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我不怕。你不會那樣做的,我敢打賭。」
他除了嘴上偶爾不饒人,從來不會對我動手。甚至生氣了也只是一個人抱著被子睡沙發生悶氣。
「你聽不懂我的意思嗎?我配不上你!我 tm 不學無術、打架斗Ťű̂¹毆,還有一個人渣的爹!你越好我就越配不上你!」
原來這就是江勁的心結。
原來這就是阻止我們幸福的東西。
我難受,憋屈,憤怒,都比不過對江勁的心疼。
眼眶掉出眼淚,我吸吸鼻子,抬眼問他:「你覺得怎樣才能配得上我?我去抽煙喝酒,打架賭博,輟學爛掉,夠不夠?」
我去搶他兜里的煙和打火機,點燃了直接往嘴巴里塞,被劣質煙味嗆得咳出眼淚。
吐出一個煙圈:「爛鍋配爛蓋,也行。」
江勁手抖著扔掉我嘴裡的煙:「你瘋了。」
「瘋子配混混,不是很合適嗎?」
江勁一把將我扯過來,吻得很兇狠。眼淚、血水、灰塵混在一起,卻讓我覺得很甜。
江勁哭著說:「我瘋都瘋不過你。我輸給你了,我的年級第一。」
9
「我要睡地上。」
江勁看到臥室那張大床,眼睛都不敢往上面放,自顧自盤腿坐在我床邊地上,給自己找了個窩。
我氣笑了。
他還真把自己當成了不能上床的狗。
我把被子枕頭扔給他,在床上翻來覆去幾分鐘,氣得翻下床,連人帶被子壓在他身上。
江勁猛地彈跳開:「你幹嘛!」
傻狗還不知道珍惜機會,我直接鑽進他被窩,摁著他親了一頓。
江勁撲騰得起勁,帶著點兒委屈從被窩裡鑽出來:「周尋,你別勾引我了。」
他煩躁地抓著一頭黃毛:「我、我還沒處理好我爹,我成績也爛,我考不到你要去的學校。你上清大,我頂多去所破大專,連大學都考不上。萬一你上了大學喜歡上別人了,我怎麼辦?
「你現在可能是可憐我,等清醒就不喜歡我了。
「你別再引誘我對你做過火的事情了。」
聽到江勁帶著點懇求的小聲求饒,我揚唇,趴在他肩膀上憋笑。
哦,在我只想著跟他親嘴的時候,他就在考慮我們的未來了。
他都在想自己能考什麼樣的大學了。
再親幾口,估計就會想未來小孩該送去哪所幼兒園。
他擔心我喜歡上別人,卻似乎篤定他自己會一直喜歡我。
「江勁,我愛你。」
我從來沒有跟他說過愛,這次,我認真地看著十八歲的江勁,清清楚楚告訴他,我愛他。
前世有好多遺憾,這一世我不會再讓這些事情發生在江勁身上。
江勁頭頂翹起一根呆毛:「你愛我?」
我給他順毛,輕聲說:「我不可憐你,我心疼你。」
江勁眼裡有淚花閃爍,我還沒來得及給他擦,他就將我撲倒,沒有章法地胡亂親。
我說錯了,少年江勁不太能忍,反正比青年的他耐力差很多。
他紅著眼尾拉我手:「幫、幫幫我。」
我惡劣地不動:「這種親密,同學之間做不了。江勁,我要你親口說,我們現在是什麼關係。」
江勁在我肩膀難受得哼哼唧唧:「談戀愛,我們、我們在談戀愛。」
我滿意了。
低聲湊到他耳邊,喊他:「老公。」
我還沒動手,江勁呆了一下,隨後漲紅了臉,埋在被窩裡裝死了。
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我笑得亂顫。
後半夜,江勁很乖,抱著我睡,但他心跳如擂鼓,吵得我也睡不著。
我親親他眉骨的淤青,問出了一天下來的疑問:「為什麼不讓我報警?」
江勁罕見地將自己高大的身子縮成一團,窩在我懷裡。
「總有人要承受傷害。不是我,就會是我媽和我弟弟。他們好不容易才逃走的。」
那他們為什麼不帶你逃?
這個問題我沒問,答案不言而喻。
也許江勁在自欺欺人,小小年紀的他雖然被母親拋棄,卻還是在努力保護母親,獻祭自己來承受酒鬼父親的暴戾發泄。
「沒關係的,不要擔心我。」
江勁說:「等我上大學,我就有能力擺脫我爹,保護好我想保護的人。」
想到前世高考江勁家裡出的事故,我抱住他,沒有回應。
他那時候該有多絕望,在離前途最近的高考前夜,殺掉了他爸。
不到萬不得已,江勁不會衝動的。
前世,我和江勁向來不問過往。他不過問我,新聞里恩愛的我爸媽為什麼從來不回家,我也不過問他為什麼失手弒父。
直到一次情到濃時,我親吻他眉骨的疤痕,問他:「那次失手讓你入獄,後悔嗎?」
他臉色平靜,點了一支煙,摟住我說不後悔。
而現在,距離高考,也只有三個月的時間了。
10
在我查不到頭緒的時候,我爸的工廠關閉了。
我爸是精明的企業家,做生意逐利已成為本能。
國內市場蕭條,再加上勞動力成本年年增加,他決定降本增效,將工廠開到人工更便宜的東南亞。
工廠倒閉,大批工人失業。
江勁的爸爸江國富來學校找過我一次。
他跪在地上求我:「小少爺,我兒子江勁跟你一個班的,看在同學的情分上,能不能幫我問問你爸爸,給我重新安排個工作?」
跟上一世如出一轍的劇情。
江勁假裝瞪我一眼,抽著煙蹲下來嗤笑他爸:「你求他?我跟他早就結了梁子,他連正眼都不會瞧我一個。別在他面前丟人現眼了,滾。」
「你也滾蛋。」他罵我。
在回家的小路,江勁追出來偷偷ẗū́₈牽我的手。
我甩開,冷臉睨他:「不是讓我滾?怎麼還眼巴巴湊上來?」
江勁懊喪地抓抓腦袋,狗皮膏藥似的抓我手:「對不起對不起,我是不想你被我爹那種人渣纏上。」
「不過周尋同學,你冷臉真的好性感。」
得,現在都會調戲我了。
他不安分地摁住我親了好久,喘息間瀰漫著不安:「看到我爹,你得跑遠點,知不知道?
「你還停下來聽他說完話,你也太乖了。」
因為那人是他爸。
前世我雖然被江勁罵了,但回家還是跟我爸打了電話,問能不能給江國富重新安排一個崗位。
我爸拒絕了,他給很多工人調崗重新就業,但直接辭退江國富是有原因的。
江國富酗酒成癮,工作時間不僅偷喝酒差點造成同事卷進精密儀器的事故,還酒精中毒了,手抖得完全沒法工作。
我爸說,這種人就是社會渣滓,不要管。
哦,我還記得我爸警誡我說。
「聽說他那兒子在你班上,不學無術的混混一個,不值得你打這個跨國電話為他父親求情。
「酒鬼人渣的兒子,也會是敗類。你自己掂量清楚。」
不是的,江勁不是敗類。
他那麼弱小,卻有勇氣保護母親和弟弟。
他還很強大,強大到每次被毆打完會重新拼好自己,跟沒事人一樣,笑著來見我。
就像現在,江勁又笑著說:「今晚我得回家了,他被我罵了肯定心裡不爽,要找人發泄。
「萬一他耍酒瘋來找你怎麼辦?我會瘋的。」
我心裡咯噔一下,一個荒誕但放在江勁身上又莫名合理的猜想冒了出來。
我喃喃出聲:「如果他真的來找我發酒瘋,你會怎麼做?」
江勁靠牆,認真想了下。
「我會阻止他,然後殺了他。」
11
我已經拼湊出一個前世江勁死守的真相。
我記得前世,後來江國富還來找過我幾次,但我都沒再搭理他。
最後一次他當面來找我的時候,貌似喝了酒,盯著我的眼神讓我有一瞬間的毛骨悚然。
然後,在高考前夜,他給我打了一個電話,問我能不能去他家一趟,他說他不求我給他安排工作了,只求我能輔導輔導他不求上進的兒子。
如果江勁真的不求上進,我理都不會理這通電話。
但最後三個月高考衝刺的時候,我在班上發現了江勁偷偷學習。
支起的漫畫書後面,別人以為是遊戲機,默認他沒救了。
但我意外發現,他在偷偷刷題。
他在自救。
那時我說不清自己為什麼會答應江國富的請求,承諾會把我的衝刺筆記送到他家。
也就是在那晚,我在去江勁家的半路上,看到了警車裡被拘押的、滿手是血的江勁。
現在想來,江國富那種人,怎麼可能會操心江勁的高考。
他大概是想把我叫過去,打我泄憤。
甚至,打死我。
江勁知道了江國富的意圖,他不想我死,也不想我在高考前夜受傷,錯失去理想大學的機會。
這是一個窮途末路的少年人,用獻祭自己的方式,給心上人的護佑。
這一次,我不會讓江勁雙手沾上鮮血了。
我十八歲的身體里,有著三十七歲的靈魂。接受了精英教育,在商業領域摸爬滾打很多年。
對付一個酒鬼,我綽綽有餘。
所以,聽到這一世的江勁說會殺了江國富的話,我心驚肉跳。
「不行!」我火冒三丈,抓起他衛衣繩子,牢牢將這個叛逆孤勇的傢伙綁在兜帽里,牽在掌心裡,「你進去了,我怎麼辦?」
江勁蒙了蒙。
我放狠話:「你要是背案底,我就跟你分手。反正大學裡清清白白的男人多的是。」
江勁急了,繞著我團團轉:「別,別丟下我。
「我聽話,不動手。」
但江勁眉頭依舊蹙著一絲愁緒。
江國富是個麻煩,如果不處理,就會影響到江勁的高考。
我掏出一張黑卡,在江勁眼前晃晃,冷靜說:「錢能解決很多事。」
「你男朋友我,多的是錢。」
我緊緊牽住江勁的手,用力抱住他。
「江勁,這次換我來保護你。」
「這次?還有哪次?」江勁不解。
我不語,抓著他去高檔煙酒店裡買了很多的酒:「帶我去你家。」
江勁如臨大敵:「都說了我家裡很危險!」
我薅他腦袋,半開玩笑半真心逗他。
「相信我,我會把你全須全尾從家裡帶出來,你爹還會笑著把你送給我當老公。」
江勁又被老公兩個字哄得暈暈乎乎,乖乖地被我牽著走了。
12
「叔叔,這裡是五十萬現金,很抱歉我父親沒辦法給您重新安排工作,但他願意給您多一點的補償。煙酒是給您的賠禮。」
江國富看到桌上的一沓紅色鈔票和好幾箱的高檔酒,眼睛都盯直了。
「有這些錢,我還工作什麼。工作不就是用來賺錢買酒的嗎?」
我又拿出五十萬。
江勁一個勁兒地拉扯我衣服,咬耳朵說:「他不值得那麼多。」
江國富不值得,江勁值得。
我沒管不高興的江勁,對眼冒精光的江國富說:「叔叔,這五十萬是江勁的工資,他前些天罵了我,我買他一年,羞辱回來,您答應嗎?
「您不高興的話,就當我沒提過。」
我還沒作勢要走,江國富就將江勁推給我。
他已經打開一瓶酒喝了起來,抱著鈔票,臉上只剩下貪婪。
「小少爺,別提一年,這個賠錢貨賣給你一輩子都行,隨你打罵,死了也無所謂,我也省得給他花錢。」
我恨不得抽死江國富,他竟然把我放在心上的人當賠錢貨。
他竟然咒江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