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現在過得也很好。
鬆了一口氣之餘,又泛起熱切好奇。
「我想,想先和你敘敘舊。」
「敘舊?」
裴照野冷笑。
「我和你之間,沒有可以敘的舊。
「只有你高高在上的強迫,單方面的糾纏,威逼利誘。
「你的不告而別,你的不負責任。
「褚星,你接近我的第一天,就已經想好要怎麼拋棄我,難道不是麼?」
11
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
頂層到了。
可我的心卻降到了冰點。
周身如墜冰窟,腫脹的嘴唇顫抖著,擠不出一句話。
他將我抱出電梯,丟在沙發上,單手扯開了自己的領帶。
眼眶酸脹,我悶聲問,「所以你現在,是在報復我嗎?」
一聲清脆聲響,素圈被他拍在茶几上。
「我有什麼資格報復,悉數奉還而已。畢竟……」他居高臨下睨著我,唇角扯起一抹嘲弄,「我只不過是你的,高中同學啊。」
他非常介意這個稱呼。
可我單純覺得沒必要向她過多介紹裴照野。
那段過往只屬於我們兩個人,旁人無需知曉。
正組織語言解釋,他的目光陡然凌厲。
抬手重重揩過我的下巴,「她喂你,你就吃?」
一點糖霜,被塞小蛋糕時沾上的。
我愣了愣,緩緩迎上他的視線,「你跟了我們很久嗎?」
他的薄唇抿緊了,盯著我一語不發。
「為什麼不早點叫住我?
「看到我時一點大反應都沒有,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會在?
「裴照野,你先親我的。
「怎麼都要悉數奉還了,還是你先親我?」
嘴唇被他按住,指尖探進唇縫,緩慢地和舌尖攪在一道。
無法閉合,口水順著手指淌到袖口,洇濕一大片。
「髒……」
他攪得更深。
我抬眸瞄瞄他,「連摳喉嚨也要還給我嗎?」
「少廢話。」
他抽出手,捏著我的下巴往前帶,「解開。」
二十好幾的人,沒吃過豬肉,多少也看過豬跑。
臉頓時燙了起來。
「……我不會。」
「不會還是不想?」
多少有點不想,沒名沒份的接吻已經夠衝擊我多年來的底線了,這種和上床沒差別的極致親密,算什麼啊……
「我之前沒強迫過你這種事。」
裴照野默了片刻,冷笑道,「你以為我在和你商量?褚總,我可以給你投資,也可以讓你血本無歸。」
頭皮一凜,我驚愕地仰起頭,「是你。」
裴照野竟然就是煜星創投的創始人。
創始人正一臉冷峻地催促,「快點。」
這個爆炸消息沒能蓋過我的不情願。
還想拒絕,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我清晰看到了他緊繃的下頜線,和微顫的眼睫。
他在緊張。
試探著湊上前,拿鼻尖蹭蹭,得到一副驟然緊繃的身體。
「裴照野,我做了之後,你會有大仇得報的感覺嗎?那些不甘心和怨恨,都能一筆勾銷嗎?」
他的喉結滑動兩下,輕嗤一聲就要轉身,「算了,沒意思。」
我勾住了他的腰帶。
「沒說不做。」
12
事實證明,豬跑都是演的。
我被嗆得乾嘔想吐,偏偏又被從快感里緩過神的裴照野死死按著。
又一波噁心翻湧而上,眼裡沁出淚水,頭頂落下的聲音滿是愉悅。
「全部吃下去!」
掙脫無能,我閉了閉眼。
咕咚一聲咽下。
太乾脆,裴照野反而動搖起來。
「怎麼樣?」
「難吃死了。」
我摸索著攀住他的肩膀,「給你嘗嘗。」
他別開臉,「不要。」
樂了。
「你自己的東西,你不要?」
想從沙發上站起身,不料雙腿早已跪麻,身形一歪,整個人不受控地往一側栽去。
電光石火間,裴照野傾身撈住我,茶几被撞開一點距離,上面的戒指滑落在地,咕嚕嚕滾了很遠。
不管他再度晦暗下來的眼神,我眼疾手快捧住他的臉,吻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這個吻只持續了短短兩秒。
裴照野變了臉色,迅速抱起我。
「去漱口。嗎的,怎麼這麼噁心。」
漱了兩遍,他似乎尤覺不夠,情真意切地想來摳我喉嚨,「吐出來吧。」
我抓住他的手指,認認真真地直視他。
「解氣了嗎?」
他抽了抽,沒抽動, 沒好氣道,「放開。」
「不放。」
「……隨你, 吃壞了鬧肚子也是你活該, 以前就這樣, 隨心所欲不顧人死活, 看起來正義凜然其實毫無道德感,承諾和放屁一樣,說走就走,沒有一點契約精神, 你這樣的人, 就算結婚在神父面前發誓,也……」
「訂婚是假的。」
裴照野頓時啞然,雙眸一瞬不瞬地緊鎖著我。
「但對戒是真的, 躲爛桃花用的, 還有一枚在我包里,你要不要看看?」
他不吭聲,我便接著往下說。
「瞞著你要出國是真的, 這麼多年一直在想你也是真的。
「答應陪你是真的, 想和你約定下一個夏天也是真的。」
裴照野眉間緊蹙, 薄唇張了又張,卻沒發出聲音。
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湊上去輕輕貼了貼。
「現在我們可以開始敘舊了嗎?」
13
離開裴家是裴照野主動提的。
「我沒那麼善良, 能容忍他們那些小動作。也沒那麼有能力, 要是沒有裴家那筆錢,煜星做不到今天的規模。」
我頗感意外,能用自己兒子臥室監控照片去謀取更高利益的人, 會乖乖給他錢放他走?
裴照野抓著我的手, 按在小腹上緩緩而上。
指尖很快觸到那條蜿蜒的疤。
過去六年, 它猙獰感削弱不少,但存在感依舊很強。
「我不是自願捐贈的。」
我愣怔一瞬, 震驚地撐起身。
裴照野講起這件事, 完全沒了以前的抗拒和沉默, 他坦然接受, 仿佛在講別人的事。
「我體質太差, 不夠上手術台的標準, 硬被割了半個肝差點沒活下來,裴家怕我死在外面遭人懷疑,才把我接回去。」
他重新將我攏進懷裡,很輕地笑了一下。
「結果被我以此敲詐了一大筆, 他們應該腸子都悔青了吧。」
輕描淡寫的語氣。
聽者卻內心沉重。
腦袋埋在他懷裡,我悶聲叫他名字。
「裴照野。」
「嗯。」
「這些年辛苦了。」
呼吸停了一拍, 他緩緩圈緊手。
「你也一樣。」
良久,頭髮上落下溫熱柔軟,繾綣流連到唇角。
「褚星,你從來不是我的業障。
「你是我最艱難的那年, 唯一實現的願望。
「我希望有人能來救我。
「然後, 你來了。」
許多個孤枕難眠的夜晚,我都在懊悔為什麼在最無能為力的年紀逞英雄,到頭來誰也沒救到, 反而墮入更深深淵。
原來沒有。
幸好沒有。
屋外燈光逐漸清晰,十八歲的那場暴雨終於停了。
但我們的夏天,永不止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