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被壓在床鋪上,疼得喘不上氣,眼前一片朦朧,開始眩暈起來。
就在快要昏暈過去時,又忽然傳來劇痛,把我從昏沉中拽出來。
這痛意沒完沒了,我越來越不能忍受。
快被弄死前,我哆嗦著說:「殿下,饒我……饒我一回……」
沒有任何回應,我含糊地喚了一聲:「李漼?」
「嗯,舒不舒服?」
「求……求你……」
這聲音在劇烈響動中簡直微不可聞。
我手上沒了力氣,鬆開緊握住的床欄,意識陷入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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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往後,李漼行事再無所顧忌,我試圖辭官離去,卻在內閣遞交辭呈時,聽李漼說:
「你如今定居長安,牽掛家裡也是正常,要不我派人去蜀中,把母親也接過來?」
他眼角含笑,語氣溫柔。
可我卻從中聽出威脅之意。
我輕輕搖頭,把辭呈收進袖中。
李漼忽然站起身,攜著我的腋下,一把抱到了桌案上:「讓我看看好了沒。」
我心力交瘁地併攏膝蓋:「沒、還沒,再等等。」
他不相信,伸手解我的腰帶:「這都幾日了,我給你……」
「都說沒好!」我忍無可忍,伸腿踢了他一腳。
李漼沉下臉,拍了拍官服衣擺:「是本王太慣著你了,你才愈發放肆!」
我永遠忘不了上次打他後所經歷的一切,那種被絕對力量壓制,無任何反抗之力的絕望讓人刻骨銘心。
我顫抖著匍匐在地:「臣一時失態,望殿下寬宥。」
李漼冷笑一聲:「過來。」
我不肯上前,也不敢離去。
李漼不耐煩地嘖了聲,支著條腿,把我拎起趴伏在他膝上。
我渾身抖得厲害,去拽他的手,被輕而易舉地揮開:「別、別在這……」
「他們不敢進來。」
我緊緊閉著眼,攥著雙拳,厚重衣擺被掀起。
只聽他拉開抽屜,有瓷器輕磕聲,接著,沁涼膏脂接觸創口,淡淡藥香撲入鼻尖。
安靜不過片刻,他不輕不重地擰了一把我的臀肉。
「上個藥而已,看把你嚇得。」
我咬著衣袖,只一味戰慄著,沒有餘力說話。
值房外有六部閣臣,一牆之隔,隨時都有人可能進來。
「不起來麼?」
我忙爬起身,低頭整理衣衫,李漼捏著帕子擦拭指尖.
「你午後再來一趟,太醫說要多塗才會好得快。」
我瞥了眼屜中藥瓶,輕聲說:「不敢勞煩殿下,我自己上藥就行了。」
李漼似笑非笑道:「交你手裡,保准出門就丟了。」
他猜得挺准,這麼羞恥的事,我才沒臉做。
16
那之後,我逐漸變得沉默寡言,他也不再像剛開始那般暴虐。
屋外寒風如刃,我披著狐裘推門而入,李漼從床里挪到外面。
「快過來,凍著了麼?」
我搖了頭,解下狐裘,搭在小椸架上,彎腰爬到床里。
李漼伏身過來,掖了掖被角:「你身上好冰,我給你暖暖。」
我半張半闔著雙眼,凝視帳頂出神,他埋入我頸窩裡:「攬著我。」
我木偶似的伸出手,抱住他的肩,意識飄忽時,不小心抓破他的皮肉。
傷了人,原以為又要經一番折騰,可事實卻恰好相反。
他長長的睫毛低垂,笑得異常燦爛:「你也快活是不是?」
如果痛意難堪的別稱是快活,那麼我想是的。
李漼揉著我的頭髮,不雅地輕喘。
「阿燦,你親親我。」
我擰起眉頭,偏頭不理他。
李漼默了片刻,伏下身,用臉頰貼著我的臉頰,靜靜緩釋餘韻。
他頸間肌膚滑膩,緊緊抵著我的唇,距離很近,我似乎能感受到頸脈跳動的細微動靜。
【張口咬下去!】
倏然冒出的念頭是如此強烈,我心臟鼓譟不停,似要撞破胸腔。
我將口唇稍稍分開,在上面舔舐。
李漼怔住,他微微側首,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
我緩慢移動嘴唇,一寸寸滑過線條流利的下頜,落在頸部跳動的脈管上。
不過片刻功夫,他就再次意亂情迷了,嗓音繾綣地輕喚我的名字。
帳中暖似春日,我眼底卻泛著冷意,指尖扣住他的後頸,不斷催眠自己。
這人不是我仰慕的雲王。
只是一個色慾薰心的牲畜。
昔日策馬同游,秉燭夜談的場景歷歷在目。
彼時有多開心,此時就有多心痛。
我在痛意中,迅速露出利齒,狠狠咬住不松。
這一口時機精準,極為狠毒,血腥頃刻就溢滿口腔。
李漼吃痛,發出嘶啞吼聲,伸手掐住我的脖頸。
我在窒息中兀自使勁。
直到腮幫子發酸,牙關打顫,後頸才被手刀擊中。
失去意識前,眼前是李漼血水橫流的肩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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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反抗帶給我的,是一顆核桃大小的銀球,和一條兩指寬的錦帶。
我仰頸艱難喘息,茫然地凝視虛空。
李漼的頸間敷著藥,他單腳踩在床沿,手臂擱在膝上,韃子一般的不羈坐姿。
「本王對你不夠好嗎?」
我口唇半張,卻回不了話,腮頰邊系帶勒得很緊。
那顆銀球壓著舌,吞不下去,吐不出來。
我家中雖貧寒,卻也是母親呵護長大的,又有兄長疼愛,從未受過一絲委屈。
哪裡能接受他這種「好」。
李漼可能是羞慚,他挪開目光,用指尖按揉額角。
「你別頑固不化,你想要的,本王都可以給你。」
我側眸看他,津液沿著唇角滑落,痴兒似的模樣,全然沒了作為人的體面。
想到此,我眼底泛起酸澀,懨懨側首,不想在他面前示弱。
李漼俯下身,扯落系在我腦後的繩結。
「你乖些,本王不想對你動粗。」
沒了束縛,我吐出銀球,側身爬起來,用嘴撕咬腕上綢帶。
李漼安靜坐在那,並不阻止我:「以後再敢胡鬧……」
「你有本事弄死我!」
我捏著帕子擦拭下巴上的口水,涼颼颼盯著他。
「不然我遲早殺了你。」
18
就算是一條狗,被人踢了,也知道害怕遠離。
可李漼卻仿佛無事發生。
這讓我膽子大了些。
他整日忙於政務,傍晚時會差人抬來一頂軟轎,停在我上值的衙門口。
腳夫長隨都是普通裝扮,並不是王府侍從著裝。
他有時也來接我,卻從不同我一起出入茶樓書局。
我覺得他也是怕丟臉。
飲血啖肉既然傷不了他,我便換了個法子,開始敗壞他的名聲。
說他私風不檢,道貌岸然。
起初並無人相信,畢竟自李漼輔政,國內便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他不娶妃,不狎妓。
不靡費公帑,也不欺壓百姓。
世人都誇他賢德仁愛,就連早逝的先帝,也對他信任至極。
可人無完人,有些話說多了,信的人自然就多了。
坊間開始流傳他房事不舉。
我不清楚流言怎麼就傳反了。
鬱悶了幾天,決定順著流言,說他因身有隱疾、不能人道。
於是酷愛凌虐奴僕侍從。
這段時日,連王府出去採買的下人,都會無端收穫一眾憐惜目光。
李漼聽說謠言,眼神頗複雜,坐在書案後,翻了好久的書。
夜裡我有些渴,剛撩開床帳,一盞溫茶遞過來。
「別起來,待會兒散了熱氣。」
我怕冷,也沒想委屈自己。
端過茶盞抿了一口,擱在床側隔板上,又鑽進了被窩。
李漼解了外衫,躺在我身側,輕聲說:「阿燦,是不是我太粗魯,你才不喜歡?」
我翻身面朝床里,懶得理他。
李漼伸手搭在我的腰間,附耳過來說:「我新學了許多,你要不要試試?」
「滾。」
他加了些力道,把我往他懷裡揉:「我堂堂一個王爺,把你當主子伺候,你別不識好歹。」
「我求你伺候了。」
李漼冷哼一聲,拉開床頭抽屜,取了一枚青瓷小瓶。
「你有本事待會兒別求我。」
他倒出一粒黑紫藥丸,鉗住我的下頜,直喂進我的喉嚨深處。
不過幾息功夫,我便如墜烈火,渾身燒燙,體內似有無數蟻蟲啃噬。
李漼慵懶地靠在床頭,看我蜷縮在床里獨自忍耐,也不肯挨著他。
他發了一通狗脾氣,過來扯我的褻衣,我抬手甩了他一巴掌:「下作!」
我身上沒力,這一巴掌無甚氣勢。
輕飄飄、軟乎乎,好似一片婉轉春風。
倒把他給扇笑了。
「這是欲拒還迎麼。」
我曉得他是刻意羞辱,閉著眼撇開臉,悶在錦褥中拚命克制。
藥效太猛,我管好躁動的自己已是勉強,對緩緩貼近的他,已是無力再抗拒。
這一夜,我恍如換了芯子。
媚致橫流,惘惘然如醉如夢。
李漼嘗了甜頭,在藥效散盡時,又喂了我幾顆。
及至我頭腦清醒,已是翌日午後,他當真學了許多,花樣百出。
足足好幾日,我走路都不利索。
我從小隻知念書,對男女之事一竅不通,對男男之事更是聞所未聞。
這事太醜,我不敢對友人說,更不敢去問。
還是在同僚升遷宴上,看到幾個敷粉簪花的少年郎,坐在男人膝上侑酒賣笑。
才驚覺李漼拿我當了男寵。
19
這男寵,我做了整整八年。
事情是怎麼一步步走到這步田地,我到如今也想不明白。
唯有疼痛清晰無比的烙入骨髓。
意識混亂,理智全失。
憤怒、衝突愈演愈烈,隨之而來的是滅頂恨意。
恨意又像抱薪趨火,薪不盡,火不滅。
原以為等李漼膩了,我還能抽身離去,可誰曾想他愈漸沉迷。
我放下酒盞,在醉意中昏昏欲睡,可這些年經歷的恐懼絕望在腦中不住盤旋。
每當眼皮沉重地垂下,又會悚然驚醒。
驚醒時,我身上多了件狐裘,李漼靜靜站在軟榻邊。
半個月沒聽見動靜,我就知道他僥倖撿回了命。
我徐徐嘆口氣,說不清是失落,還是釋然:「喝一杯?」
李漼挪動腳步,坐在對面。
他清減不少,長發未束,柔順地垂在腮邊。
面容仍如往日那般細緻漂亮,卻因失血過分蒼白,似攏著薄霧,少了些英氣,更添幾分多情婉轉的模樣。
我斟了一盞酒,遞過去。
李漼神情複雜,接過利落飲下,在烈酒刺激中嗆了起來。
最終扶著案沿兒,勉強笑出聲:「阿燦可消氣了。」
我凝視他唇邊的嫣紅血跡,語調水一樣平靜:
「王爺胸懷寬廣,我望塵莫及。」
李漼默默地盯著我看,片刻後,懊惱地說:「我時常想,若當年肯再耐心些,你會不會……」
「不會。」
我正色道:「我不喜歡你。」
李漼揚起唇角,微微笑了笑:「阿燦當時,可親口說仰慕本王。」
我抿了口酒,淡聲說:「微臣所仰慕的,是德行兼備,心懷蒼生的雲王,不是你。」
李漼黯然垂眸,緊接著又是微笑:「可我給過你機會,你沒走。」
「非是不願,只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又能去到哪兒呢。」
李漼微眯著眼道:「原來如此,你是怕牽累家人,我在你心裡,就是如此卑鄙不堪。」
「卑鄙二字,不足以形容。」
我敢如此言語頂撞,是自認對他有所了解,知道他並不會為此發怒。
其實認真想想,他脾氣真的收斂了許多,反倒是我,逐漸變得過分。
倒真有些像恃寵而驕的男寵。
李漼笑意愈濃,捂唇咳了兩聲:「你動手了,可我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