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顧徹在家裡住下,我每天回家都很積極。
但偶爾也有推不掉的部門聚餐的時候。
在同事起鬨下,我被灌了不少酒,喝得爛醉,連走路都是東倒西歪的。
我跌跌撞撞,滿腦子都是守在空蕩家裡的顧徹。
有人扶住了我。
「小程哥,我送你回去吧?」
我無法分辨對方的身份,勉強點了點頭。
意識昏沉,迷迷糊糊中,有什麼毛茸茸的東西蹭到了我懷裡。
隔天一早,我被飯香叫醒。
廚房裡,顧徹已經做好了早餐。
「哇,好香,辛苦你了。」
我揉揉顧徹的腦袋。
「昨晚部門聚餐我推不掉,讓你久等了,以後不會了。」
顧徹應了一聲,不咸不淡,和前幾天熱情賣乖的小狗截然不同。
生氣了?
我想了想,抱著顧徹又親了一口。
顧徹的耳朵抖了抖,還是沒什麼反應。
我:「?」
怎麼回事,前幾天上不還對著我流口水,今天怎麼就冷淡成這樣?
膩了?
12
之後的幾天,顧徹始終鬱鬱寡歡,不僅不撒嬌,連尾巴也不搖了,沒有活力地墜在身後。
整天不是自己悶頭做康復訓練,就是埋頭收拾家。
明明白天會頻繁給我發消息,查崗似的詢問我在幹什麼,晚上卻連我的暗示都視而不見。
被顧徹影響,我也有些萎靡不振,整天在工位上唉聲嘆氣。
「小程哥。」弘溫綸走到我旁邊坐下:「怎麼了?唉聲嘆氣的,那天的酒還沒醒呢?」
「可能吧,還得謝謝你送我回去,不然我不一定栽哪個草坑裡睡一晚了。」
「你跟我客氣什麼?」弘溫綸笑了笑:「對了小程哥,你單身這麼久,沒打算找個對象嗎?」
「啊?」
弘溫綸眯起眼,仔細觀察著我的表情:「還是得有個健康、能照顧自己的戀人才好吧?」
弘溫綸這話實在奇怪,讓我感覺有些不大對勁。
「小程哥。」弘溫綸認真起來:「我知道你的取向,也喜歡你很久了。」
「你願意給我一個陪伴你、照顧你的機會嗎?」
「我知道這種表白太過簡單草率,但我實在沒辦法繼續忍耐下去了。」
話題轉得太快,讓我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小程哥,我太喜歡你了,我根本沒辦法忍受你和別人在一起。」
「我知道你可能反應不過來,沒關係,我會等著你的答覆。」
弘溫綸笑了笑,轉身離開了。
混亂的思緒歸於平靜,我終於反應過來哪裡不對勁了。
我拿出手機,打開監控軟體,將時間調回了我醉酒那天晚上。
監控里,顧徹孤零零地守在門口。
聽見門鎖打開的聲音,顧徹立馬豎起了耳朵。
本想上來迎接我的小狗忽然僵住。
畫面里,弘溫綸以一種極為親密的姿勢擁著我。
13
視頻還在繼續。
「獸人?」弘溫綸皺了皺眉,「小程哥你養了獸人?」
我沒有回應,腳步虛軟到站都站不住。
弘溫綸沒再理會顧徹,抱著我轉身邁進了臥室。
在把我放下後,弘溫綸沒有立即離開,而是站在了我的床邊。
顧徹剛進到房間,就看見弘溫綸俯身朝我吻去的場景。
犬類警示的低吼響起……
監控的視角拍不到顧徹的表情,但就從繃緊的身子和攥緊扶手的五指來看,顧徹無比憤怒。
被打斷的弘溫綸嚇了一跳。
「幹什麼啊……」
「看什麼看小破狗,滾出去,誰讓你進屋的?」
「小程哥怎麼想的,還養只殘疾狗。」
「滾遠點臭狗,別打擾我。」
第二次的警示聲更大了。
可能是被顧徹兇狠的表情嚇到,弘溫綸直起身,有些嫌棄地退遠了些。
「嘖。」
他最後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我,快步朝門邊走去。
房間再次安靜下來後,顧徹才轉動輪椅,挪到床邊。
醉酒的我睡得很熟,沒有被剛剛的聲音干擾到半分。
顧徹停在床邊,就這麼呆呆地看著我。
顧徹坐了很久,直到後半夜,他才變回了原本的犬形。
毛茸茸的狼群拖拽著自己沒有任何反應的雙腿爬到床上,細細嗅聞了很久,隨後窩在我身邊不動了。
過一會,低低的悲傷的嗚咽從監控里傳出。
似乎是想要安慰,顧徹拱了拱我的手,直到我整個手掌都撫在他頭頂,那令人心疼的嗚咽才停下。
14
房間安靜,顧徹坐在輪椅上發獃。
他又想起了那天晚上兩個人親密的姿態,以及那個稱呼……
他們的關係顧徹不清楚,但這並不影響他嫉妒。
嫉妒瘋狂滋生而出,刺激著顧徹的理性。
即便外貌再怎麼和人類相似,獸人骨子裡仍保留著一份嗜血的野性。
顧徹嫉妒到想要咬斷那個人的喉嚨,然後再將自己的味道重新染到他身上。
可他不能這麼做,並且他也沒有嫉妒的資格。
他只是被飼養的獸人寵物。
還是一個殘疾的獸人寵物。
站不起來,甚至連結束後想幫對方清潔都做不到。
而那個人,能站起來,能行走……
顧徹的想法越來越壞。
他甚至想到在床上,那個人類可以用各種不同的姿勢取悅對方。
而不是像自己一樣,從頭到尾都只能用一個姿勢。
那他屬於獸人唯一的優勢也不存在了。
獸人寵物和戀人在一部分人眼裡並不衝突,他們可以在和人類戀愛的同時飼養獸人。
顧徹是清楚的。
但他沒辦法接受。
想來想去,顧徹還是忍不住離開了家門。
他想親眼看看,如果兩人真的是那種關係……
顧徹垂下了腦袋。
那他就自己離開好了。
因為不認得路,顧徹靠導航找了很久才找到位置。
不少人從高聳的大樓內走出,人群里,顧徹一眼就認出了自己要找的人……以及他身邊的那個身影。
兩人相伴而行,往人流稀少的隱蔽處走去。
像在拳場上被打中一樣,顧徹腦中亂作一團,搭在扶手上的手指也不自覺地攥緊了扶手。
顧徹想逃,但他還是緩慢地朝著兩人走去的方向轉動輪椅。
交談聲從拐角處傳來。
「小程哥。」弘溫綸的聲音愉悅,「你這麼快就想好了。」
「弘溫綸,我很感謝你那天送我回家,但有兩件事我要跟你說清楚。」
「首先,我不知道是什麼讓你誤解了,我對你沒有任何想法,除了同事關係,我們之間沒有任何可能。」
「第二,你沒資格那麼和顧徹說話,如果顧徹因為你的話產生了什麼精神問題,我會對你追究相應的法律責任。」
「你應該知道保護獸人的相關法律已經開始實施了。」
「小程哥,沒必要吧?」弘溫綸笑得很僵,「一隻獸人而已……」
「他不僅僅是獸人, 他是我的家人,是我的愛人。」
顧徹耳朵抖了抖, 尾巴也跟著擺了擺。
弘溫綸不可置信地笑出聲:「哈……真無語。」
「行啊,那你就和那個獸人過一輩子好了。」
「跟個殘疾狗過一輩子……你真牛了。」
弘溫綸走遠了。
我轉過身,一眼就看見了那個沒藏好的尾巴尖。
「怎麼找過來的?」
顧徹嚇得毛都炸開了。
「地鐵,我坐地鐵來的。」
顧徹抓住自己的尾巴, 試圖自己給自己順毛。
「很厲害啊。」
顧徹抿了抿唇, 抬起頭, 直直對上我的視線。
他深深呼出一口氣。
「即便我一輩子都站不起來, 一輩子不能像其他人那樣照顧你,你也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我伸出手,手指撐住顧徹墜下的嘴角向上揚去:「我喜歡的是你。」
「不管你是人類、獸人,或者其他什麼,喜歡的都是你。」
「你只要記住這一點就好了。」
15
因為顧徹不方便移動, 基本上身體的清洗都是由我來代勞。
通常,都是顧徹變回毛茸茸的狼犬, 再被我抱到浴缸里。
在我為他清洗的同時,顧徹總會努力用舌頭舔我,試圖用犬類清潔的方式幫我清理。
看著顧徹努力的樣子,我總忍不住逗他。
這摸摸, 那撓撓,還會摸到狗子毛茸茸的肚子上搗亂。
顧徹受不了,狗爪又制止不了,只好紅著臉變回去,用兩隻手捆住我的動作。
「放開我, 我只是想安慰你一下而已。」
「那麼可憐的狗子,不得好好安慰一下嗎?」
「不……不安慰也沒關係。」
我看了眼顧徹身後瘋狂拍打著水面的尾巴。
「你的尾巴可不是這麼說的。」
番外:
最近,我身邊的追求者多了起來。
他們變著法地接近我, 向我示好。
因為過於大條的神經,我沒能及時發現他們的心思, 之後,就被買菜順路來接我的顧徹發現了。
顧徹吃了幾天醋,就把自己悶在房間裡不出門了。
對話框里, 最後一條消息還是五天前。
下班後,我立馬拎著一大兜子吃的往家趕。
屋內安靜, 顧徹沒有像以前一樣在門口迎接我, 連房間內都找不到顧徹的身影。
心裡咯噔一下。
難不成太生氣離家出走了?
我立馬拿出手機想要給顧徹打電話。
身後的衣櫃敞開縫隙。
一種強硬的力道從背後擁上, 我雙腳離地,整個人騰空而起。
「顧......顧徹?」
對方的臉埋在我身後,不回頭看我也能在片刻認出對方的身份。
顧徹的力氣很大, 以前就算是在輪椅上, 都能輕而易舉地將我托起。
不過現在這種高度,顯然不是在坐在輪椅上能辦到的。
「你站起來了?」
短暫的詫異被驚喜代替:「顧徹,你真的站起來了?」
「你這傢伙, 什麼時候的事?都不告訴我一聲!」
顧徹沒有回應, 天旋地轉間, 他從背後將我抵在了牆上。
手指勾住系帶一扯,同時,顧徹咬上了我的後頸。
獠牙不斷磨蹭, 他的聲音低沉不清。
「現在,你想要什麼姿勢我都能做到。」
「你想去哪裡,我都能陪你。」
「你不要……再看別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