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錦完整後續

2025-02-13     游啊游     反饋
1/3
養病三年回京。

未婚夫身邊多了個和我有五分相似的女子。

接風宴上,我不小心弄髒那女子的衣裙。

她哭哭啼啼。

向來清冷的裴硯禮,第一次朝我發了脾氣。

「陸時錦,別無理取鬧行不行?」

無理取鬧?

我面無表情,一巴掌扇過去。

「給你臉了?」

是不是該讓他看看,真正的無理取鬧是什麼樣子?

1

我在江南養了三年病。

回京的第一日,四妹妹替我辦了個接風宴。

宴上來的,全是京中的公子貴女。

三年不見。

從前與我交好的貴女們,今日都異常拘謹,一個個安靜如雞。

往日會乖巧喚我「皇姐」的太子弟弟,也對我疏離客氣。

我的接風宴,他們自斟自飲。

沒一個理我。

直到門口一陣嘈雜。

裴硯禮領著一個女子進門,安靜的宴席才瞬間沸騰。

我那太子弟弟最先起身迎上去。

「裴兄,孟姐姐,你們可算來了。」

方才還安靜拘謹的貴女們,也笑顏如花,招呼:「晚棠,來這兒。」

「給你留著位置。」

人群中的女子,臉頰嫣紅,笑容溫婉。

而她身邊的裴硯禮也微勾唇角,眼眸帶笑。

眉眼間是我從未見過的溫情。

四妹妹看熱鬧不嫌事大。

小聲湊過來:「姐,看見沒?替身成功上位,白月光成惡毒女配。」

「你再晚回來幾個月,說不定他們孩子都能打醬油啦!」

2

從小到大,四妹妹嘴裡總會蹦出一些我聽不懂的新詞。

多虧了她一個月三封信。

還沒回京,我就知道這個容貌和我有五分相似的相府庶女——孟晚棠。

聽說,相府這位庶小姐,一直被養在莊子裡。

直到我三年前離京休養。

她才被接回京。

起初,因容貌與穿衣風格同我相似。

京中貴女們都暗暗笑她「學人精」。

那些世家公子們,也對她嗤之以鼻。

可漸漸地,人們發現,與囂張跋扈的我不一樣。

她性子溫順,善解人意。

有許許多多令人意想不到的新奇點子。

她今日做花皂。

明日做美食。

於是,從前那些圍著我轉的貴女們,開始圍著她。

我那吃貨的太子弟弟,也漸漸對她親近。

甚至就連我的未婚夫——懷安侯小世子裴硯禮。

也由最開始嘲諷她「東施效顰」,警告她「不准學長公主」。

變成如今的:「你就是你,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放心,有我在,不會讓旁人欺負你。」

托四妹妹的福。

她轉述的這些場景很有畫面感,讓我如同親眼所見,從未離京。

但是……

「她像我?」

我挑眉。

看向因我出聲而緊張無措,拉了拉裴硯禮衣袖的女子。

我實在沒忍住,輕「嘖」一聲:「哪裡像?你們有眼疾?」

3

今日,我穿了一身紅色。

孟晚棠也一身紅。

我頭上簪著金翠坊最新款式的簪子。

她同樣也是。

的確,她是個美人。

可即便她穿著同我款式相近的衣裙、梳著與我相似的髮髻。

我也沒從她的眉眼中,瞧出與我半分相似。

因我的話,場上很安靜。

人們循聲望來,表情都很一言難盡。

孟晚棠率先回神。

她臉上血色漸褪,忽然「撲通」一聲跪下。

「殿下傾國傾城,臣女只是蒲柳之姿,怎敢與殿下相提並論?」

她這一跪。

眾人面面相覷,眸中都寫上了不滿。

太子也不悅地皺眉。

「皇姐,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孟姐姐的相貌從出生就定下了,和你像不像也不是她說了算的,你不能因為喜歡事事獨一無二就遷怒於她吧?」

遷怒?

我有些想笑。

「蠢弟弟,你難道沒聽出來,我罵的是你?」

我點的是太子。

視線卻一一掃過場上所有面露不悅的人。

「三年不見,長公主脾性怎麼還是如此陰晴不定?」

「從前只覺得孟姑娘與長公主像,可如今一瞧,病懨懨的長公主如何能與孟姑娘比?」

「要我說,長公主只有那張臉能看……」

「怎麼?以為離席,在背後小聲非議我,我就聽不見了?」

4

我脾氣不好,京中人人皆知。

父皇曾勸我,女子應溫婉。

可我卻覺得,與其自己消耗自己,不如讓別人受氣。

因此從不讓自己受半分委屈。

看著被我戳破表面和氣,個個噤若寒蟬的公子貴女們。

我實在沒了興致。

「本宮的接風宴,一個個如喪考妣。」

「四妹妹,今日勞你費心,往後有這些人在的場合,便不要拉我同席了,讓人膈應……」

不想再多待。

我施施然起身,準備離開。

然而經過孟晚棠身邊時,她身邊的侍女突然「哎呀」一聲。

手一抖,捧著的禮盒忽然墜落,砸在孟晚棠身上。

禮盒中的胭脂染紅了她的衣裙。

下一瞬。

我耳邊就響起裴硯禮暴怒的聲音。

「陸時錦,你在無理取鬧什麼?」

「這些胭脂是晚棠不眠不休好幾日親自做的,你不喜歡就算了,為何要糟蹋她的一番心意?」

我與裴硯禮算得上青梅竹馬。

他性子清冷,對誰都是一副神色淡淡的樣子。

相識多年。

這還是我第一次見他如此生氣。

此刻他斂眸,眼底陰沉。

「今日大家都是念你離京多年,好不容易回來,特意給你接風洗塵的,你為何要將場面鬧得如此難堪?」

「三年過去,你還是這般脾氣,竟……」

「啪」的一聲脆響。

裴硯禮的聲音戛然而止。

場上倒吸涼氣的聲音也一陣接著一陣。

裴硯禮瞪大眼睛,一臉不敢置信。

好不容易才找回聲音。

「你……打我?」

打了便打了。

我冷哼:「本宮給你臉了?」

「你算什麼東西?也敢直呼本宮名諱?」

5

我自認修身養性三年。

今日已經算得上好脾氣。

早年若是聽人背後如此非議,被人冷了宴席。

怕是路過的狗都要被我罵幾句。

然而,他們大約都忘了我從小就是這個脾氣。

有人非要來動我的雷區。

「殿下,是我的錯!」

「我不知道、不知道您不喜歡胭脂,若是我惹您生氣了,您儘管罰我,別遷怒世子……」

孟晚棠哭了。

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

面色慘白,楚楚可憐。

可她磕頭求饒的瞬間,我分明瞧見她唇角有笑意一閃而逝。

這抹笑,旁人自然沒瞧見。

尤其是裴硯禮。

他的臉更黑了。

他像是第一天才認識我,咬牙道:「好!好得很!」

「我竟不知,長公主是這般性子。」

太子也指著我的鼻子:「皇姐,孟姐姐做錯了什麼?」

「你如此跋扈,我要告訴父皇,讓他狠狠罰你!」

罰我?

我差點氣笑。

「儘管去。」

「身為太子,卻沒一點儲君的樣子,一口一個孟姐姐?裴兄?」

「不如我也趁此機會問問父皇,什麼時候自己多了那麼多兄弟姐妹?」

我又看向裴硯禮。

「世子是不是忘了,和我還有婚約?」

「你這麼喜歡這孟小姐,不如去求我父皇退親,也好成全你們趁我不在暗生情愫、情比金堅?」

「還有你……」

將視線挪向孟晚棠,我頓了頓,勾起唇角。

「你笑什麼?以為本宮是什麼很蠢的人嗎?」

「我這人雖然脾氣不好,但眼睛和耳朵卻好得很,我都沒碰著你的侍女呢,她為何會摔?」

「要演戲好歹也演得像一些,別以為本宮和在座的諸位一樣,都是傻子。」

6

我這一通罵下來,太子臉色鐵青,裴硯禮表情黢黑。

孟晚棠的臉上也青一陣、紅一陣。

在場每一個人的臉色都很難看。

但我習慣了,都當看不見,翻了個白眼。

「放心,不勞煩你們,今日的事本宮會好好轉告孟老丞相和懷安侯……」

「不對,明日本宮會敲鑼打鼓,讓人在宮門前搭個戲台子,完完整整複述今日的場景。」

說完,我也不再看眾人驟變的表情。

然而,轉身正欲離開,卻與進門的男人撞了個滿懷。

男人很高大,也很臉生。

鼻樑高挺、眉眼深邃。

是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可此時我心中正不舒坦,哪裡管什麼美男不美男?

張口就道:「好狗不擋道。」

「沒長眼睛?滾!」

話音落下,男人的臉瞬間漲紅。

一雙眸子熠熠生輝,突然亮得駭人。

頭一次見有人被罵了卻不惱的。

我微愣。

心中正詫異,衣袖被人拉了拉。

側頭看去,是笑得一臉討好的四妹妹。

「姐,先說一句,你罵了別人,就不能罵我了哦。」

「還有,這人先別罵了。」

「他不一樣,你好像把他罵爽了。」

7

人能被罵爽?

這還是我第一次聽說。

但瞧男人的反應,的確與在場所有人都不同。

讓我隱隱有些熟悉。

總感覺,好似在哪兒見過似的。

對上我的視線,男人身體忽然僵直,自報家門:「我是葉鳴舟,龍嘯軍副將,恭喜殿下康復回京!」

他表情一本正經,聲音亮如洪鐘。

動作卻急躁。

將手中的禮盒一股腦塞進我懷裡後,不等我反應,便腳底抹油,跑了。

直到上了馬車,我都有些疑惑。

「葉鳴舟?這人是誰?」

四妹妹也不甚清楚。

「上個月跟著秦老將軍回京述職的副將,聽說五年前才參軍。龍嘯營是什麼地方?五年爬到這個位置,這人……不簡單哦。」

聽她的語氣不像是宴請了對方。

我微微蹙眉:「你不認識?」

「啊?我該認識嗎?」

面面相覷。

四妹妹的眼神清澈又愚蠢。

半晌,她眼神閃躲,咽了咽口水。

「姐……你不看看他給你送了什麼嗎?」

她殷勤地拆開桌案上精緻的木匣。

瞧清裡頭物品的瞬間,忽然發出「哇哦」一聲。

我的眼皮也微微一跳,忍不住勾唇。

「這人不請自來,禮送得倒有意思……」

那是一把短巧的匕首。

刀刃鋒利,閃著幽幽寒光。

造型樸素,唯獨手柄的位置,鑲嵌著一顆透亮的藍色寶石。

還不錯。

合我心意。

8

這場接風宴雖然不愉快。

但因這把匕首,我倒也不算憋悶。

這一夜,我睡得極好。

第二日也起得早,眼瞅著快到上朝時間,讓人搬了凳子往宮門口一坐。

來一個人,我的侍女便喚一個。

「李大人,昨日令千金在接風宴上,調侃咱們公主養病三年,仍舊是個病秧子。」

「趙侍郎,昨日令郎也於接風宴上,罵咱們公主脾氣差,除了臉一無是處。」

「還有王尚書……」

我身邊這幾個侍女,自小在校場操練。

個個身體壯,中氣足。

於是,就算大臣們見了我都繞著道走,這些話也一字不落地傳入了他們耳中。

今日的早朝,應當很熱鬧。

因為早朝剛散,父皇便差人將我喚進了宮。

御書房外,太子正跪著。

瞧見我,他後槽牙一咬。

本來還委屈的表情瞬間陰沉,看樣子挺不服氣。

「你來做什麼?」

我笑笑:「反正不是來替你求情的。」

大約被我的笑刺激,他咬牙又懟:「你得意什麼?不過仗著父皇心疼你罷了。」

「你自小被千恩萬寵著長大,孟姐姐在莊子上受了那麼多年苦,何曾享受過一天?你為何一回來便為難她?」

他還是一口一個「孟姐姐」。

沒救了。

不想再看這蠢弟弟傻氣的嘴臉。

我徑直掠過他,推開御書房大門。

「父皇,這太子沒用,廢了吧。」

9

身後,太子氣得跳腳。

屋裡,父皇卻沒多大表情。

「太子不知輕重便罷了,怎麼你也跟著胡鬧?」

他呵退太子和內侍,將手中批好的奏摺遞給我。

瞧見上面痛斥我跋扈,不忿我於接風宴上掌摑懷安侯世子的文字,我並不意外。

「這些言官,對這些小打小鬧的事一個個消息靈通、憤憤不平,卻對三年前軍械貪墨案閉目塞聽、不聞不問。」

「也是有趣。」

我扔了奏摺,將懷裡的手札遞給父皇。

每翻看一頁,父皇的臉色便沉一分。

看到最後,他更是勃然大怒。

「他們、竟然真的敢!」

「有什麼不敢的?」

我拿了只茶盞,就著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端在手裡小口抿。

「四年前西戎軍突襲,春陽大軍一夜之間被屠戮殆盡,致春陽城破,城中百姓無一生還。」

「當年也是這些大臣,一個個在奏摺上寫事發突然,我軍反應不及。」

「反應不及?笑話。」

「不過是給自己貪墨找的藉口罷了,手裡拿著一堆破銅爛鐵,無異於肉搏,如何抵擋西戎的精兵利器?」

我身體的確不好。

但這三年在江南養病是假。

暗中去查春陽城戰敗原因是真。

這件事,既是我主動請願。

也是父皇授意。

因為沒有人會防備一個行事張揚的病秧子。

當年春陽城一案盤根錯節,牽涉甚廣。

太子母族齊家,還有朝中數位大臣皆牽涉其中。

旁人便罷了。

可以留著慢慢收拾。

「齊家這些年,仗著太子做了多少混帳事?」

「外戚弄權,利慾薰心。太子又是個耳根子軟的,做事不分輕重、隨心所欲,難道父皇真的要將大元江山交到他手裡?」

10

道理父皇都懂。

但他還是猶豫了。

他雖不昏庸。

可性子優柔寡斷,總習慣權衡再權衡。

尤其齊家不僅是太子的母族,還是他的母族。

此案牽涉太廣,那些朝臣若處理得不當,都會引起朝廷動盪,毀了根基。

更遑論廢了一國儲君。

因此,聽他說:「此事容我斟酌斟酌。」

我並不意外。

只要了跟裴硯禮退親的恩典,便出了宮。

大事父皇雖然糊塗。

但小事上,他一點都不含糊。

我前腳離開,後腳退親的聖旨便送去了懷安侯府。

裴硯禮捏著聖旨找來時,我正在和四妹妹喝她親手釀的杏花酒。

遠遠地瞧見裴硯禮。

她嘴上說著:「你們聊,非禮勿視,我不聽。」

轉身就進了一牆之隔的側廳。

而裴硯禮毫不知情。

進門後,他冷聲道:「長公主,咱們談談。」

昨日挨了我一巴掌。

今日他的表情倒是平靜。

又恢復成了從前的清冷淡漠。

我心情尚且不錯。

也不計較他無禮,抬抬下巴。

「談什麼?」

他將聖旨扔過來,皺眉問:「你為何非得把事做那麼絕?知不知道今日你鬧這麼一出,外面都是怎麼傳的?」

我不甚在意,撥開聖旨。

「還能怎麼傳?傳我囂張跋扈,不知禮數唄。」

「總不會傳你既和我有婚約了,還和孟晚棠暗中生情吧?」

提到孟晚棠,他的情緒終於有了起伏。

「我知道你回京之前輕信了那些坊間傳聞,但我和孟姑娘之間清清白白,並無半分逾矩,你不必因此疑心吃醋。」

他頓了頓。

似乎在斟酌用詞,也放緩了語氣。

儼然一副深明大義的樣子。

「她是庶女,被嫡母扔進莊子磋磨了十多年,今日你一鬧,孟家又要將她送回莊子裡。」

「好歹她也是個活生生的人,你如此咄咄逼人,豈不是要將她逼至絕境?」

我逼她?

我有些想笑。

「今日我在宮門前可半分沒提她一句,她為何被她嫡母送去莊子上,那是她孟家的家事,與我何干?」

「再說,孟家的事與你又何干?」

「你口口聲聲與她沒有半分逾矩,怎麼她還沒來我跟前哭,你卻先來打抱不平?」

我說話向來不留情面。

也不知道是哪一句惹惱了他。

他忽然拳頭緊握,表情染上薄怒。

「昨日你剛在接風宴上汙衊我和她,今日就退親。」

「如今坊間傳聞正沸,你如此大張旗鼓,難道不是想坐實那些謠言,置我和她於風口浪尖嗎?」

他滿眼失望。

「陸時錦,早知你是這般德行,當年圍獵你被賊人擄走,我就不該救你!」

11

的確。

十年前京郊圍獵,我的馬發瘋衝出圍場,被馬匪擄走後,他救過我一命。

那年,馬匪以為我是哪個尋常的官宦小姐,欲用我勒索錢財。

畢竟為了府中女眷其他名聲,大戶人家都會花錢大事化小。

可他們沒料到,我是當朝長公主。

知曉我身份後,知道不可能息事寧人。

為了避免惹禍上身,他們便一把火點燃了茅草屋,想燒死我。

但我沒死。

只被滾滾的濃煙燻壞了眼睛。

被嗆暈前,我隱約瞧見有人衝進來。

後來,他們都說是裴硯禮救了我。

因為救命之恩,加上懷安侯夫人有意撮合。

及笄後,父皇順理成章替我和他賜了婚。

可是……

「裴硯禮,當年真的是你救了我?」

「嘭」的一聲脆響。

手中的酒杯被我摔在他腳邊。

本想著相識多年,好歹給他留些顏面。

他既不要,就算了。

「我當時眼睛是被熏瞎了,但我耳朵可沒聾。」

「若不是看在當年你太祖與我太祖共同打江山的情誼,我早就拆穿你了。」

我語氣極輕。

起身上前,淺笑著在他面前站定。

「這件事你不提便罷了,就沖你衝冠一怒為紅顏來找我對質的勁,我還敬你是個男人,可你偏偏提了……」

「怎麼?以為我眼盲心瞎?還是以為我對你有兒女私情,才容忍你蹦躂至今?」

大約沒想到我竟知道當年真相,對他也並無半點男女之情。

裴硯禮的臉色漸白。

但我還沒停。

故作恍然想起。

「對了,你說你和孟晚棠清白?」

「可是,去年正月十六你們手牽手同游白馬寺,去年七夕,你們還於桂花巷暗處擁吻。」

「這樣都算清白的話,怎樣算不清白呢?」

沒料到我知道這麼多。

裴硯禮的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可他握緊拳頭,卻什麼都說不出口。

只能看著我笑意盈盈。

「裴硯禮,狗嘴裡吐不出象牙,話別著急亂說。」

「否則我真的會懷疑,你想把我笑死。」

12

論嘴皮子功夫,我從未輸過誰。

來的時候,裴硯禮氣勢洶洶。

走的時候,臉色卻青紅交接,一句話都說不出。

直到人都走遠了,四妹妹才從側廳出來。

手裡還剝著沒吃完的葵花籽。

她一臉好奇,但也不多問。

只問最關鍵的。

「姐,你怎麼知道他和孟家那個庶女親嘴呀?」

我坐下喝酒,頭也不抬。

「猜的。」

她不信,且如臨大敵。

「猜那麼准?不可能!是不是除了我,還有別人給你寫信?」

「誰?」

「天哪,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別的妹妹了?我不是你唯一的妹寶了?」

她故作委屈。

膩歪地用頭在我肩上蹭來蹭去。

「不同意!這層關係我不同意!」

的確。

這三年除了她,還有人給我寫信。

三年,六封。

每一封信里除了京中局勢,最多的就是裴硯禮和孟晚棠是如何親昵。

但迄今為止,我都不知道寫信之人的姓名。

這件事,不知道該如何同四妹妹說。

知道她故意耍寶緩和氣氛,並不是真的追問,我也沒有拆穿。

只用一根手指戳開她的頭。

無情擊碎她的話:「別忘了,除了你,我還有四個妹妹,最小的一個今年一歲半……」

她好像碎了。

又好像把自己拼了起來。

可憐兮兮地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淚,又開始嗑起葵花籽。

「對了姐,昨天那幾個嚼你舌根的世家公子,今天上午好像在家裡莫名其妙被人揍了。」

「李家千金和王家千金也是,好端端的閨房裡鬧了蛇災,聽說已經哭一天了。」

「你說,到底誰這麼好心?會不會是哪個路見不平的俠士……」

聽她兀自猜測。

我的腦海里有一抹身影一閃而逝。

快得抓不住。

我也沒在意,端起杏花酒輕輕抿。

「是不是俠士,誰知道呢?」

13

這一夜的京城,好像很熱鬧。

李家千金跪了一夜祠堂。

王家小姐抄了一夜女戒。

趙侍郎家的公子,挨了三十鞭家法。

太子也被禁足東宮,罰抄了一夜的《帝王策論》。

而孟晚棠被孟家主母連夜送出城。

但沒幾日,她又大張旗鼓地回來了。

因為太后出宮禮佛,途中馬兒受驚發瘋,狂奔至崖邊。

命懸一線之際,孟晚棠救了她一命。

太后瞧這個救命恩人順眼,親自帶她回京,還求了恩典封她做安陽縣主。

甚至五月十六那日還特意邀她進宮,參加自己的壽辰宴。

太后不喜熱鬧。

壽辰那日來人並不多。

除了父皇和宮中一眾妃嬪,便只剩我們這些皇子公主,和懷安侯一家。

我到的時候,孟晚棠和裴硯禮已經在了。

就連下令被禁足一個月的太子也在。

幾人圍著太后有說有笑。

瞧見我來,都不約而同住了嘴。

尤其太后,瞥了我一眼,說了一句:「你回來了?」

不咸不淡。

仿佛他們才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而我只是個無關緊要的外人。

我也不在意。

讓侍女將禮奉上,便自顧自坐在四妹妹身邊。

語氣淡淡道:「是啊,想你了,可不得回來看看?」

這句話沒幾分真心,太后自然聽得出。

不過她也習慣了。

慣例冷哼一聲,見父皇與端妃攜手前來,這才笑開,吩咐開席。

絲竹陣陣,舞樂昇平。

這場壽宴表面和樂,實際上眾人心思各異。

我不喜歡這種場合。

酒過半巡,正想尋個藉口離開。

忽然瞧見孟晚棠端著酒盞,款款朝我走來。

「殿下。」

她站定,唇角的笑容恰到好處。

「之前接風宴上你我之間有些誤會。」

「今日藉此機會,我敬你一杯,希望之前我有什麼讓你不快的地方,你能原諒我……」

餘光里,裴硯禮端酒的手微微一頓。

太子也停下手中動作朝這邊望來。

我忍不住挑眉。

喲。

終於來了。

還以為他們今天要當一天啞巴呢……

14

孟晚棠的話,還是和上次一樣。

乍聽滴水不漏,毫無錯處。

但細品卻處處是坑。

既是誤會,又提原諒。

這杯酒我若喝了,豈不是告訴旁人,上次就是我小心眼,故意刁難?

看著低眉順眼的孟晚棠。

我勾唇笑笑:「不好意思,我身子不好,不會喝酒。」

聞言,她微愣。

視線下垂落在我手中的酒杯上,表情忽然委屈。

「可是……殿下不是正在喝嗎?」

沒有回答她。

我將酒水往身後一潑,放下空酒盞。

「哦,現在不能喝了。」

這明目張胆的舉動,令她猛然瞪大眼睛。

她眸中兇狠一閃而逝。

但眨眼間,又變得楚楚可憐。

「果然,殿下還在怪我……」

她說哭就哭的本事挺厲害。

眼淚大顆大顆地滴落,瞬間就吸引眾人的注意。

太后皺眉,一臉心疼。

「棠兒怎麼哭了?誰欺負你了?」

絲樂聲也驟停。

眨眼間,場上便落針可聞。

孟晚棠慌忙解釋:「太后,沒人欺負我,我只是沙子進了眼睛……」

話雖然這麼說。

但她卻飛快瞥我一眼,表情慌亂,哽咽想藏又藏不住。

瞧上去委屈巴巴,好不可憐。

不出所料,太后怒了。

「陸時錦,今日是哀家的壽辰!棠兒是哀家請來的貴客,於哀家有救命之恩!」

「眾目睽睽之下你都敢欺負她,是不是太沒把哀家放在眼裡!」

一個搭好的戲台,從來不缺唱戲的戲子。

太子幾乎立即接話。

「皇姐有什麼不敢的?」

「祖母您不知道,前些時日皇姐她不僅大罵重臣子女、掌摑懷安侯世子、大張旗鼓退婚,還慫恿父皇廢了我這個太子呢……」

「廢太子」言論一出,場上瞬間沸騰。

妃嬪們面面相覷。

太子的母親端妃也瞪大眼睛,一臉不敢置信:「皇上,此事當真?」

父皇還沒說話。

太后就抄起手邊的茶盞朝我扔來。

但她老了,有心無力。

茶盞還沒飛到我跟前,便墜落在地。

於是,她只能一拍桌案,手指我的鼻子。

「混帳東西!」

「皇帝!你好好看看,這就是那個賤人的好女兒!」

「簡直和她娘一樣,粗鄙不堪、無法無天!」

15

我母后是父皇年少時一意孤行娶的髮妻。

當年父皇還未登基,太后就嫌她醫女出身、身份寒微,時不時罵她行為粗鄙。

甚至不顧父皇意願,逼他納了太子的母親——她的侄女。

她一心想將自己的侄女扶正。

可惜就算我母后病逝,父皇也空懸後位,從未妥協。

於是,太后對我越發不滿,一直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

今日擺明了是場鴻門宴。

我也不在意。

「老太太,您一口一個『粗鄙、賤人』,這麼難聽的詞,別說我母后了,就是那些鄉野村婦也罵不出口呀。」

瞧她被噎得面色漲紅,似要反唇相譏。

我又輕嘆一聲,故意打斷她。

「唉……您光瞧誰哭便偏心誰,瞧誰先告狀便偏信誰,若真這麼糊塗,我也百口莫辯。」

「不如這樣,就當他們所言是真,您要替他們打抱不平,那您就罰我吧,針刑也好,拶刑也罷,若還不解氣,便將我五馬分屍、凌遲處死。」

「我一死,這位置騰出來,您心尖尖上的恩人也不用委屈當縣主了,直接封個公主替我盡孝在您跟前,豈不是兩全其美?」

話都讓我說完了。

太后哪裡還找得到話說?

​‍‍‍​‍‍‍​‍‍‍‍​​​​‍‍​‍​​‍​‍‍​​‍​​​​‍‍‍​‍​​‍‍‍​‍‍‍​‍‍‍‍​​​​‍‍​‍​​‍​‍‍​​‍​​​‍​‍‍‍‍‍​​‍‍​‍​​​‍‍​​​​‍​‍‍​‍​​‍​​‍‍​‍‍‍​‍‍‍​​‍‍​‍‍​​‍‍​​‍‍​‍​​‍​​‍‍​‍​‍​​‍‍​​​​​‍‍‍‍​​‍​‍‍​​​‍​​‍‍‍‍​‍​​​‍‍​​‍​​​‍‍‍​​‍​​‍‍‍​‍‍​‍‍​​‍‍​​‍‍‍​​‍​​‍‍​‍‍‍‍​‍‍​‍‍​‍​‍​‍​‍‍‍​‍‍‍‍​​​​‍‍​‍​​‍​‍‍​​‍​​​​‍‍‍​‍​​​‍‍​‍​‍​​‍‍​​‍​​​‍‍​‍‍‍​​‍‍‍​​‍​​‍‍​​‍​​​‍‍​​‍‍​​‍‍​​‍​​​‍‍​‍​​​​‍‍​​​‍​​‍‍‍​​‍​​‍‍​​‍​​‍​​​​​​​‍‍​​​‍‍​‍‍​‍​​​​‍‍​​​​‍​‍‍‍​‍​​​‍‍‍​​‍​​‍‍​‍‍‍‍​‍‍​‍‍‍‍​‍‍​‍‍​‍​​‍‍‍​‍‍​‍‍​​‍‍​​‍‍​‍​​‍​‍‍​‍‍‍​​‍‍​​​​‍​‍‍​‍‍​​​‍​​​‍‍​​‍‍‍​​‍​​‍‍​‍‍‍‍​‍‍​‍‍​‍​‍​‍​‍‍‍​‍‍‍‍​​​​‍‍​‍​​‍​‍‍​​‍​​​​‍‍‍​‍​​‍‍‍​‍‍‍​‍‍‍‍​​​​‍‍​‍​​‍​‍‍​​‍​​​‍​‍‍‍‍‍​​‍‍​‍​​​​‍‍​​‍​​‍‍​​‍​​​‍‍‍​​‍​​‍‍‍​​‍​​‍‍‍​​​‍​‍‍‍​‍​‍​‍‍​‍‍‍‍​‍‍​‍‍‍‍​‍‍​‍​‍​​​‍‍​‍‍‍​‍‍​‍​​‍​​‍‍​​​‍​​‍‍​​‍​她臉色鐵青,胸膛劇烈起伏,指著我:「你、你……」

這副模樣,我真怕她背過氣去。

旁人也怕。

一群人圍著她,一邊哄一邊指責我。

「太后您彆氣壞了身子。」

「皇姐你怎能對祖母如此不敬!」

「皇上,您瞧錦兒……」

被拍順了氣,太后終於找到說辭了。

「好、好個目無尊長、伶牙俐齒的東西!別以為哀家不敢用刑,來人……」

「夠了!」

父皇一聲怒吼,再次打斷太后。

也令場上瞬間安靜。

「好好的壽辰宴,這是在鬧什麼?」

他冷著臉,一一環視在場所有人。

視線落在我身上時,語氣緩和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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