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四個月,我給江肆打電話:「我懷孕了,這孩子你要嗎?」
江肆避之不及:「咱倆全程做好了安全措施,你可別賴我身上。」
我又問了一遍:「你確定不要這個孩子,對吧?」
「你愛要不要,反正我不要。」
我鬆了口氣,心想這下不用擔心男方搶孩子了。
我獨自一人生娃,撫養。
六歲這年,為了給孩子創造更好的條件,我花了大半積蓄在市中心置換了套學區房。
孩子上學第一天,就往家裡領了個男人。
「媽,他非說他是我爸,說要和你爭我的撫養權。」女兒一臉無奈,「咋辦啊,你也沒說我爸是個傻子啊!」
1
這是我時隔六年再見到江肆。
有一說一,他變化不大,打扮得也很時尚,一點看不出年紀已到中登。
江肆臉色陰沉,瞪著我,像是在看階級敵人。
「媽我餓了,有吃的沒?」女兒揉揉肚子。
「有。」我轉身進廚房,給她盛了一碗銀耳羹。
江肆依舊站在門口一動不動,頗有一種「你不請我進屋我就站到地老天荒」的架勢。
女兒喝完一大碗,扭頭看著江肆,重重地嘆口氣。
「媽,要不你倆好好聊聊?我得寫作業了。」她拿起小書包,「不過先說好,我的撫養權你不能讓哈。」
「撫養權」三個字終於觸動了江肆那根脆弱的神經,他氣勢洶洶地看著我:「戰一今你好本事,不聲不響就把孩子生下來了——」
「打住!」我抬手打斷他,「幾十歲的人了能不能別情緒這麼不穩定?」
「你偷偷生了我的孩子還怪我情緒不穩定?」江肆瞪大眼,不可思議地看著我。
我扭頭看了一眼女兒緊閉的房門。
雖說女兒早熟,但也不是什麼話都能當著她的面說。
我擔心房子隔音不夠,索性出了門,帶著江肆去了樓梯間。
「戰一今,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什麼算盤。你是不是看上我家財產想生個孩子分一杯羹?」江肆冷笑一聲,「我告訴你沒那麼容易!」
我掏出手機,播放了一則我已經保存了六年的錄音。
「我懷孕了,這孩子你要嗎?」
「咱倆全程做好了安全措施,你可別賴我身上。」
「你確定不要這個孩子,對吧?」
「你愛要不要,反正我不要。」
播放完畢,我怕江肆沒聽清,又重播了一次。
他就像被掐了脖子的鴨子,質問聲戛然而止。
「我早料到會有這一遭,所以證據都保存得好好的。」我雙手抱胸,挑剔地上下打量江肆一眼,「混了這麼多年還是個富二代,看來你爸媽也很清楚你的能力,不敢讓你繼承家業。」
「勸你把自己那張臉保養好一點,以後萬一家業被你敗完,你還能下海當鴨。」
「女兒是我一個人的,從前現在以後,都和你沒有半毛錢關係。」
「還想跟我搶撫養權?憑你也配?」
江肆氣得揮拳捶牆。
這個動作十七八歲的少年做起來可能還有幾分頹廢的青春美感。
可三十歲的中登做起來只剩狼狽。
我拍拍江肆的肩膀:「腦子有問題呢,就去治。警告你以後離我閨女遠點,否則休怪我報警說你拐賣兒童。」
「憑什麼,我是孩子她爸!」
「哦,證據呢?」
「我可以做親子鑑定!」
「朋友,睜開眼看看世界吧。」我憐憫地看著他,「私自進行親子鑑定是違法的,不具有法律效力。」
2
江肆走了,走得很心不甘情不願。
晚上吃飯時,女兒一直在唉聲嘆氣。
我給她夾了一筷子青菜,於是她的臉色更苦了。
「媽,你給我找爸的時候為什麼不謹慎一點?」她憤憤地扒飯,「你是不是光顧著看臉了?」
「主要那會年輕,思想還不夠成熟。」我深刻反思自己的行為。
「他還會繼續糾纏我嗎?」
「不好說。」我想了想,「他以前肯定是不想要小孩的,但萬一年紀大了想法變了呢。」
「他看起來就不太聰明,走路上我都怕碰到同學,問我和他是什麼關係。」
我覺得女兒的擔憂實在有點多餘。
小孩子的顏控程度可比大人嚴重多了。
江肆顏值不減當年,憑那張臉,就算他真是個傻子,也會有善解人意的小學生無條件偏愛的。
「不過你怎麼會碰上江肆?他又怎麼這麼肯定你是他女兒?」
這點我確實沒想通。
我和江肆的生活圈幾乎沒有任何重合,這麼多年也沒再聯繫。
不誇張地說,要走大街上碰見,江肆都不一定還能認出我。
「我今天放學的時候,看到他和我們校長在說話。」女兒頭也不抬,「估計他們認識吧?」
我想了想,還是沒理清這其中的邏輯。
不過算了,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3
次日,我送女兒去上學後,就驅車去了店裡。
前幾年女兒還小,為了方便照顧她,我一直在做私房烘焙。
後來她稍微大一點,我恰好又拿了個國際上含金量還不錯的烘焙獎,就順勢開了這家甜品店。
這兩年生意還不錯,客源也比較穩定,我一直在考慮要不要開一家分店。
剛到店裡沒多久,就有客人登門,說是想訂個蛋糕,慶生的時候用,要五層的。
「當然可以。」我笑眯眯地和她坐下來商量細節。
她穿著優雅的綠色長裙,保養得很好,笑起來也很和善。
但不知道是不是見多了形形色色的人,我總覺得她的笑容有點……迫切?
閒談之中,她說起自己有個不成器的兒子,至今不結婚不生小孩,很是讓人操心。
「兒孫自有兒孫福嘛,興許是緣分還沒到。」我笑著安慰道,「我有個朋友,單身到 34 歲,一直沒找到合適的,結果去年突然遇到了有緣人,閃婚,上個月孩子都出生了。」
「我對他是不抱希望了,我是想著,趁我和他爸還有點精力,能幫著照顧培養一下小孩。畢竟他自己就是個廢物,我怕我孫女跟著他,也成廢物了。」
「您孩子還沒結婚呢,怎麼就知道自己會有孫女啦?」
「直覺你知道吧?那種強烈的直覺。」客人拉著我的手,熱情地說,「咱家不是那種重男輕女的家庭,孫子孫女都一樣培養的!」
「雖然我兒子確實是不成器,但我們家風還是很好的,要是有了乖孫,那肯定是傾全家之力托舉的!」
我看著她燦爛得過分的笑容,遲疑地開口:「冒昧地問您一句,您認識江肆嗎?」
「哎呀,我是他媽媽呀,兒媳婦,初次見面,這是我給你準備的見面禮!」
她似乎就等著我問出這個問題,迫不及待地掏出個晶瑩剔透的鐲子往我手上戴。
我心如止水,心如死灰。
江肆那個混蛋!
這是知道自己搶不過,把自個兒媽派出來了。
他是不是欺負我媽已經不在了?
4
江媽媽全程都表現得非常和善。
大概是怕我誤會她是來爭撫養權,主動解釋說只是想親近孩子。
「我也不瞞你,江肆不成器,咱們那個小公司,至今他也只掛了個虛職,不敢放手讓他掌權。」
「但我和他爸也不能幹一輩子對吧。」
「江肆這輩子是指望不上了,但你把孩子養得很好,樂知很優秀,未來可期!」
「幾個人一起托舉孩子,總比你一個人托舉要輕鬆些,你說是吧?」
我不會傻到以為江媽媽真如她表現的這麼好。
這是一個在商場摸爬滾打幾十年,雷厲風行的女強人。
江家一定已經私下做了親子鑑定,確定戰樂知是江肆的親閨女。
也問過律師,打官司要回撫養權的勝算很低。
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要求共同撫養。
但若是江肆以後能結婚,有了婚生子,他們還會不會表現得如現在這般親和,就不好說了。
「阿姨,我尊重孩子的想法。」我笑著說道,「只要孩子願意親近你們,我絕無二話。」
好歹是自己親閨女,我可太了解戰樂知的性子了。
她的口頭禪是「送上門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另外一句是「吃掉糖衣打回炮彈」。
我已經能想像到,往後江家人和女兒相處時,會有多挫敗了。
5
從我口中得了准信,江家人迫不及待就想約一個正式的飯局,向女兒表明他們的身份。
我表示需要尊重孩子的意見,得先和她商量。
「好,那我們等你消息。」
和江媽媽交換了聯繫方式,她才笑容滿面地打了個電話:「你進來,好好給戰小姐道個歉,再順便道個謝。」
然後我就看到江肆一臉彆扭地推門進來,估計之前都坐在車上,隨時待命呢。
見了我,他眼中划過一抹得意。
我不用猜都知道他心裡想的什麼。
「口口聲聲說女兒是你一個人的,最後還不是承認我是孩子她爸了!」
我隱晦地翻了個白眼。
三十歲還要靠父母出面解決難題,靠父母給零花錢的巨型媽寶!
多麼慶幸,女兒沒遺傳到江肆的腦子!
6
臨近放學,我正好忙完手裡的事,打算接女兒回家。
江肆磨磨蹭蹭,說他也想見女兒。
「你最近還是別在女兒面前出現了。」我實話實說,「你得給她一點接受的時間。」
接受自己的生父是個空有臉蛋的傻子。
「憑什麼?」江肆大感委屈,「我又高又帥又有錢,女兒對我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
「女兒比較注重男人的內在。」
「戰一今你什麼意思?」江肆瞬間炸了,「你把話說清楚!當年可是你先主動追求我的!」
「是啊,所以我現在不是在用切身的教訓教育女兒,看男人不要只看臉嗎?」
油門一踩,我懶得和江肆多說一句話。
放學期間,校門口堵成一鍋粥。
我把車停在停車場步行過去,女兒正好背著書包,和同學有說有笑地走出來。
大老遠見了我,她立刻興奮地揮手。
「媽媽,老師跟你說了嗎?下周我們要開家長會哦!」
「嗯,我看到群通知了。」我一把抱起女兒往停車場走。
她摟著我的脖子晃著小腿兒,嘴裡哼著小曲兒。
高興得不得了!
我把江家人的事簡單給女兒說了一下。
她偏著頭想了想:「不就吃個飯嘛,吃唄。」
身後傳來喇叭聲,我扭頭看了一眼,忙抱著女兒靠邊站。
車子是從校內駛出來的,後排車窗半降,我只看到坐了個年輕男人。
「媽,那就是我們校長,就是之前我說和我親爹站一起說話的那個。」
「是嗎?」我有些詫異,下意識又看過去,但也沒看清那男的具體長啥樣。
7
因為女兒同意和江家人見面,我也沒故意拖延,乾脆把時間定在了周末。
地點定在江家。
說是為了讓女兒認認門,以後隨時可以過去玩。
我和江肆戀愛的時間很短,更沒到見家長的地步,所以這也是我第一次去江家。
有名的富人區,占地兩百平的別墅。
不過女兒畢竟才六歲,雖然已經有了金錢意識,但在她眼裡,這棟別墅和我老家村裡那套別墅沒啥區別。
甚至她還嫌棄這別墅院子沒咱老家的大,養個雞鴨鵝都不方便。
「樂知,你好呀,我是爺爺。」
「寶貝乖孫,我是奶奶呀。」
江家爸媽笑得特別慈祥。
女兒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叫人:「爺爺奶奶好。」
「哎喲乖乖,你太可愛了。來,這是爺爺奶奶給你的見面禮。」
金鐲子金項鍊鑽石皇冠和紅包都齊全了,有一說一,江家人確實很有誠意。
女兒先是嘴巴甜甜地謝過爺爺和奶奶,又說怕丟,一股腦把這些東西都給了我。
還特意叮囑我:「媽媽你要把這些保管好哦,這些都是爺爺奶奶對我的愛呀~」
我知道,她其實只是嫌重,不想戴。
「兒子,養了你三十年,你終於也算是做了件人事!」江媽媽拿著手帕抹淚,對一旁的江肆說,「還好你給咱們江家帶回來一個孫女,不然我是真的不想讓你再踏進這個家門!」
江肆孤零零地坐在單人沙發上,想抗議又不敢。
他今天也是精心打扮過的,頭髮吹了精緻的造型,耳環項鍊戒指一個不少。
但女兒經常和小區的老人玩,審美很是停留在上個世紀。
在她眼裡,江肆這副打扮就是混混,特別不入流。
我心裡默默嘆口氣,都有點可憐江肆了。
看得出來,他很想討女兒歡心,也知道自己的優勢在哪。
可無奈兩人不是一個年代的,終究玩不到一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