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拓疆每一次受傷之後,和我圓房就能促進傷口癒合。
他四處征戰,百餘次重傷,次次被我從鬼門關拉回來。
後來,他登上九五至尊之位。
封后大典,他冷眼看著皇后將我燒死。
「如今朕已無須再親自征戰,你功德圓滿,死是你的歸宿。」
穿過熊熊烈火,我重回到楚拓疆第一次重傷那日。
他鮮血淋漓爬向我,拽住我的腳踝,求我救他。
我一腳踹開他,轉身吻上副將的傷口。
楚拓疆目眥欲裂,嘔血道:「雲蕪,不許救他!」
1
我站在一襲華美的鳳袍之下。
身畔的丫鬟清荷含笑道:「娘娘,這襲鳳袍一看就是陛下為您量身定製的,您穿上一定會驚艷絕倫。」
楚拓疆以前確實許諾過我,等他登上九五至尊之位,會封我為皇后。
如今他已貴為天子。
他對外放出風聲,明日,將會舉辦封后大典。
他這些年南征北戰,身邊只有我一個女人。
想來,這皇后之位會是我的。
「噗呲——」
身後傳來一聲嘲笑聲。
緊接著,國師之女沈曦染帶著婢女走近。
她目光掠過鳳袍,輕笑道:「雲蕪,你不會以為,這襲鳳袍是拓疆為你準備的吧?」
我反問:「不然呢?」
沈曦染撫摸著鳳袍上金線繡成的百鳥朝鳳,眼尾儘是得意之色,「拓疆還沒告訴你麼?封后大典,是為我而舉辦。」
我搖頭,「不可能,他明明承諾過我……」
話未落音,身後響起一道太監的通傳聲:「皇上駕到——」
「陛下,您來得正好~」沈曦染迎上前去,噘著嘴道,「雲蕪方才說,只有她才配當您的皇后,那臣妾算什麼?」
楚拓疆握住沈曦染的手,冷峻的眉目帶著些許柔情,「阿染,朕的皇后,只能是你。」
「至於她……」楚拓疆目光轉向我,陡然變得冰冷:「不配。」
我不敢置信地看著楚拓疆,「拓疆,你要立沈曦染為後?你當初不是說過,此生只會有我一個女人嗎?」
他輕嗤:「雲蕪,你愚蠢得可笑,朕乃天子,又豈會只有你一個女人?」
「朕對你,早就膩了。」
2
我心中一痛,回想起這三年來的往事。
楚拓疆原本是位大將軍,他四處征戰,過著刀尖舔血的日子。
我本體是株療傷草,修行的方式便是療傷救人。
以前我還是植物時,用結出的花和葉子救人。
修成人形後,救人的方式變成了行雲水之歡。
楚拓疆第一次重傷被我療愈後,便將我帶在身邊。
起初,我和他圓房都是為了替他療傷。
後來,他沒受傷也會哄著我與他歡好,「雲蕪,我愛上你了,你也試著把本將軍裝進心裡,好嗎?」
他教會我怎麼愛他,可如今他卻說膩了。
我不明白,若真的膩了,他昨晚為何還那麼迷戀我?
我下意識望著手腕上的金鐲,那是他昨晚情動之時親手為我戴上的。
沈曦染眸光一厲,她指尖掐著一張符咒,嘴裡念念有詞。
符咒無火自燃,我手腕上的金鐲瞬間化作火焰燃燒起來。
「啊——」
我疼得尖叫出聲,跌倒在地。
沈曦染厲聲道:「陛下,我爹說得果然沒錯,雲蕪是妖精!只有燒死她,才能堵住悠悠眾口。」
沈曦染的爹爹是國師,會不少邪門歪道。
原來昨晚,楚拓疆給我親手戴上的這枚手鐲,竟是出自國師之手。
他和沈曦染串通好,想要逼我現出原形。
楚拓疆早就知道我本體是一株療傷草,他也曾說過,不在乎我的身份。
如今他卻故作驚訝,「原來你竟是妖精,難怪朕會被你迷惑。」
他說罷,對沈曦染命道:「阿染,朕將她交由你來處置。」
沈曦染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深:「她怕火,那臣妾就將她關進火牢,燒成灰燼!」
楚拓疆頷首:「准!」
3
我被關入大牢。
手腕上的灼傷自行療愈,恢復如初。
可只要被這隻手鐲套住,我的修為就使不出來。
天亮時,冊封儀式正式開始。
沈曦染命人將鐵欄四周點燃火焰。
我最怕火,蜷縮著身子躲在牢房中央,衣衫被熱汗浸濕。
大牢的門被人從外面打開。
來人一身黑衣,臉上戴著半副面具。
我認得他,他是楚拓疆的副將,驍沐川。
驍沐川朝我走近,用事先浸過水的斗篷裹住我,「雲蕪,我救你出去。」
他說罷,將我抱在懷裡,朝火牢外走去。
靠近牢門時,火勢忽然猛增。
我將臉貼進他懷裡,嚇得花容失色。
驍沐川怕我被灼傷,抱著我退回火牢中央。
楚拓疆帶著沈曦染出現在火牢外。
封后大典結束了,沈曦染身上穿著那襲華美的鳳袍。
楚拓疆冷眸望著驍沐川,「沐川,你這是何意?」
驍沐川臨危不懼:「陛下,雲蕪救過您那麼多次,您怎可這麼對她?」
「你在指責朕?」楚拓疆目光被刺痛,他克制怒火,「朕念在你這些年隨朕出生入死的份上,再給你一次機會,放下她,出來領罰!」
「陛下如此對待救命恩人,屬實讓人心寒。若陛下執意要燒死雲蕪,那屬下陪她一同赴死!」驍沐川說話間,將我放在地上,用袖子為我拭去額間的熱汗。
他自己也被烈火炙烤得焦灼難耐,臉上的半張面具越來越燙。
他伸手取下面具,丟在地上。
驍沐川半張臉俊美無雙,另半張臉卻留下一道長長的疤。
這道傷,是三年前留下的。
那次,我第一眼先看見重傷的楚拓疆。
如果早知有今日,我當初就不應該救楚拓疆,我應該救驍沐川。
「好一句『陪她去赴死』,朕成全你們!」楚拓疆怒不可遏,揚聲命道:「來人,添炭!」
沈曦染叫住楚拓疆:「陛下且慢,與其添炭,不如用水澆在炭火上,煙霧可比火更致命。」
楚拓疆冷笑:「有道理,那就按照皇后說的去做。」
4
涼水澆在炭火上,煙霧四起。
楚拓疆和沈曦染退到大牢外。
驍沐川護住我,有毒煙霧進入他的鼻腔,他臉色由紅轉青。
我抱著他,泣不成聲:「驍沐川,你怎麼那麼傻?」
驍沐川呼吸艱難,交代遺言:「雲蕪,我知道你善良,可並不是誰都值得你救,往後救人之前,先擦亮眼睛。」
「我答應你以後不亂救人了,不過這一次,我想救你。」我說罷低頭吻住他的唇,將新鮮的空氣渡給他。
驍沐川渾身一僵,耳根通紅。
他在躲避,手足無措地道:「別這樣,我救你並非想要回報……」
「我不想你死。」我捧住他的臉繼續吻上去。
這三年,驍沐川對我無微不至地照顧。
我原以為他對我好,是看在楚拓疆的面子上。
如今回想,我才後知後覺,他默默喜歡著我。
大牢外,楚拓疆看見我在吻驍沐川,氣得一腳踹翻旁邊的燭台。
沈曦染火上澆油:「陛下,您說,雲蕪會不會像以往給您療傷那樣,為驍沐川療傷?」
楚拓疆捏緊拳頭,怒聲命道:「來人,將他們分開!」
沈曦染從袖子裡拿出一個火摺子,「陛下且慢,這是我爹爹秘制的火引,只要點燃,就能將她燒成灰燼。」
楚拓疆命人將火摺子點燃,丟進火牢里。
這火,不是普通的火。
是專門用來燒草木精怪的。
我和驍沐川一同被火焰吞噬。
楚拓疆冷眼看著我化為灰燼,「雲蕪,如今朕已無須再親自征戰,你功德圓滿,死是你的歸宿!」
5
穿過熊熊烈火,我仿佛看見了楚拓疆第一次受傷的模樣。
他鮮血淋漓地爬向我,拽住我的腳踝,「救救我……」
這不是幻覺,我重生了。
重生到了初次遇見楚拓疆時。
我一腳踹開楚拓疆,轉而去死人堆里尋找驍沐川。
驍沐川的左臉被劍劃傷,傷口蔓延了半張臉。
我用袖子擦去他臉頰上的血,吻上他的傷口。
被我吻過的地方,刀口正在緩緩癒合。
可他傷得太深,想要徹底療愈他臉上的傷,且不留下痕跡,就只有和他行魚水之歡。
如此,才能達到最好的療愈效果。
我要把他帶回我的山洞。
楚拓疆見我扶著驍沐川離開,他目眥欲裂,嘔血道:「雲蕪,不許救他!」
我腳步怔住。
聽見楚拓疆從嘴裡吐出我的名字,我就知道,他也重生了。
我回過頭去看了楚拓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你不想讓我救,我偏要救。
我扶著驍沐川繼續往林子裡走。
楚拓疆氣急攻心,他朝我離去的方向爬去,身上的傷口迸開。
他爬過的地方滿是鮮血。
救兵趕來為楚拓疆處理傷口。
楚拓疆指著我消失的方向,吼道:「去把驍沐川找回來,還有他身旁那個女子,一併帶到本將軍面前!快去!」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楚拓疆這麼失控。
我將驍沐川帶回我的山洞。
此處極為隱蔽,山洞外被茂密的植物遮擋,山洞盡頭通向懸崖峭壁。
驍沐川浸泡在溫泉里,我耐心地親吻他的每一寸傷口。
如果他這張臉不留下長疤,那將會是多麼驚艷絕倫的一張臉。
驍沐川從昏迷中醒來。
他耳根緋紅,語無倫次道:「你……你是誰?你在幹什麼?」
我抬起眸來,用指腹擦了擦唇瓣上的鮮血,目光瀲灩:「我在幫你療傷……」
驍沐川心跳加速,喉結滾動,「療傷是這麼療的嗎?」
從他的反應看來,他沒有重生。
我蠱惑道:「嗯,你當作是一場夢就好了,等你醒來,傷勢就會痊癒。」
山洞裡浮光涌動,仿若一場不真實的夢。
6
翌日一早,驍沐川醒來時,身上的傷勢已經痊癒。
他臉頰上的傷口不僅痊癒了,連疤痕都沒留下。
他望著水中的倒影,不敢相信竟有這麼神奇的事情。
算算時間,楚拓疆雖然是三年後才登基,可決定他將來能否坐上皇位的契機,就在這幾日。
我得讓驍沐川回到軍營,打亂楚拓疆的計劃,才能夠改變我們前世的結局。
所以,我替他療傷後,並未告知他真相。驍沐川四下張望,在山洞裡尋找著我的身影。
我已經變回一株療傷草,藏身在無數雜草之中。
他的目光落在角落一株長著紅色葉子的草上。
他摘下兩片葉子,嚼碎了敷在臉上。
片刻後,他臉上出現一條長長的疤痕,看上去和他昨日受的傷無異。
我頗為欣慰,看來他還挺聰明的,知道臉上的傷一夜之間痊癒,會讓人懷疑。
所以他用草藥偽裝出傷還沒好的假象。
這種草藥,只要用水清洗,傷就會不見。
驍沐川走後,我也離開了山洞。
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我。
眼下,楚拓疆正躺在病床上大發脾氣。
這一次他傷到了小腿,刺傷他小腿的劍上染了毒。
軍醫提議:「將軍,毒素快擴散至膝蓋以上了,建議您當斷則斷,截肢罷。」
楚拓疆臉色透著嗜血殺氣:「本將軍行軍打仗,怎麼可能截肢?去找解藥,若是找不到,本將軍將你一併殺了!」
軍醫抹汗,應聲退下:「是是是,屬下這就去尋解藥。」
軍醫退下時,迎面撞見驍沐川。
楚拓疆看見驍沐川,聲音森寒:「沐川,雲蕪呢?」
驍沐川眸光一深,猜到楚拓疆口中的雲蕪是我。
他搖頭:「雲蕪是誰?屬下不曾見過。」
楚拓疆隨手抓起一隻杯盞,砸向驍沐川,可惜砸偏了,落在了地上。
「別裝了,本將軍昨日親眼看見她扶著你離開,你怎麼可能沒見過她?」
「她有沒有幫你療傷?她是怎麼幫你療傷的?」
「她是不是以身相許了?」
「你臉上的傷怎麼還沒好?」
驍沐川咬緊牙關:「屬下不知道將軍在說什麼。」
楚拓疆揚聲命道:「來人,將驍副將拖下去,軍法處置!」
楚拓疆命人將驍沐川綁在木樁上,行三百鞭刑,以此來逼我現身。
07
兵卒們小聲議論:「驍副將到底犯了什麼錯,楚將軍要這麼懲罰他?」
「驍副將昨日在戰場上幫楚將軍擋劍,受了很重的傷,他那麼俊的臉都留疤了,楚將軍卻恩將仇報。」
「楚將軍怎麼可以不分青紅皂白就處罰驍副將?」
「心寒,太讓人心寒了!」
……
抽到第五十鞭時,我帶著太子蕭宇淵趕到軍營。
蕭宇淵揚聲道:「住手!」
將士們聽聞來人是太子殿下,都跪下行禮:「見過太子殿下。」
「免禮。」太子轉身吩咐我,「阿無,你去給他鬆綁。」
「是。」我走上前去給驍沐川鬆綁。
此時的我,是太子身邊的小跟班。
驍沐川認出我,可看著我一身男裝打扮,還是愣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