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進國公府的第二天,我收到了一張帶血的紙。
【小公爺不是活人,每日和他在一起不要超過兩個時辰。】
【天黑後見到繡蓋頭的新娘,不管她說什麼,都不要回答。】
【如果遇到沒有五官的下人,請不要懷疑自己的眼睛,立刻殺了他。】
1
我是禮部侍郎家的庶女,沈雨棠。
承蒙寧國公府抬愛,昨日和小公爺寧謹辰拜了堂,成了親。
他在席間吃醉了酒,拐去了書房休息,我等了他一夜,最後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發現手裡正攥著一張帶血的紙。
紙上是略顯潦草的字跡:
【小公爺不是活人,每日和他在一起不要超過兩個時辰。】
【天黑後見到繡蓋頭的新娘,不管她說什麼,都不要回答。】
【國公夫人三年前就病逝了,如果在府中看見她,不要吃她遞過來的食物。】
【丫鬟們統一著綠色服飾,若有粉衣丫鬟出現,想盡辦法保持距離,不要讓她觸碰到你。】
【如果遇到沒有五官的下人,請不要懷疑自己的眼睛,立刻殺了他。】
【國公府不養狗,若是碰到並被追逐,請屏住呼吸倒地裝死,它會在三聲犬吠後消失。】
【府上有一處落了鎖的偏院,一旦違反規則,跑去那裡可以救你一命。】
【最後,祝你好運。】
我反覆看了幾遍,還是有些不解,這是誰留下來的,難道是惡作劇?
昨晚丫鬟說,寧謹辰喝多了,去書房睡了,我這房間就沒再進過人了。
可一覺醒來,憑空多出了這張紙,還說了這樣多奇怪的話,著實令人生疑。
「夫人可是醒了,昨個是我貪杯醉了酒,這一大早就趕來給夫人賠罪了。」
門被推開,寧謹辰接過丫鬟手中的帕子水盆,走了進來。
他著一身藍色長衫,面容清秀,哪裡有半分不是活人的樣子。
那紙上所言果然是惡作劇罷了。
「夫君不必賠罪,酒醒了便好。」
庶女得嫁高門正妻,這樁婚事原本就是我高攀了。
「那為夫來給夫人梳頭。」
他拿起梳子,站在我身後,儼然一副好丈夫的模樣。
我心中歡喜,抬眼看向銅鏡,卻發現裡面映出了一張血肉模糊的臉。
右半張臉已經爛掉,腐肉垂下來,露出了森森白骨。
我猛地回頭,寧謹辰的臉完好無損。
他愣了愣:「怎麼了,夫人?」
「沒事。」
想來是我看花眼了,可再轉過來的時候,銅鏡里依然是那張爛掉的臉。
我這才發現,寧謹辰今日熏了很濃的香,濃郁的香味中隱隱摻雜著一股臭味兒。
「夫人,梳好了。」
他放下梳子,攬著我的肩,湊近了些。
我驚恐地盯著銅鏡,不敢動彈。
他的臉貼上我的臉,黏膩的血肉觸感,讓我不禁死死地咬住了嘴唇。
「啪嗒」,一塊爛肉從他臉上掉了下來,落在了我的手上。
2
「啊!」
我再也忍不住,驚呼出聲。
寧謹辰眼神空洞,撿起那塊肉,塞了回去。
隨後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夫人為何驚叫?」
他拉起我的手,輕輕放在了他的臉上。
我趕忙推開他,向後退了幾步,攥緊了拳頭,長長的指甲嵌進了手心。
怎麼會這樣,明明從訂親到拜堂,一切都好好的,為什麼寧謹辰突然變成了這副模樣。
他向我走來,臉因為腐爛而看不出表情,腳步卻格外沉重。
走過的地方,在地板上拖出了一道長長的血痕。
我不再猶豫,轉身向外跑去,推開門的時候卻撞上了一個人。
「雨棠這是怎麼了,急匆匆的。」
來人一襲青衣,正是寧謹辰的母親,寧國公府的夫人。
這一刻我完全相信了那張紙上所寫,因為國公夫人三年前就病逝了。
寧謹辰因此守孝三年,昨日才與我完婚。
「知道你們小夫妻昨晚睡得沉,今兒一早我便吩咐廚房做了早飯送來,一起用膳吧。」
【國公夫人三年前就病逝了,如果在府中看見她,不要吃她遞過來的食物。】
我想起那紙上的話,警惕地看著她。
她卻拉著我坐了下來,和寧謹辰一起把我圍在了中間。
丫鬟上前布菜,揭開蓋子的時候,腥味撲鼻。
寧夫人笑著給我夾了幾樣。
「聽說你愛吃辣,這鳳爪的味道你一定喜歡。」
「嘔!」
我胃裡一陣反胃,不禁乾嘔出聲,那餐盤裡的東西哪裡是鳳爪,明明是人手!
「這可是新鮮的,廚房今天才宰殺的,怎麼了雨棠,你為什麼不吃呀?」
「你為什麼不吃呀?」
「你為什麼不吃呀?」
寧謹辰也跟著重複這句話,他們兩個人的椅子向我挪了過來,離我越來越近。
寧夫人夾著人手的筷子已經快要懟進我的嘴裡。
我再也受不了了,猛地站起身子,抓住了身後丫鬟的手腕。
「救救我,帶我出去。」
那丫鬟看著我,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
「少夫人,想要去哪啊。」
她身上的綠色衣裳漸漸褪去,露出了裡面的粉色長裙。
3
【丫鬟們統一著綠色服飾,若有粉衣丫鬟出現,想盡辦法保持距離,不要讓她觸碰到你。】
我的腦袋嗡地一下炸開,那丫鬟的臉開始變得猙獰。
她伸手想要抓我,我趕緊側身閃開,向門外跑去。
身後傳來了刺耳的尖叫聲,是他們在追我。
偏院,我要去偏院,那紙上說過偏院可以救我一命!
我拼了命地跑著,但由於剛嫁進國公府,對這裡的路完全不熟,根本找不到方向。
道路兩旁的低矮灌木中突然伸出了無數雙手。
我只掃了一眼,便發現這些手與寧夫人口中的鳳爪無異。
其中一隻伸得老長,扯住了我的腳踝,將我絆倒在地。
我的下巴磕在石板上,痛得落下淚來,余光中我看見那粉衣丫鬟朝我撲了過來。
這下死定了。
我閉上眼睛,等待著可怕的事情發生,冥冥之中卻有人拉了我一把,向旁邊一滾,躲了起來。
我睜開眼,看見的是一個白凈的少年。
「你是誰?」
他捂住我的嘴:「少夫人莫怕,我是來救你的。」
我們躲在假山後面,透過縫隙,我看到那丫鬟渾身是血,正四處尋找著我的蹤影。
身後跟著的國公夫人揮著一條長長的鞭子,鞭子揮過之處,那些人手被抽得吱哇亂叫。
寧謹辰的臉爛得不行,時不時有腐肉掉下來,他就彎腰撿起,再塞回去。
我長這麼大,從未見過這般可怖的場景。
待他們走遠後,我才小聲詢問。
「他們這是怎麼了,國公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那少年似是有口難言,躊躇許久,才低聲說道:「國公夫人被那東西附了身,整個國公府除了你我,再無一個活人。」
什麼!三年前國公夫人突發疾病過世,我和寧謹辰的親事也耽擱了下來。
這三年,他在家守孝,閉門不出,說是要悼念亡母,我與他之間只通過書信偶爾交流。
寧國公也深居簡出,對外聲稱是悲痛欲絕,無法接受愛妻故去的事實。
原來這都是假的,國公府里的人竟是早就被不知名的東西給害死了。
「我要離開這裡,你知不知道要怎麼走?」
我抓住那少年的衣袖,偌大的死人府中,他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正門出不去的,那裡有侍衛看守,偏院倒是有處狗洞,但此前已經被封死了,我們可以想辦法把那裡打開,然後逃出去。」
我點點頭:「好,你快帶我去。」
「那少夫人先等我片刻,我去把前面的下人引開,你順著這條路直走到盡頭,右拐的第三個院子就是偏院。」
他說完就沖了出去,不遠處的下人都被他吸引走了。
我起身剛要向前跑,卻被一人撞倒。
那雙繡著金線的靴子,鞋底還沾著深紅的血跡。
我慢慢抬起頭,又看見了那張腐爛的臉。
「夫人,你怎麼這麼不乖呢?」
4
寧謹辰把我抓了回去,我怕惹惱他,不敢多言。
他倒也沒做什麼,就是站在門口,直勾勾地盯著我,怕我跑了。
【小公爺不是活人,每日和他在一起不要超過兩個時辰。】
我算了算,還有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了,可他卻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
我悄悄將手摸向枕頭底下,摸到了一把剪刀。
因我小時候常常夢魘,姨娘便將剪刀置於枕下,這個習慣帶了很多年。
大不了就同歸於盡,與其被怪物害死,不如一起去死。
我攥著剪刀盯著他,他卻突然開門走了出去。
我正要鬆一口氣,國公夫人走了進來。
長鞭子一揮,直接抽在了我的胳膊上。
我怎麼忘了,國公夫人才是府里最可怕的存在!
她奪了我的剪刀,將我綁了起來,蹲下身子,捏住了我的下巴,整個人身上瀰漫著肉類腐爛的味道。
「雨棠,聽話,別再亂跑了,我還盼著你和謹辰早點讓我抱上孫子呢。」
我不去看她,只覺得胳膊上被抽過的地方又疼又癢。
這才發現她腰間的鞭子根本不是正常的鞭子,那上面亂七八糟地掛滿了人的器官,眼睛、牙齒、舌頭之類,每一樣上面都帶著倒刺。
舌頭一伸一卷,眼睛也咕嚕嚕地直轉,胳膊上的傷口似乎更癢了。
一整個下午都沒有人再來打擾我,直到太陽落了山,有人輕輕推開了門。
我被綁著無法回頭,但聽這腳步不像是怪物,難道是白日裡的那個少年。
「什麼人,是來救我的嗎?」
「噓,別出聲。」她蹲在我身後鼓搗著繩子。
是個女孩子的聲音,可是那少年不是說整個國公府只有我和他是活人嗎?
我扭頭瞥了一眼,她紅色的裙擺垂在地上,竟然是件嫁衣!
5
【天黑後見到繡蓋頭的新娘,不管她說什麼,都不要回答。】
我突然想起這句話,心臟怦怦直跳,脊背開始發涼。
繩子被解開,我立刻轉過頭來,向後縮了縮。
這女孩看起來與常人無異,雖身著嫁衣,卻沒有戴著蓋頭,這也讓我疑惑起來。
她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害怕,並沒有上前。
「小公爺很快就要回來了,你必須馬上離開這兒。」
她示意我離開,我卻不敢答話,生怕下一刻她就變成了可怕的樣子。
畢竟大晚上的穿著嫁衣著實有點瘮人。
「那些規則……」
她剛要說出口,嘴巴卻好像突然被縫上了一樣,怎麼都講不出後面的話。
「你信我,快走。」
她神色慌張,拉起我的手,推開門,向外跑去。
天色昏暗,我分辨不出方向,只好跟著她拐了又拐,那隻拉著我的手也越來越冰。
有身著粉衣的丫鬟提著燈在路上巡邏,燈罩上斑斑點點,似是血跡。
我和她一人一根,躲在了石柱後面。
我屏住呼吸,儘量將自己藏好,待那些巡邏的人走遠後,才喘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