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煙景沉默。
媽的。
李康南。
欺負李煙景欺負得這麼狠。
老子弄死他。
我眼冒火星,找到李康南當胸就是一腳,把他踹得倒飛出去好遠。
李康南痛苦地捂住胸口,炸毛:
「江況你他媽是不是有病!」
「我又哪裡招你惹你了!你至於二話不說上來就揍?!」
我懶得跟他廢話,直接警告:
「不服儘管來找我。」
「再動李煙景,老子弄死你。」
我轉身就走,走出去好大一截,李煙景還傻愣愣地杵在那。
我莫名不爽。
「還不跟上?」
「冷發燒了,又找老子哭!」
等反應過來好像有哪裡不對勁時,我已經把李煙景帶回家了。
到底有五年沒見面,冷不丁獨處,總有股說不上來的怪異。
我和他大眼瞪小眼。
剛才沒仔細看,現在才發現,李煙景竟然比我還高出一個頭。
這是真不能忍。
我頓時看李煙景哪哪都不順眼,非常不爽地挑刺:
「就你這身形,李康南在你面前跟小雞崽似的,他能欺負你?」
李煙景幽幽扯起濕透的外套,委委屈屈開口:
「況哥,我好冷……」
我看見他這幅死樣子我就氣不打一處來,但大冬天的,凍壞了他別再賴上我。
「諾,都是新的!」
「浴室一樓二樓都有,麻溜的收拾好滾蛋,看見你就煩!」
李煙景收回跨出去小半步的腳,一步步逼近我:
「況哥,你真的好兇,我都要被你嚇哭了,快抱抱我。」
我:「?」
13
淋浴水聲淅淅瀝瀝砸下的動靜格外清晰。
一直到現在,我其實都還是很恍惚。
想像過很多和李煙景重逢的場景,還以為再見面會劍拔弩張,會冷淡隔閡……
沒想到會是這樣的自然,就好像中間那五年,只是眨眼間。
胡思亂想間。
李煙景踏出浴室,蒸汽在他身後氤氳,帶出還沒完全散去的霧氣。
他腰間裹著條浴巾,皮膚泛著微微緋紅,單手捏著毛巾撥弄濕漉漉碎發,飛濺的水珠滴在裸露的上身。
微光下,他肌肉的紋理漂亮又誘惑。
我喉結不自覺滑動,眼神躲閃:
「李煙景,你他媽故意的?」
「媚我?」
李煙景從喉嚨溢出低沉揶揄的笑意:
「況哥,尺碼小了,勒。」
我下意識往那處看,驀然撞上李煙景似笑非笑的神情。
氣急敗壞懟了回去:
「嫌小你他媽掛空擋!」
「死遠點!」
李煙景半垂眼望著我,可憐兮兮:
「況哥,讓我蹭一晚,現在回去,他會打死我的。」
像是為了增加可信度,他背過身去,露出滿背猙獰交錯的傷痕。
不等我仔細看。
他又轉回來,摻著熱氣:
「求你了,況哥。」
我瞟了眼客房,動作里都是默許意味。
「況哥。」
我搭著扶手側身,居高臨下睨著李煙景,等著他的下文。
他嘴角輕輕翹了起來。
「晚安……」
我面無表情嗯了聲,直接回房。
腦海里全是李煙景的挺鼻薄唇結實臂膀挺拔身姿倒三角。
心中像萬馬奔騰,額頭滲出細汗。
躁得不行。
不得已沖了個涼水澡……
14
難受,好難受……
渾身像石磙來來回回碾軋過,酸痛難忍。
整個人昏昏沉沉。
一會兒冷,一會兒熱,冷時牙關咯咯打顫,熱時呼出的鼻息都是灼燙的。
眼皮發澀,沉重得好像睜都睜不開。
額上敷了毛巾。
迷迷糊糊眯開一條眼縫,李煙景低頭,在我身上來來回回擦。
「李煙景……」
他停了動作,動作輕柔又熟練地換掉額頭上染燙的毛巾:
「再忍忍,我叫人來了。」
我沒力氣計較別的,暈乎乎闔眼。
手背傳來刺痛,才清醒點。
我睜眼看見身著白大褂的醫生在給李煙景交代注意事項。
我越看那醫生越覺得好像在哪見過。
但意識混沌,一時也說不上來為什麼會有熟悉感。
瞥見手上的輸液針,我有些不滿。
「李煙景,誰讓你自作主張?」
我最煩打針。
我感官很敏感,能清晰地感知到點滴流進靜脈。
特別不舒服。
「況哥,生病的人沒有發言權。」
李煙景端起床頭柜上的瘦肉粥,舀了一勺放到嘴邊吹涼,喂到我嘴邊。
「……」
我真是栓Q歪瑞麻遲。
「你哄小孩呢?」
李煙景挑挑眉,不可置否。
「不吃胃疼,更難受。」
密碼的。
我狠狠咽下粥。
偏苦的嘴裡有了鮮鹹味,舒服多了。
李煙景打著照顧我的名義,又在我家賴了好幾天。
等我下樓看見客房裡掛滿他的常服,和日用品,已經晚了。
我也終於想起,這幾天上門的那個人,是業內很有權威的內科醫生。
以李煙景在李家都能被李康南欺負的小可憐身份,不可能請得動這種層面的人。
除非……
我面若冰霜,踹開了客房門,奪走李煙景慌亂合上的筆記本。
「李煙景,僅此一次,你再騙我,你就給我滾。」
李煙景慌了一瞬。
很快鎮靜下來,一副任打任罵的模樣。
我把電腦隨手一擲。
「你到底,瞞了我什麼?」
15
迫於我的淫威,李煙景終於把實話和盤托出。
他才不是什么小可憐私生子。
李家的股份早就全部被他侵吞,他的商業版圖,雖然遠遠不及江家,卻也是跺一跺腳就能讓霓城震三震的存在。
垂在身側的手握緊又鬆開。
我嗤笑。
「所以呢?」
「李煙景,你耍我耍上癮了?」
我指著門口:
「滾。」
李煙景終於慌了,他踉踉蹌蹌衝到我面前,扶住我兩側肩頭:
「江況,你先別生氣。」
「聽我解釋。」
我打開他的手,直勾勾看著他:
「你算什麼東西。」
「我再說一遍,滾!」
李煙景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我突然卸力,突然就覺得很累。
好像從小到大,接近我的所有人,都是帶有目的的。
沒有人是純粹因為我是我。
一盒接一盒煙,茶几上全是杵彎的煙頭,地上東倒西歪著酒瓶。
視線逐漸模糊。
一抹欣長的身影在門口站了好一陣子,才大步跨進來。
我提著酒瓶,搖搖晃晃站起來,抬腳就踹:
「李煙景?真他媽陰魂不散。」
酒瓶被奪走。
我被李煙景強硬攬進懷抱,掙脫不開。
他用臉頰蹭了蹭我的頭髮:
「江況,我終於抱到你了。」
我跳起一記頭槌,離開那個帶著冷冽氣息的懷抱。
我只是醉,不是失去意識,不清楚不知道。
李煙景侷促地立在那,伸手虛虛護著,防止我站不穩磕到碰到。
苦澀蔓延。
「李煙景,你他媽到底要怎樣?」
他沉默上前,把細碎的哽咽吞沒在他克制但占有欲十足的吻里。
「江況,我愛你。」
我又何嘗不是。
我像只刺蝟,但我不是故意的。
李煙景,我只是討厭欺騙。
偏偏對你,我的底線改了又改。
腥甜味在嘴裡散開。
李煙景抽痛悶哼,卻也是加深了吻。
16
被李煙景抱進浴室前,我酒醒了大半。
李煙景反扣住我的手,把我摁在燈鏡前,沿著後脖一路啄吻到脊背背窩。
「李煙景,怎麼也該我在上吧!」
李煙景輕咬我滾燙的耳垂,鼻息撲灑:
「況哥……」
「人善被人妻吶……」
我也是才意識到,李煙景連力氣也比我大。
根本不是他所展示的無害。
真該死啊。
狗東西。
掙不脫李煙景的桎梏。
我只能清醒地看著鏡中的自己,迷離,動情……直至與他共赴沉淪。
一路從浴室荒唐到臥室。
他在我所有生活的地方留下他的氣息。
像狗標記地盤,瘋狂宣誓主權……
累到手都抬不起來。
我惡狠狠擰起李煙景腰側的肉。
從抽屜里摸出塊硬幣。
「李煙景,是花你就滾。」
單手翻轉硬幣,拇指彈拋向空中。
「啪」地拍在手背上。
手掌緩緩移開,李煙景吻了那枚硬幣:
「是人。」
「況哥,我們天註定。」
他又壓上來,把剛才蒙在我眼睛上的領帶勒住我的脖子,循循善誘:
「剩下的話,我慢慢跟你說。」
「況哥,聽說瀕死的狀態才能體會極致的快樂。」
「我們試試……」
【番外】李煙景
從記事起我清楚地就知道,我像中世紀盛傳的血族——
見不得光。
比起這個,我更清楚的是,我想要的東西,不惜一切代價,我都要得到。
心若開不了花,就讓它長滿尖刺。
知道江家小兒子在交星,我說服奶奶拿出所有積蓄,把我塞了進去
那些我過目不忘,一眼就會的題,我能完美地避開正確答案。
只要終點是我想要的結果,就算一路惡臭,我也會捏著鼻子忍受。
我玩轉心理,最擅長挑弄人心。
所有發生的一切,都是我恰到好處的算計。
直到那天,我被困在電梯里。
廢棄的樓層,像出生就被捨棄的我,那一刻我突然覺得沒意思透了。
翻湧的自厭自棄層層包裹,壓得我喘不過氣,快要被無盡黑暗吞噬前,一束光柱照進來。
我一抬頭,就看見了江況。
貧瘠的心抽出新芽。
可謊言總有被拆穿那天,倒不如主動讓他知道。
我把混混揍服,讓他們配合念了幾句台詞,江況果然選擇離開。
他面硬心軟。
我一早就知道。
不好的記憶會隨著時間消散,沒得到的人卻會成為蚊子血。
我知道江況的愛是我用盡手段算計來的。
我會等著……
等著他走向我。
了解我偽善的原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