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頸處有些濕潤。
周徹,似乎哭了。
我身軀微僵,接著有些慌亂地揮舞著兩隻手輕拍周徹的脊背,要死,我這人還真不習慣應付別人的眼淚。
在我手忙腳亂之際,周徹忽然抬起頭,他直視我的眼睛,說:
「江回,我有些喘不上來氣。」
我連忙給他順氣,問他:
「這樣好些了嗎?要不要喝口水。」
周徹搖了搖頭,黑暗中,氤氳水光隱在他的眼裡看不真切,但莫名的我覺得他很痛苦,似乎在當下承受著非人的疼痛。
周徹用臉頰蹭了蹭我的,用著最卑微的姿態央求:
「江回,能親一下嗎?求你。」
我猛地抬眸。
周徹的眼裡沒有一絲情慾,我只看到無邊無際難言的痛苦。
許是久久等不到我的回答,周徹收回視線,他抬手按上額角,聲音嘶啞:
「沒關係,不答應也沒事。」
我清楚我不該答應的,可看著周徹捂眼睛的手都因為難受顫抖不止,我心裡傳來一股異樣的刺痛。
我輕咳一聲,有些尷尬地別開臉。
「那就只能親,不能做別的。」
「嗯。」
周徹急忙應下,翻身將我壓在身下。
我緊張地閉起眼睛,手攥緊底下的床單。
以為這次的吻會和上回洗手間的一樣兇猛。
等了一會,唇上卻只傳來輕柔的觸碰。
蜻蜓點水,一觸即分。
我怔怔地睜開眼。
周徹神情虔誠地一下下啄吻我的臉頰,眉峰,似乎是要仔仔細細刻畫我的模樣。
他滾燙的淚一顆一顆滴在我的臉上,我的心似乎也被燙了一下。
好一會,他的唇又重新回到我的唇上,輕輕地磨蹭了下,結束了這場莊重的儀式。
9
那天后,周徹接連三天沒有回過寢室。
我看了眼時間已經晚上十一點了,看來,周徹今晚也不會回來。
無聲地嘆了口氣。
自打和周徹睡一張床後,身邊沒人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心裡空落落的。
我有些生氣,媽的,不回來不會給個消息嗎?明天不等他了。
小發雷霆地錘了下周徹的枕頭,我氣呼呼地剛準備關手機睡覺,林猶就發了條消息過來。
他給我發了個定位,接著是一條急促的語音:
「快到這個地方來,周徹要害你,我帶你走。」
我心裡咯噔一下,猛地坐起身。
正準備打電話問清楚,周徹的電話先一步打了進來。
我心神不寧地按了接聽。
他似乎在什麼偏僻空曠的地方,周圍的聲音很嘈雜,他問我:
「江回,你信我嗎?」
胸膛劇烈跳動起來。
按理來說,我應當相信林猶的。
他是繼父的兒子,也是本文的主角受,主角一般都是美好的象徵。
但不知為何,我想起那天晚上那些輕柔又怪異的吻,想起他猩紅的雙眼,想起那一滴滴滾燙的眼淚。
我似乎又要偏向周徹一次。
我輕聲詢問:
「我能信你嗎?周徹。」
「能,江回,我拿我的性命起誓,我永遠不會傷害你,如若違背,天打……」
我打斷周徹的話,小聲呢喃:
「倒也不必這麼嚴肅。」
抿了下唇,看著不斷滾動的林猶的信息,遲疑問他:
「那你能現在給我轉帳兩萬塊嗎?」
沒過多久,我就收到周徹的轉帳。
二十萬。
我數了兩遍確定自己沒數錯。
這筆錢完全夠我脫離林家生活到我找到工作為止,給錢的就是爸爸,於是我果斷拉黑林猶,對著那頭道:
「行,我信你。」
10
這晚,我做了個夢。
夢裡,我和周徹是從小玩到大的髮小。
他也不是現在這種吊兒郎當的性格,相反,他沉穩內斂,父母不在時都是他照顧我,也是他一次次地替我收拾爛攤子。
高中畢業後,我倆順理成章地在一起。
這期間也有過小的爭吵,但日子過得倒是甜蜜。
直到一個穿書者的到來。
他強勢插入我們的生活,用盡各種手段出現在周徹面前試圖勾引他,周徹不為所動。
穿書者見他油鹽不進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他偽造證據,跟我說他們睡了。
我信了,和周徹大吵一架。
他眼裡滿是失望,質問我:
「江回,你不信我?」
我甩出證據,泣不成聲:
「你都和他睡了,你要我怎麼相信你?」
「我說了那張照片不是我,那是 p 的。」
我瘋狂嘶吼:
「證據呢?拿出證據來啊?你空口無憑要我怎麼相信?」
周徹垂著眼,突然沉默了。
我看著他一聲不吭的樣子以為他是被我拆穿了,當晚就怒不可遏地衝出家門,結果半路受到早就埋伏好的穿書者的襲擊。
在我生命的最後關頭他告訴了我全部的真相,那張照片是他找系統偽造的,憑藉現有的技術根本查不出任何 PS 的痕跡。
他將我綁起來,利用我把周徹約到廢棄工廠,對我們進行慘無人道的虐待。
我猛地錚開眼,腦子轟然炸開,醒過來的前一秒,我看見那個穿書者的臉——是林猶。
原來,我和周徹是一本校園甜寵文里的主角,而林猶是被系統傳送過來獲取周徹好感度的攻略者,不過在屢次攻略失敗後,他喜歡上書里一個因病早逝的炮灰。
為了改變他悲慘的命運,他綁架我們逼迫系統奪走主角攻的氣運轉給那個炮灰,而他奪走了我的一切成為本文的主角受。
比起周徹他似乎更加討厭我。
夢裡,他當著周徹的面劃爛我的臉,看著崩潰嘶吼的周徹,笑得得意:
「周徹,你不是喜歡他嗎?你不是說他長的好看嗎?現在我把他的臉毀了,你還喜歡嗎?」
周徹撕心裂肺地朝他喊:
「住手!」
「不管你要什麼我都給你,放了他。」
林猶嗤笑一聲。
「現在說這些,晚了,我已經不喜歡你了,你只會對我冷言冷語,讓我難受,我現在只想讓你比我更難受。」
接著他拿起地上的鐵錘猛地敲斷我的脛骨,神色癲狂地威脅系統:
「主角死了,整個世界崩塌你也會消失,我只是讓你幫我奪走他們的氣運而已,這筆買賣很划算。」
系統迫於無奈答應了。
我眼睜睜地看著系統清除我的記憶注入新劇情,為了方便監視,林猶讓系統給我個合適的身份把我安排在他身邊。
我只要有一絲不對勁他都能立馬發現然後及時制止。
難怪。
難怪我即便學不進去也能和林猶上同一所大學,難怪林猶會那樣抗拒我接近周徹,也難怪周徹一直要我等他。
周徹。
心臟驟然一疼,就像有人拿著把鈍刀子在我心裏面亂戳,疼得我止不住流淚。
我現在就想見到周徹,想狠狠地被他抱在懷裡。
一秒都等不了。
可摸上冰涼的門把手時,我突然清醒。
我不能去,上一次我就害的周徹被綁,我不能再給他添麻煩,我不能再讓林猶利用我傷害到周徹。
11
周徹回來時,我已經把被子哭濕了。
聽見開門動靜,立馬掀開被子沖了過去,狠狠地埋進他懷裡。
剛剛才消停的眼淚這會又來勢洶洶。
周徹抬手將我接住,兩臂一收將我緊緊摟在懷裡。
他低下頭,聲音沉悶地傳來:
「都想起來了?」
「嗯。」
我哽咽一聲:
「對不起。」
周徹捏了下我的耳垂,正色道:
「不是你的錯。」
「可是……」
如果不是我,周徹就不會被抓住。
周徹嘆了口氣。
「小回,你沒有錯。沒有人在遇到找不出破綻的床照時可以心平氣和,保持理智。」
他紅了眼:
「要道歉也應該是我,我即便再生氣也不能任由你一個人出門,如果那天我不和你賭氣跟在你身後,你就不會被抓,也不會……」
說道後面,他聲音哽咽起來:
「你當時多疼啊。」
我扯了扯嘴角,裝作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我都不記得了。」
周徹沒吭聲就那麼看著我流淚。
過來很久,他才將我的臉重新摟緊懷裡,語氣罕見地透出一股狠戾:
「不過沒關係,都已經解決了,以後不會再有攻略者了。」
我不明白周徹為什麼這麼肯定。
我問他,他也閉口不談。
直到一周後,我去醫院探病遇見周橫。
他輕聲叫我:
「江回,能聊會天嗎?」
我沒拒絕。
走進才發現對方面色慘白。
似乎是我的眼神太過放肆,周橫和我解釋:「胃癌晚期,臉色可能不是很好看。」
我收回視線,問他:
「你想和我聊什麼?」
他的目光游移在窗外,好一會兒,才有氣無力地出聲。
「林猶,死了。」
我有些驚詫地望向周橫。
他嘴角掛著淡淡的笑,眼裡卻滿是惡意:
「你知道他怎麼死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