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悶悶:
「況哥。」
「我還以為……你看不上。」
他說完小心翼翼解開繩結,推到我面前,眉梢飛揚:
「外婆說,明天給我們烙蔥花餅。」
「好啊。」
我兩下解決完剩下的餃子。
走到後門,指著剛剛說話難聽那幾個:
「你,還有你、你,出來。」
8
揍了人,學校只是不輕不重讓我回家「反省」,連處罰都沒有。
畢竟被揍的人上趕著替我背鍋,生怕晚了就和江家交惡。
我正好能騰出時間,試試前段時間新入手的道奇戰斧。
痛痛快快在賽場飆了幾天,才意猶未盡地想起回一趟學校。
天塌了。
我就沒來幾天,李煙景又被欺負了。
學校里沸沸揚揚傳他是見不得人的私生子,是用骯髒手段生下來的賤胚。
有權有勢的李家、住在劃為城中村根本沒被承認的李煙景。
沒人會站錯。
所有人都在心疼「真少爺」李康南。
有了李康南的授意,陷入漩渦的李煙景,更是人人都能踩上一腳。
他們用霸凌李煙景,來作為搭上李家的投名狀。
好。
好得很。
我一路拖拽著李康南,摁到護欄邊。
「李煙景在哪。」
「我只數一個數,你不說——」
我猛地把李康南往護欄外推出去大半,又扯回來。
「1——」
「在老教學樓!」
我鬆開鉗住李康南衣領的手,聲音冷了幾個度:
「你最好祈禱他沒事。」
「李家在我眼裡,根本不夠看。」
老教學樓離新校區有很長一段距離。
但那邊荒了很久。
李煙景看起來就弱不禁風,一個人待在那邊,指不定會嚇哭也說不準。
我心急如焚地趕過去。
才後知後覺,剛才光忙著放狠話,忘記問具體位置了。
靠!
我一層一層喊。
沒有得到回應。
冷靜。
這時候越要冷靜。
越慌越亂。
我幾個大呼吸,突然福靈心至,我不假思索直奔頂樓電梯口。
腎上腺素飆升,扒開門。
李煙景被困在電梯夾層,倚著牆敞腿坐下,雙手搭在膝蓋上,垂著頭。
看清是我,才澀聲開口:
「況哥。」
9
那之後,我成了李煙景的專屬貼身保鏢。
我真怕一個沒看住,他就被玩死了。
自己把桌子吭哧吭哧搬回去,我們又成了同桌。
不睡覺的時候,我就支起下巴看他。
李煙景側面的輪廓和弧度,簡直絕了,是那種若隱若現的美人面。
而且他身上總有股清新好聞的味道。
不誇張的說。
我覺得要是被李煙景扇巴掌,先飄來的都得是香氣,香氣湧進鼻腔,臉上火辣辣的都不是疼。
是爽……
嘶,男生的皮膚也這麼白?
視線下移。
哇塞,李煙景腰好細。
嘖嘖,校服都能穿得這麼有料……
李煙景伸出手掌在我眼前晃了晃,湊近過來詢問:
「況哥,你在想什麼?」
我手肘一滑,才猛地驚覺自己在痴呆呆盯著李煙景。
還想了那麼多有的沒的。
我手忙腳亂翻起書。
「書真白……不是!字真細……」
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乾脆不說了。
腦子裡全是雜念,憋得我臉色漲紅。
李煙景噗嗤一笑指著書,善意提醒:
「況哥,你書拿倒了。」
我恨不得把臉塞書里。
沒多會,旁邊傳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
我偷偷瞟了眼。
李煙景垂著眼,仔仔細細地給葡萄剝皮,掰開圓潤的果肉挑籽。
丁點汁水順著他欣長纖細的手指流下……
我喉嚨發乾。
差點忘了該怎麼呼吸。
李煙景笑眯眯將晶瑩剔透的果肉遞到我唇邊,塞我嘴裡。
指腹一閃而過刮蹭到牙齒。
我渾身一激靈,差點噎死,為了不跌面,立馬若無其事轉移話題:
「難怪你喜歡,真甜。」
李煙景動作一頓:
「況哥,你怎麼知道我喜歡?」
我隨意往後一靠。
「你不每天都帶嘛……」
話音未落,我們齊齊瞪圓了眼。
不是,我怎麼知道他喜歡!?
我也沒多在意李煙景啊!
真是著了魔了……
10
夜裡,我做了個夢。
李煙景頂著小狗眼,趴跪在我身前,握起我的手指,啄吻……吮吸。
酥酥痒痒,又捨不得抽走。
緊接著,他翻跨到我腿上,捧起我的臉,卻在唇要相碰之前,輕飄飄拂過,吻上我脖頸處凸起的動脈。
伸出食指,順著喉結往下滑到扣子,單手解開,滾燙的氣息灑在耳邊:
「況哥……」
意識突然清醒,我無比懵逼地睜開眼。
黑漆漆的夜裡是什麼也看不見。
我僵硬地拉開褲襠……
鬆緊帶「啪」地彈回來,我燙屁股蛋似的兩下把內褲脫了拋物線丟髒衣簍里。
兵荒馬亂鑽進被窩裹得嚴嚴實實,試圖掩飾內心的慌亂悸動。
心臟跳竄的厲害,滿臉熱度就沒下去過,再也沒辦法入睡。
腦子裡全是李煙景,和那聲魔音貫耳般的「況哥」。
「……」
我現在對李煙景的感情很複雜……
翻過來。
李煙景,挺好看的,水靈靈的。
翻過去。
性格也還行,會耐心看著我的眼睛,乖乖聽我把話說完。
說話還細聲細語的。
抓狂平躺。
總之……李煙景比我討喜多了。
曠課一整天,抽了兩包煙。
終於,我把自己給勸彎了。
期間我了解了很多關於同性相愛的話題。
其實沒什麼不同。
喜歡從來不是類型是感覺。
靈魂與靈魂碰撞,重要的不是性別——
是Ta。
是李煙景。
就算我是混子,也知道確認戀愛關係是需要儀式感的。
我精心挑選了一束花,把要說的話對著鏡子反覆練習了好幾遍。
嘴都不利索了。
無法無天這麼多年,沒想到有天也會在一件事上感到緊張。
表面穩如老狗,心裡一秒一個想法。
拿花的手都是層層薄汗。
才出門,李康南擋在車前,我直接發動引擎,他那麼惜命的慫貨,居然沒躲開:
「江況,你真的知道李煙景是什麼人嗎?」
我停靠在他旁邊:
「他是什麼人,我需要從你嘴裡了解?」
李康南難得硬氣了一回,直視我:
「你不聽我說,會後悔的。」
我很討厭這種被牽著鼻子走的感覺,眼神都懶得分他一個。
「……」
路過那條巷子,我一眼就看見李煙景和老欺負他的那群街溜子。
心裡一驚,腦子還是一片空白,人就已經停下車跑了過去。
卻看見領頭欺負李煙景的人,畢恭畢敬彎腰地給他遞煙點火:
「哥,這幾天還演嗎?」
二五仔也是點頭哈腰,調笑奉承:
「哥,你對自己下手是真狠吶!」
「江況肯定信得死死的。」
「等哥靠上江家這顆大樹,也不要忘了我們啊……」
我腦子木了一下,在李煙景看過來之前,側身躲開巷口。
前所未有的茫然感從四面八方湧來,包裹著我墜入冰窟。
望著手裡因為擔心沒來得及放車上的花束,只覺得自己有種難言的荒謬。
恍惚好久,我自嘲一笑。
隨手把花連同對李煙景那份綺麗的幻想,一同丟進垃圾桶。
翻出煙叼進嘴裡,點燃,深吸一口,緩緩呼出繚繞的白霧。
之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11
我不想再見到李煙景,也放不下荷爾蒙洶湧的悸動,狼狽出了國。
聽說,他終於被認回李家了。
還要辦認親宴。
說的比唱的還好聽。
批皮商務會談而已。
李煙景也是有病,李家那樣的狼窩虎穴,到底有什麼可回的。
不過。
我倒是很期待,李康南有了更加名正言順教訓「私生子」的機會,李煙景會陷入怎樣的難堪境地。
沒能利用我,他孤立無援,肯定骨頭渣都不會剩!
反正都不關我的事。
他騙我,他活該。
睡到半夜。
我夢遊了。
把扔掉的邀請函撿了回來。
既然這樣,去一趟李家也不是不行。
「……」
說是給李煙景辦的宴會,主角卻不知所蹤,只有一堆看見我的臉就黏上來的人,煩得要死。
我不耐煩應付,一個人去了後花園。
冤家路窄,李煙景就在水池邊。
時間好像格外優待他,除了高挑消瘦了點,人愈發好看了。
李煙景似有所感,視線驟然對上。
他看著我,眼眸一彎,還是那副搖尾乞憐的神情。
一張臉蒼白到病態,殷紅的酒漬濺得身上到處都是。
過季還不合身的西服全都濕透了,貼在他身上,羸弱的身軀輕微的顫抖著,充滿無助感。
他果然會被欺負。
只是我所看到的景象摻了多少水,只有他自己知道。
或許……又是給我搭好的戲台子。
我懶懶掀了下眼皮,疏離冷淡地回望,握住高腳杯的手指卻不自覺收緊:
「李煙景,幾年沒見,你演技見長啊。」
李煙景明明還是一副笑吟吟的欠揍樣子,嘴唇卻抖得厲害,整個眼眶又濕又紅。
「況哥……」
我火氣「噌」地一下就上來了。
「媽的,李煙景,當年把我當狗耍,你是不是很爽?」
他的眼淚猝不及防沿著臉頰慢慢劃落,無辜又可憐:
「他們都欺負我。」
「誰敢!?」
意識到自己又沒出息地下意識替李煙景撐腰,我面上有點掛不住,沒忍住陰陽怪氣嗆白:
「呵,你不是挺能耐嘛,誰敢啃你這塊硬骨頭。」
冷風吹過他凌亂的髮絲,他先是笑了,而後笑著笑著把臉埋進臂彎,壓抑著喉嚨里的嗚咽。
心驀地一陣頓痛,鼻腔止不住地發酸。
我用力攥了攥手,一遍遍默念,李煙景在騙我,他只是想利用我。
想以此壓下心底的起伏。
可看著一身狼狽破碎的李煙景,我突然覺得心疼。
這段時間,他似乎過得很不好。
嘴唇嗡了嗡,萬般複雜的情緒,只化成一聲無奈的嘆氣:
「你說,是誰?」
「誰欺負你了。」
李煙景聞言,抬眸看我。
他眨了眨眼,睫毛上掛著的大顆淚珠砸下來,聲音有些發抖:
「對不起。」
「況哥,我想攀附你,可以嗎?」
我一把拽起李煙景,在他胸前不輕不重錘了一拳:
「李煙景,你他媽純混蛋!」
他就是仗著老子沒心眼……
仗著老子,心軟。
可我偏偏那麼多年過去了,還是心甘情願——
認栽。
12
我知道李煙景有扮可憐賣慘的成分,拳頭卻捏得「嘎吱」作響。
「李康南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