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這可得好好跟你聊聊了,多少人想探探這小童總的喜好都搞不明白。」
「結果怎麼著,我送上去的這小男孩就真入了小童總的眼。」
「這不是老天爺都在幫我們嗎?」
入了他的眼,入了他的眼。
我聽得心口悶悶的。
揉了揉眉頭,「別跟他再來往了。」
「為什麼?」
「童氏,我們惹不起。」
「怎麼就是惹他們了,這不是談互惠互利的合作嗎?」
我垂下眼睛,很疲憊地嘆了口氣。
9.
我回家,將小白狗拿起來丟進了衣櫃里。
也不知道是在跟誰賭氣。
可睡到半夜,還是爬了起來,又將小白狗拿了出來。
伸手摸了摸。
很小聲地說,「對不起。」
他還會回應我,他說,「我愛你。」
我第二天去公司的時候,程硯跟宋揚吵得很厲害。
我在會議室門外聽了一下,主要是圍繞著童瑜恩的事。
宋揚很不理解,「我看你們都瘋了吧,好端端的錢不掙。」
「我跟你們合夥是跟你們玩小孩子過家家嗎?!」
程硯不知道童瑜恩他媽威脅我的事情。
只是說,「我們不想跟童瑜恩扯上關係,這個錢,我寧願不掙。」
他怕我難過。
「你的意思是現在讓我出爾反爾?我去跟小童總說,對不起,我不合作了,麻煩您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你覺得他是什麼脾氣很好的善茬子嗎?」
兩個人臉紅脖子粗,我推門走了進去。
他們同時看過來,宋揚說,「你來得正好,你來評評理。」
我開口,「他是我前任,他媽不允許我們繼續交往。」
話一出口,不僅是宋揚,連程硯也愣住了。
「你們當時分手是…」
我點了下頭,「所以現在,就是在得罪他,和得罪他媽之間,二選一。」
童夫人,自然比童瑜恩,更老練狠辣,難對付。
兩害相比,選其輕。
而童瑜恩的電話打了過來。
聲音很冷淡,我盯著宋揚的手機,莫名覺得心跳加快。
「宋總,逗狗玩呢。」
「哪敢哪敢啊,就是,咱們這公司規模也小,怕是…」
他沒耐心聽下去,「讓傅尋安來跟我說。」
宋揚看向我,我只好接過電話,「童總…」
「來我家跟我說,地址你知道的。」
他不等我答應就直接掛了電話。
10.
去找他的路上我的心緒很亂。
而打好的腹稿在看到開門的小男孩時忘了個乾乾淨淨。
他穿著不合身的寬大襯衫,露著一雙白腿。
我抬眼,看到了他身後剛洗好澡擦著頭髮出來的童瑜恩。
「來了?」
「嗯。」聲音莫名發澀。
「你先回去吧。」這句話是對小男孩說的。
他換好衣服離開,我強迫自己抽離那種悶痛的情緒。
「宋揚,他不知道我們之前的事情,不是故意想打擾你的,合作也是他…」
「我們之前的事,什麼事?」
他步步緊逼,將我逼近逼仄的角落裡。
「你背叛我,拋棄我,對我始亂終棄的事嗎?」
劈頭蓋臉的質問,我卻只能聞到他身上的香味,一瞬間那些被壓制的情感和回憶反撲般湧上來。
我有些恍然地想,他沒有換沐浴露。
是我們一直愛用的那一款。
「現在合作也還沒有達成,我們不算毀約,你也不損失什麼,不如好聚好散…」
他瞳孔動了動,似乎被某個字眼戳中。
「我的時間很不值錢嗎?」
「好聚好散,為什麼你能把話說得這麼容易?」
「那你要我們怎麼做?」
他的眸光落到我的唇上,手背很輕佻地碰過我的臉頰。
「你陪我睡一夜,我就當一切都沒發生。」
「童瑜恩!」
下一秒我的唇便被狠狠堵住,他的掌心緊緊貼著我的後背,將我牢牢抱進懷裡。
沒有一寸空隙。
我伸手推他,被他抓住手,十指緊扣,骨節捻著骨節。
他吻得又急又凶,那種渴求穿透皮膚,鋪天蓋地朝我湧來。
我還想掙扎,卻看到他發紅的眼尾。
瑜恩,我有點生你的氣,可這個世上,我最怕你落淚。
11.
我倆一路交纏到了臥室。
像是枯槁之人終於幸逢甘霖。
思念將我澆了個徹徹底底。
他的吻不斷落在我唇間,臉頰,頸側。
慾火燃燒,我卻偏頭看到了沙發上那件,小男孩換下來的襯衫。
當頭一棒,心如刀絞。
我伸手推了推俯身吻我的童瑜恩。
「戴套。」
人感到痛的時候,就會想讓對方也痛。
「我嫌你髒。」
他緊緊盯著我的臉,伸手摸上我的唇,輾轉捻磨,我感覺嘴唇被他捻得快要滴血。
「你就不髒嗎?傅尋安。」
我閉上了眼,冷笑一聲,「是啊,我也髒,所以童總為什麼還要跟我上床?」
「你難道不知道我跟別的男人已經…」
「閉嘴。」
他的侵入不留餘地,我瀕死般仰起頭被他咬住了喉結。
磋磨間我像是要在他懷裡化成一片齏粉。
極致的愉悅像潮水,一波一波洶湧而來。
而潮水退去,那件白色襯衫仍在大咧咧地刺痛著我的眼。
他在我身後,將我抱得很緊。
意識到我在看什麼,一個吻擦過我的耳畔。
他問我,「什麼感覺?」
我壓下喉頭哽咽,「沒感覺。」
「我可以走了嗎?」
逃吧,隨便去哪,別讓我再待在這裡,幻想這裡曾發生過的旖旎。
而他負氣般開了口,「我說一夜,不是一次。」
童瑜恩在床上向來瘋狂,而今晚是瘋狂到有些超綱。
我意識不清,那句行至巔峰時的哥哥好像是我的錯覺。
我醒來時他已經醒了,只是沒動,靜靜地抱著我。
我要起身,抱著我的腰身的手緊了緊,像是某種挽留。
最後還是鬆開。
他坐在床上,看著我走進浴室,看著我穿衣,看著我即將離去。
我從前喜歡童瑜恩的眼睛,總是澄澈的透亮的。
而如今像是籠罩著灰濛濛的霧,無端哀傷。
「童總,說話算話嗎?」
他躺下,背對著我縮進了被子裡,顯得聲音很悶,「滾。」
12.
我離開他家,突然渾身脫力地順著牆壁緩緩滑落。
我蹲在牆角,抖著手給自己點煙。
那種極度親密後又突然抽離的失落,那種沒有資格和立場的嫉妒。
全部化成了難以言喻的痛楚。
裹挾著我,無所適從。
我抽完一根煙,按著心臟,慢慢爬起來。
會好的,會好的。
我又這樣麻痹自己。
我以為事情已經告一段落。
童瑜恩不是什麼壞人,他會信守諾言。
可我們常年合作的供應商突然在這個時候毀約。
他寧願出違約金也不要再繼續合作。
我心力交瘁地跟他交涉,「趙總啊,不是違約金的事,是我們跟客戶合同都簽好了,您這突然違約,我們短時間內也不好找新的供應商。」
「這不是對我們誰都沒好處嗎?」
那邊欲言又止,最後吞吞吐吐地說,「傅總,實在也不是我想這樣。」
「您是不是,最近,得罪了什麼人?」
一通電話什麼結果也沒聊出來,我放下手機,看到的是對面兩雙急切的眼睛。
「怎麼說?」
我搖了搖頭。
程硯憤怒地敲了下桌子,「童瑜恩到底是什麼意思?雖然是浪費了他點時間,至於這麼抓著不放嗎?!」
宋揚也抓了兩把頭髮,「你之前去找他沒說好嗎?哎,這事也賴我,請神容易送神難。」
他倆愁容滿面,我轉身快步出了會議室。
怒火快把理智燒完。
你問我愛到最後是什麼,是痛。
而痛到極致是恨。
童瑜恩,為什麼我所有痛苦的來源都是你。
為什麼你總不讓我好過。
13.
那天的京城下著大雪。
我在他家門口等了很久,化了的雪花變成水珠往下淌。
身體冷,心更冷。
他回家看到我的時候有些意外,我情緒上頭,沒有看出他眼裡的驚喜。
「你怎麼來了?」
「怎麼搞成這個樣子,冷不…」
他想摸我臉頰的手被我用力打開,「童瑜恩,夠了嗎?」
他臉上的表情有些錯愕,「什麼?」
「陪你睡一夜,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不是你說的嗎?」
我話語中極盡諷刺,「童家家大業大,您位高權重,又何必要跟我們這種人計較。」
他盯著我,眼神也冷下來。
「我說你怎麼來找我了呢,原來又是為了瑜安。」
瑜安,我的公司名,當初為了起這個名字,我甚至多讓了百分之五的股權給程硯。
那年我意氣風發,愛情事業,都凝結在這個名字里。
為什麼我會覺得那麼難過,也許是因為。
童瑜恩真的捨得,他竟然真的捨得。
他打開家門,將我推進去,伸手打開暖氣,又扯掉我被雪沾濕的外套。
負氣般開口,「是啊,是我做的,你又能怎麼樣?」
我的聲線是極盡克制後的顫抖,「為什麼?」
「不為什麼,可能是為了讓你再跟我睡一覺吧,畢竟在你那,你的公司比什麼都重要。」
「這一次,應該也會答應的吧?」
「童瑜恩!你他媽…」
我揮出去的拳頭還是在距離他臉頰毫釐之處頓住。
情緒已經衝破理智禁錮,可身體還沒有忘了愛他的本能。
童瑜恩站在原地,一動也沒動。
見我停住,輕笑一聲,偏頭問我,「怎麼?下不去手?」
他伸手握住了我的拳頭,拉扯著,一寸一寸將我帶進懷裡。
「你帶給我的痛苦,還差這一點麼?」
有吻落在我濡濕的髮絲上。
連同那些慾望也變得冰冷。
我看著眼前一片模糊,淚意上涌。
童瑜恩,怎麼你也欺負我。
14.
這夜異常瘋狂,也異常沉默。
我要走的時候,童瑜恩坐在床上,像在思索些什麼。
見我轉身出門,他開口叫住我,「傅尋安,你有沒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我躲開他探尋的目光,「沒有。」
遊魂一般走到他家樓下,手機響個不停,我順手接起那串陌生的號碼。
「喂?」
「傅先生。」
那個聲音讓我如墜冰窖,我愣愣地站在了原地。
「童夫人。」
「很好,看來你還記得我,那你也應該記得我們當年的約定。」
「毀諾的人是你,那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我猛然回頭看向童瑜恩的窗口。
心跳急速失控,我後知後覺地發現,我冤枉他了。
他明明最討厭被誤會,為什麼,為什麼沒有解釋呢。
難道就像他說的那樣嗎?
「有一晚,也是好的。」
腳步不自覺往回走。
電話里的忙音又在提醒我止步。
我躊躇,猶豫,最後只能困在原地。
瑜恩,你會不會覺得委屈?
15.
我時刻警惕著童夫人更瘋狂的報復。
可沒想到,什麼都沒有。
一切平靜得沒有絲毫風浪。
甚至連之前本來要毀約的供應商也重新恢復了常態。
心事太多,我頻頻走神,直到有人聊起童氏,我的眼裡才重新有了焦距。
「他們最近內部鬥法呢,聽說在搞分裂。」
「這種大集團搞起內部鬥爭來,也真是六親不認。」
「這次不就是小童總跟他老子槓上了嗎?」
我支起耳朵,試圖聽到更多童瑜恩的近況。
可他們到底離我們這樣的人太遙遠。
難仰望,難觸碰。
程硯問我,「你和童瑜恩,徹底斷了?」
「嗯。」
「還好嗎?」
「還好。」
除了,心臟隱隱作痛以外。
我不敢再跟他有交集,我們這樣的小人物,行差踏錯一步,就是一無所有,萬劫不復。
可是當看到他出現在我家門口的時候。
拒絕的話又如鯁在喉。
「我餓了。」
我只好側身讓他進門,看著他像過去多年一樣,脫去外套,彎腰去鞋櫃里拿自己的拖鞋。
就好像,我們從來沒有分別。
「想吃點什麼?」
「餛飩?」
我點點頭,去給他做。
他就坐在餐桌旁,支著下巴,愣愣地望著我的背影。
我恍惚間好像聽到他像從前一樣叫我,「哥哥,哥哥,快一點,肚子要餓扁扁了。」
而我回頭,他什麼也沒說。
我把餛飩端給他,他攪了攪,又問我那個問題,「你有沒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沒有。」
他沉默片刻,眼裡的情緒複雜地涌動。
最後從兜里拿出一個東西,放在了桌上。
「我的訂婚請柬。」
我啞然地望向他,走在懸崖邊上的人終於踩空,心臟失控地下墜。
難以喘息。
「恭喜。」聲音艱難地發澀。
「記得要來。」
「我就不去了吧,我這樣的身份,不太合適。」
他歪了歪頭,表情有些殘忍的天真,「怎麼不合適呢?如果不是你當初的選擇,也許我們現在還在一起。」
「那我就不會跟別人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