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我不在意。不過主人,您沒有機會了。」
我氣得心梗,剛抬起巴掌就感覺身體一股熱流涌動。
渴……好渴,我要水……
一杯溫水適時遞到我眼前。
鮫人又變得溫和起來,低眉順眼地伺候。
我不知道這是怎麼了,只覺得自己像一條脫水的魚,骨骸深處如火焰般炙烤,血液中卻仿佛身浸寒冰刺骨。
太難受了,我察覺到嘴裡的血腥味,直覺這是鮫人的問題。
「你的血,是有毒嗎……」
鮫人的眼瞳紫色漸深,他將我摟入懷中,我們一同倒在雪白的地毯上。
我看到他舔了舔唇角,露出一個得逞的淡笑。
「我的血沒毒,但是寶貝,你需要我的幫助。」
我腦子暈乎乎的,沒聽明白,只覺得鮫人的唇格外紅艷,白皙的臉龐也很誘人。
想親……想摸……想抱……
我再也無法思考,迫不及待將唇湊了上去。
對方輕笑一聲,欣然接受了這個神志不清的獻吻,微微用力掐住了我的腰身。
我下意識抬手圈住了他的後頸……
恍惚間,我們從客廳滾到了浴室。
他把我按在沾染了霧氣的鏡子前,頭靠在我肩上,從後貪婪地注視著我。
「寶貝,看看你現在有多漂亮。」
我直覺有什麼地方不對,但是也難以反應了。
不過……為什麼我的眼睛會變成藍色……
我看到鏡中的人眼神迷離,臉龐和肩頸處都閃爍著淺藍色的光澤,是鱗片。
還有一隻鮫人正痴迷地不斷親吻著這些異象。
這是什麼東西……我為什麼會長鱗片,難道我被轉化了……他到底是吸血鬼還是鮫人?
13
我從床上醒來,之前如火烤的難受感覺蕩然無存,環視一周,沒看見鮫人。
很好,還知道自己該睡在哪裡。
我頭痛欲裂,為自己昨晚的放縱。
我依稀記得鏡中的自己長出了鱗片,應該是我的幻覺吧。
不過說好要劃清界限,怎麼又和那條魚滾到一起去了……
一陣歡快的電話鈴聲響起。
我面色陰沉地掛了電話。
是那個女人,她問我為什麼新年都不回家。
這個問題未免太過好笑,那是我家嗎,就回?
「你不想見我和你爸不要緊,爺爺總要見吧,他可念叨你好久了,老人家能活一天是一天,小離,就當是阿姨求你好嗎?」
那個故作溫婉的聲音令我作嘔,是和鍾錦不一樣的噁心。
說來奇怪,我和這家人關係再差,他們每年都要我回老宅一趟,美其名曰爺爺想見我。
但實際上也就是把我一個人晾在宅子裡不管不問。
我也不喜歡這個名義上的爺爺,他看我的眼神,沒有對孫子的慈愛,全是另一種怪異的情緒。
我冷嗤一聲,半晌又笑出了聲。
那就去見見吧,每年無非都是那些花樣。
父慈子孝、祖孫情深,誰不會演似的。
我走出臥室,又看見了像田螺姑娘一樣在廚房忙裡忙外的鮫人。
他依舊是扎的單側垂髮,人妻感十足。
褪去了掠奪時的野性,又偽裝成了那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主人,我做了您愛吃的皮蛋瘦肉粥,還有現炸的煎餃,您要用早點了嗎?」
又是這樣,做了錯事就開始賣乖獻好。
身體深處的異樣感讓我難以消受這樣的體貼。
我揉揉眉心。
「你別裝了,看得我頭疼。」
鮫人的笑容僵了一瞬,他茫然無措。
「主人……我惹你生氣了嗎,你為什麼要這麼說?」
還裝,我都要佩服了,這鮫人該不會有精分吧,改天給陳訴帶去看看得了。
說曹操曹操到,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是陳訴。
「小離,你的藥快吃完了吧,來我這裡拿藥嗎?」
我心中疑惑,我不是上周才拿了藥嗎,陳訴這是什麼意思?
沒聽見我的聲音,他又重複了一遍。
「小離,來拿藥吧。」
既然如此,那肯定就不是拿藥這件事了。
我沖鮫人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意識到他看不見,又開口解釋了兩句。
他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乖乖點了頭,只是依然用望穿秋水的姿勢坐在桌旁,不時還有兩粒珠子啪嗒掉下來,委屈得像個丈夫久不歸家的妻子。
停!我在想什麼,還能被蠱惑嗎?
都走出了門,還能感覺到那種灼熱的被注視感。
14
診所里沒什麼人,陳訴穿著白大褂,一派從容儒雅。
他的眼神在見到我的時候亮了一瞬。
「小離,你來了。最近身體還好嗎?」
我沒想和他廢話。
「什麼事,直說吧。」
陳訴沉默了片刻,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
「小離,我知道你就要出國了,你的身體狀況在大洋彼岸我不放心,所以,我在那邊申請註冊了一家診所,和國內的沒兩樣,我願意繼續擔任你的心理醫生。」
我沒什麼波動。
「你想要什麼?」
這話一說,我大概也猜到了幾分。
我不相信有無緣無故的善意,惡意倒還有可能。
「我要你,我要你答應和我交往。」
陳訴理直氣壯。
我眼神冷了下來,幾乎克制不住內心的暴虐。
想發泄……想摧毀……
為什麼都要逼我,拿著自以為是的好意來挾恩圖報,我該感恩戴德嗎?
我氣得渾身發抖,想拿起桌上的花瓶砸人,卻發現花瓶被膠水粘在了桌上。
還真是完美預判精神病人的預判。
我深吸一口氣,一個「滾」字壓在喉嚨里。
「陳訴,心理醫生不能和病人產生不正當情感關係,你不會不知道吧?你真是不配做醫生,後會無期!」
陳訴沒有攔我,他平靜地坐在對面。
在我離開後,診所響起一個男人的喃喃自語。
「我給過你機會了,是你自己不想活。」
「別怪我啊,小離。」
他又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鍾先生……」
花瓶里的花枯萎了。
15
我正坐在街邊一個咖啡館裡狂灌牛奶冷靜。
一條匿名簡訊突然彈了進來。
【哥,我發現你家裡藏了個小寵物,你喜歡它嗎?】
我一眼就看出了這是誰的手筆。
我那個不中用的弟弟。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今天這麼多人找茬。
我並不害怕鍾錦,但是他背後站著的是鍾家。
如果讓那群人知道我在別墅里豢養鮫人,他們一定會借題發揮,說不定還會影響到我出國留學的計劃。
我不能放棄,這是我唯一能夠獲得自由的機會。
我勉強冷靜下來,問他什麼目的。
【別緊張,我只是想見見我親愛的哥哥,今晚八點kid酒吧,你一個人,不見不散,我相信你會來的。】
我面無表情地喝完了一大杯牛奶,幾乎要把手裡的杯子捏碎。
我的確會去,我要好好讓我這個不知死活的弟弟知道,什麼人是不可以威脅的。
……
我已經有好幾天沒有見過小雪的鮫人形態了。
他今天一反常態地化出了那條流光溢彩的雪銀色魚尾,長長的尾鰭拖曳在貝殼沙發上,說不出的勾人漂亮。
那雙霧蒙蒙的紫眸在聽到門口異動時燃起星光。
「主人,你回來了,我等了你好久。」
我心中五味陳雜,照這個發展,不用我自己送,他遲早都要被鍾家處理了。
我走近鮫人,抬手摸了摸他側臉。
「小雪,人類的世界很複雜,你不應該繼續待在這裡。再過幾天,我會把你送到最近的海域去。你之前對我做的事,我不會再計較了,你自求多福吧。」
鮫人露出受傷的表情,他握住我的手,無助地蹭著。
「主人,是我惹您生氣了嗎,您不要小雪了嗎?」
我感受著手上微涼的觸感,心裡竟然也有幾分不舍。
「沒有,不是。是我……保護不了你了。」
我會害了他,像害死我媽媽一樣。
他們都說我母親是被我這個災星拖累了,所以才精神失常跳海。
我不願意承認,但我知道我失明那一年,她幾乎天天以淚洗面。
我身邊,留不住什麼的。
16
我獨自一人來到了酒吧。
鍾錦就坐在吧檯那裡,掃視了一圈我身後,沒看到其他人,終於露出一個滿意的笑。
我掂了掂手裡的藥瓶,極力控制胃裡那種嘔吐感。
不管他要做什麼,我都不能自亂陣腳。
鍾錦朝我推來一杯酒,他幾乎是貪婪地注視著我。
「哥哥,來都來了,別這麼不高興。你要知道你不高興我也不會開心的。我一不開心——」
我聽懂了後半句話的意思,他在威脅我。
我撇了眼面前散發著幽藍光澤的調製酒,出言嘲諷。
「趁我還有耐心趕快放,你想要什麼直說就行。」
他輕笑一聲,並不生氣,舉起雙手做投降狀。
「別這麼凶啊,哥,我知道你不願意喝我遞來的酒。這樣,酒保就在這兒,你讓他現調一杯,給我個面子,喝一杯如何?」
我順著他的視線瞧過去,果然看到了一臉微笑的酒保。
話到這裡,再拒絕就是不識好歹了。
我點了杯長島冰茶,象徵性抿了一口。
卻感覺到陌生的熱意在體內蔓延。
還是中招了。
這小子竟然這麼陰!
鍾錦朝「酒保」招招手,讓他先行離開。
我感覺到他慢慢湊近的喘息,只覺得作嘔。
用盡全力給了他一拳。
「滾開,小畜生!」
他舔了舔嘴角的血跡,卻更加興奮。
迫不及待就要來攬我的腰。
「哥,你別生氣,等會兒你就會哭著求我疼你。你太不乖了,竟然和一個怪物鬼混,既然它可以,那我為什麼不行?」
我強撐著意識,打算趁他湊過來的時候再給他幾拳。
那張因慾望而扭曲的面孔卻在我眼前真正變形。
一雙遒勁有力的大手將他打倒在地。
我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冷香。
是鮫人。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倒在地上的鐘錦,眼神森寒地像在看一個死人。
我看到他一頭微卷的烏髮紮成馬尾,顯得格外利落颯爽,和正常人無異。
但不斷濺到我臉上的血點提醒著我,鍾錦快被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