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父母斷絕關係的第六年,養妹偷偷找上我老公。
她說爸媽很想我,希望在有生之年,一家團聚。
我摸著額頭上的傷疤,是八歲那年,養妹夾斷我彈鋼琴的手指。
我想扇她時,被爸爸留下的。
老公不忍心看著養妹委屈的臉,勸我道:
「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過去就讓它過去吧。」
兒子拿著爸媽送的飛機模型,氣鼓鼓地說:
「媽媽,我不能沒有外公外婆和小姨,你們和好吧!」
「要是不答應,我就不要你這個媽媽了!」
我忽然覺得疲憊無比,輕輕頷首:
「好。」
1
我遞過去離婚協議的那一刻。
周秉安滿臉錯愕:
「就為了我想讓你跟岳父岳母重歸於好?」
「對,就因為這事。」
「兒子呢?他才五歲,要怎麼辦?」
話音剛落。
周樂洋像小牛犢子一樣撞過來。
撞得我小腹一陣生疼。
「媽媽,你好惡毒!」
「外公外婆把你生下來,不是讓你當畜牲的。」
我忍住疼,冷冰冰地看著他:
「是誰教你說粗口的?」
周樂洋有些心虛,扭頭看向躲在門背後的姜念。
她是我爸戰友的女兒。
從小跟我一起長大。
「姐姐,都怪我!給樂洋說了白雪公主和惡毒後媽的故事,他不小心記住了不好的詞。」
姜念一如既往,裝出可憐無辜的模樣。
是我最討厭的樣子。
害我吃過無數次虧。
可周秉安和周樂洋都護著她:
「棠棠,你工作太忙沒空陪孩子,不能怪念念幫你照顧樂洋。」
「媽媽,我最喜歡念念小姨。你罵她,我就不要你。」
我一句話沒說。
父子倆就開始不停為她辯解。
看著姜念眼角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得意。
心裡的厭惡和憎恨到了頂點。
2
我懶得多開口,把筆遞給周秉安:
「把字簽了,以後給誰當女婿,是你的自由。」
他失望地看著我:
「別鬧了好不好?我只想兒子多幾個親人,還是你的骨肉至親。」
腦袋瞬間炸開。
我想起姜念剛來家裡的時候,爸爸媽媽就對我說:
「你比念念大三個月,從今天開始多了一個骨肉至親,一定要好好照顧她。」
那時,姜念不姓姜。
爸爸說她父母雙亡,改成跟他姓。
小女孩弱小可憐又無助。
我把珍藏的小人書、爸爸買的巧克力、媽媽帶回的小裙子分享給她。
姜念天真地問:
「姐姐,以後我可以把這裡當家嗎?」
我牢記爸媽的叮囑,點點頭。
可那天起,她動不動哭紅雙眼、滿臉委屈地看著我。
爸媽以為我欺負她。
罵我不懂事,把我的東西全給了她。
六歲半,我的房間讓給了姜念,放著我裙子的衣櫃,成了她的。
八歲時,我學了四年的鋼琴課被取消,起因是姜念「不小心」夾斷我的手指。
十二歲,我的生日派對換成了姜念的舞蹈比賽慶功宴,蛋糕換成她喜歡的芒果味。
爸媽舉著相機圍著她拍,沒人記得我芒果過敏。
十八歲,我想報的數學競賽被駁回,理由是「家裡錢要留著給念念請更好的舞蹈老師」。
二十二歲,我常年營養不良,得了嚴重胃病要錢做手術。
爸媽冷冷拒絕,轉頭買了商務艙機票到國外,陪姜念參加舞蹈比賽。
我差點死在去醫院的路上,遇到周秉安。
他心疼我的遭遇,發誓保護我一輩子。
可六年後,希望我重新接納家人的,也是他。
3
「棠棠,我不會簽字的。」
周秉安信誓旦旦。
我沒有理會。
回房間收拾東西。
發現柜子深處放著昂貴的禮物。
大師款茶具套裝、適合老年人使用的按摩椅、昂貴的舞蹈鞋。
挺隱蔽。
周秉安像是突然想起,沖了進來。
「這是什麼?」
他手裡的離婚協議還沒放下,卻不敢直視我的眼睛。
周樂洋舉著手裡的飛機模型,得意洋洋:
「那是爸爸給外公外婆和小姨買的禮物。」
「媽媽,爸爸送的可不止這些哦!誰讓你不聽話,沒你份,略略略!」
他做著鬼臉。
故意激怒我。
我一步步走向周樂洋。
姜念跑過來,用力推開我:
「不許你傷害樂洋,他是爸爸媽媽唯一的外孫。就算你是他媽媽,也沒資格打他。」
我忍無可忍。
捏住她的手腕,用力扇過去一個耳光。
「啊啊,好疼!」
伴隨著一聲嬌滴滴的慘叫。
周樂洋打開電話手錶大喊:
「媽媽打小姨了,外公、外婆,快來教訓她呀!」
「嗚嗚嗚,媽媽是暴力狂,我不要她當媽媽了。」
4
我搶過一看。
哦,他們還有一個聊天群。
叫樂洋和最愛的外公外婆爸爸小姨。
唯獨把我排除在外。
群里熱鬧非凡。
越來越不愛跟我分享幼兒園趣事的兒子,告訴他們,學校轉來了一個漂亮女孩。
下班越來越晚的周秉安,三不五時,帶兒子參加家庭聚餐。
拿到獎金,他給二老安排了體檢,幫姜念報了歐洲游旅行團。
群里的每個人都其樂融融。
對我不苟言笑的爸爸,夸外孫像極了他,一眼看出誰是壞人。
耳根子軟的媽媽,覺得周秉安帥氣又有擔當,如果早點遇到姜念就好了。
我兒子那麼大,她還沒結婚,讓人操碎了心。
當然少不了姜念。
一天到晚秉安哥哥哥哥的叫,羞澀又含蓄。
周秉安的心都軟了。
很久沒給我買禮物的他,動不動就往群里發紅包。
「老婆,你聽我解釋。」
周秉安強調,買禮物是為了幫我鋪好回娘家的路。
「念念沒有你說的那麼壞,為什麼不能跟父母好好相處呢?」
好好相處?
我沒忍住,反手也給了他一個耳光。
5
周樂洋看見我揍了他最在意的爸爸和小姨。
氣瘋了。
衝過來對我拳打腳踢:
「外公說得沒錯,你就是魔鬼,自己弄斷手指還嫁禍小姨,活該所有人不愛你。」
「你滾,快點滾,我才不要讓你當我媽媽。」
「我更喜歡小姨,外公外婆和爸爸也一樣。」
我有些怔愣。
這是我十月懷胎生下的兒子啊!
他的每一頓輔食都是我做的。
屋子裡的玩具和繪本都是我幫他買的。
周秉安工作忙,基本是我陪他睡覺,送他去幼兒園。
嘔心瀝血的五年。
換來的是一句活該。
不難過是假的。
我索性把話說開。
「周樂洋,只給你一次機會,把話說清楚!」
「說就說!我討厭你,不想讓你當我媽媽。」
「我要小姨,她比你漂亮。她會跳舞,會給我糖果吃,我喜歡她多過喜歡你。」
當媽的都怕孩子蛀牙。
我限制周樂洋吃糖,是為他好。
見我的臉瞬間冷了。
周秉安忙打圓場:
「童言無忌,別跟兒子計較。」
在他眼裡,不管孩子犯了什麼錯,父母都應該無條件原諒。
他想讓我跟父母破鏡重圓,也是為了我好。
不該鬧得人仰馬翻,提出離婚。
可我忍不下去了。
6
「姜棠,你怎麼死性不改?」
我以為自己在做夢。
竟然聽見了爸爸的聲音。
直到看見門開了。
才發現我爸和我媽有家裡的指紋鎖。
周樂洋興奮地跑了過去,臉上是開心的笑容。
「外公、外婆,你們終於來教訓媽媽了。」
看見他們親昵地站在一起。
那一刻,我的內心說是冰冷刺骨,也半點不為過。
媽媽略帶歉意地看著我,剛想說:
「棠棠,六年前,媽不知道你病得那麼重……」
就看見姜念捂著被我打紅的臉,哭唧唧地走到身邊。
「寶貝,誰幹的?」
媽媽表情怒不可遏,如同保護幼崽的母獅。
爸爸像頭憤怒的雄獅一樣,厲聲呵斥我:
「還能有誰!一定是姜棠!」
「女婿,馬上把她掃地出門。」
「不給她教訓,以後打壞我的寶貝孫孫怎麼辦?」
周秉安一臉不敢忤逆岳父岳母的模樣,拉著我的衣袖:
「老婆,打人是不對的,不如你先道歉?」
他明知我收拾好了行李,還在等我低頭。
7
對上姜念穩操勝券的目光。
我慘然一笑。
「是不是不管我收到什麼垃圾,你都想搶走?」
她露出驚慌的眼神:
「姐姐,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頭髮突然被人揪住,爸爸聲音洪亮:
「姜棠,我命令你必須道歉。」
「別用離婚威脅我的好女婿,他賺錢養家多辛苦,有種凈身出戶。」
周秉安拉住他:
「爸,這是我和棠棠的事,您別操心。」
「哼!當年要不是她裝病,你就不會錯過念念的演出。」
「搞不好,你和我們的念念早就在一起了。」
我諷刺地看了周秉安一眼。
難怪覺得書房柜子里藏著的一張背影照,有點眼熟。
那是讓他驚鴻一瞥的女孩。
他讓我別吃醋。
人家根本不認識他。
心中最後一絲留戀也沒了。
我簽好離婚協議,提著行李離開。
周秉安想攔住我,被我父母拉到一邊。
周樂洋抱住他的大腿:
「爸爸,別理媽媽!她是家庭主婦,離開你根本沒地方去。」
「外公外婆說她餓幾天就老實了。」
趁著周秉安猶豫,我提上行李箱。
頭也不回地離開。
8
我打車來到郊外。
這裡有一套小房子。
靠投資理財攢下錢買的。
連周秉安都不知道。
大學時,我學的是金融。
爸媽覺得我滿身銅臭味,不像姜念,選擇了高雅的舞蹈。
周樂洋出生時,動脈導管未閉。
容易心衰,反覆肺炎。
需要悉心照顧。
周秉安處在事業上升期,競爭激烈。
他父母很早去世了。
家對我們二人來說,意義非凡。
「老婆,你能不能辭職在家照顧兒子?我一定賺錢給你們娘倆花。」
周秉安信誓旦旦。
我沒有在原生家庭得到太多的愛。
就想把滿腔親情,澆灌到孩子身上。
鬼使神差地答應了。
起初,周秉安把工資卡交給我保管,讓我安心用。
可我從小沒有安全感。
生怕哪天,他突然對我不好。
就會無家可歸。
我拿出一小部分錢炒股。
可能是眼光好,運氣也不錯。
幾年來,一隻股票翻了五十倍。
大賺一筆。
我不敢告訴周秉安。
他不喜歡我參與「賭博性質」的遊戲,認為不務正業。
最好考個教師資格證,還能給兒子輔導。
我反問:
「我大學是學金融的,改行做其他,不是浪費了?」
他正色道:
「棠棠,金融圈很亂的。據說都是權色交易,說出去不好聽。」
我想反駁。
但那時,周秉安給我灌輸了很多美好願景。
他把我從死亡邊緣拉回來。
給了我一生的承諾。
保證將來一家三口會幸福在一起。
當時的我,對親情的渴望,多過對理想的追求。
到頭來犧牲了自己。
差點一無所獲。
9
收拾了一整天屋子。
我很疲憊。
躺在床上。
夢境一個接著一個。
我似乎回到了父母家。
一時是我想夾飯桌上的大蝦,被爸爸猛地用筷子敲打手背。
「姜棠,沒見過你這樣的饞死鬼,不能讓讓妹妹?」
疼痛感瞬間讓淚水溢出。
他把最後兩個大蝦親手剝好,夾到姜念碗里:
「念念吃了很多苦,以後當我姜家的小公主。」
有時姜念看著我在鋼琴前彈奏,露出委屈又渴望的表情。
爸爸說:
「念念喜歡跳舞,下午帶你去找最好的老師。」
藝術課價格不便宜。
爸媽工資不是很高,只能供一個孩子。
姜念來到我面前:
「姜棠,你學了那麼久,不如讓讓我吧!」
「我比你有舞蹈天賦,以後給爸爸掙面子。」
我怎麼可能答應!
老師說我是好苗子,練琴刻苦,從小到大拿了不少獎盃。
姜念偷聽到爸爸和媽媽商量,要不找個便宜點的舞蹈老師。
沒過多久,她找機會夾斷我的小尾指。
我氣瘋了。
想揍罪魁禍首。
媽媽把我拉住,爸爸一個耳光扇了下來。
「給你臉了?沒點淑女樣,以後不許再學。」
他們賣掉我的琴,給姜念買昂貴的舞蹈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