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鐵上犯低血糖。
我倒進身高 190 的風衣帥哥懷裡。
他嫻熟地剝開一顆糖喂過來。
不等我道謝。
帥哥就摘下口罩。
露出我前男友的臉。
他唇角弧度譏誚:
「不辭而別的遊戲,好玩嗎?」
1
聽到熟悉的聲音,我剛回的魂又嚇沒了。
「離開我以後,把自己養得這麼差?」
趙臨按住要彈射起飛的我,彎起嘴角,可眼裡沒有一丁點笑意。
「別動,頭暈不知道?」
「我是鬼嗎,嚇成這樣?」
他的體溫隔著衣服透出來,很是溫暖。
身體這麼熱,應該不是鬼。
但是比鬼可怕。
2
趙臨很久都沒有撒手。
「吃了我的糖,就沒什麼表示?」
「我加你,買下這顆糖可以嗎?」
「你看我像缺錢的嗎?」
「那你要什麼?」
趙臨不說話,也不撒手,似乎在等我自己加碼。
我心虛地瞥了眼周圍。
還好中午人少,這節車廂就我們兩個。
「可以先放開我嗎?」
「你真的認不出我嗎?」
趙臨看起來很不高興,「如果沒記錯的話,這是我們本周第三次遇見。」
他抓著我的手腕用力,「說話。」
「認得出。」
他眼尾挑起,「叫我的名字。」
「趙……趙臨。」
3
到站播報響起時,我仿佛抓住救命稻草。
「我要走了。」
地鐵門才打開,我就逃命似的跑下來。
加速的心跳尚未平復,一回頭又見趙臨站在身邊。
他把黑色口罩戴了回去,正垂眼打量我,那雙漂亮的桃花眼看起來多情又無情。
「你怎麼跟來了?」
我不敢跟他對視。
「不是要加我嗎?」
他點開二維碼,語氣變得好兇。
「掃。」
我猶豫兩秒。
他舉著手機遞過來,「要我說第二遍嗎?」
4
站台人多,我怕他又凶,老老實實地掃了碼。
「好了。」
趙臨把手搭到我肩上,頓時我從腰僵到後背,像貓被叼住後脖頸,升不起一點反抗的心思。
他當著我的面通過好友,然後把備註改成了「氣人精」。
我低著頭,沒有吭聲。
「有話就說。」
「沒,沒有。」
「兩個月沒見,膽子還是一樣小。」
趙臨捏了捏我的後頸,他說話的語氣很冷,其中還充滿不悅和警告。
「陪我去吃飯,餓了。」
「我要回去休息。」
「晚點我送你。」
我停下腳步,試圖反抗,「我們分手了,不合適的,只要你想,會有很多人陪你吃飯。」
5
趙臨挑眉,僅僅回答我第一句話。
「我同意了嗎?」
我試圖跟他講道理:「沒有規定說分手需要另一方同意。」
他好像有點惱了,伸手過來要攬時,我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趙臨蹙眉:「江許眠,你是聽不懂我說的話嗎?」
「聽懂了。」
我摸摸咕咕叫的肚子嘆氣,想回學校食堂吃飯的想法破滅了,「你可不可以別這麼凶?」
「不凶你會聽嗎?」
我不知道怎麼反駁。
趙臨看出我的窘迫,「不用你付飯錢。」
6
雖然他這麼說,但我還是領著他去了地鐵站外的連鎖小吃店。
畢竟他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就這?」
「嗯。」
我應聲,要了兩份鴨腿飯。
趙臨沒有嫌。他摘了口罩,坐下支手,旁若無人地打量我。
「瘦了。」
我的臉在發燙,匆忙躲開他灼人的視線。
趙臨很高,他坐在長木凳上,擠得長腿有點委屈。
「去做兼職了?」
我點頭。
「我給你的錢花完了?」
我又搖頭。
跟趙臨戀愛時,他轉來的錢,我沒有動過。
「真狼狽。」
他說得對。
我默不作聲地扒飯,趙臨盯了我一會兒,終於覺得無趣,起身走開。
五分鐘後,他從隔壁帶回來兩杯奶茶。
還特意戳好吸管遞給我,「慢點吃,我不跟你搶。」
趙臨做這些動作很自然。
好像我們還在談一樣。
7
我有些意外。
一向挑剔的趙臨,竟然也慢條斯理地把面前的飯吃乾淨了。
我多嘴說了一句:「你以前從來不吃外面的飯。」
「現在也不吃。」趙臨說,「但這是你點的。」
我一緊張把嘴裡的吸管咬扁了,他得逞似的笑起來:「走吧,送你回去睡覺。」
九月的太陽仍舊毒辣,連吹在臉上的風都是燙的,我站在門外,沒有跟著他走。
趙臨撐起遮陽傘,在手機上打好車,這才回頭,「過來啊,等著我回去抱你嗎?」
「沒有。」
我破罐破摔地走到趙臨身邊,被他一手摟過去,緊緊藏在傘的陰影下。
花壇下兩個影子依偎著,看著十分曖昧。
趙臨把我塞進車,跨進一條長腿才報手機尾號,我望著他搭在座椅上的手背發獃。
原本白皙的地方冒出一片緋紅,還起了疹子,「你的手怎麼了?」
趙臨看了眼,習以為常:「你連男朋友紫外線過敏都不知道。」
8
司機聽到這三個字,抬頭瞥了眼後視鏡,什麼也沒說。
我驚覺他為什麼裹得這麼嚴實。
原來他白天不愛出門是因為這個。
「有沒有藥?」
「等回去塗。」
趙臨沒有再說話,他靠著我的肩膀,閉上眼睛休息,看起來很疲憊的樣子。
「別動,這兩天跟著你跑累死了。」
我試圖換個坐姿的動作頓住了。
「你一直跟著我嗎?」
趙臨:「你以為世上會有這麼巧的事,大學城那麼大,你次次都能撞到我?」
我張了張嘴,又什麼都說不出來。
周六我是要通宵兼職的,直到不久前才下班,趙臨也一直跟著嗎?
他好看的眉頭輕皺,「到了叫我。」
「好。」
計程車的背影離去,他並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一直跟我並肩走到宿舍樓下。
「我到了,謝謝。」
「謝什麼?」
趙臨刷了學生卡先進去,我跟被釘住腳步似的,「你是這裡的學生嗎?」
他一臉說什麼廢話的表情。
後面幾步我怎麼走都不知道,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跟他一起站在了電梯口。
9
「你也報了這……」
他順手把口罩扔進垃圾桶,打斷我:「本來想給你個驚喜的,沒想到你滿腦子想著分手。」
電梯上行,倒映出他頎長的身形,我站在他身側,眼睛都不知往哪放。
趙臨在我的震驚下,面無表情地輸入宿舍門密碼進去。
「你怎麼連這個都知道?」
趙臨不耐地點點門口貼著的宿舍成員名單。
一個是我,另一個名字是個問號。
「你是那個問號?」
趙臨沒有理我。
我忽然想到,軍訓時聽同方陣的人談論:
近三個月前,學校收到兩千萬的投資,乾脆把宿舍都翻新一通,所以這屆新生軍訓一結束,就搬進了像小公寓的二人寢。
世上確實不會有這麼巧合的事。
這個投資人,不會就是趙臨吧?
我晃晃腦袋,把這個荒唐的想法甩出去。我這麼普通,他再怎麼喜歡,也不至於做到這種程度。
趙臨脫了外套一扔,只剩一件 T 恤,露出的皮膚白得要發光。
「還看?」
「過來給我上藥。」
「哦。」
我接過他遞來的藥膏,仔細地抹在他起紅疹的地方。
一抬起頭就撞進他的眼睛裡。
趙臨摟住我的腰,迫使我單膝跪在他腿上。
「趙臨?」
「嗯?」
他懶洋洋地應了一聲,撥弄我的額發,「還記得戀愛時我說過什麼嗎?」
趙臨眼裡帶笑,像在欣賞獵物的垂死掙扎,一字一頓:「分手,就乾死你。」
「我……」
「去拿衣服,洗個澡。」
趙臨一向強勢,我結巴道:「只有一個浴室,不……不會要一起吧?」
「我可以,你行嗎?」
10
趙臨還是放過了我。
他在外頭守著,等我快速沖完澡,就把我抓過去吹頭髮。
頭髮被翻來覆去地揉,讓我感覺自己像個麵糰。
趙臨很安靜,他拔掉插頭,除了一句「去睡」以外再沒有其他話。
我回頭看他,有很多話想問。
又怕是自作多情。
我想問他明明有很多更好的選擇,為什麼要來 A 大?
也想問他紫外線過敏,卻要在白天出門堵我?
還想問他一個討厭甜食的人,怎麼會時時在兜里備糖?
「還有事?真想送上門陪我?」
「……沒有。」
他一步步逼近,「我有。」
「不管你覺得分手遊戲好不好玩,從今往後你敢從我身邊爬開一步,腿給你打斷。」
我跌坐在床上,小雞啄米一般點頭。
怎麼這麼凶?
11
趙臨高中是我隔壁班的校霸,他經常不來上課。
但我覺得他這人很壞。
自從我的性取向被曝光以後,他就經常往我桌肚裡放情書。
內容都是同樣的一行字:
【我喜歡你,跟我交往。】
這天大的餡餅,我一口都不敢吃。
所以我不僅不回應,還躲他遠遠的。
直到兩月前的暑假,趙臨每晚都來我兼職的酒吧,也不喝酒,只是一味地給我開單子。
我找到他想返一半錢,他卻把我拖進車裡,堵在車門上。
「我不要錢,我要老婆。」
我沒有喜歡過人,更沒有談過戀愛,看著他那張臉,鬼使神差地想點頭,就算是耍我,我也認了。
但還沒來得及吭聲,就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趙臨幾乎嚇懵了,給我灌了好幾口葡萄糖才重新開機。
他臭著臉批評我:
「有低血糖還不知道吃飯?把自己照顧得跟流浪漢似的。」
「以後我養你。」
深夜的告白確實讓人喪失理性,看著他開合的嘴唇,我摟住他的脖子就親上去了。
那天晚上,我們接了好幾個吻。
他看起來好高冷,但是嘴唇親起來很軟。
我喜歡跟他親。
12
這樣的幸福,我只擁有了三天。
趙臨生日前夕,我替他準備驚喜。
委託他朋友約他來郊外布置好的花園。
可我在那等了一下午……
等來的卻是他朋友的戲弄。
他們毀了我種了一天的玫瑰園,收走我的手機,還把我關進廢棄的倉庫里。
那個倉庫密不透風,有幽閉恐懼症的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被關了多久,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人來救我。
嘲諷的聲音隔著牆,像一把鋼刀戳進我的心臟攪弄:
【我們這樣會不會有點過分?】
【過分什麼?放心吧,臨哥什麼身份,還能為了一個沒人要的小娘皮出頭?】
【他就是圖個新鮮,過兩天就把人甩了。】
【誰真會跟個男人搞在一起,惡不噁心?】
是啊。
我沒人要。
我還喜歡男人。
所有人都覺得我配不上趙臨。
偏偏我也不爭氣,被困在這間漆黑的倉庫里,什麼都做不了。
我聽著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聲,連自救都做不到,只能任由絕望侵蝕我的意識。
快要窒息的時候,有人把我撈了起來。
我費勁地睜開眼縫,看清了來人的模樣。
是趙臨。
他緊緊地把我擁在懷裡,神情是我從來沒見過的緊張。
在醫院醒來的時候,趙臨還在身邊,眉眼間全是疲乏,想來中途寸步也沒有離開。
可我卻趁他休息時給人發了分手消息,利落地換掉了聯繫方式。
我明白那天失約不是趙臨的錯。
可我不敢繼續喜歡他了,我怕這段感情只是他一時興起,更怕他很快厭倦這樣平凡普通的我。
到時他能輕易抽身,而我將深陷進他織就的溫柔里,無論如何也走不出來。
也許他的朋友說得對:
我這樣膽怯又懦弱的人,配不上這麼好的趙臨。
13
我做了噩夢。
夢裡趙臨憤怒地讓我滾。
我驚醒想去按床頭的燈,但全無反應。
在不信邪地嘗試了幾遍後,我終於認命,斷電了。
窗外夕陽已經徹底收起霞光,厚重的窗簾遮掩下,整個房間都陷在黑暗裡。
我打開手機的照明。
可我睡前忘了充電,手機也只剩一點紅色的電量。
提示關機的時候,我迅速起身縮到床角,抱住自己。
房間重新陷入無邊寂靜,張牙舞爪的黑暗撲上來,我埋頭進膝蓋里,控制不住地發抖。
忽然床邊一重,一隻有力的手伸過來,把我拖進懷裡抱住,「別怕。」
趙臨聲音變得好溫和,「剛剛斷電了,一會兒就會恢復。」
我手心滲出冷汗,緊緊地攥著他的衣服,聲音都不自覺染上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