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病房的門,剛好撞見何心柔甩著手上的水從衛生間出來。
她臉上浮起惡毒笑意,眼角往地上掃了一下。
跟著她的視線,我才注意到,地上扔著幾個用過的紙巾團,屋裡滿是石楠花的氣味。
何心柔搖著手腕,突然「哎呀」了一聲。
帘子後傳來蘇思言熟悉的事後啞聲,「怎麼了,心柔?」
「沒事。」
何心柔答應著,對上我的視線,笑得燦爛明媚。
「都怪你這麼久,人家手好酸啊~」
她就站在那裡,輕輕偏頭挑釁對峙。
我勾唇笑了一下,轉身離開。
多呆一秒都嫌髒。
有些人,不配好聚好散。
6
出國前,我回了一趟山城。
前幾天,我在電話里,和我媽說了要去澳洲工作的事。
不知為何,和蘇思嚴分手的事,幾次到了嘴邊,最終還是難以啟齒。
我媽接過我手裡的東西,指了指陽台上澆花的爸爸。
「你把小蘇拉黑了?他找不到你,昨天電話打到你爸這來了。」
我心裡咯噔一聲,這下怎麼交代。
磨磨蹭蹭到陽台,爸爸放下水壺一臉嚴肅。
「你和小蘇鬧分手?」
「嗯。」
「就因一個女助理?小蘇說那只是普通的異性同事。」
一股委屈湧上心頭。
我喉嚨哽住,實在開不了口說醫院裡的事。
一向沉穩的爸爸,臉上竟然有一絲慌張。
「你哭什麼啊?分就分吧,有什麼大不了的。」
媽媽走過來拍著我的後背。
「昨天你爸我倆就分析過,肯定不是小蘇說的那樣。」
「咱女兒不是那樣無理取鬧的人,他和那個女助理,肯定不像他說的那樣清白。」
忍了好多天的眼淚,在這個時候突然奔涌而出。
我哭得停不下來。
良久,我才平復心情。
我媽心疼地摟著我。
「當年你不肯留在家裡工作,非要和他北漂,十年落得這個結果,太不值了。」
我爸清了清嗓子,「別管值還是不值,該認栽時就得認栽,錯付就錯付了,老是後悔埋怨也沒有意義。」
「我只問你一件事,你現在要去澳洲工作,是賭氣還是認真的決定?」
我擦掉眼淚,鄭重點頭。
「是認真做的決定,一個交好的學長在那邊律所站穩了腳跟,想開拓國內業務,需要一個合伙人。」
我媽滿臉不舍道:「小雪,那你真要離開家去那麼遠啊?」
我爸站起身,開門就要走,「凈說這些廢話,從小到大,她啥時候服過管?」
我媽急忙嚷道:「老頭子,你去哪啊?這都快吃飯了!」
我爸背著手,頭也不回地扔下一句:
「去樓下買飲料!你不知道閨女吃火鍋要喝酸梅汁的嗎?」
我緊緊摟住我媽。
「媽,我去了澳洲,也是以國內業務為主,至少有一半時間在國內工作。」
「以後我會經常回來的,還有,爸的風濕病其實不適合在山城養老,你們也可以每年到澳洲過半年。」
我媽笑著拍了我一下,「我們可說不好英語,去了不會丟你的臉吧?」
門外傳來一聲冷哼:「那是你,我英語好得很!」
我笑出眼淚。
是啊,錯付十年我認了,我南雪贏得了也輸得起。
7
我換了新的手機號。
幾個老同學在 QQ 上找我。
「南雪,你和蘇思嚴鬧彆扭了?他滿世界發瘋找你。」
「你倆以前那麼好啊,你們要是分手了,我真不相信愛情了。」
「思嚴和我說了,那就是個沒有邊界感的助理而已,又沒有原則性錯誤,你倆眼看要結婚了,你可不要想不開便宜別人!」
我拿著手機想了想,實在沒有解釋的必要。
世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不要說別人了,就是當年奮不顧身的我,一定也想不到,有一天我連一眼都不想再看那個人。
連續幾個人這樣來問後,我把 QQ 簽名改了——「已分手,除了介紹男朋友和業務,其他事免開尊口。」
終於清靜了。
到澳洲那天,學長陳易景到機場來接我。
「南雪,澳洲人民歡迎你!」
多年未見,陳易景還是我記憶里的樣子,只是氣質上多了幾分成熟老練。
笑起來時眉眼彎彎,仿佛還是那個成天樂呵呵的溫厚學長。
大學時我倆是一個辯論隊的,我衝鋒,他兜底,一直所向披靡。
大家都以為我倆會走到一起,所有人都意外,我竟然選擇了家境貧困的蘇思嚴。
一個學姐還勸我,說蘇思嚴雖然也很優秀,但是陳易景溫厚善良,人品可靠。
我當時不以為然道:「可是蘇思嚴對我好啊。」
我萬萬沒想到,有一天他對我的好,會隨著愛轉移到別人身上。
蘇思嚴對何心柔的種種體貼溫柔,何心柔以為是她的專屬待遇,其實都是曾給過我的複製品。
相愛時憑感情,不愛的時候,就知道人品的重要性了。
可惜,我那時不懂。
8
我迫不及待要開始工作,陳易景卻堅持要先陪我在澳洲玩幾天。
「你人都來了,我還怕你跑了不成?」
「先好好放鬆幾天,以後有的是干工作的時候。」
陳易景是個稱職的陪玩,多年未見,我們並無隔閡,好像並肩作戰的事就在昨天。
從國內的冬天,來到澳洲的熱夏。
陽光、海灘、帥哥美女,我盡情遊玩。
和蘇思嚴在一起之前,我本來是活潑開朗的小太陽性格。
因為他占有欲強,缺少安全感,我才慢慢和朋友們疏遠。
我為了蘇思嚴而壓抑多年的本性,終於再次毫無顧忌地釋放。
分手真好,早該分手。
陳易景拍了和我的合照,問我:「可以發動態嗎?」
「發!」
為什麼不能發?
見不得人的又不是我。
陳易景的動態發出後,第二天晚上,蘇思嚴就出現在我面前。
他拄著單拐,臉色憔悴,頭髮被夜風吹得凌亂,全然不見平時的風度翩翩。
我控制住嫌棄的表情,轉頭謝過送我回家的陳易景。
他瞥了一眼不遠處的蘇思嚴,溫聲道:「要我在車裡等著嗎,等你上樓我再離開?」
我笑笑,「沒事,不用,我能處理。」
目送陳易景離開後,我像沒看見一樣,徑直往住處走。
蘇思嚴一把攥住我手腕,臉色陰沉得滴水。
「南雪!你早就聯繫上他了?你是不是早就想好要分手了?」
我只覺得可笑。
「蘇思嚴,我不是你,別拿你的行為來往我頭上扣屎盆子。」
他沉默了幾秒,清了清嗓子。
「南雪,如果你介意何心柔,我可以開了她。」
「我向你發誓,我從來沒碰過她……」
我打斷他的話,「用手幫你不算做,是嗎?」
蘇思嚴渾身一顫,眼神飄浮,「你……你別聽何心柔胡說,我沒有……」
我笑笑,「不用聽說,我親眼看見的。」
「她跟你抱怨手酸的時候,我就在帘子外面。」
「還有話說嗎?我要回去休息了。」
蘇思嚴突然扔掉拐杖,一把抱住我,急切道:
「別走……我知道錯了,我沒碰她,那不算髮生關係……」
他語無倫次地解釋著,手臂用力箍住我,呼吸噴吐在我頸間。
一股噁心從胸腔升騰而上,我猛地推開他,快要吐出來。
蘇思嚴踉蹌著站穩,震驚的臉上毫無血色,嘴裡喃喃道:
「別嫌棄我……南雪,我沒有髒……」
我強忍住嘔吐,「可我就是嫌你髒。」
蘇思嚴不敢置信地望著我。
我又補上一句,「要點臉吧,別來騷擾前任。」
他眼眶通紅,嘴唇抖了半天,才開口道:
「你陪我吃那麼多苦,我從來沒想過和你分開。」
「我承認何心柔誘惑了我,可歸根結底,我和她也沒算髮生關係。」
「為了這一點事,你就放棄我們的十年?」
「何心柔學歷、長相樣樣不輸你,又比你年輕,你就不怕我真和她在一起?」
我簡直要笑出眼淚。
早就知道他會狡辯,但實在沒想到他能說出這種話。
我對渣男的了解,還是不夠深刻。
「蘇思嚴,我真心祝福你倆,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算我求你,是我沒福氣,你這麼好的男人,只有何心柔才配得上,行了嗎?」
「玩了一天,我真累了,再見,好走不送。」
我轉身就走,身後傳來蘇思嚴咬牙切齒的聲音,「南雪,你可別後悔!」
9
一個月後,同學群里組織聚會。
陳易景問我:「回去參加嗎?」
我合上筆記本,舒展著酸痛的腰背,「當然了!」
律所要開拓國內業務,我之前在國內做了五年,現在自然還要慢慢把業務都撿起來。
多個朋友多條路,同學聚會也是發展人脈、交流信息的好機會。
我和陳易景剛進宴會廳,迎頭便撞上蘇思嚴跟何心柔。
何心柔穿著精緻的粉色羊絨連衣裙,頸間的鑽石項鍊耀眼奪目。
她緊緊挽著蘇思嚴的手臂,兩人跟連體嬰似的寸步不離。
蘇思嚴腿傷應該是好了,也收拾得英俊瀟洒,對何心柔溫柔體貼,一副濃情蜜意的樣子。
我和蘇思嚴的十年,同學們無人不知,前不久,蘇思嚴還在群里說快和我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