裡,我一次一次又一次的選擇。
當你終於意識到我的選擇是你,我早已到了地府轉生。
我的七郎啊。
前生錯過了你,我好恨。
27.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為什麼那麼傻……
「嗯?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兒,說。」
他一手摟著我,另一手伸到我下頦底下撓我的小肉肉。
我實在是沒憋住,撲哧一笑,翻了他一眼:「呸,我也捨得。」
他笑得無奈,想把我從身上撕下來:「好好好我也捨不得你,可你這肚子一直咕咕叫,多長時間沒吃飯了?這大佬誰呀,連口吃的也不管?十幾個小時了!你還不回微信!嚇死我了知道嗎!」
我吸了吸鼻子,稍微放鬆了一點摟著他脖頸的手,這才注意到他風塵僕僕,急忙問:「你不是在老家嗎?怎麼回來了?怎麼這麼快?」
他嘆了口氣:「你這丫頭也是算準了我老家摘星不用隔離了。我爸剛摔了盆,我就收到了你信息,發了幾條信息你不回,我就把機票訂上了,骨灰盒剛進公墓,我就連滾帶爬往機場趕,路上堵車乾脆租了個小電驢,就這麼在結束值機前勉勉強強登上了機。你說說你,能不能讓我省點心?」
我這才注意到他衣袖上別著的孝布,黑中一點紅,是喜喪。
我說:「節哀。」
他眉目淡然:「爺爺今年九十二,走之前沒有什麼大病,住了幾天院,也沒搶救,沒遭什麼罪。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活到他這個分上,也沒什麼不值了。」
如果是別人,這個年紀,跟我說這話,我會想笑,可換作是他,我只覺得,他真的懂。
他……真的懂。
眼看著我又要掉眼淚,裴曜端正了臉色:「不會真有人欺負你了吧?」
我撇著嘴,搖了搖頭,抓住了他的手:「我剛才被催眠,看見了自己的前世。」
他怔了怔,目中瞭然,揉了揉我的頭髮:「都說了,過去的事情了,不用多想了。」
我摟住他的腰,把臉埋在他的前胸,鼻涕眼淚蹭了他一身,只是哭。
哭了好半天,抬起頭來,才發現,他竟然已經睡著了。
我看了大堂的鐘才發現現在已是清晨,而我昨天給他發消息的時候,是下午。
他為了趕回來看我有沒有出事,竟然熬了一整夜。
我的眼淚又不要錢地來了。
沒多會兒經理又來了,給我送了一份廣式早茶,又告訴我一會兒可以帶裴曜到旁邊 1002 休息,等他休息好了,大佬會請我們吃一頓便飯。
我千恩萬謝而去。
28.
宴席上,大佬輕描淡寫地說起,崔梓言也是她前世手中亡魂之一。
我一愣。果然,她如我夢中一般登鼎帝位了麼?那確實要清洗一下敵對的勢力。
她卻淡笑著說,前世他死的時候,拚命解釋,說他給陛下出主意讓他納我入宮,只是想讓我分走皇后的寵愛,瓦解皇后一族的勢力,絕對沒想害死我。
原來她殺崔梓言,也有為我報仇的意思在嗎?
「他的話,你信嗎?」她深深看我。
我笑了笑,搖了搖頭。
前世,我不就是一個「重男輕女家庭裡面最不受重視的女孩子」嗎。
前世的我,極缺愛,才會因為他給的絲絲甜頭,被迷得昏頭轉向。
他是世家子,自幼學的厚黑學,這東西擱在現代,能降維打擊 PUA 藝術,忽悠我個缺愛的小女孩,易如反掌。
而今生,我是備受寵愛的師醫公家庭獨女,再去看他前生那點手段,自然覺得處處都是破綻。
戲耍而已,算什麼愛呢。
倒是裴曜,低頭喝湯的時候淡然道:「這人,對曉珠總還是有些感情的吧。」
舉座皆驚,各個詫異地看著他。
他緩緩從口袋裡掏出一塊玉佩,放在了我手邊:「佳士得拍到的,明代從唐崔世家族墓盜出來的隨葬品。」
我看著那羊脂玉佩雕工精美的女子像,還有那女子鼻端和我一模一樣位置的一顆小痣,突然發現,這就是裴曜當初給我看的那張「他老婆」的圖片,羊脂玉人像放在白紙上,乍一看像一幅素描,我居然……居然以為這是他的「二次元老婆」。
實際上,從頭到尾,都是我而已……
「這就是你說他給覬覦你老婆的原因?」
裴曜聳了聳肩。
「你做女鬼的時候,我帶你去看過他,那天他正好成親,也沒看見你。結果事後沒多久他就病了,非說有鬼纏他,請了一堆道士做法,也沒做出什麼所以然來,事後纏綿病榻大半年才能下床走路。我當時很納悶,畢竟女鬼真的有,但一直跟著我,頂多衝撞他一下,怎麼我還沒病他先病了。現在想想,既然你入宮是他的主意,想來,他還是心中有愧吧。」
29.
走的時候我們倆莫名其妙拿到了大佬 300 萬融資,而對方只要持股我們倆工作室的 30% 而已。
雅痞男告訴我,大佬找到了很多很多她前世殺過的人,可對她沒有絲毫怨氣的,我算是第一個。
這可能就是我獲得融資的原因吧。
遊戲很成功,出乎我意料的成功,最後大佬的股權還稀釋了,我告訴我媽我不用找工作了創業成功了的時候,她傻了。
她飛過來發現我和裴曜已經同居多時的時候,氣得揍我。
可是回老家過年的時候,我才發現親戚們早已怨聲載道、耳朵聽出了繭子,實在受夠了我媽炫耀她這個「身高一米九、超級無敵帥、會說八國語言、學業有成、事業有成、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混血女婿。
我:……
30.
花妹這個人吧,心不壞,就是比較好強,小孩子脾氣,老和我「勁兒勁兒的」,再加上我之前吐槽過她挑男人的眼光太爛,無法接受我找到混血小狼狗這一事實。
但是在某次漫展上,我和裴曜 cos 我們倆開發的遊戲角色和她迎面偶遇的時候,她人真的傻了,一把拉住我的手:「神筆馬良同志,你看,就沖咱倆這麼些年的交情,你能不能也畫個男朋友給我,求求你……」
我:「唉,我倒是想,不過我們倆是前世的姻緣,宿命愛情,不是你等羨慕,我就能複製的。」
花妹:「嘔,肉麻死人不償命,你個死女人快滾。」
槍姐:「不多說了豬妹,你對象家要是有什麼哥哥弟弟,別忘了你槍姐就行。」
鈴子:「你腰還好嗎?」
我:「……」
31.
裴曜的夜間過度警醒,用現代術語描述一下,其實就是戰爭創傷 PTSD,但又不太適合去看心理醫生,畢竟這經歷不是很好解釋。
他覺得自己沒事,做點噩夢不影響生活。
我就只能多陪他,每次他驚醒,就抱住他,吻他, 拍他的背。
他真的很好哄。
就是有點費腰而已。
鈴子這個污妖王中的污妖王,真的有很敏銳的觀察力。
32.
後來聽說女大佬這些年來犯小人犯得厲害, 什麼事都有人從中使壞,煩不勝煩,結果有玄學家說她前世殺人多, 這些人都是來報仇的,她才開始大規模尋找自己前世殺過的人。
不過找著找著,她覺得催眠術和前世輪迴這些事情很有意思。
這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33
裴曜有個關係不錯的留學生朋友,是個印度人, 膚色跟非洲兄弟差不多, 首陀羅出身, 能出國留學基本上屬於逆天改命了。
這人又瘦又小,可臥推 200 公斤不成問題。
他這人落地中國第一站是成都,迅速迷上了打麻將,人生第一次和牌, 就是自摸了一張三餅,從此以此為名。
34.
夢裡是初冬,不在此時,因為在夢裡,爹爹問我們姐妹可有人願意嫁給裴曜時,無人肯應,他拖了半年,選中了我。
「(結」裴曜說這都是他爸自己作死加了太多槓桿, 和他沒有任何關係,這事, 我不是太信。
哦對了。
他微博也暴雷了,不知道誰說他抄襲,還爆料他是老賴之子,稀里嘩啦地掉粉。
我呢, 認證成了「曉珠裴七」獨立遊戲工作室的主美+合伙人,在遊戲上線之後粉絲量直接干到 50 萬,睥睨他,再不成問題。
35.
裴曜滿法定婚齡當天我倆就去領了證。
結婚照我們拍了一組唐風,他一身盔甲,我一身火紅的石榴裙。
他拍攝途中一直吐槽這破盔甲做得太假, 布景太爛,妝容太濃, 給攝影小哥搞得青筋暴起, 要不是看他帥,我懷疑化妝師姐姐都要來撓花他的臉。
我拉住他的手, 說,好啦。
一千多年了,怎麼可能一模一樣,看得過去就行了。
結果攝影師抓拍了這一瞬間, 還搞了個後期, 給 P 上了一棵花樹,照片里女孩子梳著墮馬髻,拉著少年將軍的手搖啊搖,少年將軍一臉傲嬌, 嘴角卻藏不住笑,兩個人頭上肩頭,落英繽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