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獨獨沒有想到會和他一起在深山裡迷路。
眼看著天色越來越黑,加上想到上山的時候,有工作人員說這座山還沒被開發完全,有野獸出沒。
我就更害怕了。
拽著林凈年的袖子不敢鬆手。
「怎麼辦?不會真的有野獸吧?」
林凈年表情淡淡的,聲音淡淡的:「可能吧。」
我被嚇得瑟瑟發抖,蹲在地上不敢再胡走。
林凈年站在黑暗裡沉默了一會,然後伸手將我從地上拉起來。
「這條路我好像有點印象,你要不要信我,跟我走走看。」
我那個時候哪敢不信?
屁顛屁顛就跟著他走了。
可走了好久,路還是像沒有盡頭似的越走越黑。
我還因為踩到石頭,崴了腳,一屁股坐到地上。
林凈年忙蹲下來查看我的傷勢。
其實那個時候腳並沒有多疼,更讓我害怕的是夜晚滯留深山的恐懼。
而那個時候,大概是太害怕。
我根本無暇顧及勾引林凈年的計劃。
心裡想著,死都要死了,命運算什麼?嫁給老頭子算什麼?林凈年算什麼?
甚至因為太害怕,我還特別無理取鬧的遷怒了林凈年,覺得是他不知道裝知道,故意帶著我越走越偏。
所以他的手在即將要掀開我褲腳的時候,我哭著把他推開了:
「你別碰我!都怪你!」
「現在好了!完了!我跟你都要死這鬼地方了!」
罵這些話的時候的我,已經全然忘了是我拉著他一起來爬山的。
6.
他有些無奈地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蹲到我面前:
「不會讓你死的,上來吧,我說能帶你出去就能帶你出去。」
他的語調很平靜,我的情緒沒有來地被安撫了。
見我沒動靜,他又強行把我背了起來。
他步子很穩,趴在他身上,恐懼都漸漸被驅散。
我沒忍住鼻頭一酸,埋在他肩頭哭了起來,邊哭邊問他:
「我們能活著出去吧?」
他淡淡嗯了一聲
我又說:「我重不重?你累不累?」
他語氣還是淡淡的:「不重,不累。」
一路上我說了很多廢話。
他的語氣雖然不熱絡,但總歸是有問必答,答無遺漏。
直到我趴在他的背上睡著。
迷迷糊糊還聽見他說:
「生死攸關的時候,就暴露真面目了。」
「夏霜降,你演技好差。」
我不知道他走了多久。
只知道,我醒來就已經躺在了山下超市門口的長椅上,身上還披著林凈年的衣服。
他則是靜靜地坐在長椅旁邊的台階上,垂著頭假寐。
我承認,那一刻,我忽然有點後悔了。
後悔拿他做籌碼。
他似乎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
可箭已離弦,我沒法回頭了。
林凈年聽到我這邊的動靜,將頭抬了起來。
我將他的衣服脫下來給他遞了過去,還有點尷尬地撓了撓頭:
「你還真記得路啊……」
「真的不好意思……」
「我這個人精神有點不太正常,剛剛那是我的第二人格,剛剛她罵你的這事,我替她向你道歉……」
他沒接衣服,也沒說話,就那樣靜靜看著我。
看得我心裡發毛,就在我實在受不了,準備坐回去的時候。
他忽然輕笑了,低聲說了句港城話:
「夏霜降,人不是你這樣子追的。」
我當時直接愣住了。
但我一向嘴比腦子快,站在那裡脫口而出接了句:
「那我該怎麼追?」
話音剛落,超市對面緩慢地駛進來一輛開著前照燈的邁巴赫。
林凈年從台階上站起來,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只說了句:
「車來了。」
就這樣,我和他稀里糊塗在一起了。
然後開始一起上課,一起吃飯,一起參加比賽,一起旅遊,一起同居。
我有時候總會想,這人挺好追。
我和他確實有過好時候。
後來大學畢業。
我沒有找工作,住進了他的私人別墅,靠著他混吃等死。
而他也開始接觸林家的事務,忙得腳不沾地,但還能抽出時間來陪我。
會給我做我喜歡吃的東西,送我各種禮物驚喜,紀念日節假日從來不忘。
我抑鬱症發作跳海時,他不要命地來救。
我割腕自殺,他也割,說我割自己幾道,他就割自己幾道……
這種事實在數不勝數。
他對我真的很好很好,好的我都有時經常會恍惚,覺得這樣子和他一輩子下去,也挺好。
這個想法直到我媽發現了這件事,找上了我,才徹底戛然而止。
她打電話叫我回去。
一進門,我就結結實實挨了她一巴掌。
7.
她指著我破口大罵:
「你真是翅膀硬了!」
「他林凈年是什麼人?你以為你攀上他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等他正式接掌林家,你覺得他會娶自己親爹情人的女兒?!」
「你還不如嫁一個能幫襯你弟弟的人!至少你嫁過去是當正妻的!你跟著林凈年這輩子就只能跟我一樣!」
「做見不得光的情婦!」
我知道她心氣高,一直都想要上位。
可她從來卻忘記了,是她自己心甘情願走進來的,也是她無法捨棄這奢靡的生活,只能隨著時間越陷越深,慾望溝壑難平,最後變得面目全非。
我看著她冷笑:
「做見不得光的情婦也比嫁一個能當我爺爺的人好,我可不想有天起來一看他死我床上,你喜歡的話你自己去嫁。」
我一字一句:
「更何況,你兒子也配跟林凈年爭?」
「他連上桌的資格都沒有!你簡直白日作夢!異想天開!」
又是一巴掌。
我咬著後槽牙,硬生生地忍了下去。
她氣昏了頭,惱羞成怒地指著我:
「你真是反了天了!」
「來人來人!把小姐關到她房間去!沒我的允許不許放出來!」
我被關了起來。
好在手機沒有被收走。
但我第一時間並沒有打給林凈年求救。
我直接打給了大夫人。
也就是林凈年的母親。
這幾年哪怕我一直沉浸在林凈年的溫柔鄉中,我也沒有一刻忘記我自己的計劃。
我不想嫁老頭,也不想做情婦。
我唯一想要的只有真正的自由。
如果人生不能由自己做主,如果只能當被人擺弄的提線木偶,如果註定成為等待主人垂幸的金絲雀。
那我寧可死。
我最終是被大夫人的人接走了。
我媽站在門口,臉上難看到發青,她咬牙切齒地說我好本事,
我沒說話,朝她最後看了一眼。
我知道,這大概是我這輩子最後一次和她見面了。
大夫人人很好,只是骨子裡存著那種上位者生來就有的傲慢和對我這種人的輕視。
我理解她。
我跪在地上磕頭。
拿林凈年當籌碼,做我離開港城擺脫我媽的工具。
我的聲音是那麼擲地有聲。
我說,林凈年愛我。
我說,林凈年願意為我去死。
我說,林凈年可以為了我放棄林家的一切。
我那麼有底氣地說出這些話。
竟然只是為了求大夫人幫我離開。
8.
大夫人喝了口茶開口:「其實你要找上我,凈年那麼愛你,你跟他說一聲,比捨近求遠找上我要快得多。」
我搖了搖頭:
「我不只想擺脫我媽,我還想要擺脫……他,我想要徹底脫離這裡……」
「我還需要錢,很多錢。」
「我發誓!大夫人!你要你幫我,我會永遠離開他!讓他的生活回到正軌,讓他順利接掌林家,找一個門當戶對的女人結婚生子,我保證!我永遠不會再出現他面前!」
大夫人嘴角暗含諷刺:
「凈年喜歡誰那是他的事情,年輕人,談個戀愛瘋狂一陣難免,身為母親,我本無權干涉,但你卻拿他做籌碼……」
她緩緩開口。
「這讓我很不高興。」
「不過你既然敢提,我也不是不能滿足你。」
她微微抬了抬下巴,一張卡被遞到我手裡。
「拿了錢就滾吧,以後永遠都不要再踏進港城,也不要再讓凈年見到你。」
我簡直感動得快要哭出來,跪在地上猛磕了三個響頭:
「多謝大夫人!多謝大夫人!」
走出林家的大門,我呼吸著外面的空氣。
第一次覺得自由是如此的觸手可及。
如果林凈年沒有再得到消息後趕過來的話。
看到他的那一瞬間。
我原本放鬆的心情,突然沉重起來。
我知道我對不起他,可沒辦法。
我再這些下去我會死的,我需要新生。
他看我臉色不對,立刻想要衝進去質問大夫人對我做了什麼。
被我拉住,哄了好一會他才一臉緊張地把我帶回了別墅。
路上我一直在糾結怎麼和他說。
我最終選了最傷人的那個。
不知道他是不是有預感,今天格外凶。
結束之後我手都抬不起來。
歇了好一會,我才穿好衣服,將他的臉擺正和他坦白。
「林凈年,你知道我接近你是有所圖謀嗎?」
我以為他會難過,或者驚訝,但他只是燃了一支煙,輕聲道:
「你圖什麼我都能給你。」
我一下愣住了。
隨後苦笑出聲:
「你給不了的,林凈年……」
「我跟你說實話嗎?」
他抬眼看我,沒說話,從床上起來道:
「我去客房睡,你好好休息。」
卻被我拽住手,硬逼他聽:
「其實我一開始接近你都是有目的的。」
「當初我媽想把我嫁給糟老頭,我想找擋箭牌才找上的你。」
「我跟你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是我的計劃。」
「其實我一點都不愛你。」
他忽然一下抱住我:
「你騙人。」
我語氣沒什麼起伏:
「本來我以為我一直這樣跟你虛與委蛇下去,但是大夫人說她會幫我。」
「那這樣你對我來說就沒有利用價值了啊。」
「林凈年,實話跟你說,我不喜歡那個老頭子,我也不喜歡你,你沒有利用價值了,所以我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難忍受了……」
「閉嘴!」
林凈年突然咬上我的唇。
「騙子,你說的話我一個字也不信!」
我推開他冷冷地道:
「我騙沒騙你你心裡不是很清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