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不需要燈塔。」我聽見自己陌生的哽咽,「當船本身就是航標。」
我想現在我應該能夠成功地戒斷秦硯清了。
10
訂婚宴那天,秦硯清特地來看了我一眼,確定這次我不會再耍花招。
秦硯清掀開我行李箱時,那瓶胃藥滾到了他訂婚禮服的袖口上。
胃一陣陣地抽痛,我猜我現在的臉一定蒼白得可怕。
秦硯清皺著眉審視著我,忽然笑了:
「苦肉計?想讓我放鬆警惕?」
他碾碎藥片,粉末在指尖泛著熟悉的苦香:
「你該知道這對我沒有用?」
手機螢幕適時亮起——監控畫面里,葉聲遲正往婚宴酒櫃第三層擺我常喝的香檳。
我望著酒櫃玻璃映出的疊影,恍惚又看見三年前沈家宴會廳的鎏金穹頂。
那時我穿著被紅酒浸透的襯衫,踩著滿地碎玻璃把秦硯清推進地下室。
年少輕狂地說:「秦葉兩家聯姻能給的,我可以給雙倍。」
於是懷著一腔孤勇,一個人去北方談合同。
北方人好酒,於是一杯一杯地敬,喝趴了好幾個老闆。
後來喝成了胃出血,一邊喝一邊吐血,嚇得人二話不說立馬簽下了合同。
我一個人在北方的小城市,做了手術,休養好後,帶著合同回了公司。
那時,公司因為秦葉聯姻失敗的緣故陷入危局,秦硯清冷笑著接過我手上的合同:
「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我記得我是這樣回答的:
「我只要你。」
只要你站在我身邊,我這條瘋狗才能夠有理智。
直到手腕上的痛意將我從回憶中喚醒,秦硯清漫不經心地挑開我風衣扣子,金屬探測器掃過後腰時發出尖銳鳴響。
「這次監控系統升級了人臉識別。」
他輕輕將我額間的碎發挽在耳後:
「乖一點,等訂完婚就放你出來。」
11
秦硯清鎖門時用了我們定製的雙芯磁吸鎖,門口還站在幾個保鏢。
我摩挲著腕間新換的鈦鋼手環,手機屏上鋪滿著遊輪甲板的監控畫面。
這些年我和秦硯清一路走來,遇到數不清的危險,到一個地方提前得知所有監控是我的習慣。
這個習慣原是為了保護他的,如今卻方便了我的逃離。
「傅總在套房看《安徒生童話》里的海的女兒。」
管家第八次彙報時,秦硯清正用婚戒敲擊香檳,不知為何忽然心頭有隱隱的不安。
當遊輪汽笛第三次鳴響,我按下手機里的聲紋模仿器按鈕,然後藏在了門的背後。
於是保鏢的對講機中出現了我假裝的秦硯清的聲音:
「傅野跑了,你們這幫蠢貨到底在幹什麼?」
保鏢言語中有些懷疑,卻被我劈頭蓋臉地一頓罵擾了心神,慌忙來房間察看。
趁著保鏢開門進來的時候,我打暈了他們,然後趁著混亂跑了出去。
船尾有我提前安排好的小船,這裡離碼頭很近,到了碼頭便會有車接應我。
我的前半生似乎一直被困在了那艘破舊的漁船上,後面的時間我想要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12
(秦硯清)
在知道傅野跑了以後,秦硯清第一刻湧上心頭的感覺竟然是竊喜。
他就知道傅野不是這般容易放棄的性子,他怎麼可能會眼睜睜看著他結婚?
今天這場訂婚的目的,主要原因是為了氣傅野。
明明當時他那麼相信他,卻被他轉身一個背刺,威脅他同他在一起。
秦大少爺從來沒有吃過這樣大的虧,所以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恨不得將傅野大卸八塊。
但每每真的有機會,卻不知為何又心軟了。
秦硯清輕笑一聲:
「小瘋子。」
葉聲遲一臉霧水地看著秦硯清,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
「儀式什麼時候開始?」
秦硯清隨意轉動著手上的戒指,漫不經心地說道:
「再等等。」
葉聲遲不解:
「可是賓客已經到齊了。」
秦硯清忽然笑了,他不常笑,這樣一笑極好看。
葉聲遲一時竟因他的笑意而恍惚可以下,他不知道他的愉悅從何而來。
於是訂婚儀式就這樣拖在了那裡,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秦硯清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終於葉聲遲還是忍不住問道:
「什麼時候開始?」
對講機響起的瞬間,秦硯清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去,他迅速起身道歉:
「發生了一些意外情況,訂婚儀式今天到此為止。」
話音剛落,他便已經大踏步走了出來,只留下葉聲遲看著他離去的身影有些愣怔。
秦硯清踹開門時,防彈玻璃正映出哥本哈根機場的航班信息屏。
他指尖還沾著婚宴蛋糕的銀箔,卻顫抖著拼湊梳妝檯上碎裂的玉髓。
「找!把航線經過的……」他扯斷藍寶石袖扣砸向監控屏。
我關掉手機定位前,最後聽見監控里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
13
極光撕開夜幕時,我正躺在冰湖旅館的玻璃穹頂下。
手機在枕邊振動,我不知道是誰給我發的信息,但此刻我什麼都不想管。
直到現在,我才突然有點意識到自己有點累了,經年的疲憊鋪天蓋地而來。
恍惚中又夢到了那年秦硯清和我剛完成一個案子,我們站在剛收購的摩天大樓頂。
他把我抵在玻璃窗前,暴雨沖刷著我們腳下螞蟻般的賓客。
他咬著我耳垂將血玉髓塞進我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