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承王府唱了出戲,被承王留下,做了美人。
夜裡瘋了的王妃拔出簪子,扎進了我的肩膀。
我在那簪子中發現了一張紙條:
【王府上下,半數死人,半數瘋子。】
【遇見倒著走路的人,一定要扭斷他的脖子。】
【太陽下山後,不要待在掛有白燈籠的房間。】
1
我被王妃扎傷的時候,她手裡的簪子也斷成了兩截。
王爺帶人及時趕到,將王妃拖了出去,安慰了我一番。
他走後,我發現斷掉的簪子裡藏了一張紙條。
【王府上下,半數死人,半數瘋子。】
【死人不會說話,瘋子的話真假參半,注意甄別。】
【每個人都只有兩隻眼睛,看見多餘的眼睛,務必將它戳爛。】
【遇見倒著走路的人,要馬上扭斷他的脖子。】
【王爺不喜大聲喧譁,不管在哪裡,發生什麼,一定不要尖叫。】
【太陽下山後,不要待在掛有白燈籠的房間。】
【敲門聲只有三下可以開門,敲門聲響起四下,千萬鎖好門窗。】
半月前,承王生辰,請了戲班子前來唱戲,因我唱得好,承王便將我留在身邊,抬了美人。
他早年征戰沙場,傷了臉,從此便戴著一張面具,再也沒有摘下來過。
自承王妃染病瘋魔以後,府中沒有了女主人,我的日子過得還算不錯。
可有一點很奇怪,便是承王每天都會來我殿中小坐,但在太陽落山前一定會離開。
我握著手中的紙條,看向窗外,現在正是日落西山。
那紙條上說:【太陽下山後,不要待在掛有白燈籠的房間。】
我趕緊跑出去,迅速檢查了一下屋檐四周,還好,沒有白燈籠。
回屋後,被簪子扎壞的肩膀隱隱作痛,我給自己上了藥,邊上藥邊覺得有些好笑,一張莫名其妙的紙條罷了,我還真信了那上面的話。
可再一轉念,又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打從我入府起,整個王府上至主子,下至下人,里里外外都透露著一股死氣沉沉的氣息,好像除了承王會和我正常交流以外,其他人都帶著幾分詭異。
難不成這府上真的有不幹凈的東西在作祟?
夜裡,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門外卻突然響起了腳步聲,緊接著是三下敲門聲。
我打開門,外面站了個白髮蒼蒼的老嬤嬤,我認得她,她是府中的老人了,大家都喚她為常嬤嬤。
「這麼晚了,嬤嬤是有什麼事嗎?」
她的頭埋得很低,聲音低啞:「美人殿中昏暗,老奴前來點燈。」
我愣了愣,這都是吹燈睡覺的時辰了,哪裡還需要點燈?
「嬤嬤不必麻煩了,我要休息了。」
她見我拒絕,並沒有離開,只是退後了兩步,口中喃喃道:「已經點上了。」
我猛地抬頭,右側房檐上赫然亮著一盞白燈籠。
2
四周陰風驟起,一股吸力將我向後拉去,我死死拽著門框,不敢進屋。
眨眼間,常嬤嬤已經消失不見,只留下我一個人在和這屋中的力量做對抗。
門框被我拽得吱呀作響,我趕忙抄起地上的掃帚,將屋檐上的白燈籠打了下來。
隨著那燈籠的掉落,身後的力量消失了。
我走過去撿起了已經癟掉的燈籠,這哪裡是什麼白燈籠,這分明是一張人皮!
那人皮的眼眶處還流著血。
承王府果然有邪物在作祟,這間屋子不能待了,我得去偏院見一見承王妃。
紙條是在她的發簪里找到的,或許只有她能告訴我真相。
我隨意披了件外衣,匆匆去往偏院。
自王妃瘋魔後,偏院是落了鎖的,承王的意思是怕王妃出來傷人。
但她今日還是跑了出來,直奔我的寢殿,扎傷了我。
起初我以為她是記恨我做了美人,現在想來,她也許是要救我。
從我的寢殿到偏院要穿過一片竹林,再拐過一條石子小路,我在入府前就了解了這裡的結構。
我快步走著,今晚沒有月亮,竹林里黑得滲人,伸手不見五指。
突然有一盞琉璃燈亮了起來,我被一人攔住了去路。
「這麼晚了,你要去哪兒?」
承王一襲黑衣與夜色相融,臉上的銀色面具在琉璃燈的映襯下,更添了幾分鬼魅。
我俯身行了一禮:「妾想去看看王妃姐姐,入府這些日子,還從未敬過她一盞茶。」
我說完這話就後悔了,怎麼這麼蠢,哪有人深夜前去敬茶?
我自小在戲班子長大,練就了一身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領,怎麼才遇到一些古怪,就昏了頭?
王爺好像沒聽出我話里的不對,只是將手中的琉璃燈舉起,指了指我身後的路。
「回去吧,這個時辰,王妃已經睡了。」
我袖中還攥著紙條,正想開口詢問,對上他銀色面具後的眼睛,又有些害怕。
他身形高大,攔在那裡,冥冥之中帶給我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回去吧。」
他再次開口,聲音冷冽,不容人拒絕。
我不敢多留,只好轉身離去。
依照慣例明日他還會來我殿中小坐,或許明日再試探一番也來得及。
我走出幾步遠,再回頭望去,黑暗中那張銀色的面具依舊站在那裡,看著我。
3
回到寢殿,我一夜未眠,將那張紙條連同簪子一起,反覆看了幾百次,還是沒有找出一絲端倪。
第二日過了晌午,丫鬟照例來布置午膳,不同的是,今天只有一雙碗筷。
「王爺今天不過來嗎?」
她搖搖頭,比畫了一串手語,大意是王爺有事,不陪我用膳了。
府中的丫鬟基本上都不會講話,是啞奴。
我夾了一口白米飯,還未送到嘴裡,突然反應過來,她們真的是啞奴嗎?
還是如那紙上所言,是死人,所以才不會講話?
我找準時機,扣住了那丫鬟的手腕,她眼中閃過一抹驚慌,然而我比她更加驚慌。
因為她真的沒有脈搏。
恍惚間,我看到那桌上的菜一片血紅,丫鬟的眼珠滾落下來,沖我張開了血盆大口。
「美人,王爺請您前去書房一趟。」
門外下人的聲音讓我緩過神來,午膳還是那些午膳,丫鬟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疑惑地看著我。
剛剛是我的錯覺嗎,可鼻腔里分明還充斥著血腥味。
我鬆開她的手,跟著那下人走了出去。
那下人身形佝僂,就走在我前面半米遠的地方,路過小花園時,他的衣領突然被沒修剪好的樹枝勾住了。
「你沒事吧?」
「沒事。」
他用力扯著,刺啦一聲,衣領被扯壞,露出了後背。
「美人先走吧,前面盡頭左拐就是書房了。」
我點點頭,走過他身邊的時候,迅速彎腰撿起了地上的枯樹枝。
我一把將他拽過來,壓在身下,枯樹枝深深扎進了他後背上的那隻眼睛。
剛剛他衣領壞掉的瞬間,陽光下,我看見了這隻眼睛。
【每個人都只有兩隻眼睛,看見多餘的眼睛,務必將它戳爛。】
我用力戳著,一下,兩下,他的掙扎漸漸停止,嗚咽聲也小了下去。
那隻多餘的眼睛已經成了一坨爛肉。
我站起來,摘了幾片葉子,擦了擦手上的血跡。
他卻化作一團血霧,在我眼前消失了。
4
天空中烏雲密布,擋住了太陽,緊接著電閃雷鳴,突然下起了瓢潑大雨。
我趕緊往王爺的書房跑去,可四面八方卻傳來了爬行的聲音。
那些東西速度極快,聲音十分刺耳,像是有女人的長指甲劃在地板上。
無數個血肉模糊的臉,迅速朝我爬了過來,我想起來了,她們沒有皮,她們的皮都被做成了白燈籠!
朝我爬過來的怪物越來越多,她們伸手亂抓著,將我緊緊包圍。
我無處可逃,那些手已經抓住了我的腿。
我欲尖叫出聲,卻還是捂住了嘴。
【王爺不喜大聲喧譁,不管在哪裡,發生什麼,一定不要尖叫。】
遵守規則的人會活著,對吧?
其中一個怪物已經順著我的腰,攀了上來,那張可怖的臉只差一點,就貼在了我的臉上。
我緊緊閉上了眼睛,頓感腰間一松,那東西不見了,腿上的手也消失了。
刺耳的爬行聲越來越遠,雨好像停了。
當我緩緩睜開眼時,承王就站在我面前,他撐著傘,手裡提著一盞白燈籠。
「走吧,去書房。」
我站在他身側,用餘光打量了一下,他依舊戴著銀色面具,看起來與平時無異。
這是我第一次來王爺的書房,他平日裡一向喜歡穿黑衣,書房裡的布置卻大多數以白色為主。
我又想起了那盞白燈籠和那些怪物,心裡咯噔一下。
「王爺,您這燈籠倒是別致,剛剛那樣大的雨,它都沒淋濕半分,不知是什麼材質做的?」
我盯著他放在案台上的燈籠,明知故問。
他笑笑,吹滅了燈籠里的蠟燭,手一戳,那張紙就破了。
「不過是普通的白紙隨意糊的罷了,依依若是喜歡,讓常嬤嬤夜裡多給你掛上幾盞。」
我捏著衣角的手緊了幾分,承王果然什麼都知道,昨晚,常嬤嬤前來掛燈,說不定就是他授意的。
烏雲散去,陽光斜斜地打進來,他就坐在案台前,一半身子置於陽光下,一半身子置於陰影中,形同鬼魅。
這人城府頗深,可我心中疑惑太多,只想問個痛快。
「王爺冒雨前來接我,可有看見什麼?」
「看見你站在雨中,手足無措,多大個人了,還不懂躲雨。」
「府中丫鬟為何都是啞奴?」
「承王府為聖上做事,自然需要聽話的心腹,啞奴是最好的選擇。」
「那你可知,有一下人,他的背上…」
還未等我問完,他揮手打斷了我:
「依依,你不是說想去見見王妃嗎?你入府半月,也該去給她敬盞茶了。」
他牽起我的手,我下意識地想要扣住他的手腕,但他力氣很大,將我牢牢攥住,不容掙脫。
「走吧。」
5
我跟著他一路向前走,穿過竹林,繞過小路,來到了關押王妃的偏院。
他從懷裡拿出鑰匙,打開了上面的鎖。
「王妃就在裡面,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