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
我看著他的眼睛:
「我一直在吃長效的……這個月忘了停。」
陸沉整個人僵住。
他撐在我上方的身體紋絲不動。
眼神卻像是在審視一個陌生人。
那股火熱的曖昧,瞬間降到了冰點。
他是……沒聽懂?
覺得我很亂?
還是在吃醋?
就在我準備解釋點什麼時,他忽然問了一個我完全沒想到的問題:
「那昨天晚上為什麼?」
為什麼?我怔住。
「我明白了。」
他冷笑:
「你擔心我不幹凈?」
25
陸沉猛地撤開,靜默了片刻。
蹲下身,撿起扔在一旁的衣服,開始往我身上套。
「陸沉,你幹嘛!」
我掙扎著想推開他。
他沒理我,只專注地給我穿衣服。
指尖依舊滾燙,人卻冷得像冰。
幫我穿戴整齊後,冷冷吐出兩個字:
「起來。」
我坐在石頭上,沒動。
陸沉盯著我看了幾秒。
「既然擔心不幹凈,那你還跑來找什麼刺激?」
他的聲音帶著鄙夷:
「你們……城裡人都這麼玩嗎?一邊嫌棄,一邊又往上湊?」
「我沒有!我什麼時候嫌棄你了!」
我被他的質問刺得生疼,也來了火氣:
「我只是……沒想那麼多!」
「沒想那麼多?」
陸沉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逼近一步:
「沒想那麼多,就敢跟我把所有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對吧?」
高大的身影將我完全籠罩:
「夏知遙,你到底是膽子大,還是根本沒把自己當回事?或者說,你覺得我這種人,供你發泄完就可以扔掉?」
我被他吼得眼圈一熱:
「對!沒錯!我就是來找刺激的!我就是跑到這兒來放縱的!」
我站起身,仰著頭,幾乎是吼著對他喊。
轉瞬,聲音又低了下去:
「可看見你的時候,我沒那麼想過……對不起,陸沉,對不起,我只是太難過了……」
26
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陸沉怔愣著。
他看著我,眼裡的怒火漸漸熄滅。
伸出手,又僵在半空。
空氣中只剩下我壓抑的、斷續的哭聲。
過了一會兒,我胡亂地抹了把臉。
「陸沉,你根本不了解我,我也完全不了解你。」
深吸一口氣,直視著他:
「我騙了你,我明天就走,所以……現在這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我以為這場爭吵會以最難堪的方式收場。
陸沉會轉身就走,而我會被留在半路。
可他卻問出了一個意料之外的問題:
「我能去找你嗎?」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啊?……來南城嗎?旅遊?」
「夏知遙,我能去找你嗎?」
他固執地又問了一遍。
心跳亂了節拍。
喉嚨里擠出一個不可思議的回答:
「嗯,可以的。」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整個人都像是鬆了一口氣。
「好,你現在確實根本不了解我,但以後會了解的。」
陸沉勾起唇角:
「不過,也可以再多了解我一點點。」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他又抱了起來。
這一次,他沒再給我任何開口的機會。
27
第二天,陸沉送我去了機場。
他專注地開著車。
側臉線條依舊硬朗,只是眼底似乎有了一圈淡淡的青色。
我們各懷心事,一路無話。
他陪我走到安檢口。
我這才真切地感覺到,這段荒唐的旅程,真的要結束了。
陸沉,和這片草原一樣,都將被我拋諸身後。
沉默在不斷拉長的隊伍中變得愈發令人窒息。
「陸沉,你今天……不用放牛嗎?」
我沒話找話的水平真的太差。
陸沉轉頭看我,眼神複雜。
他似乎想笑,但最終只是嘆了口氣:
「夏知遙,我不是每天都放牛的。」
他頓了頓,聲音有些低沉:
「其實……我有自己的事情在做。」
「嗯,我知道的。」
我心不在焉地回答,滿腦子都是即將到來的分別。
那些他沒有細說的事,此刻於我而言,像是另一個世界的故事,遙遠且不真實。
「知遙。」
陸沉忽然叫了我的名字。
我抬起頭。
他伸出手,將一縷碎發撥到我耳後。
俯身,在我額頭上印下一個輕吻。
「寶貝兒,南城見。」
酸澀瞬間湧上鼻腔。
我忽然意識到,之所以這麼決絕地要走,或許不是因為我們有多不合適,而是因為我害怕。
害怕自己會真的陷進去。
強壓下心頭所有情緒:
「陸沉,再見。」
28
回到南城,生活切回了工作模式。
沒完沒了的會、堆積如山的報告……
還好,忙碌是治癒一切的良藥。
直到周嶼的電話打了過來。
被我掛斷後,又發來了若干條情真意切的小作文。
中心思想只有一個——他後悔了。
他發現,所謂的「生命力」,不過是新鮮感作祟,還是和我在一起最自在。
我一邊面無表情地把他拖進黑名單,一邊對著電話另一頭的閨蜜喬西吐槽:
「他現在又不嫌我太理智了?晚了!老娘已經 move on 了!我也要去尋找——」
我的聲音忽然頓住。
想起了陸沉。
那個用「生命力」將我點燃的男人。
點開和他的對話框。
最新的消息,還是那句【樓下餐廳等你】。
也好。萍水相逢,就該這樣。
29
日子就這麼過了幾周。
這天,我剛在地庫停好車,對面的車位上,一輛邁巴赫也熄了火。
門打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下來。
或許是因為那過於優越的身高和挺拔的身形,我多看了一眼。
視線定格在了男人臉上。
陸沉?
我坐在車裡,手還搭在方向盤上,就這麼呆呆地看著他。
他也看見了我,停下腳步。
隔著兩輛車的距離,我們遙遙相望。
地庫的燈光落在他身上,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像一尊失真的雕塑。
真的是他?他怎麼會……
無數個問號在腦子裡炸開。
被我刻意壓抑、強行遺忘的種種畫面,如同開了閘的洪水,瞬間將我淹沒。
草原的風,落日的吻,他滾燙的胸膛……
和最後那句「南城見」。
原來,不是一句玩笑。
他真的來了。
不知是哪來的勇氣。
或許根本沒有經過思考。
我推開車門,幾乎是踉蹌著朝他跑了過去。
一頭撞進他懷裡。
熟悉的懷抱,堅實而溫暖。
「陸沉,我……」
那三個字已經衝到了嘴邊,又被我硬生生咽了回去。
說什麼呢?我們算什麼關係。
下一秒,理智回籠。
我從他懷裡退出來。
把他拽進了旁邊的樓梯間。
陸沉看著我驚惶失措的樣子,眉頭皺起。
「我不是怕別人看到你……」
我抓著他的手,語無倫次地解釋:
「這是我工作的地方,這樣感覺很不專業……」
陸沉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
他伸出手,像在草原上那樣,揉了揉我的頭髮:
「寶貝兒,又見面了。」
30
「嗯,是啊,好巧。」
下意識地移開目光,注意力落在了他身上。
「所以……」
我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所以,你本來就要來南城……打工?」
上下打量他的行頭:
「這身西裝……是工作服?你是司機?」
又頓了頓:
「還是……保鏢?」
陸沉似乎被噎了一下。
他停頓許久,才艱難地擠出一個字:
「嗯。」
臉色不太好看。
我看了一眼那輛邁巴赫,又看了看他這一身筆挺的西裝:
「果然,人長得帥就是有好處,這才剛來南城,就能給大老闆當司機,不錯~」
聽到我的誇獎,陸沉神色緩和了一些。
「嗯。」
我的大腦飛速運轉。
我老闆也開邁巴赫,他的司機,身家背景挺乾淨的。
雖然在這兒遇見陸沉有點過於戲劇化。
但……他應該不是壞人吧。
而且,也沒什麼途徑能這麼精準地定位到我。
或許,真的就只是巧合吧。
想到這,重逢的喜悅壓過了理性的掙扎。
我抿了抿唇,還沒想好接下來該說什麼。
陸沉卻先開了口:
「你中午有時間麼?」
「中午不太行,有個會。」
「那你什麼時候下班?」
「說不準,可能會加班,九點左右吧。」
「我等你。」
他認真地說,隨即又補充了一句:
「我是說,等我……送完我老闆,如果有時間的話,就來等你。」
「好啊。」
我點點頭:
「那我請你吃夜宵。」
31
夜宵?
笑死,吃什麼夜宵。
吃了他還差不多。
帶陸沉回家,門剛關上,衣服就散了一地。
當陸沉再一次展示他那令人驚嘆的生命力時,我分神了。
得換張更大、更結實的床。
……
我窩在陸沉懷裡。
胸膛寬闊而溫熱,心跳聲沉穩有力。
他輕撫著我的頭髮,動作溫柔得不像話。
這種被完全占有和包裹的安全感,實在讓人沉溺。
我從他懷裡掙脫開,裝作若無其事:
「陸沉,你來南城多久了?」
「一……周多吧。」
「這麼快就找到工作了?」
我的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擔心:
「說真的,你這工作……靠譜麼?」
「怎麼了?」
「沒什麼。」
「工作是老鄉介紹的,之前就聯繫好了。」
陸沉的回答聽起來天衣無縫:
「我們那邊的人,在外地都互相幫襯。」
他頓了頓,補充道:
「我……老闆叫 Jason,他來你們這棟樓找朋友,所以,我才會又遇到你。」
還算合情合理。
可心裡那根弦,並沒有完全放鬆。
一切都太巧了。
其實,今天下午在公司,我趁著喝咖啡的間隙,給之前住的酒店打了個電話。
輾轉找到了那個熱情的前台小妹。
旁敲側擊地問了問陸沉的情況。
「陸沉哥?他當然是好人了!我們這兒方圓百里,誰不知道他們家!都是好人!」
小妹的聲音頓了頓,變得有些小心翼翼:
「夏……嫂子,你們是不是鬧彆扭了?」
沒等我回答,她就開始出主意:
「你要是不放心,就讓他對著小風子發誓,就說,就說再也不惹你生氣了!」
32
思緒迴轉。
發誓?對著一匹馬發誓?
我多大了,還信這個。
一個誓言,輕飄飄的,能代表什麼?
但……
「陸沉。」
我從他懷裡坐起來:
「你發個誓。」
他被我突如其來的要求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發誓?」
「對著你的小風子。」
我一字一頓:
「說你不是壞人。」
陸沉定定地看了我幾秒,眼眸里先是閃過一絲錯愕,隨即又被無奈的笑意取代。
他湊過來,用額頭抵著我的額頭:
「好。我,陸沉,對著我最好的兄弟小風子起誓。」
他目光灼灼:
「我喜歡夏知遙。」
整個人都懵了。
我應該回應的。
可喉嚨卻像是被什麼堵住了。
沉默無限放大。
陸沉收回了目光。
「夏知遙。」
他捏捏我的臉,轉移了話題:
「我覺得,去派出所開個無犯罪記錄證明,可能比發誓有用。」
我臉上頓時掛不住:
「誰要這個了!我只是覺得,才見過幾面,就——」
「就怎麼樣?」
陸沉打斷我,手臂收緊,將我鎖在懷中:
「就這麼把我從裡到外都欺負了個遍,現在卻來說我們才見過幾面?」
他捏了捏我的下巴,強迫我看著他:
「夏知遙,晚了。我賴上你了。」
心臟的位置,像被什麼狠狠撞了一下。
但我無法用語言回應他的喜歡。
只能仰頭,吻住了他。
33
又沉淪了一會兒。
「寶貝兒。」
陸沉忽然在我頭頂落下一個吻:
「我今天……能在這兒睡嗎?」
我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讓他留宿,意味著我們之間的關係,正向著更複雜的方向滑去。
「嗯,我給你叫車。」
此時已是凌晨一點。
第二天,陸沉是在凌晨兩點離開我家的。
第三天,我看著窗外快要亮起的天色,腦子裡天人交戰。
「算了。」
煩躁地抓了抓頭髮:
「你去……睡沙發吧。」
「好。」
陸沉答應得飛快。
34
早上醒來時,我毫不意外地發現,本該睡在沙發上的人,正躺在我手邊。
一條手臂還霸道地橫在我的腰上。
我把陸沉推醒。
他揉著眼睛,一臉無辜:
「你家沙發太小,我半夜掉下來了。看你睡得沉,就……沒吵醒你。」
陸沉就這麼順理成章地在我床上賴了下來。
接下來幾天,更是如此。
他總有各種各樣的理由不走。
一會兒是「今天真的太累了,明天還要早起接我老闆」。
一會兒是「熱水器壞了,借你的浴室洗個澡」。
一會兒是「衣服還沒幹,總不能就這樣出門」。
……
我明知道陸沉是在找藉口。
可我的家、我的生活,因為他的到來,確實有了很多變化。
時亮時不亮的玄關燈,不閃了。
被我當成擺設的廚房,有了煙火氣。
掉了半邊的晾衣架,也被他修好了。
「草原上的男人,眼裡都這麼有活嗎?」
「不是草原上的男人,是我。」
陸沉的老闆,生活似乎極其規律。
他這個司機,竟然也能「早八晚八」。
於是,我過上了夢想中的生活:
早晨被早餐的香氣喚醒,晚上有熱氣騰騰的飯菜等著。
還有……隨時隨地都在做的「運動」。
35
我加班都更起勁了。
最讓人舒心的是,陸沉從來不會對我的工作指手畫腳。
他只會端來一杯熱牛奶,然後坐在我旁邊陪著。
不像周嶼,一直指責我把工作看得比他重。
陸沉的空閒時間,都在沙發上看手機。
我原以為他是刷短視頻。
一次無意中瞥了一眼,才發現他看的竟然是……書?
「陸沉,你很喜歡看書?」
「夏知遙,我上過學的。」
還挺愛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