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為了他們。
沉默半晌,他又問:「你打算如何?」
「師傅有踏雲軍,我有騎雪軍,就試試是梁國鐵騎硬,還是我燕國軍人骨頭硬吧。」
9
休養了三天,我恢復大半,迫不及待要離開。
魏懷風卻攔住我:「有幾個人想見見你。」
隨後,兩個男人兩個女人出來,看穿著打扮就是村裡的農夫農婦。
我有些疑惑,還沒詢問,便見他們一一抱拳:
「踏雲軍步兵校尉常州——」
「踏雲軍中路左參將陳如海——」
「踏雲軍奇兵營沈婷淑——」
「踏雲軍千總張袖晴——」
然後齊聲喝道:「願隨安邦公主應戰!」
我眼眶一熱。
我沒問為什麼,也沒說感謝,只道:「月綺定不負諸位前輩信任。」
騎雪軍根基淺,他們這些老將的加入簡直是如虎添翼。
趕到邊境軍營時,騎雪軍大喜,我將老將介紹給他們,便拿著虎符去見邊境將領。
「皇上可沒說要打——」
我沒時間聽他嘟囔,直接亮出一塊令牌和虎符,令牌上書「如朕親臨」四字。
「別廢話,梁國打到家門口了,你還要當縮頭烏龜不成?」
「立即整軍,準備迎戰!」
我給楚蕭去了一封密信,先報了平安,又說了打算,提了要求。
他言簡意賅地回我:【朕只要贏。】
下面是一行小字:【另,楚月宜就算了,謝從游怎麼惹你了?】
刺殺梁王時因人告密,我差點功虧一簣。
這次自然要杜絕一切風險因素。
便讓楚蕭找了個由頭把兩人下了大獄,嚴加看管。
這一世謝從游還沒來得及貪墨,在皇上眼裡多少還是個能臣。
但重來一世楚月宜毫無長進,我不敢賭謝從游就能良心發現。
夫妻雙雙蹲天牢,就挺好。
探子來報,梁錚計劃三日後火燒風谷城。
我對著行軍地圖凝視良久,指著梁軍後方一城道:「圍魏救趙,我們不管風谷城,先攻梁國越天城。拿下它,就能斷了梁錚的糧草。再從這兒,這兒,埋伏,進行反包圍。」
邊境守將第一個不同意:「太魯莽了!攻打不下來怎麼辦?風谷城全都得死!」
「正面應敵,梁錚必然已做好萬全準備,不是上策。此計雖險,卻可釜底抽薪。」
他很是氣憤:「你憑什麼拿下越天城?就憑你這支來歷不明的騎雪軍?」
我認真點頭:「就憑我的騎雪軍。」
我轉頭對眾人道:「誓死一戰,不勝不歸。」
踏雲軍幾位老將與騎雪軍少年新將聲音重疊在一起:「誓死一戰,不勝不歸!」
10
次日黃昏時,一騎人馬從遠處飛馳而來。
塵土飛揚,落日昏黃。
來人一身鮮血,翻身下馬。
眼裡透出攝人的光亮:「統領,越天城已拿下,幸不……辱命!」
隨即倒伏在地,再無呼吸。
「好!」
我與梁錚展開正面攻伐。
他沒料到是我,更沒料到被我斷了後路。
兩軍陣前,他道:「公主,好大的本事。」
「你以為斷了糧草便勝了嗎?這風谷城中七萬人,足夠我軍吃一月了。」
茹毛飲血,喪心病狂。
我揚聲道:「風谷城中死一人,我便殺梁城十人;死十人,我便殺百人。若你真屠城為食,那我便屠盡梁國諸城。」
「屆時你就算苟且於世,可梁國已不復存在,你又去當誰的王?」
他倏地沉默,陰狠地盯著我:「你不敢。」
我笑笑:「我敢。」
兩軍交戰,百姓雖無辜。
但燕國與梁國,到底有近有疏。
僵持五天後,半夜,有風谷城百姓冒險放火燒了梁錚的大營。
被砍死前,大喊:「寧作燕國鬼,不為梁國狗。」
梁營混亂,我帶小隊潛入,正面遭遇梁錚。
他全然沒了一開始的傲氣,渾身陰鷙,話沒說一句,便與我戰至一處。
劈,刺,扎,點,截。
斬,撩,挑,鉤,掃。
師傅教我的一招一式,我都練過千遍萬遍。
這一次他沒有廢話,我更懶得多說,一時之間,除了士兵的喊殺聲,再無聲音。
一劍刺入他胸口時,我也不過才出到第四百五六劍。
我抽劍,斬首,高舉頭顱:「梁錚首級在此!還不束手就擒!」
梁錚自負,剛繼位就御駕親征,誰曾想折戟沉沙。
邊境軍傷亡過半,騎雪軍倒還好。
更好的是,風谷城內雖人心惶惶,但死亡百姓並未過百。
我終於鬆了口氣。
一城七萬人的性命,我到底還是背負不起。
我們又一鼓作氣奪回被梁國強占多年的邊境三城,梁朝緊急策立梁錚八歲的兒子為王,遣使和談。
我去信向楚蕭彙報。
他道:「談個屁,給朕打。」
燕國本無侵略之心,但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何況梁國虎視眈眈已久,這次若不趁勢把他們徹底打服,只怕後患無窮。
三月後,騎雪軍一路高歌猛進,梁國一再俯首求和。
最後,梁國被迫成為燕國屬國,國君須由燕帝策立,實行一國兩制。
大軍凱旋後,楚蕭下旨:「安邦公主驍勇善戰,功在千秋,封安邦大將軍,賜將軍府。」
黃金綢緞更不必說。
11
我半躺在搖椅里,手裡提著串葡萄,只覺得日子再美好不過了。
偏偏有人來煞風景。
安王和安王妃一臉侷促地站在旁邊:「月綺,月宜到底是你姐姐,你就算不顧念手足之情,也要顧惜自己的名聲吧。」
安王妃則更直接,直接哭訴:「將軍,求求你和皇上說說情,放了月宜吧!天牢那地方哪是她能待的呀!你就算成了大將軍,也不能公權私用,蓄意折磨我們月宜!」
我直起身來,淡淡道:
「第一,安王,若我沒記錯的話,你曾當朝和我斷絕關係。我是歌女生的孩子,與你那王府的嫡女可沒有什麼手足之情?」
「第二,我已著人查清,楚月宜通敵賣國,與梁國傳遞消息,差點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論罪當斬,皇帝顧念安王才留她一命。王妃,如果你覺得她天牢待不住,那我便奏請皇上,午門斬首好了。」
王妃大驚失色,沒想到還有這內情,驚恐出聲:「別……別!!」
安王臉色由紅變白,顫著手指著我,但最後也沒敢說什麼。
我沒去見楚月宜,有那個時間,不如睡一覺。
之前我提點過她,奈何她不知悔改,依舊只看得清眼前三分得失,如今落得囚禁終生的下場,也是咎由自取。
至於謝從游,也是狗改不了吃屎,前世貪墨,今生又慫恿楚月宜通敵賣國。
夫妻倆簡直是一路貨色。
12
梁國徹底安分下來,燕國百姓喜氣洋洋。
我休養期間去酒樓,才一進門,就聽說書先生驚堂木一拍,朗聲道:
「上回書說到,安邦公主孤身刺梁王,生死之際巧遇故師兄——」
我腳步猛地一停。
還是溜了溜了。
繞路去了師兄的醫堂,沒見到人,門口卻有一隊侍衛。
逕自上了樓,才發現楚蕭竟然也在。
見我過來,他遞杯酒給我,沒好氣道:「堂堂大將軍,連師兄都說服不了,還得朕親自出馬。」
我瞥一眼魏懷風,問:「所以師兄答應來騎雪軍了嗎?」
楚蕭卡了殼。
「堂堂皇上,連師兄都說服不了——」
「沈月綺!」
「哎,臣在。」
魏懷風自顧自飲茶:「邊境安穩,百姓安居,我有事出診,無事安睡。你倆沒事別來煩我。」
兩杯酒,一杯茶。
叮噹一聲,相逢猶如少年時。
(全文完)