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江彥是條偽裝斯文的瘋狗。
裴家花三百萬,要我當裴江彥的沙包,拴住這條瘋狗。
可裴江彥私下睡了我三年。
給他當金絲雀的第四年,我膩了,死遁了。
逃到國外當晚,聽說裴江彥抱著我的屍體,發了瘋。
後來,他攜著他的未婚妻,盛裝出席我主辦的畫展。
然而以一張陌生面孔出現的當晚。
他掐著我脖子親到窒息,笑意瘮人:「我說怎麼有故人之姿呢……
「原來是故人沒死啊,寶寶?」
1
我是裴家養了八年的沙包。
裴父裴母從小就告訴裴江彥,我拿了他們家錢,可以隨意欺負。
見到我的第一眼,裴江彥瞪了我足足十秒。
最終咽了口唾沫,不屑冷嗤:「你,手段了得。」
那一刻。
我捏著破了個洞的衣角,明白我可能完了。
這小少爺看出了我是覬覦他財產的壞人,日後必定會提防著我,不讓我好過。
從此我每天都提心弔膽。
默默跟在他身後,他一回頭就閉眼準備挨揍,說:「別揍臉。」
但初二到高三,裴江彥從未揍過我。
他只愛用刻薄的言語譏嘲我。
比如我第一次穿沒有破洞的衛衣,他捏爆了手裡的茶葉蛋。
冷哼:「穿那麼騷,想出去勾引誰?」
又比如我埋頭乾飯,他諷刺:「又不是三歲小孩了,裝什麼可愛呢?」
再比如我當他的家教老師給他講題,講完他就掀桌而起,勃然大怒:「媽的,別以為這樣就能讓我輕易淪陷!」
……
這種日子持續到高考畢業。
班級聚會結束當晚,他喝多了。
把我摁在床上卯命欺負……弄了整整一夜。
2
裴江彥是條偽裝斯文的瘋狗。
那一晚,他將前五年所有的偽裝撕破,展示了自己作為瘋狗窮追不捨的魄力。
那麼大一張床,無論爬到哪兒,都會被他抓著腳踝拉回來,撞上來。
從背後掐住我脖子,赤紅著瞳質問:「往哪兒跑呢,寶寶?
「再跑就弄死你,信不信?」
我渾身猛地一抖。
我信。
我可太信了!
高二那年我請了一天病假,裴江彥就差點在學校里鬧出人命。
從裴家趕到學校,只見裴江彥身上,手上,臉上全是血。
他像個羅剎,散漫仰靠校長辦公室的椅子上,任由下頜骨的血一滴一滴弄髒皮椅。
我不常見這樣的裴江彥。
或者說,根本沒見過。
他在我眼裡,向來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漂亮小孩,不過有些少爺脾氣罷了。
有時我甚至不明白,裴家把我送到裴江彥身邊的意義。
辦公室里的家長哭哭啼啼,纏著校長不放,一定要為她兒子討個公道。
聽說是她兒子罵了句怪物,裴江彥才把他往死里揍,揍進了醫院。
他身上,全是那男生的血。
校長很為難,小心翼翼問裴江彥,家長還有多久到。
裴江彥混不吝地笑了下,睜開眼懶懶答:「死了。」
我腳步一頓。
裴父裴母常年出差在外,偶爾空了也是去國外陪他弟弟,並不回家。
他們害怕裴江彥的瘋病,所以生了個正常的弟弟,養在大洋彼岸。
而對裴江彥,除了打錢送醫生,一年連電話也不會打幾通。
更別提來學校。
對面受害方的家長一聽,當即指著裴江彥的鼻子罵他不孝子,抓起柜子里的獎盃就要砸他。
但被我,及時擋了下來。
3
我徒手抓住了純金獎盃。
挺重,好在我練過,抓得很穩。
見到我,裴江彥眸子裡翻湧的殺意停歇,慌亂擒住我的手腕反覆查看。
他那沾滿血的手,此刻竟有些抖。
我撂了獎盃,摁住他:「裴江彥,我沒事。」
他總算不抖了。
可他拾起獎盃,趁我沒反應過來就朝對面砸過去——
啪的一聲。
校長的玻璃展示櫃碎了一地。
金屬片擦著那位家長的臉頰而過,割出一道血痕。
她總算是消停了,僵在原地好半天都不敢動,也不敢說話。
她沒想到,裴江彥是真敢殺人。
我也被身後動靜嚇住,但強裝冷靜,扼住裴江彥的雙手把他拉離了現場。
事後,管家代替裴父裴母出面,捐了棟樓賠了幾十萬,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可我的心理陰影沒過去。
裴江彥那天的模樣讓我看清了他的真面目,即使後來他再也沒有對我顯露過,那場景也始終揮之不去。
我開始害怕裴江彥,卻不敢表露。
我怕他也要弄死我。
所以在他提出要我陪他睡覺,會給我很多很多錢的時候。
我毫不猶豫答應了。
4
裴江彥包養了我三年。
這三年他真的給了我很多很多錢,幫我湊齊了奶奶的醫藥費,救活了奶奶。
他也不再刀子嘴,莫名其妙譏諷我了。
他對我很溫柔,除了……此刻,床上。
裴江彥如惡狗撲食,用犬牙叼住我的後頸,逼我看床上那張照片。
一張我好心幫學妹搬行李賺志願分,學妹對我表示感激送我飲料的普通照片。
飲料我沒敢收。
可沒成想還是被裴江彥抓住了把柄,拍了照片。
「寶寶,你沖她那麼笑,那我算什麼?小三嗎?!嗯?」
「……」
我說不出話來。
物理意義上的。
我咬著他塞進我嘴裡的球狀物拚命搖頭,唔唔嗯嗯想解釋,想說你是我的金主爸爸。
獨一無二的金主爸爸。
可裴江彥輕蔑挑眉,無厘頭笑了。
「寶寶想說話嗎?」
「嗯嗯嗯……嗯!」
他把我撞出了悶哼。
「你知道的,我並不喜歡聽你解釋。
「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編故事。
「寶寶,你覺得呢?」
「……」
我還是說不出話來。
所以,他用行動懲罰了我一夜,讓我長記性。
5
第二天從他床上醒來,我的下巴還泛著酸痛。
整整一夜,不眠不休。
上次他發這麼大火,還是有人對我表白,我婉拒但礙於對方面子收了情書。
那次,他也是這麼把我摁在那封情書前,惡狠狠質問、懲罰、瘋狗亂咬人……
「寶寶,醒這麼早,是還沒累嗎?」
腰肢猝不及防被摟住,動彈不得。
我打了個哆嗦想裝死……晚了。
下午三點。
裴江彥終於撒開手,允許我去上課。
「池敘。」
出門前,他又從身後扣住我,在我紅痕未散的手腕上窸窸窣窣撥弄著什麼。
咔噠。
卡扣被合上的聲音。
是一塊我看不懂,但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黑色腕錶。
裴江彥抓起我受傷的手腕吻了吻,聲音聽起來很可憐:「寶寶,不要生我的氣離開我,好不好?
「昨晚我不是故意綁你的,只是看到你和別人親密接觸,就控制不住嫉妒…….」
我有那麼一瞬間的心悸。
然而下一秒,耳邊莫名響起的聲音便猛然將我扯回神——
【你以為他這是愛你嗎?別天真了,那只是他的占有欲在作祟!】
「……」
許是心聲都在提醒。
我收起悸動,轉過身拍了拍他的背:「沒關係,不是特別疼,無所謂的。」
反正,裴家最開始就是要我當他的沙包,事後他也會給我很多很多錢當補償。
我們本來就是一場交易,談不上愧疚。
我摸了摸手腕上的小東西。
這是裴江彥第一次用禮物代替錢。
我開始琢磨它能換多少錢,心想下次上床,還是讓他直接給錢好了。
6
專業課上,我寫完了期末周的論文。
下課我也沒回雙人寢,去奶茶店裡搖了一晚上奶茶。
裴江彥不喜歡我做兼職。
擱往日,他會開著高調的蘭博基尼來堵我,各種搗亂催我回寢。
但好在今晚他有事。
沒具體說什麼事,只發了條今天晚點回,不用等他的消息。
他是我金主,沒有報備的義務,我沒多問識趣地回了個 OK。
聊天記錄停留在這狗的表情包。
搖完奶茶已是深夜,我獨自回了寢室,洗漱。
不料洗完臉抬頭,洗手池的鏡子裡驀然出現了個鬼影——
嚇得我一拳就砸了上去!
鏡子碎了,鬼影還在。
一個機器人飄在空中,「桀桀桀」地笑:
【宿主,你不愧是我綁定過最蠢的宿主!】
「……」
7
我捂著心口緩了好一陣。
最後緩過神來,才勉為其難相信這會發光的東西是「系統」,一種違背科學的存在。
他就是那天跳出來警告我的聲音。
系統告訴我,我所處的世界是一本言情小說,我的金主裴江彥是個瘋批反派。
而我……是反派早死的白月光。
【三年後,你會死於意外導致反派黑化,讓他順理成章被女主救贖,從此愛上女主。】
我理解的「白月光」,是初任金絲雀。
但我不信。
「你說我死我就死?你說裴江彥會找其他金絲雀他就找?他目前對我……明明就還沒膩。」
只要還沒膩,我就能繼續圈錢。
系統似乎早料到我會這麼說,掏出了個投影儀,讓我看 VCR。
畫面里,紙迷金醉。
西裝革履的裴江彥站在宴會廳中央,漫不經心晃著高腳杯談生意,還總不耐煩地瞥腕錶。
他渾身上下透著厭世氣息,生人勿近。
然而下一秒。
一個漂亮服務生迎面撲來,將盤中酒水盡數撒在了裴江彥的高定西服上,還手腳笨拙地越擦越髒……
看到此,我瞬間後背發涼,要掏手機。
可螢幕上彈出了裴江彥的消息,說他今晚不回家。
再抬眼,視頻快進了十秒。
十秒後,裴江彥並未大發雷霆,反而微笑著將那女孩扶了起來……說沒關係。
我盯著投影儀,動作僵住。
從小到大。
這是裴江彥第一次能在沒有我的場合,控制情緒。
8
系統說,視頻里的人就是女主。
她對裴江彥有著天生的吸引力,治癒能力。
即使我不死,裴江彥很快也會移情別戀。
我的死,不過是一瓶催化劑,只會加快反應而非必要。
比如今晚,向來厭惡社交的裴江彥會和女主獨處,數著星星徹夜長談。
我垂頭望著手機上的消息。
心突然就很痛。
大概是因為,不能再圈錢了。
【宿主,你別傷心啦,不是還有我呢嗎?】
系統拍拍我的肩,提出了個破局方法——
死遁。
【只要你按照我的要求提前假死,我就會幫你偽造一個新身份,把你的靈魂轉移到那人身上……從此開始新生活!】
我猶豫一秒,還是垂下頭。
「可是走了,就見不到我奶奶了……」
【這有什麼的?我能幫你把奶奶也轉移到國外的醫院去!】
系統頓了頓,又補充:【宿主,你不是很愛錢嗎?只要你配合我完全任務,還有酬金三千萬!】
我猛地抬頭。
「真的三千萬……還帶我奶奶?」
【真的!】
我最後看了眼手機螢幕。
一顆水珠砸落,驀然將聊天框放大。
我擦了擦,最終點頭:「好。」
9
那晚裴江彥果然徹夜未歸。
我連夜收拾了幾件重要物品,向奶奶轉述好情況,還挑了個離開的日子。
系統說,裴江彥二十一歲生日那天,裴父裴母會來江城探望他。
這些年裴江彥的病情穩定了很多,沒要他們的錢和醫生,還獨自創業把公司做得如火如荼。
他們聽到這些消息,才想起自己在江城還有個兒子,值得一看。
「所以,真的要選在他生日那天假死嗎?」
我收好最後一件物品,突然有些於心不忍:「這會不會……太殘忍了些?」
鏡子裡的系統抱肘搖頭,語氣不容置喙。
【那天裴家會為他大辦一場生日宴,裴江彥從小就渴望親情,到時肯定感動得無暇顧他,是宿主你最好的逃跑時機啊!
【不然就裴江彥平時纏你那頻率,死一半被逮住了怎麼辦?到時候宿主你不僅拿不到錢,還會真死,照顧不了你奶奶!】
我呼吸一滯。
想起裴江彥往日安插在我身邊的眼線,我攥緊了衣角,重重點頭。
10
裴江彥是第三天下午回學校的。
以前他貼著我寸步不離,連討厭的課程都願意陪我上,只為盯著我。
這是五年來為數不多的一次,他離開這麼久。
「寶寶,你還在生氣嗎?」
昏暗陽台上,一雙手毫無徵兆從身後纏上來,像只巨蟒般不留空隙扼住了我。
我被嚇了一大跳,強裝鎮定搖頭。
他卻哂笑一聲。
「如果沒有,你為什麼要收走床頭你奶奶留下的收音機,還有抽屜里你最愛用的畫筆?
「池敘,我只給你一次解釋機會。」
鏡中的他沉下了臉,眸底生寒。
空氣驟然凝結成冰。
裴江彥不像我,他腦子很好使。
大學我才知道,高中時我做二十遍才吃透的題,他其實只消看兩眼、筆都不動就懂了。
我不敢對他胡說八道。
他總說要弄死我,我怕他發火,真的弄死我。
好在系統及時出現,讓我用「社團外出採風」的理由應付,然後……
轉身堵住他的嘴。
這才是最重要的。
裴江彥果然無暇質問,怔然一瞬,便被我小雞啄米的技術逗笑了。
「池敘,你是把我當食物啃了麼?」
我紅了臉。
退後兩步正要見好就收,卻還是被拎雞仔似的,掐住了後頸——
「哪有親完人就跑的啊,寶寶?」
「對不起」還未說出口。
下一秒,視線便被黑色歐根紗籠罩,背後一軟。
裴江彥又把我扔到了床上。
邊欺負邊哄:「別生氣了寶寶,好不好?
「過兩天我給你看一個驚喜,你肯定喜歡的……」
聽力被衝擊得有些渙散。
黑暗中我還沒來得及聽清,便被強行扯進無邊慾海……墜落於深處。
11
裴江彥生日前一周,他似乎很忙。
隔三差五就出差,也不解釋。
我仍是沒有多問。
默默編輯好電子遺書,還料理了後事。
因為是孤兒,事情處理起來都很快。
等到他生日那天早上,我已經默不作聲寄走了所有重要行李,把奶奶轉移到國外了。
系統叫我趁裴江彥還沒回來,快逃。
我最後看了一眼這間屋子。
將提前備好的禮物塞進抽屜後,咬牙轉身鎖上了門。
今天周末,社團的確有外出採風的活動。
系統想讓我死在荒郊野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