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生產這日,我在御花園摔了一跤。
醒來得知皇后喜得皇子,而我誕下公主。
宮裡人都笑我命不好。
直到眼前飄過一排彈幕:
【皇后調換孩子,簡直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小公主雖是女子,但天生神力,今後大半江山都是她打下來的!】
【反倒是皇子性格內斂,又被皇后逼得太緊,長大後文不成武不就,最後死於奪嫡。】
【皇子公主各有各的好,不如直接干倒皇后。後宮這麼多孩子,無論是否親生,都得喚皇后一聲母后。】
進宮五載,我第一次萌生爭寵的念頭。
1
生產後的第三日,皇帝來看孩子。
順便探望我。
他問:「可安好?」
我答一切無礙。
二人相顧無言,就在皇帝起身準備離開時。
彈幕齊齊刷過:
【笑死,娃生了,但夫妻不熟。】
【夫妻不熟少見但有,夫妾不熟的真第一次見。】
【這也太不解風情冷漠無趣了,怪不得到死都只是貴人。】
【突然覺得皇后把孩子換走也挺好的,畢竟皇子跟著沈貴人才是真的沒出路啊!】
提到親生孩子,我心下一慌。
一把扯住皇帝袖子。
剛起身的皇帝,硬生生被扯了個踉蹌。
重新坐了回去。
爭寵的話術我不會。
只好把孩子塞進皇帝懷裡。
「陛下還未給小公主取名呢。」
皇帝一愣,若有所思地將目光重新落在我身上。
「朕記得,你的名字便是朕取的。」
進宮當貴人前,我曾是天子暗衛。
隨皇帝下江南那年,捨命救駕斷了前程。
退出暗衛營後,皇帝賜名南泱。
封我做了個沈貴人。
一晃眼,困於這後宮已有五載。
皇帝不好美色。
來我宮中只因我話少,圖個清靜。
我也早已習慣這般相處方式。
不爭不搶,安安分分地當個貴人。
直到皇后設計我早產。
換走了我的孩子。
宮裡那些人笑我命不好。
差一點就生下了皇長子。
可哪兒是命不好呢?
我想,是權不夠。
既然在這後宮平平淡淡便是錯。
那我便要爭給她們看。
2
「蕭元昭,和大皇子蕭元宸一個字輩,可見陛下喜愛這個孩子。」
我性子沉悶,貼身宮女玉珠卻是個天真活潑的。
她不知道的是。
小公主的名字,是我提及往日救命之情換來的。
至於皇帝是不是真的喜愛這個孩子。
不重要。
只要宮裡人這般覺得。
他們拿不准,便不敢擅自苛待。
不僅給我超出貴人的待遇。
給小公主找的奶娘也是頂好的。
元昭生得康健。
喂了幾日奶,臉上身上皺巴巴的皮膚舒展開。
一天一個模樣。
未到滿月便能瞧出五官像極了皇帝。
【女肖父,小公主有七分像皇帝,看不出是皇后生的。可大皇子要是像母,不就被識破了嗎?】
【那可不要啊,就算不被拆穿,皇后真的能好好養一個長得像沈貴人的皇子嗎?】
【在這後宮哪裡有好好養孩子的?都是爭寵的工具罷了。皇后沒想這麼多,只是想先占了嫡長子的位置,後面要是有親生的皇子,再把元宸弄死就行了。】
因著這些彈幕,我為那個素未蒙面的孩子擔驚受怕。
夜裡做噩夢驚醒時,發現元昭尿了床。
我沒喊人,親自給她換尿布、換衣裳。
她是個好動的性子。
邊用口水吐泡泡,邊往我身上蹭。
好不容易收拾好了。
咧嘴一笑,又拉了。
手忙腳亂地清理乾淨。
再把她放下,突然秒變臉。
扯著嗓子嗷嗷哭起來。
怎麼也不肯睡。
在偏殿休息的奶娘被驚醒,慌忙趕來。
「貴人您歇著,小公主讓奴婢來哄便是。」
她熟練地解開內衫喂奶。
我這才反應過來元昭是餓了。
等折騰結束,天色已然漸亮。
我疲憊地合眼休息。
睡得安穩。
心下傷感,不知何時已全然消散。
3
一晃眼,一年過去。
元昭活潑,給清冷的宮裡添了不少熱鬧。
也使我帶孩子的水平突飛猛進。
皇帝沒了子嗣壓力。
除了每月初一十五看望皇后。
其餘時間踏入後宮屈指可數。
也是因此,我這個貴人的待遇依舊未減。
皇后以孩子還小為由,從未讓他在嬪妃面前露過面。
一直到周歲宴。
我才得以見到我的親生孩子。
許是因為早產。
元宸滿了周歲還不會走路。
被皇后抱在懷裡,不哭不鬧。
黑葡萄般的眼睛,跟隨著來來往往的宮人滴溜溜地轉著。
幾位世家夫人簇擁著上前,誇讚大皇子性子沉穩。
像極了皇帝。
我心下鬆一口氣。
【這明明是像沈貴人,皇帝可不是什麼沉穩的性子,簡直是閉著眼睛硬夸,怪不得皇后敢換孩子。】
【究竟是誰給皇后出的損招,把親生女兒送出去,讓妾的孩子占嫡長子的位置,真的絕了。】
【皇后只要有了嫡長子,這輩子就穩了。公主哪怕換出去了,也得喊她一聲母后。只要找機會弄死沈貴人,孩子照樣能抱回來養!】
是了,兩個孩子都想要的不僅只有我。
還有皇后。
我們中只有一人能笑到最後。
好在我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
比起早產的元宸,元昭已經學會了走路。
她自信地放開牽著我的手。
小身子跌跌撞撞地往前沖。
晃神間,她不知何時在皇帝面前摔了個四腳朝天。
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
也沒看清面前是誰,張開雙手扁著嘴就討要抱抱。
皇帝被她嚇了一跳。
他如今膝下只有兩個孩子。
往日也就只有在皇后宮裡看到過元宸。
不哭不鬧,乖巧得像個會動的木偶娃娃。
這會冷不丁見了個淘氣的。
不僅沒厭煩,還生起了幾分好奇。
皇帝俯身,僵硬地把元昭抱進懷裡哄。
「小元昭不哭,哪兒摔疼了,父皇找太醫給你瞧瞧。」
腦袋挨得近了,父女共用一張臉尤為明顯。
不知誰驚呼出聲:
「小公主和陛下長得好像,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眾人下意識地投去目光。
其中便有皇后。
從出生開始就被她嫌棄的公主。
此時正被皇帝稀奇地抱在懷裡打量。
【皇帝好像很喜歡小公主,抱了這麼久都沒有把她放下。】
【沈貴人也算是因禍得福,今後怕是要沾小公主的光得寵。】
【皇帝都是有些自戀的,肯定會喜歡縮小版的自己。】
皇后緊緊咬著牙,眼中划過一絲後悔。
但又很快恢復了冷靜。
抓周吉時到。
德公公揭開蓋在長桌上的紅綢。
文臣武將都為抓周宴添置了物品。
這些都是給大皇子準備的。
但誰也沒想到,皇帝抱著小公主就去了。
「不用分開,元宸元昭一起抓周。」
4
元宸被奶娘抱到桌上放下。
不知是離了親近之人有些害怕,還是因為被圍觀不適應。
呆呆地坐著一動也不敢動。
元昭卻是心大的。
左手拿干戈,右手抓方印。
左瞧瞧右看看,但最後都放了下來。
轉了一圈又爬回起點。
戳了戳一動不動的元宸。
她第一次見和自己一樣的小人。
好奇地湊上前扒著他瞧。
元宸同樣回以好奇的目光。
兩孩子你瞅來,我瞅去。
元昭走路快,說話卻比較慢。
她雖說不清但愛說。
「阿阿,呀呀~」
咿咿呀呀說個不停。
元宸卻遲遲不吭聲。
這給元昭急壞了,一屁股撅過去把元宸擠到了桌角。
元宸沒反應過來。
身子晃悠,沒坐穩,竟是直直地往桌下栽去。
我心弦一顫,顧不得身份。
眼疾手快地撲上去。
用身子當墊背,及時接住了元宸。
皇后嚇得臉色煞白。
「放肆!」
她揚手狠狠打了元昭一巴掌。
「是不是沈貴人教唆你推我的皇兒?」
不等我檢查元宸有沒有摔傷。
皇后一把將孩子搶了回去。
就在這時,誰也想不到挨了打的元昭。
氣鼓鼓地從長桌上站起來。
揮手一巴掌扇回皇后。
清脆響亮的一聲,使得全場陷入詭異的安靜。
【我宣布元昭以後就是掌公主!這一巴掌回得太帥了!】
【唉,小公主這麼好,沈貴人依舊放不下自己的親生孩子。】
【也算是陰差陽錯地保住了自己,不然謀害皇子的帽子蓋下來,沈貴人怕是直接涼涼了。】
這一巴掌似乎把皇后打懵了。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元昭。
「我可是你母后,你竟敢打我?」
5
沒人覺得這話有什麼問題。
皇后是嫡母,她是後宮所有孩子的母后。
只有我知道,她脫口而出的這句話有多麼難以置信。
情緒宣洩出去後,理智迅速回籠。
皇后把矛頭對準我。
「沈貴人,你是怎麼教的孩子?規矩都學到哪兒去了?還是說你早就對本宮有意見,借孩子的手報複本宮?」
皇后雖性子急,但不蠢。
只要治我個罪就能把元昭抱回去養。
當初要不是皇帝念我在御花園摔了一跤,早產生下孩子……
我這個貴人是沒有資格養孩子的。
這也是皇后設計互換孩子的主要原因。
可她想的再好,都漏了一點。
做主的是皇帝。
而她剛剛打的元昭,模樣與皇帝七分相像。
小孩臉嫩,再加上皇后沒有收著力氣。
此刻元昭半張臉高高腫起。
委屈得想哭,卻忍著不哭的樣子。
全都被皇帝看在眼裡。
「夠了!大喜的日子鬧成這樣,成何體統!」
皇后身形微僵。
「臣妾只是覺得有些規矩要從小教起,沈貴人畢竟出身鄉野……」
話還未說完,被皇帝沉聲打斷。
「皇后,朕的公主才一歲!」
呵斥中帶著警告。
皇后指尖泛白,不甘心地低頭。
「陛下教訓的是,是臣妾一時糊塗失了分寸。」
最後,罰了皇后三年俸祿。
揭過此事。
【罰的這點俸祿跟沒罰沒什麼區別。】
【畢竟是皇后,除非犯了不可饒恕的大錯,不然都不會降大罪。】
【這麼說的話,皇后簡直有恃無恐,就算換娃的事情曝光,也無法扳倒皇后,沈貴人看起來沒出路,前途無望。】
太醫給元昭上完藥。
抓周繼續。
這次兩個孩子被分開了。
元宸作為大皇子,第一個抓周。
他抓到了治國策。
觀禮的大臣好話一句接著一句往外蹦。
皇帝卻只是淡淡地應了個好。
【皇后命宮人調換了桌上的物品,這本策論就在元宸手邊,抓到這個完全就是計劃好的。】
【沒有天命,全靠人為操縱。】
【沈貴人可沒這個能力,元昭抓到什麼就只能看運氣了。】
物品恢復原樣,距離最近的從治國策變成了胭脂水粉。
元昭看也沒看,小短手扯著紅綢。
把桌上所有的物品抱進懷裡。
踉踉蹌蹌地走回起點。
仰頭,踮腳遞給皇帝。
「父父~」
奶聲奶氣的聲音雖吐字不清晰。
但不難從行為看出,元昭是要把所有的東西送給她的父皇。
皇帝微怔,隨即笑起來。
沒有接過紅綢做的小包袱,而是將元昭抱進懷裡。
捏了捏她的小圓臉。
「小元昭,這天下都是朕的,父皇什麼都有。」
元昭似懂非懂地點頭。
皇帝沒再將她放下,揮手示意宴席結束。
抱著元昭徑直離開。
德公公跟出去,再一路小跑回來。
宣皇帝口諭,沈貴人教子有方,特晉封為沈嬪。
一向高不可攀的大太監。
點頭哈腰地到我面前,笑容諂媚。
「娘娘,陛下說您那太小,不夠小公主活動。」
「老奴這就帶人幫您搬新寢宮,您今晚放心去養心殿侍寢吧!」
6
我洗漱好,進到寢殿時。
皇帝正在小床前逗孩子。
靜謐的夜晚,交織的歡笑聲。
我怔愣在這溫馨的一瞬間。
甚至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直到皇帝聽到動靜,向我投來目光。
他招了招手,讓奶娘把元昭抱去偏殿休息。
殿內重新恢復安靜。
我的理智回籠,俯身行禮。
皇帝未叫我起身,一直過了許久。
到我的雙腿開始麻木。
「南泱,若未記錯,你十歲開始便跟在朕的身邊。」
我答是。
從我有意識起,便在暗衛營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